第101章 第 101 章
時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 很快來到了江臨生日宴這天。
宋潯南提前去了,送了禮。
江臨是他的合作伙伴,又曾經(jīng)幫助過自己, 宋潯南送的禮自然仔細(xì)斟酌,不敢輕忽。
“先生,您這邊請。”侍應(yīng)生帶著他繞過江家前廳,來到二樓房間。
江臨一看見他就笑:“小南, 你可算來了。”
宋潯南看到屋里的人,站在門口猶豫了下才邁進房間:“江叔, 祝您萬壽無疆,福如東海。”
“什么萬壽無疆,我都七老八十了, 早就知天命了。”江臨這話有點唏噓, 他之前將公司交給江驍打理就因為身體不好,三個月前又發(fā)病一次,雖說有治病的錢,但這身子確實每況下降。
宋潯南不能接他這話,只道:“瞧您精神矍鑠, 看上去哪里像七八十歲的樣子, 頂多也就六十出頭,這次您過壽,秘書給我一說是七十五的壽宴,我還以為他搞錯了。”
“你也就這張嘴最能說會道。”話是這樣說,江臨臉上笑開了花,讓宋潯南過來到自己身邊, “來, 這里的人你應(yīng)該都認(rèn)識了, 不認(rèn)識的我領(lǐng)你認(rèn)認(rèn)。”
在場眾人聽他這樣說,心底感嘆江臨這是有多喜歡宋潯南,竟然給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拉關(guān)系通人脈。
江臨不做虧本生意,他這樣做自然有自己的用意,但不可否認(rèn),宋潯南受他照拂良多。
“江叔,這就巧了,這里的人我都認(rèn)識。”宋潯南笑著說完,跟大家點頭致意,挨個打過招呼。
等到了聞舒禮的時候,宋潯南臉上笑容僵了下,莫名有點心虛:“聞先生,您好。”
其他人看不出來什么,聞舒禮也微笑回應(yīng):“好久不見,等改天有時間我得請你去我家坐坐。”
宋潯南拿不準(zhǔn)聞舒禮這話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聞珩早就跟聞舒禮通過氣,只拿捏著答:“怎么好意思叨擾您,應(yīng)該是我來做東才是。”
聞舒禮從他的態(tài)度中得知聞珩沒跟他提,淡笑不語。
江臨問宋潯南:“你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我記得老聞才剛來b市沒多久,你這段時間事多估計也沒見過面才是。”
宋潯南當(dāng)然不能將聞舒禮跟自己的關(guān)系擺在明面上說,尤其是中間牽扯到了陳卓雍這個麻煩人物,只得含糊過去。
所幸江臨也就隨口一問,并未放在心上,以為兩人在哪場宴會上,或者商業(yè)活動上遇到了。
宋潯南本來是特意來祝江臨壽的,現(xiàn)在話說完了,自己一個小輩再待在這里不合適,又聊了幾句便要起身告退回前廳。
“我跟你一起去,”聞舒禮也站起來,“在這光坐著聊天身子骨都懶了,得下去走走。”
眾人不疑其他,看著兩人離開。
宋潯南原本好好走在聞舒禮后面,突然聽他喊自己。
“你最近跟小珩怎么樣?”
宋潯南心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甚至腦子轉(zhuǎn)得飛快找好了應(yīng)對話:“聞先生性子和善,作為鄰居幫助我良多,我們時常有走動,關(guān)系一直很好。”
聞舒禮卻哈哈笑出聲:“行了,別裝了,小珩早就跟我說了你們倆之間的事。”
說了?
宋潯南臉上閃過驚訝。
“我又不是老古董,不會反對你們,”聞舒禮等了等宋潯南,跟他并肩下樓梯,“我從小看著小珩長大,所求的就是讓他平安幸福,其他的都是自己的造化。”
“聞先生很開明。”宋潯南松了口氣,不是來找自己麻煩的就好。
“別一口一個聞先生叫那么疏遠了,按照輩分你是不是應(yīng)該隨著小珩也喊我聲伯父?”
“伯父。”宋潯南從善如流改口了,喊得聞舒禮眉開眼笑。
“對了,你們家
里還有什么人沒有?如果有時間,我們找機會見個面。”
宋潯南頓了頓:“并沒有,我家就我自己了。”
聞舒禮并非真的不知道宋潯南家里的情況,只是想試探下他的態(tài)度,聽此也摸出個兩三分。
“那以后聞家就是你的家了,我們家里人少,也護短,定不會讓你受委屈,”聞舒禮笑呵呵說著,“不是故意要提你的傷心事,只是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一聲,你聽著,也留個神。”
宋潯南知聞舒禮的消息靈通,他要說的一定是正經(jīng)事,不由端正了態(tài)度去聽:“您說。”
聞舒禮見四下無人,跟宋潯南說了幾句。
宋潯南眼底劃過驚訝,卻又好似了然:“我清楚了,多謝您告知。”
“總之你避著點,別把自己牽連進去。”聞舒禮說完,擺擺手走了。
宋潯南站在樓梯上出神想了會,江驍叫他才回過神來,對下面一笑:“等著,我這就下去。”
他下去后看到江驍周邊的人,忍不住笑了:“你們倆怎么湊到一起的?”
許久未見的夏野剃了板寸,短發(fā)扎手,整個人也跟刺猬似的扎人,跟身上那套高定西裝一點都不搭,像是路邊晾衣桿上偷來的。總之,哪哪都很違和。
他皺著眉眼里藏著不耐,看到宋潯南才稍稍展眉,一臉郁悶:“別提了,我爸讓我出來見見世面,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我就不明白了,這種宴會有什么好參加的?全堆著一臉假笑說奉承話。”
他心里窩著火,聲音就高了些,離得近的人聽到了,有的看過來。
夏野說完拍拍江驍:“哥們兒,不是說你,別往心上去。”
江·虛假宴會發(fā)起人·驍苦笑一聲,知道夏野一向如此,也不多跟他計較。
但該提點的還是要提點,免得這位爺大大咧咧鬧出什么事,頭疼的就是自己了:“行了,你少說幾句,別讓有心人聽了拿這個做文章,我還想辦完宴會歇幾天呢。”
夏野摸摸鼻子:“行吧,我盡量。”
宋潯南看兩人互動覺得有趣,江驍這時才跟他解釋:“我們倆是之前出車禍?zhǔn)煜て饋淼模腥俗擦宋业能嚥毁r,他正好路過說了那人幾句。”
夏野撇過頭,不耐煩地頂頂上頜:“你就是脾氣太好。”
江驍微笑,沒有反駁。
“難怪。”宋潯南點頭,上次江驍帶他去夏野的派對時,兩人分明只是點頭之交。
只是按照夏野的性子可能不是說了那人幾句那么簡單,很大概率上手了。
三人聊了會兒天,只是江驍是東道主,難免還要應(yīng)付客人,很快離開,這里只剩下宋潯南跟夏野。
夏野沒話找話聊:“你當(dāng)初拍賣會上的事可有不少人知道,大家都傳你是買來祝壽的,還說你跟江驍?shù)墓疽欢ㄓ胁豢筛嫒说年P(guān)系,不然怎么花大價錢拍一塊玉?”
“就不能是我喜歡?”宋潯南淺笑回他。
“不少人都這樣認(rèn)為,甚至有人跟我打聽你是不是真喜歡這個,一看就想走你的關(guān)系通人脈,煩得要死。但我覺得你根本不像喜歡這種擺設(shè)的人,”好好一塊美玉,到了夏野嘴里就成了擺設(shè),“所以你跟江家有什么合作?給我說說。”
宋潯南攤了攤手,泰若自然道:“真沒什么,江老幫我不少忙,我也給他讓了很多利,我們互幫互助,送份禮物讓這份關(guān)系更牢靠些,有什么不好?”
“可以你牢靠的禮物被別人撬了去。”
“嗯哼,”宋潯南渾不在意,“價高者得,算不上撬。”
夏野瞅他兩眼:“我還以為以你跟宋家的關(guān)系會幸災(zāi)樂禍一陣,畢竟宋家可是溢價買下的。那你最后送了什么?”
這也是不少人好奇的點。
宋潯南一邊
感嘆哪里都不缺八卦的人,一邊對夏野招招手,在他附耳過來后輕聲笑道:“你猜。”
“宋、潯、南!”夏野被耍了,氣得跳腳。
宋潯南彎唇笑了下,心里卻在想上次宋溪到底做了什么手腳,才能讓唐老放棄。
還有今天晚上聞舒禮告訴自己的消息,宋潯南摸摸下巴想,他可不樂意趟渾水,得盡快把自己抽離開。
本以為夏野的話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整場宴會下來,還真有人來巴結(jié)他,想送玉石一類的器物討好宋潯南。
宋潯南哭笑不得,一個都沒收。他都沒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有一天會被人花費時間精力研究,大費周章討好自己。
不過宋潯南大概也能猜到點,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上次軍方幫他出手解決事情后有人察覺出不對,知道自己搭上了大船,想來分一杯羹。
等宴會人流散盡,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多了。
宋潯南發(fā)消息給聞珩,說自己這邊解決了,馬上就能回家,聞珩回復(fù)他。
宋潯南喝了酒不能開車,他讓助理來接他。回去的路上,看著遠處的霓虹燈,他囑咐助理一句。
“明天跟周秘書說一聲,讓他仔細(xì)篩查跟宋氏合作的那幾個項目,”他停頓一下,擰眉又說,“不,還是將重點放在這個公司身上,查查他們公開資金流有沒有異常。”
助理問:“您是覺得不對勁?”
“先查。”
助理應(yīng)下:“好的,我會轉(zhuǎn)達給周秘書。”
宋潯南望向窗外飛速倒退的風(fēng)景,腦中將近期所有發(fā)生的事情仔細(xì)梳理了遍,確定沒有遺漏才放心下來。
他不由想起聞舒禮對自己說的那句:“宋家已經(jīng)不是一言堂了,宋居偉又在這時候生病住院,我覺得不似偶然,倒像是有人操縱,你心里大概有個答案。”
“有可能是宋家人,也有可能是利益相關(guān)的人,他們或許會找上你,但我不希望你牽扯進去,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你還有小珩。”
宋潯心里想了不少事,等到了樓底下才止住思緒,跟助理說:“今晚辛苦你了,趕緊回去吧。”
他下了車,看著助理打著車燈走遠,邁步走向單元門。
有人叫住了他。
“宋潯南。”
宋潯南回頭,在黑暗中隱約看到個模糊輪廓。他走近幾步,被煙味嗆得皺眉,同時也看清了是誰。
“宋煜清?你來干什么?”
宋煜清答非所問:“今天是小雪。”
“我知道今天是小雪,但這跟你半夜找我有什么關(guān)系?”宋潯南插兜站在不遠處,不愿靠近。
“可能沒什么關(guān)系吧。”宋煜清想了想,這樣說。
只不過今天是他前世死去的那一天,他突然想來見見宋潯南了。
即便知道對方根本不待見他,但還是來了,一個人站在他的樓下,等了一整天。路過的人都以為他精神不正常,才會在寒冬臘月的鬼天氣里一動不動站在樓下,死人一樣不說話。
宋潯南覺得自己有病,才會跟一個神經(jīng)病說話。
他“哦”了聲,轉(zhuǎn)身走人。
“別走!”宋煜清急急出聲挽留,說完嗆咳起來。
他嗓子在那場車禍中受損,說話都帶著沙啞。
宋潯南有點煩了。
宋煜清是不是真以為他好脾氣,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xiàn)在他面前?
身后傳來腳步聲。
宋煜清想攔住他,手還沒碰到宋潯南的衣角就被他嫌惡躲開。
“別碰我。”
宋煜清滯在那里,好一會兒垂下手,果然沒碰。
要是往日宋煜清絕不會如此,只是他今晚太冷了,全身都
冷得沒有溫度,連大腦的思考都遲緩了,讓他無心再去逼迫宋潯南。
也或許是,他不想讓宋潯南加深眼底的厭惡。
他啞著聲音開口:“我來,是想送你一份禮物。”
他不等宋潯南開口拒絕,將自己一直拿著的禮盒遞給宋潯南。
宋潯南沒接,甚至嫌手冷,手抄口袋里連動都沒動,只拿自己冰冷無波的眼神看宋煜清。
宋煜清舉了良久,本就凍僵的胳膊更是酸麻。他扯扯唇,用一如既往的笑來掩飾自己的低落:“你就不想打開看看?畢竟是我挑了很久的禮物。”
他說完,沒等宋潯南回他,或者說,他知道宋潯南必然拒絕他,于是自己將禮盒拆開。
宋潯南只是看著,像在看一出滑稽的獨角戲。宋煜清是演員,而他只是置身事外的觀眾。
禮盒打開,露出里面精美的玉雕。
如果有識貨的人在這,一定會當(dāng)場失態(tài)。因為這個玉雕是前玉雕世家慶元大師的作品,只可惜后來被收藏家私藏,再沒有現(xiàn)世。
市面上光是仿雕工的贗品都可以炒到六位數(shù),更遑論真跡!
“拿這個干什么?”宋潯南終于開口。
宋煜清聽他終于跟自己說話,壓抑到陰鷙的情緒終于得到緩解,嘴角的笑帶上了真摯:“我聽說你最近喜歡玉石,就給你找了這個讓你拿著把玩。”
他亦不是什么風(fēng)雅之人,在別人眼中要貢起來的玉雕,到他嘴里只配拿給宋潯南“把玩”這一用途。
可宋潯南不領(lǐng)情,他聳聳肩,沒了再跟宋煜清聊下去的興致:“真是抱歉,我不喜歡玉石。”
宋煜清嘴角笑容僵住,呼吸一滯:“那為什么……?”
“你是指外面流傳的我癡迷玉石不惜跟宋居偉對著干那點八卦?”宋潯南勾了下嘴角,薄唇彎起的弧度如利刃,一刀刀割在宋煜清身上,“只是玩笑話而已,聽八卦怎么還當(dāng)真了?”
宋煜清看著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宋潯南。路燈太亮,他清楚地在宋潯南眼底看到了滿不在意,跟一絲嘲諷。
宋煜清想,自己現(xiàn)在是不是在對方眼中,跟舞臺上的小丑很像?
自己費盡心力找來最好的玉石供他挑選、把玩,希望他能哪怕有一點點接受自己。
在這個他自己忌日的寒冷雪夜里。
可宋潯南只是平靜的笑著,告訴他那不過是一句玩笑話而已。拿這句話當(dāng)真的自己在他眼中蠢得可笑。
宋煜清自己也覺得可笑。
第102章 第 102 章
宋煜清有時候看著無動于衷的宋潯南, 無數(shù)次想將他的翅膀折斷,牢牢鎖在自己身邊,哪里都去不了。
宋潯南即便是恨他, 最后也會知道, 這世上只有自己能夠保護他。
可宋煜清又膽怯。
他已經(jīng)這樣做過一次了,得到的卻只有一壇骨灰, 輕到抱在懷里沒有分量, 輕到風(fēng)一吹便如流沙般散了。
所有他自認(rèn)為對宋潯南好的事情, 到頭來全成了割傷對方的利器,將他刺得體無完膚。
他站在原地, 晃了晃。
長時間不進食, 再加上剛出院又吹了一天的寒風(fēng), 宋煜清感到頭針扎般疼,眼前色彩逐漸退去, 像曝光過度的老舊照片。
“就算你不喜歡, 也拿去。”他呼吸加重, 壓下不適, 沒去看宋潯南的眼神,將玉雕重新包起來, 強硬要塞給他。
宋潯南退后一步, 讓宋煜清落了空。
宋煜清看著兩人間拉大的距離, 按了下抽痛的額角, 卻摸到一手冷汗。他嘶啞著聲音,有些氣短:“你可以跟宋恒軒說話,也可以跟宋溪聊, 你明明知道他們——”
似是觸碰到了禁忌, 宋煜清低吼聲停下, 難受的喘了兩聲,帶出一點顫音:“可我為什么不行?為什么偏偏只有我??”
宋潯南下來臺階,朝他走過來。閑庭信步般優(yōu)雅從容,襯得此時的宋煜清狼狽不堪。
他走到隔了一個臺階的位置,堪堪停下,看著宋煜清眼底的憤怒不甘,看著他此時的狼狽,抬手,猝然捏上他脖子,手背抵著他的下巴用力往上,迫使他仰頭看著自己。
宋煜清并不舒服,可他仰頭看著宋潯南,沒有反抗,就連宋潯南收緊手指也只是加重了呼吸。
宋潯南打量他這張臉半天,驀地笑了,眼尾帶出抹渾不在意的輕佻:“因為他們都能給我?guī)砝妫踔潦巧馅s著送我好處,生怕我不收下——而你呢?你又能帶給我什么?”
宋煜清被他眼角的輕佻刺痛了,呼吸滯了下,窒息感加重:“如果是這樣我也可以,你,要什么”
宋潯南嗤笑,松開手,宋煜清順著他的力道踉蹌后退,抬眸時看到宋潯南甩甩手,像在甩掉什么臟東西。
看宋煜清站著沒動,他摸索了下指尖,頗為惡劣的笑了:“你們宋家最近是不是在內(nèi)戰(zhàn)?我要你也去插一腳,你能做?”
讓宋煜清摻合進宋恒軒跟宋溪的戰(zhàn)爭中意味著什么,兩人都清楚。
宋煜清有時候覺得宋潯南殘忍極了。
他高高在上的站在那里,看著宋家高樓起,又看著高樓塌,永遠是幅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將他們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揮刀斬斷,毫不留情。
可他還嫌宋家倒得不夠快,玩笑般對他說“我要你也去插一腳”。
頭更疼了,他好像開始發(fā)燒了,連呼吸都是熱的。剛剛被宋潯南掐住的地方更是皮膚一片燙紅。
喉嚨被哽住,讓宋煜清有幾秒忘了怎么呼吸。
“做不到?”宋潯南面上遺憾的嘆了口氣,接著聲音一厲,“那就滾,別在我面前礙眼!”
宋煜清站在那里沒動,拇指死死按著太陽穴,緊咬后槽牙,將聲音從牙縫中擠出來:“給你的禮物。”
宋潯南嘖了聲,之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宋煜清這么執(zhí)著。
他終于抬手接過去那個禮盒,松松托于掌中:“是不是你送給我,這就是我的,隨便我處置?”
宋煜清見他接過去,面色一松:“是,你喜歡怎么都”
他“好”字還沒說出來,宋潯南便手掌一翻。
玉雕劃破空氣,“啪啦”一聲墜落,碎了滿地。
宋煜清大腦空白幾秒。
宋潯南收回手,緩緩道:“我不喜歡這個禮物,所以摔了,你不介意吧?”
宋煜清沒有說話,垂著頭盯著地上殘缺不全的玉雕,眼底滿是紅血絲。
宋潯南看他不言語,自覺無趣,轉(zhuǎn)身離開。
“這個玉雕是我找了很久,選了很久買來的。”
宋煜清佇于原地僵立,在宋潯南的身影快要消失時身體才動了動,麻木開口。
“我只想來見你一面,沒有別的意思。”
“宋潯南,別那么狠心,你總要給我個認(rèn)錯的機會。”
被他喊住的背影被沒有停留,宋煜清眼睜睜看著宋潯南走向拐角,消失不見。
又只剩他一個人了。
宋煜清看著地上的碎玉,良久,慢慢蹲下身,想要收攏在盒子里,重新系上緞帶,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但玉太碎了,最后那一點什么都抓不住。宋煜清五指扣在地上,用力到指甲翹起,血珠滾了下來。
他好似感受不到疼痛,用力住了把混著泥土的碎玉。
指腹因他粗暴的動作破皮流血了,沾在玉上。潔白的玉又是灰塵又是血,黑黑紅紅的,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樣貌。
宋煜清不管不顧死命握緊,碎玉屑卻順著指縫留出。
一如他當(dāng)初握不住那點骨灰,留不住那個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個人蹲在雪地里,忽然大笑了起來,笑到咳嗽氣短也只是捂著脖子,抑制不住笑聲。
樓下有因他擾民探頭出來看的人,以為是個瘋子醉漢,嘀咕幾句大概是在罵他在,以后用力關(guān)上窗戶,拉緊窗簾。
宋煜清沒有理會別人的鄙夷,直到本就沒好全的嗓子沙啞到再也笑不出聲才停下。
他將混著灰塵和血跡的玉裝入禮盒,站起身來,晃了晃,一步一步,緩慢地離開。
剛走幾步,鼻尖一片冰涼。宋煜清抬頭看,下雪了。
好像他上一輩子在機場等人生最后一趟航班時,廣播也在說“航班因風(fēng)雪延誤”。他原想再看一看雪的,到頭來卻死在了萬米高空上。
人生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他這里,又是一場循環(huán)。
他總是在做錯誤的事,傷害愛他至深的家人。
怎么都做不對
氣象臺說這幾天會迎來初冬的第一場雪,本以為會過幾天,沒想到現(xiàn)在就下了起來。
飄飄揚揚的雪花落在人間,掩蓋了歸去者的腳印。
室內(nèi)暖烘烘的,宋潯南捧著茶杯半靠在沙發(fā)上,翻著百度百科:“聽說小雪這天要吃糍粑。”
聞珩指出:“那是南方的習(xí)俗,跟你沒關(guān)系。”
宋·土生土長北方人·潯南不樂意了,踢了拖鞋挨到聞珩身邊,膝蓋跪在他大腿上壓著,把聞珩按在沙發(fā)背上:“不行,我就要吃。”
聞珩放松身子后背靠著沙發(fā),抬眸看他,甚至伸手扶了下宋潯南的腰,讓他別自己作著作著摔下去:“誰吃誰做,你吃你做。”
宋潯南轉(zhuǎn)轉(zhuǎn)眼珠,也不壓著聞珩了,把對方礙事的高領(lǐng)毛衣拽下來,俯下身來親親他嘴角,軟下聲音求:“你就給我做一次吧,這個太難了,我真的不會。”
說著又親親他嘴角。
聞珩被他弄得有點癢,抿了下唇,將人往自己身上帶:“那等明天去買吧。”
“不行,我想吃你做的。”聞珩太過于縱容他的壞處之一,就是讓宋潯南學(xué)會了得寸進尺。
“一定要我做的?”聞珩問他。
“一定要。”
聞珩“哦”了聲,在宋潯南期待的目光中說:“那你求我。”
“我剛才求你了。”宋潯南氣得去捏聞珩的臉,被他靈巧躲開。
“這是我剛提的要求。”意思是剛才的不算。
宋潯南磨磨牙,但為了聞珩親手做的糍粑還是妥協(xié)了,手摟上聞珩脖子,低頭找準(zhǔn)位置,含住他的唇。
這次不再是蜻蜓點水,撩撥般的吻。
半晌后兩人分開,宋潯南抿了抿微腫紅潤的唇瓣,用沾染了情谷欠的沙啞嗓音,暗藏捉弄地拉長語調(diào)求聞珩:
“哥哥,寶貝,親愛的——求你,能不能給我做?”
聞珩長睫一顫,沒等宋潯南戳他讓他說話,原本勾住宋潯南腰的手往上,扣住了他的后腦勺朝自己壓過來,兩片薄唇再次相貼
等宋潯南終于讓聞珩答應(yīng)明天給自己做糍粑,已經(jīng)快過去一個小時了。
兩人都有了反應(yīng)。
“我去洗澡。” 他壓下心底翻滾的谷欠望,從聞珩身上翻身下來,親了親他的喉結(jié)去了浴室。
聞珩等他離開后,闔了眼平復(fù)下心情,這才起身看向窗外的雪花。
他沒告訴宋潯南的是,在宋潯南發(fā)消息說馬上就回家后,他便一直站在窗前等著,自然看到了他跟宋煜清的身影。
聞珩沒有下去,他知道宋潯南自己會處理好。
果然,宋潯南冷然無情的抽身離去,只剩路燈下孑然一身,連背影都透著凄涼孤寂的宋煜清。
聞珩一直都知道,宋潯南是個愛憎分明到可怕的人,每個人在他心里都有定位,非黑即白。
被他愛著的人會從他這里汲取到源源不斷的溫柔,永遠處在他的保護下。而另一群人,則被徹底排除在外,無論做什么宋潯南都不會再看,不會再聽。
聞珩站在窗前,冷眼看著宋煜清踉蹌走入雪中,消失不見。
他當(dāng)時便想,自己不會落到那般田地,也不會讓宋潯南再陷入泥沼。
后背貼上一片溫暖,混著熱騰騰的水汽。
“怎么了?”他問。
宋潯南從背后攬住他的腰,嘴唇貼著聞珩的耳朵吹氣:“我剛才放完洗澡水才覺得不對,憑什么我要去浴室解決自己的生理/需求,我明明有正牌男友。”
他說完咬住聞珩耳垂,用犬牙磨了磨,濕潤舌尖輕輕掃過,意味不言而喻。
第103章 第103章(二更)
聞珩的耳垂不比宋潯南敏感, 但只要一想到身后是誰在撩撥他,剛剛平復(fù)下去的情緒立馬重新翻滾沸騰起來。
他轉(zhuǎn)過身,垂眸看著宋潯南。
宋潯南跟他面對面笑笑, 抬起手來,手指尖勾了勾聞珩微微攢動的喉結(jié), 用帶著鼻音的綿長語調(diào)喊他:“嗯?聞醫(yī)生什么想法, 說來聽聽?”
聞珩一把扣住他放在自己喉結(jié)上的手。
這種情況下再無動于衷, 多少會讓人懷疑某方面功能了。
他冷沉的嗓音中透著沙啞,明顯被宋潯南撩上火了:“回房間。”
宋潯南雖然大膽,但畢竟是新手, 聞珩就更不用提了。兩人磕磕絆絆, 卻偏偏誰都不服誰,較勁一樣, 親吻著撕咬著, 想在對方身上刻下自己的烙印。
宋潯南意識到不對時, 是聞珩壓了他, 他又壓了聞珩再被反壓的時候。
“停下, 停下!”宋潯南翻身坐起來, 喘勻了呼吸側(cè)頭看聞珩。
聞珩好似早就料到了,從床上坐起來, 把床頭燈調(diào)亮。只是他看上去并沒有那么平靜,微喘著氣,發(fā)尾泛著濕意。
羽絨被順著滑下來, 露出線條流暢的胸膛。宋潯南艱難從男友身材上移開目光,看向他的眼睛, 試探出聲:“你要在上面?”
“不然呢。”任誰中間被打斷都不會好受, 聞珩現(xiàn)在心情就說不上好。
宋潯南聽出來了, 但他現(xiàn)在沒有哄人的心情,捶捶腦袋,不可思議:“可是,那我們我、你,那特么的不就撞號了嗎?!”
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該死的,還有什么比箭在弦上,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對方也想上他還崩潰的?
聞珩冷靜平靜甚至死一般寂靜的看著他:“你才反應(yīng)過來?”
宋潯南一時語塞。
他確實,才反應(yīng)過來。
對視著聞珩明顯壓著情緒,比往日更深邃的雙眸,宋潯南清清嗓子,試圖講道理:“那要不,你委屈一下?我會很溫柔,不會讓你疼。”
好吧,講不通道理。
他看聞珩毫無波動的眼,得出這個結(jié)論。
兩人陷入死寂的沉默,面對面干瞪眼。
聞珩嘆氣,不愿逼他,掀開被子要下床:“今天先這樣,我去洗澡。”
手腕被扣住。
宋潯南拉過他來,將人重新拽回床上,在他脖頸側(cè)咬了一口,聞珩吃痛皺眉。
“算了,”宋潯南惡狠狠道,“這個問題以后再說,不到最后一步不就行了?你趕緊的,我快憋死了。”
聞珩摸摸脖子上新鮮出爐的牙印,轉(zhuǎn)身溫柔回吻他,一只手掙脫開他的桎梏,扣住他的手腕壓到床上,另一只手漸漸往下
宋潯南終于如愿以償跟聞珩蓋了同一床棉被,只是心情并未好轉(zhuǎn)。
他從聞珩的枕頭上醒來,打了個哈欠坐起身,看著凌亂的大床不免想起昨晚上最大的問題,煩躁的揉揉頭發(fā),抹了把臉決定先順其自然,反正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男人又不用懷孕生孩子,就這樣吧就這樣吧,就當(dāng)多了個五指姑娘。
他努力說服自己,穿上昨晚扔到床下的褲子,起身去洗手間。
等重新從洗手間出來,宋潯南去廚房找聞珩。
“早。”
宋潯南今天不愿親他,只抱了下他的后腰,一邊感慨這么一把好腰為什么不愿在自己身下被他掐著頂咳咳,想遠了。
他收回思緒,探頭去看聞珩切水果:“我的糍粑什么時候能吃上?”
即便經(jīng)歷了昨晚的重大打擊,他也
沒忘記自己心心念念的糍粑。
聞珩把切好的蘋果遞給他一塊,宋潯南從他手上咬住:“下午回來時買個面包機才能做。你先把我泡好的糯米蒸上,記得瀝干。”
“好。”宋潯南聽說自己的糍粑有著落了,咬著蘋果含糊應(yīng)了聲,去蒸米飯了。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做,”他看著鍋上的蒸汽,又拿了片蘋果,“你還有什么是不會的嗎,聞醫(yī)生?”
“家里以前都是自己做,做完拿來祭祖,”聞珩跟他解釋,“但自己吃用手舂太麻煩,面包機會快一些。”
聞家家大業(yè)大,規(guī)矩也多,傳到聞珩這一輩雖然很多都免了,可祭祖的時候一樣都不敢落下。
“說到這個,”宋潯南咬蘋果的動作停下,“我昨晚在宴會上碰到你大伯了。”
“那也是你大伯。”聞珩糾正。
“你果然跟他說了。你是不知道,他昨晚上問我跟你最近怎么樣,嚇得我心臟驟停。”宋潯南現(xiàn)在想起來都心有余悸。
他天不怕地不怕慣了,會那么怕聞舒禮的原因,說到底只不過是擔(dān)心對方不答應(yīng)自己跟聞珩在一起,讓聞珩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聞珩安慰他:“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他們都不是迂腐的人。小嬸也知道了,不過她最近在k市旅游,等她回來你們見一面。”
“那我是不是要好好準(zhǔn)備下?你小嬸喜歡什么?”宋潯南猶豫出聲。
聞珩被他緊張的樣子逗笑了:“不用準(zhǔn)備,她喜歡你。”
宋潯南也笑了。
他男朋友真是哪哪都好,上得了手術(shù)臺下得了廚房,長得好看還會說話。
就是床上不怎么搭。
宋潯南把蘋果吃完,壓下心底的小惆悵。
===
宋煜清之于宋潯南只是個不大不小的插曲,當(dāng)晚沒有把他當(dāng)回事,過后更不會想起。
他在宋潯南心中的地位,遠沒有商場上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宋恒軒跟宋溪影響大。
“讓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樣?”他問周秘書。
周秘書把自己找到的東西都交給宋潯南,見他在看,說:“我確實查到宋氏的那家醫(yī)藥公司有些問題,公開的賬目上資金流分散開進了不同項目,只是這些項目的進展如何沒有人知道,還有一件事。”
他說到這里語氣猶疑,宋潯南聽出來了:“你說就是了。”
周秘書推推眼鏡,道:“很奇怪,我們跟他們家合作的那幾個項目,竟然是目前為止為數(shù)不多流向清晰,進展明確的幾個,而且在穩(wěn)定盈利。宋總,我懷疑這是宋氏的障眼法。”
但他實在想不通,宋溪曾經(jīng)掌管的這幾家公司為什么會變成這樣?說來說去,公司倒了,無論是兩人誰最后奪位成功坐上那個位置,都百害無一利。
畢竟那是宋氏主公司從投資到獨立經(jīng)營,最成功的子公司。
宋潯南沉思片刻,避開這個問題:“你把項目相關(guān)的內(nèi)容發(fā)到我電腦上,先回去吧,幸苦了。”
周秘書走后不久,電腦上傳來了文件,宋潯南下載下來,拖著鼠標(biāo)一一翻閱
項目確實沒問題。
看來宋溪要么是沒有對他出手的意思,要么是還沒來得及。
宋潯南食指指節(jié)輕叩桌面,思索著。
他之前想,宋溪在自己離開后一定遭遇了什么,導(dǎo)致他對宋家恨之入骨,現(xiàn)在分明是在報復(fù)。
而自己不但不但他的報復(fù)名單上,從幾次接觸上看來,宋溪還在有意無意討好自己。
宋潯南是個商人,商人無利不起早。他樂意接受宋溪的討好,仔細(xì)審查項目背后的風(fēng)險與利益,缺少問緣由。
反正宋家人做事有自己的腦回路,正
常人理解不了。
但昨晚上聞舒禮的話提醒了他,現(xiàn)在不是沾染宋家利益的時候,要真出了什么齷蹉腌臜事,或不小心行差踏錯,他的競爭對手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要是以往宋潯南會賭一把,但現(xiàn)在他有自己的事業(yè),有要負(fù)責(zé)的公司員工,有共渡難關(guān)的朋友,還有自己的愛人。他喜歡并且享受現(xiàn)在的生活,沒必要再像孤狼一樣賭上一切,瘋到不管不顧。
輕叩桌面的手停下,宋潯南臉上倒映著電腦屏幕慘白的光,幽幽出聲:“算了,不缺那點錢。”
他給周秘書打了個內(nèi)線:“把跟宋氏的所有合作停了,他們要違約金就如數(shù)賠。”
周秘書心中想法跟他不謀而合,立馬應(yīng)下著手辦理。
宋氏公司接到宋潯南這邊撤銷所有合作的通知時,急得火燒眉毛。
宋潯南的公司并不是第一個這樣做的,還有不少大牌公司聽聞到了風(fēng)聲,紛紛終止跟宋氏的合作。
底下的小公司消息不靈通,暫時還沒什么動靜,不過等知道后肯定也消停不了。
接電話的秘書將這件事跟自己的同事說了,一臉無可奈何:“我打算過幾天辭職,沒必要繼續(xù)在這里耗下去了。”
同事顯然也有這個意思,探她口風(fēng):“你打算去哪?”
“就南北公司吧。”
同事皺眉:“可你是從宋氏出來的,他們能要你?”
“我覺得沒問題,他們公司氣氛好,老板能力強人品也好,沒有職場騷擾一類的事煩心,而且是個有前途新公司,需要新鮮血液,聽我在那的朋友說大家都是憑本事升職。”
同事被她說動心了,剛要在問幾句,就改了口:“楊經(jīng)理。”
楊容正快步走向總經(jīng)理辦公室,著急之下都沒聽到有人喊他。
“楊經(jīng)理看上去挺著急。”
“能不急么,他是小宋總的手下,這家公司又是小宋總的。你想想我們這幾天借了多少電話,撤資的撤資,終止合作的終止合作,這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大家私底下不敢喊頂頭上司大名,就小宋總大宋總跟老宋總的混著叫,喊得誰自己心里清楚。
“這家公司”同事?lián)u頭。
說來說起,也不過是樹倒猢猻散而已。
而這,只是宋家內(nèi)耗的小小一角。
第104章 第104章(二合一)
旁人不知道宋家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但是作為宋家請的保鏢,沒有人比羅煒更清楚詳情。
“先生,您不能進去。”他跟同事一起盡職盡責(zé)攔住宋恒軒的腳步, 不讓他靠近病房一步。
宋恒軒緊繃著臉冷眼看他:“里面是我的父親,我為什么不能進去?讓開。”
羅煒無動于衷:“先生,請不要為難我們。”
他是宋溪請來的人, 自然不會聽從宋恒軒的命令。
看他不讓, 宋恒軒強硬上前一步, 雙方對峙。
宋恒軒顯然沒了耐心:“我再說一遍,讓開。”
羅煒一遍心底苦哈哈的想著這是什么狗血豪門恩怨, 一邊寸步不讓:“抱歉, 先生。”
宋恒軒正要強行闖進去, 身后便傳來帶笑的聲音:“哥哥?你今天怎么有空來醫(yī)院?”
宋溪提著個保溫桶, 愉快的哼著小調(diào)一步一步走到宋恒軒面前。宋恒軒不看他,他也不惱, 只管自己說著:“是來看父親的?只是他身體不好, 恐怕不想見你。”
“宋溪!”宋恒軒忍不了他的態(tài)度,皺眉低喝, “那怎么說也是你的父親!”
宋溪被他吼了一句,臉色陰沉下來,但又很快恢復(fù)如初,彎唇笑得無辜:“大哥你在說什么?怎么感覺在你眼中我好像十惡不赦似的,明明是父親自己身體不舒服住院不見人的,到頭來我什么怪到我頭上?”
他說著說著, 眼圈泛紅, 咬著下唇可憐極了。
宋恒軒之前最吃他這一套, 因為自己沒有個會撒嬌會依靠他的弟弟, 宋溪的存在讓他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但現(xiàn)在宋恒軒看到宋溪那張臉便覺得惡心。
“我真應(yīng)該從回來的那一刻就掐死你。”他垂在身側(cè)的手緊攥成拳,身體繃直,隱忍怒氣。
宋溪眨眨眼,把眼角的淚逼出去,看著宋恒軒的模樣似是不解,問他:“你生什么氣呢?反正我們都不喜歡他,他現(xiàn)在又插在我們中間礙事,那直接消失不就是最好的方法嗎?”
宋恒軒看著他一會哭一會笑,眉皺得更緊,后退一步跟他拉開距離:“宋溪,你真應(yīng)該去看看腦子。”
被戳中了心里的敏感處,宋溪用力咬著唇,咬到出血也沒松開,那雙圓而黑的貓瞳看著宋恒軒,幽冷攝人。
“我、沒、病。”他一字一頓,咬牙出聲。
他沒有病,他很健康……他沒有病,他很健康……宋溪心底不斷低念。
他只是太情緒化了。
這樣給自己暗示完,宋溪才略略松開殘破的嘴角。
病房里的人好像聽到了外面的聲音,啪啪拍著門,拍得門框框晃著。
宋溪轉(zhuǎn)頭看了眼,開始趕人:“大哥,你這個時間是不是要回去上班?我不送你,走好。”
他這樣說了,身邊的保鏢全都警惕看著宋恒軒,好似他在往前一步就要出手。
宋恒軒知道今天沒機會了,只得回去:“宋溪,你最好還有點人情味。”
看著宋恒軒說完離開,宋溪不顧身后力道漸弱的拍門聲跟咒罵,抬手捂了下眼。
他沒有人情味?簡直太可笑了。
他也曾真心把宋家當(dāng)成自己的家,也真的把宋恒軒跟宋煜清當(dāng)成自己的哥哥看待。
他除了對不起宋潯南,誰都對得起。
卻落得這般田地。
不過無所謂了。
他放下手,那雙眼睛重新掛上不達心底的笑意。他反正已經(jīng)爛在泥里了,從里到外都是腐爛惡臭的氣味,也不在乎更深地陷進去。
他只要看到宋潯南光明正大的活在陽光下,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夠了。
推門進去,一個暖水瓶直沖他臉砸了過來。
宋溪早有準(zhǔn)備,側(cè)身避開。
水壺在身后碎成渣,里面的玻璃內(nèi)膽爆裂,玻璃渣跟熱水飛濺。
有些濺到了他的小腿上,灼熱感透過衣料直燙皮膚,過了幾秒又變成陰冷黏重的濕意。
宋溪根本不在乎,讓保鏢收拾下,關(guān)上門正對宋居偉憤怒的臉。
“保姆做的玉米排骨湯,我給爸爸提過來了。”他一口一個“爸爸”,句句關(guān)心愛切,好像真的有多愛宋居偉似的。
宋居偉氣都被他氣死了,他哪能想到自己只不過年紀(jì)大了犯了老毛病,吃點藥上床休息會,結(jié)果一轉(zhuǎn)眼就被關(guān)進了病房,出都出不去。
“你這個逆子!你想氣死親爹么!”他指著宋溪的手都在哆嗦。
宋溪被他指著臉罵無動于衷。
這里是私人醫(yī)院,本來就沒多少人,宋居偉喊得再大聲也傳不出多遠。
他把保溫桶放到床頭柜上,擰開:“現(xiàn)在喝還是一會兒喝?”
宋居偉抄起保溫桶兜頭就要砸在宋溪臉上,宋溪冷聲說了句:“今天只有這個,不喝的話就別吃飯了。”
宋居偉“你、你”的又說了幾句,卻一直沒有扔過來。
宋溪扯扯唇,顯然看透了他欺軟怕硬的本質(zhì)。
宋居偉看著他,冷笑著恨聲道:“我當(dāng)初就不該把你接回來!你個死白眼狼,吃宋家的用宋家的,還算計到老子頭上來了!”
宋溪聽他這樣說,竟然點頭贊同:“對啊,你為什么當(dāng)初要把我接回來。”
宋家對他而言就是個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再也沒了平靜的生活。
宋居偉繼續(xù)嘮叨:“我就應(yīng)該不認(rèn)你,這樣小南也不會離開家,他現(xiàn)在那么優(yōu)秀,比你優(yōu)秀百倍,要不是你逼他,他早就能為我們老宋家光宗耀祖了!”
宋溪的表情總于有了變化,他實在沒想到宋居偉的臉皮厚到了這種地步。當(dāng)初把宋潯南逼到絕境不聞不問,聽他提斷絕關(guān)系答應(yīng)的比誰都快,結(jié)果現(xiàn)在聽這意思又想認(rèn)回來了。
他反唇相譏:“是不是就連路邊的狗,你看著有用都想撿回來當(dāng)兒子?”
“閉嘴!”宋居偉被他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紫,好不精彩。
宋溪可不想閉嘴:“你想認(rèn)就認(rèn)?爸爸,你還沒搞清狀況吧,真以為他是任你揉圓搓扁的角色?”
“我養(yǎng)大的兒子我最清楚,他當(dāng)時是一時沒想明白才走的,等他想過來了誰才是他的家人,肯定會自己乖乖回來。”宋居偉說得篤定,眼底有光。
只要一想到宋潯南公司在市場上的估值,他就忍不住激動,好似已經(jīng)是自己的囊中物。
沒成想最不關(guān)注的兒子竟然是最有出息的一個,早知道他當(dāng)時說什么都不會同意宋潯南斷絕關(guān)系!
宋溪被惡心到了,沒了跟他繼續(xù)說下去的心情,起身走人,順便拿走那個保溫桶:“我忘了,爸爸您玉米過敏,喝不了這個湯。”
宋居偉在身后罵他畜生,宋溪充耳不聞,對保鏢說:“爸爸今天不舒服,先不吃飯了。”
“宋溪!!你個雜種!老子瞎了心才讓你認(rèn)祖歸宗!”
宋溪轉(zhuǎn)身離開,再也沒回頭。
===
宋潯南很少正常點下班,故而他一準(zhǔn)時從辦公室出來,嚇了大家一跳,還以為他今天有什么事早走。
聞今然正把車開出來,遠遠就看到宋潯南站在公司門口,從車窗抬出頭去喊他:“哥,你怎么這么早?”
宋潯南也看到他了,踱步過來,氣定神閑地彎下腰看著車內(nèi)的聞今然,大衣下擺垂下,抬起手腕看表:“五點三十五分,正正好好。聞今然,你是一分鐘都不想在公司多待啊。”
聞今然公然被抓包,毫不心虛:“我可沒有早退,不信
你看打卡機。”他卡點很有一套。
末了又補了句:“再說了,我也不是個例,李柯文你都讓他在家上班了,我還沒說這個呢。”
“怎么,你也想?”宋潯南看著他期待的目光,給了他一個腦瓜崩,“人家家里什么情況你不知道?他還要照顧生病的媽媽,你自己在家干什么?整天打游戲然后拿連夜趕出來的工作報表糊弄我?”
聞今然包子臉皺成一團,疼得。他伸手摸摸紅了一片的腦門:“你就不能對你小叔子溫柔點?我要告訴我哥去。”
宋潯南抽抽嘴角,為他這么大還告狀不齒:“是小舅子——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給你抬輩分。”
“你真以為我看不出來你跟我哥的情況?”聞今然小聲嘟囔,沒敢讓宋潯南聽見,問他,“這么早走,南哥你要干嘛去呀?”
“等你哥來接我,然后回家吃飯,”宋潯南說到一半,禮貌詢問,“你吃糍粑嗎?”
‘“本來不想吃的,但你一說好像很久不吃了,有點想。”
宋潯南點頭:“那等你哥做好也給你點。”
“……?”聞今然聲音都拔高了:“你讓我哥那雙拿手術(shù)刀的黃金手現(xiàn)在專職給你做飯啊?南哥你也太壓榨人了。”
明明可以請保姆!
宋潯南嘖了聲:“你哥樂意。”
“肯定是你威逼利誘。”聞今然死魚眼瞪他,“我真的很想給你普及下我哥的手到底有多金貴,甚至買過保險誒。”
宋潯南懶得跟他廢話:“就問你一句,吃不吃?”
“吃!”
聞今然秒答。
反正都是要做的,他吃一份怎么了?聞今然想著,拿起手機:“等會,我跟他們說一聲今晚不回去吃飯了。”
“干什么?沒打算讓你去我們家吃啊。”宋潯南莫名其妙。
聞今然比他還莫名其妙:“那我怎么吃?等會,那什么時候成你們家了?”
宋潯南遠遠就看見聞珩的車了,拍拍聞今然狗頭:“改天等我吃到不想吃了就給你送一點,你去我們家干什么?一個大燈泡杵那我都嫌礙眼。走了。”
聞今然看著拍拍屁股瀟灑離開的宋潯南上了他哥的車,而他哥根本就沒看見他,熟練一打方向盤噴著尾氣跑沒影了。
聞今然憤憤然坐在座位上,心想我再心疼我哥,不,我再管你倆的閑事我就是【嗶——】!-
宋潯南一坐進車?yán)锞蛯λf:“你手上過保險啊?”
聞珩疑惑的“嗯”了聲,問他:“聽誰說的?”
“你弟弟。”
聞珩想了想,想起來什么,模糊的笑了下:“好像是有這回事,時間太久了。”
“那現(xiàn)在還在保期?”他看聞珩點頭,又道,“理賠金多少?”
聞珩報了個數(shù),宋潯南沉默片刻,認(rèn)同聞今然的話:“你這雙手是真金貴,給我做飯委屈你了。”
要是不小心燒著了燙著了,他們家就發(fā)了。
哦不,不能這樣想。
宋潯南去看聞珩放在方向盤上的手。
十指清透如玉,骨節(jié)分明,指甲修剪的干凈整齊,手背上能看到淡淡青筋。此時正輕輕搭在黑色皮革包裹的方向盤上,像極了精心雕琢的藝術(shù)品。
聞珩聽他那樣講,覺得頗有意思:“如果我家裝了煙霧報警器,讓你來做也不是不行。”
“喂,我做飯也很好吃的,你別一副恐怖/分子入侵的表情。”宋潯南有意見了。
他明明學(xué)習(xí)能力超級強的好不好?雖然需要對照著菜譜做,但起碼味道不會出錯。
“算了,”聞珩停下車,側(cè)身幫他解開安全帶,眼中有細(xì)碎笑意,“讓你到我身邊來,不是想你做這
些事的。你如果一直不會做,我會更開心。”
那證明他有把人照顧好。
宋潯南看他下車,抿了抿唇,掩去面上熱氣。
這都多久了,他竟然還會被聞珩時不時的直球擊中心臟。
好過分。
偏偏他就吃這一套。
聞珩從后備箱拎出剛買的面包機,叫上還在車?yán)锏乃螡∧希骸白甙桑娞菀獊砹恕!?br />
宋潯南之前一直以為糍粑工藝繁瑣又漫長,但看聞珩在廚房慢條斯理地處理食材,突然覺得好簡單。
“所以這樣就好了?”他看著面包機里已經(jīng)成型的糯米團,在聞珩拿出來后忍不住用帶一次性手套的手戳了戳。
軟乎乎的 ,就是太黏了。
他看著手指上沾的糯米,皺皺眉。
寶寶跑來跑去,繞著自己的兩位主人玩得十分開心,宋潯南差點踢到它,趕緊一把抓住。
“你換個地方玩去,”他說著,抬頭問聞珩,“狗狗能吃這個嗎?”
聞珩回他:“不清楚,你上網(wǎng)查查。”
宋潯南一首拎著寶寶的后脖頸制裁它,一手帶著手套滿是糯米,根本查不了,遂放棄:“算了,這么黏的東西粘到腸胃里就不好了,還是不給你吃了。”
寶寶沖他吐舌頭,呵他一臉熱氣。
宋潯南單手拎著它,左右看了看:“你是不是該洗澡了?身上臟兮兮的。”
看懂了他眼底流露出的嫌棄,寶寶氣得拿爪子撥弄他的手,想打他。
宋潯南放下它:“一會吃完飯給你洗澡。”
寶寶一朝解放,噌得竄出去好幾米遠,轉(zhuǎn)過頭警惕看著他。
宋潯南對它做了個鬼臉,站起身洗了把手,幫聞珩捏團子,粘米粉,甚至中途揪下一小塊蘸著白糖吃了,又往聞珩嘴里塞了一團讓他嘗嘗。
因為做糍粑比較費時間,沒有功夫做晚飯,所以兩人點了外賣。
糍粑的做法比較多,宋潯南只吃過紅糖的,聞珩問了他之后又做了蛋煎糍粑跟椒鹽糍粑。
宋潯南起初覺得有些怪,就好像一個北方人乍聞豆腐腦還有甜口一說似的,他從未嘗過咸口糍粑,但試了下竟意外的好吃,忍不住吃了很多。
寶寶今晚上的狗糧也升級了,是宋潯南給它新買的罐頭。
“吃完了?”看它剛要離開食盆,宋潯南眼疾手快抓住它,“吃完了帶你洗澡去。”
寶寶原本還愜意地瞇著眼躺在宋潯南懷里,等小黑豆眼一看到熟悉的浴盆時立馬開始踢蹬。
“水放好了?你先出去吧,我來給它洗。”宋潯南卷起褲腿,做好了大干一場的準(zhǔn)備。
“沒事,我來幫你。”聞珩把寶寶抱起來。
宋潯南不確定看著他:“你可以?”
“相處這么長時間,也該習(xí)慣了。”
宋潯南看他不像勉強的樣子,只好說:“那你不舒服就出去。洗澡會掉很多毛,怕你受不了。”
聞珩點頭,伸手勾了下寶寶的鼻子。
寶寶正被他抱著前肢面朝宋潯南,鼻子被刮了下好奇仰頭看去,差點把自己整條狗撅過去,還好聞珩抱得緊。
宋潯南看到了:“笨死了。”
寶寶不會說話,不能罵回去,唯一的報復(fù)方法就是宋潯南讓它進浴盆往它身上撩水后猛地一抖,甩了他一頭一臉。
宋潯南早有準(zhǔn)備,但還是被潑了一臉?biāo)轫樦掳屯绿剩麄上半身都濕了。他一把揪住寶寶的耳朵捏了捏,沒好氣:“你故意的是吧?”
寶寶拿黑豆眼瞅他,模樣可無辜了。
聞珩在一旁看著,總算知道宋潯南為什么一提起給寶寶洗澡便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還特意去換了身
衣服。
看著洗澡跟打架似的一人一狗,這才剛剛開始浴室里已經(jīng)滿地積水了。聞珩在宋潯南身邊蹲下,試探著摸摸寶寶的腦袋。
寶寶乖順地蹭了下他掌心。
宋潯南將下巴上的水珠用手背抹去,震聲道:“你怎么還有兩幅面孔?!”
寶寶的反應(yīng)是伸舌舔了下聞珩的手指。
聞珩下意識縮了下后便沒了動作,另一只手接過宋潯南手上的沐浴乳:“我來吧。”
宋潯南見狀也不再推脫,把狗狗沐浴乳給聞珩后跟他說了點注意事項,然后站起身跺跺發(fā)麻的腳,濺起一地水花。
他指著地上的罪證,對寶寶說:“看看,都是你干的好事,我一會還得給你收拾爛攤子!”
他又指指自己濕透的上衣:“還有這,我一會又要洗衣服了。”
他不指不要緊,一指,一人一狗都下意識看去。
因為嫌洗起來麻煩,浴室里又太熱,宋潯南找了件白色長袖單衣,水一浸就透了,把衣服底下的肉色顯得格外清楚,緊緊貼在身上時什么都遮蓋不了,反而半遮半露,更是勾人。尤其是身前的兩點凸起,更是擋都擋不住,透出點粉紅。
“過來下。”聞珩叫了聲他名字。
宋潯南走過去:“怎么了?”
聞珩手上還沾著泡沫,沒法動,于是偏頭在宋潯南臉頰上印下一吻,又細(xì)細(xì)密密地往下吻過脖頸跟鎖骨。
宋潯南下意識仰頭,方便他動作。
聞珩親了親他的鎖骨后停下來。“去換身衣服。”他啞聲說。
宋潯南不明所以,等回臥室后看清自己的穿著后,默默用衣服將鏡子蓋上。
這特么還不如不穿呢!
他要是聞珩,甚至以為是對方存心誘/惑他。
聞珩雖然是第一次給寶寶洗澡,但極富有耐心,寶寶被他按摩的很舒服,哼哼唧唧一直蹭他手,宋潯南在一旁看得酸死了。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酸聞珩還是酸寶寶。
等把一整天的事情都折騰完,都晚上九點多了。
宋潯南站在兩人臥室的分岔點,抱著胸看聞珩,就是不動。
聞珩心領(lǐng)神會:“你的枕頭要拿過來嗎?”
宋潯南秒答:“不用,枕你的。”
他真的愛極了聞珩身上的木質(zhì)冷香,對方的所有常用衣物上都有這種淡香,枕頭當(dāng)然不例外,淡淡的,很好聞。
“那進來睡吧。”聞珩點頭,讓他來自己的臥室。
宋潯南順利入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被子也掀了,只留下一床。
聞珩在他身后看著他折騰,彎了彎唇,嘴角含笑,滿目溫柔。
看他弄完了,自己掩上門,走過去打開落地?zé)簟?br />
聞珩一般11點前睡覺,還有一個多小時,宋潯南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工作或者刷手機上,躺下后勾住他脖子吻了上去。等有了反應(yīng)就半闔著眼瞼,用那雙帶著水汽的眸子看聞珩,咬咬他下巴。
聞珩任由他壓著自己輕蹭,輕輕回吻,無盡纏/綿。
宋潯南本以為自己跟聞珩同床會很興奮的一直睡不著,實際上他簡直是秒睡,舒服完了往聞珩那邊一靠,開始醞釀睡意。
聞珩給他關(guān)了燈,沒多久也睡了過去。
兩人相擁而眠,呼吸糾纏。
但可惜,這一覺沒睡到早上自然醒。
半夜四點多的時候聞珩手機響了,他起身壓著聲音接起。
“怎么了?”宋潯南被吵醒,撐起身來問他。
“有個手術(shù),比較急,院里讓我過去,”聞珩親親他睜不開的眼皮,“你繼續(xù)睡吧,我白天再回來。”
“你們當(dāng)醫(yī)生的好忙。”宋潯南一邊感
嘆,一邊又倒了下去,半夢半醒囑咐他,“路上開車慢點,早些回來。”
聞珩一一應(yīng)聲,輕手輕腳穿好衣服出了門。
宋潯南在他走后反倒沒了睡意,半坐起身來,擔(dān)心聞珩想給他打個電話,又怕他不是在開車就是已經(jīng)上了手術(shù)臺。
一個電話說走就走,都不管幾點,這白衣天使也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摹?br />
他擁著被子想今天這種情況應(yīng)該不是第一次,只是他今晚剛跟聞珩同居,第一次遇到而已。
聞珩確實已經(jīng)習(xí)慣了,凌晨被叫起很正常,做他們這一行有時候剛下手術(shù)臺,飯還沒吃一口就又上去了。
聞珩已經(jīng)算好了,畢竟他現(xiàn)在是坐診,不是常駐,事情會少很多。除非緊急情況,不然院長不會來找他。這次也不例外,患者情況相當(dāng)復(fù)雜。
“您可算是來了。”小周看到他跟看見救星似的,趕忙引著聞珩去換衣服。
“情況跟我說一遍,剛才電話沒講清楚,為什么大出血?位置在哪里?現(xiàn)在患者狀況如何?”聞珩步履匆匆,語速飛快又極其冷靜地問小周,聽他的回答不斷在腦內(nèi)篩選最優(yōu)手術(shù)方案。
換好衣服,聞珩進了手術(shù)間,跟著他進來的都是用得慣的助手。
他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患者,粗略估算了下時間,等下了手術(shù)臺宋潯南估計已經(jīng)上班了。
等拿起手術(shù)刀后,聞珩不再多想,全身心投入手術(shù)當(dāng)中,整個人如精密的儀器,沉穩(wěn)細(xì)致,手穩(wěn)得不會有一絲顫抖。
……
等整場手術(shù)結(jié)束,所有助手都松了口氣,有人累得靠著墻站了會,半晌又笑:“都好久沒這么高強度工作過了,每次聞主任你一主刀,我都不敢分一點神。”
因為聞珩太穩(wěn)了,又穩(wěn)又快,他們只要稍微想下別的就會跟不上聞珩的思路,沒法及時調(diào)整儀器或注射藥物,耽誤救治時間。
“說的是呢,而且我為了能成為主任你的副手不被大家擠下去,可是天天鍛煉體力。你們看,將軍肚都沒了,我老婆昨天還夸我?guī)泚碇!?br />
“得了吧老李,你有本事說這句話的時候別吸肚子。”大家放松下來,免不了耍寶逗趣一兩句。
“辛苦大家。”聞珩也累,甚至大冬天額上出了細(xì)汗。
他頷首跟大家道謝后回去換衣服。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早上了,宋潯南去公司了。急著趕回去沒有必要,他打算在辦公室休息會再開車回去。
剛走到走廊上,就聽到大家在議論什么,一個個捧著手機給別人看。
聞珩正好看到小周了,他也在跟一位護士聊天,聞珩聽到了只言片語,什么“怎么會這么突然”,“希望沒事”,“等我這周末去廟里祈福”一類。
“在聊什么?”聞珩隨口一問。
小周看到他,忙把手機捧到他眼前:“主任你看,z市一小時前發(fā)生了地震,7.2級!震中在……”
小周皺眉念了遍陌生地名:“臨通郡朝寧縣?沒聽過這個地方,希望大家一切平安。”
聞珩皺了皺眉。
竟然發(fā)生這么大的事情。
“院長那邊怎么說?”他問。
“還沒有消息。”
走廊中所有醫(yī)護人員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拿出一看,是大群里在@全體成員。
【請所有醫(yī)護人員于十分鐘后前往禮堂開會,務(wù)必準(zhǔn)時參加@全體成員。】
消息是院長發(fā)出來的。
第105章 第 105 章
聞珩所在的醫(yī)院是全國首屈一指的三甲醫(yī)院, 現(xiàn)在出了這么大的事,他們醫(yī)院馬上開始組織定向救援。
院長召開了全院大會,聲音透過麥克風(fēng)響徹整個大會堂:“……我知道這對很多人而言是個艱難的選擇, 因為你們有家人,有顧忌,這很正常, 是人之常情, 我也不會逼迫你們。但我們院作為國內(nèi)頂尖醫(yī)院的代表, 有足夠多的能力,享受了足夠多的資源, 就要承擔(dān)起相應(yīng)的責(zé)任……我們將會是第一批定向援助的醫(yī)療隊伍, 這其中有多大的風(fēng)險, 你們自己心里清楚。現(xiàn)在, 有誰自愿成為志愿者?請站起來!”
在這句話落下后,原本竊竊私語的大會堂漸漸安靜下來。
院長下意識看向坐在第一排的一位醫(yī)生。
他年近五十, 坐在那里不言不語。
大家也隨著他的目光看去。
老醫(yī)生知道大家為什么看他, 他年輕時出了名的愛現(xiàn),沖動又不顧命, 這樣的前線救援一次沒落下,次次都拔得頭功,給醫(yī)院領(lǐng)回來一個又一個榮譽。
但是現(xiàn)在……
他苦笑一下,捶捶有了關(guān)節(jié)炎的腿,搖頭嘆息:“老孫,你別看我了。我老了, 真的去不了了。去了也是累贅, 何苦拖累別人。”
孫院長看著他摻了白發(fā)的頭發(fā), 意識到什么, 搖頭不作聲。
會堂里不斷發(fā)出壓抑的嘆息聲。
“我自愿參加。”
孫院長看向發(fā)聲處。
聞珩坐在第一排,就在老醫(yī)生旁邊,與他只隔著一個小小過道。
會堂瞬間寂靜,都看向聞珩。
他坐的位置太靠前了,大家只能看到他穿著白大褂的背影挺拔如竹,立在那里,好像所有的風(fēng)雨都不會讓他有所動搖。
他的聲音不大,跟平時說話一個音調(diào),冷冷淡淡,像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礦泉水。卻一字一句清晰傳入每個與會人員耳中,擲地有聲。
院長先是愣了下,沒想到有人那么快起身,他動動嘴唇,激動的連說了幾個“好”字,又問大家:“還有參加的嗎?”
會堂又安靜了幾秒,接著便是接二連三的應(yīng)答聲。
“我參加。”
“我也參加!”
“院長,還有我!”
又有幾個人站了起來,大部分都是聞珩科室的人。
有了第一個,后面緊跟著站起來的人多了起來。
看站起來的人數(shù)不斷增加,原本或猶豫或觀望的人下定了決心,又站起來不少。
整個大會堂打眼望去,幾乎有一半的人。
這遠遠的超出了所有人的預(yù)期。
院長已經(jīng)不知道說什么好了,背對他們揩了下眼角,轉(zhuǎn)身笑中含淚,說:“你們都沒辜負(fù)當(dāng)初在成為一名醫(yī)生時所作的宣誓。”
……
聞珩看老醫(yī)生有話要說,沒急著散會后走人,略等了等他。
老醫(yī)生確實身體不適冬天降水一多,大腿又癢又痛,步伐慢了點。他緩緩走過來,拍拍聞珩的肩。
“為什么選擇去那么危險的地方?”
聞珩反問:“您當(dāng)時又是為什么要去?”
老醫(yī)生被他問的一愣,接著哈哈笑起來:“你這性子,跟我年輕的時候還有點像,只可惜……”只可惜他老了,折騰不動了。
老醫(yī)生從懷里掏出個平安符,遞給他:“拿著這個,這是我孫女前幾日從廟里求來的,據(jù)說靈得很。咱們當(dāng)醫(yī)生的不信鬼神,但總算是個好兆頭,好寄托。保佑你平安,也讓你家里人放心。”
聞珩看著眼前那個小小的木質(zhì)符,上面寫著難以辨認(rèn)的道家文字,散發(fā)著淡淡木香氣。
他伸手接過來,仔細(xì)收好:“謝謝
您的好意。”
老醫(yī)生拍拍他的肩,慢悠悠地走出去。
會堂窗戶的陰影照在地上,他蒼老的背影跟聞珩筆挺的影子重合,又漸漸分離。雖殊途,但同歸。
像是某種傳承-
聞珩從大會堂出來,小周主動找到聞珩:“主任,這次我們醫(yī)院是你帶隊,我跟著你就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了。”
小周也就是跟聞今然一般大的歲數(shù),從實習(xí)期就跟著聞珩了,后來轉(zhuǎn)正也留在了他的手下。聞珩嘆氣:“你為什么要跟來?知道有多危險嗎?”
“主任你在哪,我當(dāng)然就在哪,”小周摸摸后腦勺,憨憨笑了,“反正大家都說我是你的跟屁蟲嘛,那就跟到底好了。”
“小周年紀(jì)不大,膽量倒不小。”昨晚剛跟聞珩合作完一場手術(shù)的“前將軍肚”老李拍拍小周肩膀。
“李醫(yī)生你不也去?就別說我了。”
“我?”老李摸摸自己日漸消減的將軍肚,哈哈樂了,“我就當(dāng)去減肥了。再說了,咱們聞主任肯定缺個給他遞手術(shù)鉗的副手啊,是不?”
聞珩被他們科室的人圍著,大家心底縱使有顧慮有膽怯,但此時神情激動,心底里就連血都是熱的,燃燒、沸騰著。
畢竟他們剛剛可是做了那么艱難的一個決定,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決定!
他們覺得自己這一刻好像被某種力量托付了艱巨的使命,一邊怕自己受不住,一邊又想用那醫(yī)者的單薄雙肩扛起來,給別人撐起一片天。
“去跟家人說一聲,”聞珩拍拍老李的肩膀,“都去吧。”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只夠回家拿點換洗衣物就要出發(fā),甚至有人家遠,只能讓關(guān)系好的同事多拿點,兩人一起穿。
聞珩的辦公室有換洗衣物,他沒回家,在大家忙碌起來時一個人回到辦公室,看著窗外的冬日暖陽。
他多年前成為醫(yī)生當(dāng)導(dǎo)師面宣誓時,也是這樣的暖陽天,他還記得那時許下的誓言:
“……我決心竭心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善……救死扶傷,不辭艱苦……”
那是他從未拋棄的信仰。
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向宋潯南開口。
他昨晚離開時,還答應(yīng)今晚回家。
===
宋潯南是在災(zāi)情出來后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的。
他沉默的瀏覽著識醫(yī)上一條條觸目驚心的文字,滿目瘡痍的圖片,還有受災(zāi)者的無助祈求。
一字字,一句句,組成了現(xiàn)在的人間地獄。
“……你先出去吧。”他對秘書擺擺手,想一個人待會。
秘書安靜的退出去。
宋潯南不愿再看那些圖片文字,那些東西太沉重了,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壓在心頭。本想關(guān)上平板,卻誤觸了下彈到別的界面。
界面上是個視頻,平板在聯(lián)網(wǎng)下自動開始播放。
宋潯南本想關(guān)上,看了一眼后卻再也挪不開。
視頻是有人無意中用手機拍下的,鏡頭晃到模糊,只有聲音是清晰的。
他聽到一個女人不斷在哭,聲音又細(xì)又啞,哭著喊:“孩子……我的孩子還在下面,他才上初中啊……你們救救他,求求你們了,好不好……”
有人告訴她,說:“您的孩子……已經(jīng)救不活了。”
而后便是長久的沉默。
在視頻的最后一刻,宋潯南終于看清了女人的模樣。
她滿頭滿臉的泥水血水,已經(jīng)看不出來原本的樣貌,只瘦弱的脊背彎曲,頭低低垂著,在灰色的大地上僵跪,凝固成了一座褪色的雕像。
宋潯南的指尖不可控制般隔著屏幕觸上女人的臉,想要幫她抹去悲傷,然而視頻閃了下,歸于
黑暗。
在那一瞬間,他想到了自己從未謀面的親生母親。
他從小聽別人歌頌?zāi)笎鄣膫ゴ螅瑓s總覺得虛無飄渺,因為某一刻他的直覺告訴他,許晴不愛他。
這是他第一次這么直觀感受到為人母的力量。
五指用力扣在平板上,指尖發(fā)白,青筋緊繃。
宋潯南這一刻非常非常想要幫助她,想要幫助那里的人。
自己總有什么是能做的吧?總有一件事是能幫助他們的吧?
宋潯南死死看著黑掉的屏幕,直到眼睛酸澀才霍然想起了什么,趕忙打了個電話過去。
不等寒暄,他趕忙說:“護目鏡有戰(zhàn)地救援功能,可以應(yīng)用于這樣的場景!”
那頭頓了頓才領(lǐng)會了他的意思,一口回絕:“不行,宋先生,我們知道你是心切,但是目前你們的項目還在研發(fā)實驗階段,我們不可能投入使用。”
宋潯南被他一反駁,反倒冷靜下來:“我們在開發(fā)這款護目鏡時同時采用了聲頻與音頻的雙重輔助,錄入了一萬三千幅醫(yī)療圖像,五千七百個緊急救援視頻,采用最新的圖像造影技術(shù),3D數(shù)字模擬技術(shù)跟智能ai技術(shù),確保場地救援時能實現(xiàn)短時間高效救治,且有聲控輔助,全程流程指導(dǎo)操作,不會有一絲紕漏。”
“災(zāi)區(qū)醫(yī)療資源緊缺,嚴(yán)重需求不足,一個醫(yī)生需要每天救治多少病患?高強度的工作是對腦力跟體力的雙重考驗,沒幾個人能堅持下來。且往往需要現(xiàn)場救治,時間緊任務(wù)重,還要分心關(guān)注余震。除非是經(jīng)驗豐富的醫(yī)生,不然很難在短時間內(nèi)成功判斷受傷情況。時間就是生命這一點您比我懂,但凡有一秒鐘的猶豫,結(jié)果都會大為不同。”
“你們的產(chǎn)品確實很厲害,不然我們不會找你合作。但是畢竟處于試驗階段,需要承擔(dān)風(fēng)險。”接電話的人嘆了口氣,顯然也在為此事發(fā)愁。
他瘦高的身影落在辦公室的文明鏡里,恰是當(dāng)初接手陳卓雍工作后,跟聞舒禮剪短見過面的中年人。
“我們采取了足夠多的樣本進行過試驗,已經(jīng)達到了國家標(biāo)準(zhǔn),只是缺少官方手續(xù)而已。”但雙方都知道,沒有這一紙公文,他們的產(chǎn)品再好也是三無。宋潯南默了默,嗓子說得沙啞:“如果出了任何問題,我愿意全權(quán)擔(dān)責(zé),只求您能同意。我等得了,他們等不了。”
電話那頭良久的沉默了。
宋潯南閉閉眼,以為此事無望,正打算再想想別的辦法,卻聽到中年人說:“我還沒有到讓一個年輕人擔(dān)責(zé)任的地步。把你的實驗數(shù)據(jù)發(fā)給我,如果合格,我立馬想辦法給你批下公文,送到災(zāi)區(qū)……僅有一點,多救些人。”
峰回路轉(zhuǎn),宋潯南趕忙應(yīng)下:“您放心,我會親自前往災(zāi)區(qū),絕不會出現(xiàn)任何紕漏!”
他掛斷電話后立馬開始著手準(zhǔn)備,除了這款護目鏡外還有不少產(chǎn)品是能用上的,他叫來秘書讓空運過去。
秘書一聽到他要親自前往災(zāi)區(qū),根本不同意:“不行!那是災(zāi)區(qū),最危險的地方。您要是不放心,大可以派別人去。”
宋潯南說:“上面給了我足夠多的信任,那我就要對得起這份信任。全公司上下只有我是全程跟進這個項目的,每一串代碼都是我親自寫的,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這些,我不去誰去?還是你覺得誰的命不如我值錢,可以派他去?”
秘書被問住了,站在原地不知說些什么。
宋潯南揉揉額角:“我沒有指責(zé)你的意思,只是現(xiàn)在時間不多了,還是快點準(zhǔn)備吧。”
宋潯南此時無比慶幸他開的是醫(yī)療科技公司,能在這種情況下貢獻點微薄之力。
秘書深知他一旦決定了什么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性子,知道自己根本勸不了他,只得同意,去準(zhǔn)備宋潯南所需的東西。
在轉(zhuǎn)身
走人時,他忍不住問了句:“那您是不是要跟聞先生說一聲?”
宋潯南靜靜坐著,好半晌才說:“你先去準(zhǔn)備吧。那么多東西,最快也要一天。”
秘書不再言語,關(guān)門出去。
怕什么來什么,宋潯南剛要在心底想著怎么跟聞珩開口,他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宋潯南過了會才接起來。
“怎么中午就給我打過來了?想我了?”他在這頭如常說笑。
聞珩的呼吸聲通過電話清晰可聞,他低低“嗯”了聲。
宋潯南聽他語氣沉重,不似以往,以為是通宵手術(shù)沒恢復(fù)過來,壓下心事叮囑道:“你昨晚上一夜沒睡吧,現(xiàn)在趕緊休息,不然身體受不了。”
“小南,我……”
“嗯?你怎么了?難不成還要讓我哄你睡?”宋潯南笑著跟他聊天。
他慶幸聞珩不在身邊,不然一眼就能看穿自己故作平靜的偽裝。他在猶豫要不要對聞珩開口,又該怎么開口。
聞珩聽他這樣說,彎彎唇,沉重的心情好了點。
“我這幾天要出差一趟,可能沒辦法聯(lián)系到你了。”他隔了很久,才慢慢說道。
“這個事啊,我說你怎么這么沉重。”宋潯南知道聞珩一年到兩頭總會有幾次保密性極強的“公事”,沒想到竟然撞在了今天,他竟舒了口氣。
這樣也好,就不用為了是否要隱瞞聞珩而苦惱了。
他打算不告訴聞珩,不想讓對方忙碌時還要分心掛念自己。
就算是聞珩事后生氣,也好過對他的擔(dān)憂。
他說:“好吧,那你什么時候回來?我今天還能見到你嗎?”
他聽到聽筒里傳來很輕的嘆息聲:“大概不能了,不過我到了地方有時間會給你發(fā)消息的,記得按時吃飯。我過半個月左右就能回去。”
“好,等你回來。”宋潯南收緊手,這樣說著。
好可惜,還想今晚見一面的。
他們明明才相愛不久,卻要分開了。
第106章 第106章(二合一)
聞珩這邊走得急, 給宋潯南打完電話沒多久就要出發(fā),準(zhǔn)時在下午四點到達z市,需要轉(zhuǎn)車前往臨通郡朝寧縣。
大巴車載著一車人走在路上。路一開始還是好走的水泥道, 到了后面漸漸泥濘,一車人隨著晃來晃去,有受不了的已經(jīng)吐出來了。
車?yán)锶硕啵諝獠涣魍? 再加上有人吐出來, 味道更難聞了。
聞珩把大巴窗戶打開,凜冽冬風(fēng)透過細(xì)縫猛地灌了進來,發(fā)出細(xì)細(xì)嘯聲。他吹著風(fēng)看著路邊倒塌的房屋跟攔腰折斷的樹木, 沉默不語。
還沒到災(zāi)區(qū),公路邊蕭條的景象已經(jīng)讓人預(yù)感到有多可怕。
口袋里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不可能是宋潯南, 他拿出來一看,竟然是聞今然。
一接起電話,那邊急促的呼吸聲還有一句顫抖的“哥”, 讓聞珩心一跳,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哥,哥……”聞今然在那頭六神無主地喚他,好像這樣能讓自己得到一點安慰, 咽咽唾沫艱澀開口, “哥,你看到新聞了嗎?真的是那個地方嗎?我打不通我媽媽的電話, 哥,怎么辦啊, 我好害怕, 我能去找你嗎?我不想自己在這……”
他腦子亂糟糟的, 說的話前言不搭后語。聞珩拿著手機放在耳旁,甚至能清晰聽到聞今然呼吸中的顫抖,泣不成聲。
他像被聞今然兜頭澆了盆涼水,從頭寒到腳,幾乎是僵直木然的反問聞今然:“你在說什么?小嬸怎么了?”
聞今然在那邊平復(fù)下心情,斷斷續(xù)續(xù)將事情經(jīng)過告訴聞珩:“我媽媽不是、不是去了k市旅游嘛……然后,路過z市,那邊有個新興的網(wǎng)、網(wǎng)紅……景點,她想去看看……”
“那個景點,在哪?”聞珩手指用力扣著手機,肌肉緊繃。
“……在,臨通郡。”聞今然抖著聲把最后一句說完。
知道出事后聞今然一直在打聞媽媽的電話,卻怎么都打不通。
他一直告訴自己,打不通電話的原因有很多,有可能是老媽慌亂總丟掉了手機,有可能是通訊受到了磁場影響,也有可能是沒有聽見,或者占線……
聞今然讓自己冷靜,但他的心底已經(jīng)有了個不容忽視的、最糟糕的答案。
小周從過道上路過,坐回聞珩身邊時差點被他的臉色嚇一跳:“主任,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聞珩抬頭看他,小周瞅見他那雙眼睛后更害怕了:“你……主任,出什么事了?”
那雙眼黑洞洞的,怪嚇人的。
“沒事。”聞珩幾乎是從嗓子里憋出來的字眼,聲音又輕又冷,不似活人。
小周不敢再打擾他了。
聞珩閉了閉眼,死死掐住掌心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問了句:“你確定嗎?”
“我知道你也不想相信……但是,我媽媽昨天跟我聊天時的定位,就顯示在那里。”
兄弟倆一時無話。
聞今然在那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就一二十來歲的大男孩,一生平安順?biāo)鞗]遭遇過什么大災(zāi)大難,此時驟然聽到這個消息,慌得六神無主,不斷在低聲重復(fù)“哥怎么辦啊”這句話,翻來覆去地說。
聞珩此時就是他的主心骨。
“你先冷靜,聽我說,”聞珩率先讓自己穩(wěn)定下來,盡量安慰他,“臨通郡不小,朝寧縣只是轄屬的一個區(qū)縣,她不一定就在那里。電話打不通有可能占線,也有可能丟失了手機,事情沒定論前不要瞎想。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到災(zāi)區(qū)了,會盡快想辦法找到你媽媽。你這幾天就請假在家,先別上班了,好好呆著別瞎想,能做到嗎?”
聞今然吸吸鼻子:“我也要去!”
“聞今然!”聞珩冷聲喊他名字。
聞今然從小到大都
很怵他,這幾年長大了才漸漸好轉(zhuǎn)。結(jié)果聞珩一喊他名字,聞今然就慫了,握著電話不敢吱聲,但也沒說不去。
兩人僵持下去不是辦法,聞珩捏捏眉心:“我是個醫(yī)生,在這里可以救援。你呢?你能干些什么?你去抗物資別人都嫌你走得慢,生怕不給大家添麻煩是不是!”
他這話說得狠了點,卻也讓聞今然發(fā)熱的頭腦冷靜下來。
“可是你去,我也會擔(dān)心,你能不能不要去,哥……”
“沒什么好擔(dān)心,我是個成年人了,能照顧好自己,你別多想。聞今然,你也成年了,也別讓我跟你媽媽擔(dān)心,知道嗎?”
聞今然過了良久,用哭啞的嗓子應(yīng)了聲。
聽他答應(yīng)下來,聞珩舒了口氣:“請假回家吧,我這邊有了信息會告訴你。”
聞今然抹抹眼淚:“那……南哥怎么辦?你要跟他說嗎?他也會擔(dān)心的。”
聞珩這次沉默很久,才對聞今然說:“我剛剛已經(jīng)告訴他了,你不用再提,好好回家睡一覺。”
聞今然胡亂抹了把臉應(yīng)下,兩人沒再聊,他掛斷后從衛(wèi)生間出來。
公司員工見他眼圈通紅,嚇了一跳,想問這是怎么回事,又礙于聞今然冷著一張臉不好上前詢問。
聞今然沒直接去找宋潯南,將請假條遞給人事部就走了,假條上說自己食物過敏,要休息幾天。
宋潯南看到了,因為知道聞今然海鮮過敏便沒有疑心,直接通過了。本想打電話問問他嚴(yán)不嚴(yán)重,但手上的事情又雜又亂,他分身乏術(shù),只能抽空發(fā)了條短信過去,卻無人回復(fù)。
等聞珩把電話掛斷后,大巴車緩緩?fù)A讼聛怼?br />
他看了眼窗外灰沉沉,水泥似的天空,還有滿目瘡痍的大地跟形形色色的救災(zāi)人員,拉了下背包帶,起身。
“走吧。”
說完繞過小周第一個下了車。
大家三三兩兩從車上下來,還沒來得及把行李拿下來就被通知要趕緊過去開會分配救災(zāi)區(qū)任務(wù)。
沒辦法,大巴只好拖著他們的行李運到臨時駐扎地,把行李堆到了一起。
z市不比b市,位于更南的位置,即便是冬天也不會很冷。但這更危險,因為很多病原體會在這種溫度下更為活躍,大災(zāi)過后往往有大病,說的就是這個。
聞珩見到了主要負(fù)責(zé)人,對方匆匆而來,身上的沾著灰塵,衣服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他擦了下臉上的汗,上來迎接一車人。
“您好,辛苦大家前來支援,”他上來直接不廢話,問他們,“誰是你們的領(lǐng)隊?”
“我。”聞珩跟他簡單握了下手。
“這么年輕?”負(fù)責(zé)人只簡單說了句,“好,我知道了,給你們安排下最新任務(wù)。我們按照災(zāi)區(qū)范圍劃定了不同區(qū)域,現(xiàn)在C區(qū)人手不夠,需要你們立即支援。”
雙方連寒暄都沒有,更別提休息的時間,馬上投入到救災(zāi)中。
===
宋潯南回家時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多了,房間里黑漆漆的。
他打開燈,累得坐沙發(fā)上休息一會兒,這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房間里靜悄悄的,他盯了會天花板,盯得眼睛酸疼后眨了眨,忍不住想聞珩此時在干什么。
一定是做完工作后睡覺了吧,他作息那么健康的一個人。
有可能是因為自己白天做了個大膽的決定,要前往災(zāi)區(qū)第一線,還不知道能不能未來會發(fā)生什么,心里的不確定多了,想找個人傾訴下。
所以宋潯南發(fā)現(xiàn),自己今晚上格外想聞珩。
明明兩人才分開一天多。
他敲敲腦袋,坐起身給聞珩發(fā)了條消息問他在干什么,卻石沉大海。
果然是睡了吧。
宋潯南把手機扔在沙發(fā)上,嘆了口氣,讓自己別想那么多趕緊休息。
明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自己。
他的動靜不小,同行業(yè)的人多多少少都聽到了風(fēng)聲。出了事捐款的公司很多,畢竟大家圖個善緣,也是個好名聲。但像宋潯南這種直接把自己所有產(chǎn)品投出去,一副不計利益、不顧后果的公司僅此一家,狠狠驚住了眾人,也有人猜測他們公司是不是在作秀,想要在口碑上壓倒眾人,營造良好輿論。
而當(dāng)他們聽到宋潯南竟然要親自前往災(zāi)區(qū)時,大家紛紛沉默,懷疑他是作秀的也立馬閉嘴了。
沒見過作秀還把自己的命搭進去的。那可是剛發(fā)生過地震的災(zāi)區(qū),還會出現(xiàn)余震以及災(zāi)后的各種疾病,是隨便能去的地方嗎?
江驍聽到這個消息時,宋潯南已經(jīng)坐上了前往z市的飛機,他微微一愣,隨后嘆氣搖頭,對秘書道:“你沒發(fā)現(xiàn)嗎?他一直是個很感性的人。”
宋潯南透過機艙的窗戶往下看。
眼前整片大地都是綠色的,僅有中間一點是突兀的土黃色,光禿禿的裸露在外。
那里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機場已經(jīng)無法正常降落,他們也不是直升機,更沒辦法直接抵達災(zāi)區(qū),只得轉(zhuǎn)乘其他交通工具,很是費了點時間才到地方。
司機一邊開車,一邊說:“這條路前不久還是好的,我昨天剛拉了一車來支援的醫(yī)生們。可惜昨晚上突然發(fā)生余震,震哪里不好,偏偏橋梁塌了,路斷了。唉,也是這條路平時大車就多,路基早就壓彎了才撐不住垮了。希望這次之后咱們政府能重新修一條新的路出來,比這條更好,更堅實。”
他話語中滿是對未來的希望。
宋潯南想說些什么,張張嘴,只是接了句:“一定會,到時候重建會比現(xiàn)在還要好。”
司機笑笑,沉默下來,專心開車,在宋潯南到地方要下車的時候喊住他。
宋潯南回身看去,司機憨厚老實的臉紅了,手放在方向盤上無措地動來動去:“我就是個老大粗,開了一輩子車沒什么文化,也就只會說個謝謝。謝謝你們這些大老板跑過來又捐錢又捐物資的,太感謝了……我不知道能幫上啥,這樣,您這幾天要是有什么困難盡管找我,我一定辦得妥妥的!”他拍胸膛保證。
宋潯南對他揚唇笑笑,跳下車:“好,謝謝您了。”
宋潯南第一次直觀面對這樣的場景。
這里已經(jīng)支起了一片帳篷當(dāng)臨時駐扎地,來來往往的人群甚至沒有看他一眼這個外鄉(xiāng)人,所有人臉上都是……麻木。
痛失親人的麻木,被繁重工作壓垮的麻木。
他路過一個帳篷時,坐在地上的年輕男性抬頭看了眼他,復(fù)又垂下頭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屈膝緊緊抱住了自己。
實現(xiàn)呢在那短短一瞬間看清了他的神情,面無表情的臉上時空洞的眼睛,毫無神采。
他靜立片刻,沉默無言。
在剛才與司機交談時他還覺得大家的精神面貌還可以,對未來有期望。現(xiàn)在想想還是他太樂觀了,司機那種的畢竟是少數(shù)。
沒等多久,一身軍裝筆挺的人向他走來,站定打量他幾眼,目光如鷹:“宋潯南先生?”
“我是。”宋潯南點頭。
來人目光柔和下來:“我是總負(fù)責(zé)人,姓陳,陳峰。你能及時趕到實在是太好了,現(xiàn)在正是人手不足的時候,來得醫(yī)生根本不補上空缺。我正在想怎么辦,昨晚就接到上面的指示說你帶著那款,呃……”
他猶豫了下。
宋潯南接上:“AISR,輔助型智能搜救護目鏡。東西已經(jīng)運到了,我會留在這里培訓(xùn)佩戴者并且實時監(jiān)測各項數(shù)值,全程負(fù)責(zé)。還有其他能用得上的,我也一并帶來了,如果
有不懂的就問我的助手。”
周秘書跟著他來了,現(xiàn)在人在運貨。
陳峰也不再跟他廢話:“好,你們的落腳點我已經(jīng)讓人收拾出來了。今天下午總部會開會,重新著手安排人員,你先休息,我讓小王安排好。”
他說完頷首道別,留下一個小兵小王后步履匆匆地離開。
小王說:“您跟我來。”
宋潯南跟他一路到自己的落腳點。說是落腳點,其實也不過是臨時搭的帳篷,里面有些簡單的用品,一個睡袋,除此之外什么也沒了。
“抱歉,條件簡陋。”
“沒事,你先去忙。”宋潯南讓小王先離開,簡單收拾了下出了帳篷。
正好外面開進來一輛運物資的貨車,喊著人幫忙卸貨,宋潯南趕忙過去。
等周秘書按照小王說的來找人時,遍尋不到正要喊,遠處一個聲音倒是先喊了他。
“周文澤,這兒!”
他循聲去找,嚇了一跳:“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
眼前的宋潯南全身是汗,薄款羽絨服早就脫下來了,衛(wèi)衣袖子卷起到肘部,二十多度的天氣里前襟都濕透了,身上臟兮兮的,上衣灰一道白一道。
汗順著額頭往下流,快要流進眼睛里了,宋潯南想抬手擦,一抬手才發(fā)現(xiàn)自己滿手都是泥,索性用胳膊抹了抹,單手插腰站在那,拉著前襟扇了扇對周秘書說:“幫忙卸貨來著,還沒弄完就看到你了。”
周秘書早就看到了他身后卸了一半的大貨車,那上面一袋袋麻袋看著就沉。宋潯南能累成這樣估計是忙前忙后很久了。
他把袖子擼上來:“我也來。”
看他們倆過來要幫忙,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趕忙說:“小伙子,你先歇歇,這都跑了幾十趟了,再好的身子也經(jīng)不住這樣的折騰。”
他操著一口鄉(xiāng)音,宋潯南只聽懂了幾個關(guān)鍵詞,但不妨礙他理解,擺手笑說:“沒事,我天天健身,這點算什么。叔你這袋給我,我?guī)湍隳谩!?br />
他直接上手拿過男人的三個麻袋,扛在肩上往里面走。
周秘書看他那么輕松,也想扛三袋,結(jié)果一袋壓在肩膀上就夠他這個常年辦公室的文弱書生受得了,只好一袋袋運。
宋潯南還在跟男人聊天,兩人都對對方的話只能讀懂一半,偏偏聊得興起。
宋潯南問他:“叔,你是從外地過來的還是一直住在這?來了有多久了?”
男人操著鄉(xiāng)音答:“我年紀(jì)不大,也就三十五。”
宋潯南頻頻點頭:“哦哦,這樣啊,那確實住了蠻久的。”
“我看你年紀(jì)也不大,這么跑這里來了?”
周秘書在兩人身后聽的一團霧水,忍不住拉拉宋潯南:“你能聽懂?”
宋潯南很直接:“聽不懂。”
他看著周秘書便秘的臉,拍拍他肩膀:“別管說什么,聊天主要是開心,疏導(dǎo)下他們的情緒。”
周秘書看著一臉干勁的男人,心想效果還不錯。
等東西都卸下來還要挨個分配,宋潯南拿著一些日用品挨個發(fā)。有的接過去很小聲對他說聲謝謝,有的看都沒看他,低頭哭,宋潯南就把東西放對方腳邊。
宋潯南又看到了那個自己剛來時的年輕人,他把東西放在對方身邊,沒想到卻被喊住了。
“我認(rèn)識你。”那人抬頭看他,輕聲說。
宋潯南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南北公司的總裁,是嗎?我女朋友很喜歡你。”
宋潯南語氣遲疑:“你女朋友……?”
年輕人搖頭:“之前吵架,她跟我賭氣一個人回家了。也幸好她回去了。”
宋潯南這才注意到,年輕人的整個胳膊都纏著
紗布,衣袖上綁了個黑底白字的孝字。
“骨折了,”年輕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扯扯嘴角,“不過好在撿回一條命,那些受傷重的都不在這。”
宋潯南不知道說什么,點點頭。
年輕人好像突然有了傾訴欲,也或許是這個隔著網(wǎng)線也算認(rèn)識的人給了自己熟悉感,讓他急迫地想表達什么:“剛出事的時候,我在家里工作,咒罵周末還讓人上班的老板……然后就出事了,我躲到了床底下……跑出來后給我爸打電話打不通,前不久剛找到……”
他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宋潯南坐下聽,沒有任何不耐。
“會好起來。”他說。
年輕人擦擦淚,問他:“你來這里做什么?我記得你好像很有錢,舒舒服服過自己的日子不好嗎,非要來這里受罪?”
“……覺得自己有用,就來了。”宋潯南想了想,這樣跟他說。
年輕人“嗯”了聲,安靜下來。他剛才說了太多話,現(xiàn)在又不想說了,半晌才重新開口:“我之前還嫉妒女朋友喜歡你,現(xiàn)在看來,她沒喜歡錯人……你是b市的吧?你們那邊派了不少人過來,我的傷就是b市的一位醫(yī)生包扎的,他也勸我,說會好起來。”
“我之前看文章,學(xué)到了三個字叫‘赴國難’,說這是咱們國人刻在骨子里的東西。我一直理解不到位,就覺得震撼,現(xiàn)在我懂了。”他這樣說。
赴國難。
宋潯南在心底默默咀嚼這個詞,片刻后笑了,臟兮兮的臉上只有那雙眼睛是明亮的。
“是個分量很重的詞。”
也很感人。
……
下午要開會,宋潯南離開青年后準(zhǔn)備起來。
小王來找他:“宋先生,這次會上的大家都是從各個地方來支援的,人有點多,還有沒來的,估計要再等一會。”
“沒事,”宋潯南想起什么,問他,“前不久來了支從b市來的醫(yī)療隊?”
小王點頭:“是的,住在另外一個區(qū)。”
宋潯南想,b市老鄉(xiāng),還是聞珩的同事呢,就是不知道對方認(rèn)不認(rèn)識聞珩。
“好的,我知道了,到時候開會你再通知我時間。還有,別叫我先生了,自己不別扭嗎?喊我哥得了。”他說。
小王于是爽快的改口喊哥。
會議時間往后退了兩個小時,宋潯南提前過去等。
手機信號一直斷斷續(xù)續(xù),他又沒有什么斷網(wǎng)小游戲,只能一個個app點進去又點出來,滿腦子心事。
一直顯示e網(wǎng)的手機好不容易有格一個信號,消息立馬滴滴滴的響了起來。宋潯南一看,市謝窈跟李念他們發(fā)過來的,還有聞今然的夾雜其中。
其中謝窈的最多,她甚至打了幾十個電話,全部未接。
【宋潯南你死哪去了???那種地方你怎么敢去?還不跟我說一聲!!!】
【你快回電話啊,你特么人呢?!】
【……媽的,你做這種決定為什么不跟大家商量下?聞珩呢?你跟他說了嗎?】
宋潯南看到這兩個字一頓,有點心虛的繼續(xù)往下劃拉。
他當(dāng)初沒說,現(xiàn)在就更沒辦法跟對方開口說自己干什么來了。
看謝窈越來越著急,他趕忙發(fā)了條語音過去:“我沒事,那時候剛下飛機開了飛行模式,而且這邊網(wǎng)不好,現(xiàn)在才收到消息。”
語音卡在那轉(zhuǎn)了轉(zhuǎn),總算發(fā)了出去。
宋潯南松了口氣。
“來人了。”周秘書低聲對他說。
宋潯南聽到了腳步聲,“嗯”了句收起手機,看到幾十個人一起進來時自己愣了下,因為看到了小周。
那好像是聞珩手邊的副手?怎么會在這?
他皺眉
疑心。
但他不需要疑心太久,另一身穿白大褂的男人邁步走了進來,眉頭緊鎖,抿著唇一言不發(fā)。
好似注意到了宋潯南震驚的目光,他抬頭看去。只一對視,愣在原地。
媽的。
宋潯南狠掐自己一把。
誰來告訴他,為什么口稱自己出差暫時沒法聯(lián)系的聞珩會在這?
而聞珩的眉皺得更緊了。
早上負(fù)責(zé)人說今天會運來一批新產(chǎn)品解決他們的醫(yī)療困難問題,難道說的是宋潯南的產(chǎn)品?
第107章 第 107 章
兩人看著彼此, 又震驚又生氣,還有點微妙的……驚喜。
總之,他們心情十分復(fù)雜,跟一盒混口味糖果, 什么感覺來了個遍。
小周是認(rèn)識宋潯南的, 不過并不知道他跟聞珩之間的關(guān)系, 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聞珩一直在看那邊,自己也看過去, 瞅了兩眼認(rèn)出來, 高興的跟宋潯南打招呼。
“是你呀, 好久不見了, 你還認(rèn)識我嗎?”
宋潯南尷尬笑笑:“啊, 認(rèn)識,認(rèn)識。”
小周立馬去問聞珩:“聞醫(yī)生,你還記得他嗎?就是您之前合作過的學(xué)生, 誒不對,現(xiàn)在是老板了吧。”
聞珩沒理他。
宋潯南一邊跟聞珩對視,一邊敷衍小周:“不是,還是學(xué)生。”
“沒畢業(yè)啊?”小周更震驚了, 剛要再問問聞珩有沒有印象,就見一向不喜與人接觸的聞珩大步走向聞珩,坐到了身邊。
別說小周了, 就連跟著聞珩進來的同事都愣了愣,一時摸不清他跟宋潯南的關(guān)系。
小周小聲:“這……我們好像是坐那邊的?”
周秘書站起身,笑著迎向他們:“我們宋總跟聞先生是朋友, 讓他們兩個待一塊吧, 咱們坐那邊去。”
小周等人稀里糊涂就被拉著坐對面去了。
聞珩坐下的第一句話便是:“你怎么在這?”
宋潯南抱胸, 斜斜睨他一眼:“我也想知道,你怎么在這?某人不是說自己要去參加個項目,短時間沒法聯(lián)系嗎?這就是你的項目?”
聞珩沉默兩秒,說:“醫(yī)院組織的救援,我報名參加了。但我想知道,你不是醫(yī)生也不是軍人,你怎么會來?”
宋潯南被他一質(zhì)問,更理直氣壯了:“你能來,我當(dāng)然也能來了。喏,進來時看到門口的箱子了嗎?全是我的。”
聞珩進來時步履匆匆,沒來得及細(xì)看,不過確實看到了很多白色的箱子堆在場地上。
他揉揉額角:“你不該來。”
“那你覺得自己該來?還瞞著我?”宋潯南拍了下桌子,提高音量對峙。
聞珩反問:“你又跟我說了?”
宋潯南一下子啞聲。
他剛才拍了下桌子讓不少人看向這邊,尤其是聞珩的一眾同事,那視線打在宋潯南身上就跟探照燈似的,锃光瓦亮,眼睛里全是求知欲,讓人想忽視都難。
宋潯南跟聞珩具都沉默下來,兩人明明坐在一起偏是不看對方,冷著臉目視前方。
本來有人要坐在宋潯南身邊,被他冒著寒氣的目光一看,立馬轉(zhuǎn)頭走人另覓良座。
聞珩看在眼中,低嘆一聲,語氣無奈:“不是想騙你……只是不想讓你擔(dān)心。”
宋潯南抿著唇?jīng)]說話。
“別生氣,這件事是我不對。”
宋潯南感到自己放在桌下面的手被抓住,然后那只手輕輕拉著他,在確定宋潯南不會掙扎后放松下來,跟他交握在一起。
“很抱歉,以后不會了。”
小周在對面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使勁掐了下自己的胳膊,把隔壁的老李嚇了一跳。
“鬼上身了你?沒事掐自己干啥玩意兒?”
小周眼神飄忽,跟做夢似的:“李醫(yī)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聞主任那樣子……跟我哄生氣的女朋友一模一樣。”
老李剛想說胡扯,聞主任出了名的戀愛過敏性冷淡,結(jié)果一轉(zhuǎn)頭就看到宋潯南上手去掐聞珩的臉,聞珩還沒有反抗。
重點是他沒有反抗!!
老李見鬼似的瞪大眼,倒吸一口涼氣,使勁一捅自己左邊的人:“你看見了嗎?!”
左邊人氣得大喊:“我看見什么了!你差點把我懟下去!”
宋潯南往那邊嘈雜的環(huán)境中瞥,收獲了立馬安靜如雞的氛圍跟三雙驚駭?shù)难劬ΑK麘械霉苈勭竦耐露荚谙胧裁矗皇稚嫌昧ζ÷勭竦哪橆a擰了擰。
聞珩的皮膚立馬紅了一片。他覺得有些不舒服,皺了下眉卻沒躲開。
宋潯南“嘖”了聲,松手,看著被自己掐紅的皮膚:“你都不躲?”
聞珩握著他的手更緊了:“因為你在生氣。”
宋潯南冷笑:“要不是這里有人,我真想給你一拳。”
可他復(fù)又說道:“我確實很生氣,但我一想,又覺得很沒道理。因為我也騙你了,當(dāng)時什么都沒跟你說。”
聞珩點頭:“所以,東西送來了,你可以回去了。”
沒成想他在打這個算盤,宋潯南瞪他一眼,送了他兩個字:“做夢。”
聞珩滿臉不贊同:“你不該來這里,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這里也很危險。”
“我本來就不打算走,現(xiàn)在知道你在這,更不可能走,”宋潯南看他還想說什么,趕忙打斷,“誒誒,負(fù)責(zé)人來了,你先別吵。”
聞珩見他扭過頭去不想聽,抿了下唇,已經(jīng)在想直接把宋潯南送回去的可能了。
帳篷很小,到場的人大多數(shù)只是團隊的精英骨干,擠了滿滿一帳篷,連地上都坐著人。
負(fù)責(zé)人沒有那些繁冗的開場白,上來直接將他們這幾天的近況說了遍。
“目前我們已經(jīng)開展全方位搜救,截止到今天18時共救治傷員3245人,查詢失蹤人口491人……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情況緊急,我們片刻耽誤不得,要將災(zāi)區(qū)的所有資源調(diào)動起來……”
聽著那一長串?dāng)?shù)字,宋潯南再無跟聞珩說笑的心情。他壓低了嗓音說:“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來,因為我跟你是一樣的心情。但你不能坐視不管,我就能了?”
負(fù)責(zé)人已經(jīng)在布置最新任務(wù)了,宋潯南認(rèn)真聽著,突然聽到身邊人幾不可查的輕嘆:“算了,我也攔不住你。”
知道他答應(yīng)了,宋潯南用小指輕輕撓了下他的掌心。
負(fù)責(zé)人沒忘記讓他們互相介紹,大家都對彼此的身份有所了解后,他說:“我們這邊還有很多具有一定醫(yī)學(xué)基礎(chǔ)但從未在這般極端環(huán)境下?lián)尵冗^的醫(yī)學(xué)生以及其他醫(yī)護人員,我將這些人交給小宋,可以嗎?”
宋潯南點頭:“沒問題,我會讓他們在短時間內(nèi)掌握AISR的操作方法,對患者實施簡單救助。”
負(fù)責(zé)人不住點頭,板了一天的臉終于有所緩和。
宋潯南繼續(xù)道:“我這邊還有很多臨床醫(yī)療產(chǎn)品都帶過來了,希望能幫助到大家。”
在場的醫(yī)護人員多多少少都對宋潯南有所了解,自然知道他們公司產(chǎn)品價值有多高,此話一出放心不少。
臨時救助最怕醫(yī)療設(shè)備落后,現(xiàn)在宋潯南的出現(xiàn)可謂是及時雨,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
又說了點相關(guān)事項,負(fù)責(zé)人便被匆匆叫走,大家趕緊散去各忙各的。
小周剛要追上聞珩,就看到聞珩跟宋潯南并肩出去,兩人一同前往那邊白色掛了紅十字的帳篷區(qū)。
老李站在小周身邊,忍不住出聲問周秘書:“他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周秘書禮貌溫和的微笑:“朋友關(guān)系,他們是鄰居,關(guān)系自然好很多。”
老李點頭點到一半,就看那個不認(rèn)識的人扯著聞珩白大褂的衣襟,將人拉下來吻了下,隨后松開,兩人繼續(xù)若無其事往前走。
“這叫朋友??!”老李失聲大喊。
周秘書笑著推推眼鏡:“啊,是很要好的朋友啊。”
聽他一副“怎么了有錯嗎”的語調(diào),老李跟小周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
你家朋友當(dāng)眾親嘴啊!
當(dāng)他們瞎嗎!
第108章 第 108 章
宋潯跟聞珩往工作地點走去。
聞珩邊走邊跟他解釋:“剛才見到的是總負(fù)責(zé)人是陳峰, 你應(yīng)該見過了。下設(shè)還有幾個部門,各一負(fù)責(zé)人, 負(fù)責(zé)醫(yī)援部的姓趙, 趙亥盛,剛才坐在你正對面往右數(shù)第六個的位置。我們的醫(yī)療隊都是從b市來的醫(yī)生組成,主要對接從D區(qū)借來的病患, 以及極難醫(yī)治人員。”
“都分你們這邊來了?”這里來來往往的傷患以及救援人員少說得有三四百人,怪不得一向整潔的聞珩身上沾了不少灰塵跟血跡。
“大部分。”
因為他們的醫(yī)療水平各方面都屬頂尖,負(fù)責(zé)人在跟聞珩商量后將重傷患者全送往這邊。
宋潯南剛才就看到了, 聞珩眼底全是紅血絲, 估計昨晚一夜沒睡好, 通宵做手術(shù)了。
而他明明前天才剛通宵做完手術(shù),都沒來得及回家休息。
一想到這個宋潯南便止不住心疼, 還有點他不知道珍惜自己的生氣,忍不住拉著人的前襟讓他低頭,咬了下他的嘴唇。
“我不說你少干點活這種話,起碼你得休息休息吧, 真當(dāng)自己鐵打的?”
聞珩直起身,說:“過完這幾天吧。”
現(xiàn)在正是最緊要的關(guān)頭, 誰敢休息。
“吃午飯了嗎?”宋潯南問他。
聞珩一愣, 搖頭:“沒吃。”
宋潯南想罵他, 最后忍住了, 拉著人調(diào)了個頭, 先去看看有沒有剩什么吃的。
現(xiàn)在也就剩點礦泉水跟面包什么的,聞珩拿了幾樣, 算是午飯:“晚上再吃也一樣。”
“……嗯, ”宋潯南抿唇應(yīng)了聲, 跟他說正事,“你說的負(fù)責(zé)人我得去找找,跟他商量下培訓(xùn)的事情,能早點解決就早解決。”
“好。”
聞珩在到工作地點后找到趙亥盛,將兩人簡短的介紹認(rèn)識后便進去換衣服做手術(shù)了。
趙亥盛剛接待完新一批的傷患,看上去勞累不堪,原本就頭發(fā)花白的他更顯年邁:“我就叫你小宋了,陳頭兒跟我說你明天會組織培訓(xùn)操作你那個儀器,能問問大概花費多少時間嗎?”
宋潯南說:“不費時間,儀器全程智能化,幾乎是傻瓜操作,我可以在極短時間內(nèi)將他們教會。”
陳亥盛舒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如果您擔(dān)心明天的救援任務(wù),我現(xiàn)在就可以教他們。”
這也是宋潯南來這兒的目的,等到明天也太慢了,既然能找到主要負(fù)責(zé)人,趕緊解決了趕緊派出去才是要緊。
陳亥盛一聽大喜,趕緊讓人把所有人員分批次喊過來:“小宋,你也知道我們現(xiàn)在很多人抽不開身,只能分批次教,還麻煩你多勞累幾次。”
“沒事。”
宋潯南讓先來的三十幾人一人拿一個護目鏡,大家沒見過這種東西,有點新奇,紛紛擺弄著試戴。
宋潯南拍拍手吸引他們注意:“好,接下來我將會教給你們護目鏡的具體操作流程,聽不懂的馬上詢問。”
他語速飛快、不打嗑地將AISR的所有操作講了一遍,又讓他們上手演示。等真的開始具體操作后,原本需要依靠多年經(jīng)驗跟技術(shù)的傷勢在經(jīng)過智能掃描后對比后,很快在后臺處理成數(shù)據(jù),反饋到鏡中網(wǎng)絡(luò)上形成文字,被大腦讀取。
整個流程都不到二十秒。
“這……這也太快了吧!”
“而且準(zhǔn)確率好高,天吶,有了這個豈不是能極大的提高現(xiàn)場搜救能力?”
“這樣患者的救治時間也不會被耽擱了!”
“好神奇!”
“宋先生,你真厲害!”
“而且還是迷彩的,好酷!”
大家摘下護目鏡后,滿臉
驚喜。
宋潯南搖頭:“能幫到你們忙就行,最后還是要看你們。”
有人舉手示意,宋潯南讓他說:“請問,如果我不小心將護目鏡摔碎了或者是碰壞了,那……要賠多少錢?”
大家沉默下來。
這東西這么高科技,一看就很貴,他們可能一個都賠不起。
“你怎么會問出這種問題?”宋潯南挑眉,“首先,我的產(chǎn)品采用的是軍用防彈防護級別的高可視鏡片,不會輕易損壞;其次,你們是在救援,這期間的一切損失都由我來承擔(dān),我全程負(fù)責(zé)。”
前排的男生憋了半天,說了句:“……酷啊。”
趙亥盛對剛做完手術(shù)出來,摘下口罩緩口氣的聞珩說:“我再年輕二十歲,也跟你這朋友似的意氣風(fēng)發(fā)。”
“是嗎?”聞珩去看宋潯南,正好看到他趕人回去換下一批。
“東西別還回來了,都拿好,晚上自己熟悉下,明天就讓你們上場了。”
差不多天黑的時候宋潯南才終于忙完,他講完最后一遍,跺跺發(fā)麻的腳,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刻不停的說了四個小時,嗓子都是啞的,幾乎不能開口,連咽口水都是疼的。
他捏了捏腫痛的喉嚨,拖著聞珩去吃晚飯。
晚飯是方便面,在大鐵鍋里咕嚕嚕煮著,一整片地方都是紅燒牛肉的味道。
“還好嗎?”
宋潯南指指自己嗓子擺擺手,不想說話。聞珩給他拿飯的時候沒敢舀湯,倒了點溫開水,端給宋潯南。
“只能吃這個了。”
宋潯南接過來,也沒嫌棄,隨便找了地方盤腿一坐,低頭吃起來。
他很餓,畢竟從早上開始就沒休息過,又是坐飛機倒車又是搬東西講課,哪一件事都費精力。也多虧他平日里還記得鍛煉這才撐下來。周秘書上午搬完東西人就不行了,只能回去干點其他活計給大家?guī)蛶兔Α?br />
即便餓的前胸貼后背,宋潯南也照樣吃得細(xì)嚼慢咽。
他倒是想直接一筷子全塞嘴里,但嗓子太痛,一次性咽不下那么多,限制了他的發(fā)揮。
聞珩終歸不是鐵打的,長時間工作后精力與判斷力都會有所下降,為了病人也為了他,陳亥盛安排了輪值,讓他休息一晚上。
宋潯南把自己的睡袋跟拿來的一點衣物抱到了聞珩的帳篷里,在小周等人“臥槽這個世界毀滅了”的眼神下堂而皇之鉆進去。
聞珩進帳篷前看了眼老李:“不去睡覺?”
老李如夢初醒,喃喃道:“我以為自己還沒睡醒。”
一個下午的時間,聞珩的所有同事都知道他談戀愛的事情了。
倒不是老李這個大喇叭喊的,只是宋潯南當(dāng)初親聞珩時根本就不顧忌別人的眼光,有不少人看到了。
小周他們也很累,說了兩句就回去休息了。
聞珩鉆進帳篷后,聽到宋潯南又細(xì)又輕的啞聲問他:“怎么感覺在他們眼中你談個戀愛就跟彗星撞地球似的。”
“可能他們覺得我性子太冷,不喜歡跟別人接觸,也不會談戀愛。”
“那我算不算折了你們醫(yī)院的高嶺之花啊。”宋潯南眼睛都要瞇上了,睜都睜不開。
聞珩皺眉:“你別說話了,快休息。”
“嗯……”宋潯南應(yīng)聲后沒了回答,已經(jīng)睡過去了。
等第二天陳峰知道他已經(jīng)提前將培訓(xùn)工作完成,可以立即讓醫(yī)護人員投入救援后大喜過望。
只是他有自己的顧慮,第一天只是讓這批醫(yī)護人員進行簡單救治,在較為復(fù)雜的救治時必須有其他人員配合。
宋潯南也不說什么,畢竟是人命,謹(jǐn)慎點也是好的。
陳峰不到第三天就意識到自己多慮了,宋潯南的儀器
準(zhǔn)確率極高,而且所耗費時間更短,當(dāng)天下午他便問宋潯南有沒有更多儀器,他想大批量投入使用。
“可以,”宋潯南應(yīng)下,“我這邊還有二百多副,更多的正在加急制作,后期會運過來。”
“那就好。”
當(dāng)天晚上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就有了小小提升,救治率提升了幾個點,在之后的幾天效果更為明顯,讓陳峰激動的在帳篷里來回走了幾圈。
“好,太好了!”
而宋潯南此時已經(jīng)在這里吃了整整一周的泡面。
他攪著碗里的泡面,聲音依舊有些啞,跟聞珩說:“我這幾天一直在卸貨,一整天都呆在物資發(fā)散地,發(fā)現(xiàn)運到這里的食物無一列外都是些方便面和速食面包一類的東西。數(shù)量已經(jīng)遠遠超出需求,卻仍舊不停地運到這里來,如果后期沒人吃,又是一種浪費。”
“而且我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人的開始自己生火做飯,或者大家一起做大鍋飯,雖然幸苦,可大家一起快快樂樂的,互幫互助,互相依靠,我覺得這才是向上的精神力,才是對的方向。”他說著,挑了一筷子碗里的泡面吃,已經(jīng)沒什么胃口。
他現(xiàn)在聞到泡面的味道就飽了。
“你說的對,”聞珩放下手里的碗,“并且長時間攝入泡面這種營養(yǎng)單一的食物對患者沒什么好處,甚至?xí)又厣眢w負(fù)擔(dān)。再一個,很簡單的道理,你平時增肌期吃健康餐吃久了什么感覺?”
宋潯南可太懂了,秒答:“能吃,就是沒什么活著的欲望。”
聽他這個答案,聞珩先是“嗯”了聲,后捏捏他后頸:“原來你是這種想法。”
“別說我,你肯定也是,誰沒被健康餐折磨過,”宋潯南怕癢,躲了下,隨后擰眉深思,“得想辦法反應(yīng)反應(yīng)。”
他跟陳峰說過這個問題,對方表示也沒辦法。
“東西都是慈善機構(gòu)送來的,或者是社會上募捐,都是一片好心,總不能告訴他們‘你們的好心辦壞事了’。”
宋潯南聽他沒辦法解決,捏捏眉心:“說到底,還是他們并不了解現(xiàn)場的實際情況,信息差導(dǎo)致供需之間產(chǎn)生矛盾。”
“明天又會有八輛物資車送來,基本全是方便面。”
兩人相視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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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珩這邊正在手術(shù),剛做完就被人喊了過去。
“先別換衣服了,小聞你跟我來。”趙亥盛沖他招手。
聞珩走過去:“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趙亥盛領(lǐng)著他去另一邊的帳篷,邊走邊解釋,“之前不是給你說過咱們這邊有個科研所嗎?所長是著名科學(xué)家秦老,我們費了好大勁終于找到人了,結(jié)果現(xiàn)在狀況并不樂觀。唉,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聞珩聽說過秦老秦耀輝的事跡,對方可以說是科學(xué)界的泰斗也不為過,每一筆履歷都堪稱傳奇。他出事后國家不惜一切代價要找到人,終于在今天找到了。
等到了地方,聞珩才知道為什么必須是他。
秦老的頭部受到了嚴(yán)重?fù)p傷,急需開顱做手術(shù)。
問題是,他作為一位科學(xué)家,頭腦是萬萬受不得傷害的,這對手術(shù)者的技術(shù)要求極高,如此才能確保后續(xù)恢復(fù)。
聞珩年紀(jì)輕輕便可進入醫(yī)科院受種種優(yōu)待被人尊重,便是因為他手中的那把刀。
可以說,在這方面能超過他的數(shù)不出一只手,更何況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
他便成了唯一的最優(yōu)解。
秦老的家人已經(jīng)來了,此時正泣不成聲。他的愛人癱在大女兒肩上哭,幾乎直不起身。
見到聞珩后,二女兒抹抹眼淚,稍顯冷靜:“您是在場中最厲害的醫(yī)生了,我將我爸爸的后半輩子都托付給您了,您救救他,求求您。”
她
說著要跪下,聞珩趕忙托住:“救人是我的職責(zé),我會盡全力,只是……”
“只、只是什么?”二女兒剛松口氣,就被聞珩的這一個“只是”嚇傻了,訥訥出聲。
“這里的儀器恐怕負(fù)擔(dān)不起如此復(fù)雜的手術(shù),我沒辦法保證可以達到之前的精準(zhǔn)。”聞珩告訴她實話。
“那該怎么辦?醫(yī)生,您告訴我,我該怎么辦啊……”她的眼淚瞬間下來。
家人聽次,哭得更傷心了。
聞珩想到什么,轉(zhuǎn)頭問趙亥盛,語氣急促:“有沒有小南送來的儀器清單?”
趙亥盛反應(yīng)迅速:“有!有的,我立馬給你找!”
他趕緊拿出清單,又讓人把宋潯南喊過來。
所幸宋潯南就在不遠處,人一喊他就趕過來了。
“怎么了?”他走進帳篷,發(fā)現(xiàn)氣氛不對勁,問聞珩。
二女兒看進來個比自己還年輕的青年,不可思議:“您、您說的人不會就是他吧?我們要用他的儀器嗎?”
宋潯南聽出她話語里的質(zhì)疑以及不信任,皺皺眉,卻因不了解情況未曾開口。
聞珩點頭:“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可他那么年輕,能值得信任嗎?儀器是獲批后的合格產(chǎn)品嗎?”二女兒滿眼懷疑。
她之前就懷疑聞珩,是趙亥盛將聞珩的履歷說與她聽后,二女兒才放下疑心,主要是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現(xiàn)在看來了個更年輕的,就連對聞珩的信任都打了折,再回想起他的那句“小南”,甚至心下懷疑這兩人私下認(rèn)識,是聞珩故意找對方來。畢竟他們家能給的回報太多了。
宋潯南沒去看二女兒逐漸生疑的目光,問聞珩跟趙亥盛:“所以把我喊來的目的是?”
趙亥盛跟他簡單講解兩句。
聞珩說:“你的生化分析儀,拍片機一類的東西在嗎?”
“都在,而且我有準(zhǔn)備聚醚醚酮制修補片,連儀器都帶了,可以直接塑形。”宋潯南回他。
“好,”聞珩點頭,看向二女兒,“您的想法是?”
二女兒張張嘴,無言。
把爸爸的生命交到這個年輕人手上她真的不放心,可是眼下又想不到第二種解決方案。
深知自己浪費的每一秒都是寶貴的救治時間,二女兒更焦躁了,拿不定主意。
“讓他們治。”
開口說話的是一直低聲啜泣的秦夫人,她從大女兒肩上直起身,抹抹眼淚:“不管怎么樣,現(xiàn)在都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老趙相信你們,我也相信你們。我愿意嘗試。”
“媽媽。”二女兒喊她。
第109章 第109章(二合一)
“好了, 都這時候了,你還想別的, ”秦夫人揮手打斷二女兒的話, 對宋潯南笑得蒼白,“孩子,你別在意, 我姑娘就是性子太急了。我是相信你的,只有一點,希望你們能保住老秦, 讓他別、別……他要是知道自己此后再也做不了實驗, 還不如殺了他來得痛快。”
“您放心, 這都是我們該做的。”
既然決定好了,宋潯南趕緊開始做手準(zhǔn)備, 讓人把周秘書喊過來協(xié)助自己,而聞珩喊過老李他們。
“你看一下這些東西,需要什么告訴我。”宋潯南把片子跟化驗單給他。
老李在旁邊看了眼,嘶一聲:“這手術(shù)不好做了。”
這里面躺著的可是位科學(xué)家, 半點馬虎不得。
他一句話讓秦家母女的心都提了起來:“是什么意思?這個手術(shù)你們做不了嗎?”
老李趕忙安撫:“不是不是,我確實做不了, 但是咱們主刀可以做, 就是太復(fù)雜。”
聞珩接過來, 沉默地打量幾眼, 然后對宋潯南說:“CT你也看了, 修補片掃描打印要多久?測量的精確值在多少?”
“精確值我可以保證百分百,但是修補片的制作需要三個小時。”
“可以。”
“不可以!”
后面那句是二女兒喊的, 她剛要說什么就被聞珩淡淡掃了眼, 一句“正常都是六個小時”堵了回去, 訥訥無言。
趙亥盛看不下去了,讓幾位先行出去,不要打擾他們。
“我去3D打印。”宋潯南拿著CT片出去,路上遇到在門口的秦家母女,簡單點了個頭就略過她們匆匆而去。
顱骨修補片是極其重要的一環(huán),這也是最初聞珩說自己可能達不到以往精確度的原因。不夠契合的修補片,甚至是材料不好的修補片都會對患者的病情產(chǎn)生極大影響,術(shù)后的感染跟排異現(xiàn)狀,對外界的環(huán)境敏感度以及最嚴(yán)重的材料外露都會發(fā)生,到時候還要再次進行開顱手術(shù)更換材料。
人體大腦是極其精密的器官,容不得絲毫馬虎,每一次手術(shù)都是一次傷害,所以第一次就要盡全力把后顧之憂全部解決。
所幸宋潯南在這里,打消了聞珩的顧慮。
三小時后,修補片已經(jīng)打印結(jié)束,秦老被轉(zhuǎn)移到了無菌手術(shù)室,手術(shù)開始。
秦夫人跟她的兩個女兒在外面焦急等待,后來大女兒的丈夫也匆匆趕來,與大家一起等在外面。
陳峰一早就聽聞消息,只是不得空,但也很關(guān)注這邊的消息,讓趙亥盛一有情況馬上給自己匯報。
手術(shù)室里的種種牽動著所有人的心。
宋潯南也等在外面,他看秦夫人實在撐不住,知道她肯定不愿走,讓人準(zhǔn)備了點糖水過來遞給她。
“您休息會,您丈夫一定會平安無事。別他到時候醒了,您又撐不住倒下了。”
秦夫人像抓到根稻草,緊緊拉住宋潯南的手不放:“我不怪他為什么執(zhí)意要來這,幾年回不了家,我只是怪他為什么不跑快點,找個地方躲躲也是好的啊,怎么就收了這么嚴(yán)重的傷……你見到他沒有,他到底怎么樣啊?”
宋潯南在給聞珩送修補片的時候隔著無菌房遠遠看了秦老一眼,但他肯定不能把自己看到的告訴秦夫人,估計趙亥盛不讓他們看也是有這層意思。
他安慰說:“您別太擔(dān)心,其實傷得不算嚴(yán)重,只是秦老畢竟是位科學(xué)家,大家都很怕出意外所以才高度重視,有些草木皆兵了。”
“那就好,那就好……”秦夫人嘴里喃喃,下意識去相信宋潯南的話。
宋潯南輕扶著秦夫人的肩,讓她不要太難過。
開始手術(shù)的時間是下午三點,知道這個手術(shù)漫長,但是站在門口的人誰
都沒走,一直徘徊不敢離去,生怕錯過第一時間的消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家站的腿都麻了。在夕陽染上天空,安置點燈光亮起時,門終于開了。
老李剛一出來就被大家團團圍住。
“怎么樣怎么樣?”
“醫(yī)生,我爸爸情況如何?”
“醫(yī)生,您說句話啊!”
老李摘下口罩,臉上有口罩帶子勒出的血印:“沒事了,已經(jīng)安全了。”
秦夫人聽此,高興的捂住嘴直哭,沒哭一會整個人呢就軟了下去,幸好宋潯南就站她身后,趕緊扶住她。
看著大家又趕忙把秦夫人抬走,老李對宋潯南說:“你……呃,這位先生……”他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知道宋潯南叫什么,只好省去名字,“你要不進去看看聞主任?他狀況有點不好。”
宋潯南哪里聽得了這個,趕緊沖進去。
聞珩已經(jīng)從無菌房里出來了,正在后面休息。
宋潯南看到他時已經(jīng)脫了手術(shù)服,一靠近就是股濃重刺鼻的血腥氣。
他本人好像沒有察覺,只坐在那里,低垂著頭,用摘了手套的手撐住額,手肘荻在膝蓋上。
他一個一米九的大男人坐在小小的板凳上,腿都伸不直,只能委屈的縮在一邊,看上去有些可憐。
“這是怎么了?”宋潯南走過去,在他身前蹲下,手搭在他的膝蓋上,放緩聲音問他,“累了嗎?”
聞珩這才察覺身前有人,他放下手,抬眸看了宋潯南一眼,伸手揉揉他腦袋,又抱住他,脖頸相纏。
“嗯,有些累。”他輕聲說,神情不免染上倦意。
宋潯南被他抱著,能感受到聞珩僵硬的胳膊。恐怕不是聞珩說的“有些累”那么簡單。
“那你回去休息?”宋潯南側(cè)過臉問他,只能看到聞珩的頭發(fā)。
聞珩搖頭,伸手扣住宋潯南的腦袋,將人抱的更緊了點:“不用,你讓我抱一會就好。”
“我是你的充電寶嗎?”宋潯南這樣說笑著,心疼地?fù)Ьo了聞珩。
聞珩輕笑一聲,笑聲悶在了宋潯南的肩窩里。
兩人在空蕩無人的帳篷一側(cè)緊緊相擁,遠處飄起了燒火的炊煙,混著人們的話語聲,孩子們的歡笑聲。
希望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他這樣想著,靠著聞珩蹭了蹭。
===
秦老是在五天后醒來的。
此時宋潯南正在給這里的小朋友講古詩,腿上抱著個小女孩,小女孩依賴的靠在漂亮大哥哥懷里,扒著他肩膀問他為什么那些古人喜歡在冬天釣魚。
“冬天真的有魚嗎?”她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看宋潯南。
宋潯南不動聲色換了下姿勢,讓自己的肩膀往后靠了些。之前他搬了太多麻袋跟箱子,整個肩膀的皮膚都是紅中透紫,紫里滲血,一動就牽著肌肉疼,為了不讓聞珩再為他費心,這幾天宋潯南都是合衣睡覺。
“因為……”
“我知道!因為冬天就沒有人跟他搶魚了嘛!”他的話被一個小男孩打斷,小男孩為自己的聰明得意洋洋,還不忘數(shù)落小女孩,“妞妞你好笨啊,夏天釣魚的那么多,他根本就搶不過人,釣不上來幾條魚。但是冬天就不一樣了呀,他可以承包整——個魚塘!你說對不對啊宋老師?”
宋老師悶笑。
他剛要作答,第一天見的小王就趕了過來,見到他剎住步子小跑到他面前:“宋哥,你快來,秦老醒了!”
“醒了?”宋潯南驚訝,將妞妞放在地上拍拍她腦袋,“宋老師還有事,你們跟那邊的姐姐玩吧。”他抬手指指對面正在做游戲的幾個十幾歲小姑娘。
“好!”
大家紛紛答應(yīng),
跑過去跟她們鬧作一團。
小王領(lǐng)著他往病房走,說:“宋哥,想不到你還蠻喜歡小孩子的。”
宋潯南說:“他們挺乖的,也招人疼。”
其實自己之前不喜歡,現(xiàn)在也談不上有多愛,只是對他們有種疼惜。這里的小孩都很乖,大概是過早的體會到了常人想象不到的傷痛,所以格外懂事成熟。
小王帶著他很快來到秦老的病房。
從醒過來后他就被轉(zhuǎn)移到了普通病房,只是受不得吵鬧,只有秦夫人一個人進去了,他的兩個女兒并一個女婿都等在外面。
他走到聞珩身邊:“沒事了?”
聞珩穿著白大褂,一手里拿著病歷本,一手插兜立在那里,聽宋潯南這樣問給他看了眼病歷。
宋潯南拒絕:“別給我看,你們醫(yī)生的字我一個都看不懂。”
別看聞珩平日的字都是鋒利流暢的瘦金體,可一到寫病歷的時候他的字就飄了,在宋潯南眼中全是一個個奇形怪狀的“w”,還有高有低,有矮有胖。
聞珩笑笑,也不惱:“只要醒過來就基本脫離危險了,剩下的還要看秦老的恢復(fù)能力。”
秦夫人幫秦老掖掖被角走了出來,一出門眼里的淚就控制不住了,這次是高興的。
她看到聞珩跟宋潯南兩人并肩而站,擦擦淚就要往下跪,嚇得兩人趕緊拉住。
聞珩皺眉:“您這是干什么?”
秦夫人緊緊拉著兩人的手,翻來覆去說了好幾聲“謝謝”才終于平復(fù)下來:“太感謝你們了,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我們之前竟然還質(zhì)疑過你們,真是太對不起了,謝謝你們不計前嫌,謝謝,謝謝。”
二女兒也趕忙道歉,止不住感謝他們。
宋潯南生怕秦夫人再暈過去,忙讓她坐下:“都是分內(nèi)的事,您太在意到讓我們不好意思。而且這應(yīng)該是大家的努力,不光是我們。”
當(dāng)初費盡千辛萬苦救出秦老的人,將秦老送來醫(yī)治的人,包括小周、老李等,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幫忙。
秦夫人點點頭:“我知道,我也很感謝他們,感謝大家,是你們一起救了老秦。我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們有需要的,我們一定幫忙,這也是剛才老秦讓我給你們帶的話。”
一位科學(xué)泰斗的承諾比什么都貴重,意味著地位,名聲,金錢,人脈,這些也是秦夫人一家想報答給他們的,只要宋潯南他們開了口,秦家無論如何都會辦到。
而宋潯南卻拒絕了:“都說了是職責(zé)所在,您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他尊重為科學(xué)進步而不懈努力的秦老,自然也尊重在他背后默默支持他的家人。
聞珩也道:“您不用多想,這幾天一直守著太累,先回去好好休息。”
他看了眼兩個女兒,她們趕緊上前攙扶秦夫人:“媽,你先跟我們?nèi)バ菹覀內(nèi)齻輪流守著咱爸,你放心就是了。”
大女兒跟她的愛人扶著秦夫人走了,臨走時大家都在千恩萬謝。二女兒猶豫了下,留了下來。
宋潯南看她:“有話要說?”
二女兒“嗯”了聲,跟他們再次道歉:“剛才已經(jīng)說過一次了,但是我覺得還是要再說一次才好,之前對你們不禮貌實在是非常抱歉,那并非我的本意……”
宋潯南看了眼聞珩,說:“我知道,你只是太擔(dān)心你父親了,也不放心我們。人之常情而已,我跟他說了不會在意就完全不會在意,你不用再道歉了。”
二女兒這才放心,出去了。
宋潯南伸了個懶腰,對聞珩說:“好了,事情差不多解決,我就不留在這里打擾你了,你乖乖上班。”
趙亥盛聽到他的話,抽抽嘴角。
聞珩拿病歷本敲敲他腦袋:“你的學(xué)生們快
回來了,去看看他們。”
當(dāng)初那幫培訓(xùn)的醫(yī)護人員有部分留下來,還有部分被放出去進行現(xiàn)場救援,相當(dāng)于做急診。傷員的傷口基本上都在這一環(huán)節(jié)進行簡單處理再送來后方,極大緩解了后方的工作量,提高救治效率,大家都很高興。
至于這幫人,則都被戲稱為宋潯南的學(xué)生。
“行,我跟錢大哥和周秘書去統(tǒng)計下今天的數(shù)據(jù)。”
他說的錢大哥是這幾天認(rèn)識的,是來救災(zāi)的大學(xué)教授,宋潯南立馬用起來,讓他幫自己做儀器的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建些簡單的數(shù)學(xué)模型分析現(xiàn)有數(shù)據(jù),然后傳到千里之外的公司,讓他們不斷在此基礎(chǔ)上進行項目優(yōu)化。
宋潯南走后一會兒,女婿過來輪值守著秦老,看到聞珩還在,對他點點頭。
“我每天都看他們娘仨哭,現(xiàn)在就盼著爸快點醒過來,”女婿嘆了口氣,對聞珩勉力笑笑,“我也不是總說些喪氣話,醫(yī)生你不要見怪……你可能無法理解我們現(xiàn)在的心情,我這幾天真的很難熬。”
聞珩將看秦老的目光轉(zhuǎn)頭向他,啟唇道:“我理解,我的家人也在這里。”
女婿一愣:“找到了嗎?”
“沒有。”
聞珩將病歷本握得緊了些。
聞媽媽一直沒有消息,他就一直放心不下,卻也知道現(xiàn)在情況這么混亂急不得,只能告訴自己她有可能被別的區(qū)人員救了,兩人暫時聯(lián)系不上。
聞今然那邊情緒一直起起伏伏,他怕出事,跟宋潯南說了后讓他的朋友幫忙看著點。
女婿說:“您在這救人行善事攢善緣,您家里人一定也不會有事,他們肯定都受您庇佑。”
“……但愿如此。”
他又說了幾句,這才停下來,安靜看著病房里的秦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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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潯南一出門就看到又來了不少貨車往地上卸貨。
前不久的猜想成了真,他們這里的方便面,速食面包等等堆積成山,已經(jīng)遠遠超出需求。
災(zāi)區(qū)的群眾開始自己生火做飯,用些米面肉蒸米飯,包包子,蒸花卷,自給自足,大媽大嬸們將鍋鏟掄出了火星,一個個干勁十足。
忙碌的人群們沒尚未從傷痛中緩過神來,卻已經(jīng)知曉了新生的珍貴,想盡一切辦法在讓明天的生活變得更好。
那么剩下的方便面將何去何從,就成了一大難題。
“今天累計救援人數(shù)6128人,輕傷患者4752人,已經(jīng)及時處理就醫(yī),重傷人數(shù)576人,已在現(xiàn)場進行止血或截肢處理。損毀儀器五臺,原因為……救援期間,并未發(fā)生異常,儀器正常。”
宋潯南正拿著一臺護目鏡往外調(diào)取數(shù)據(jù),聽錢大哥分析完,拍拍他肩膀:“幸苦你再分析下了。”
“應(yīng)該的。”
宋潯南剛想讓大家趕緊散去吃飯,就被人遠遠喊住:“等會等會,一會再散,耽誤大家?guī)追昼姇r間。”
宋潯南遠遠看見他:“鄭記者?怎么來這邊了,趙頭兒他們還在忙,你可能要等一會了。”
鄭記者是電視臺的前臺記者,跟自己的團隊從災(zāi)區(qū)第一天開始就扎營在這,深入報道,劃分的四個區(qū)都有他的影子。
他擺擺手:“不是來找他們,是來找你的。”
“我?”宋潯南疑惑。
“對啊,我采訪采訪你不是應(yīng)該的?你不會自己不知道給咱們救災(zāi)帶來多大貢獻吧,宋老板。”鄭記者說笑間已經(jīng)將機器架起來了。
宋潯南摸摸鼻子:“你能不能不要打趣我,我頂多也就是起一個輔助作用。”
“喲,怎么還害羞上了,”鄭記者嘴上調(diào)侃他,轉(zhuǎn)而道,“說認(rèn)真的,你帶來的醫(yī)療設(shè)備挽救了不少人的命,他們都特別想感謝你。而且我聽說你之前
還跟聞醫(yī)生一起救下了秦老?這可了不得了!我昨天打電話去總部,大家可都在夸你,讓我一定要給你做個專訪。”
宋潯南笑著說:“你這么油嘴滑舌能說會道的 ,不就是想讓我答應(yīng)嗎?我又沒說不答應(yīng),上電視宣傳自己公司的好事我為什么不干。”
“干就對了。”鄭記者打了個響指,開始錄制。
“現(xiàn)場的觀眾朋友們大家好,現(xiàn)在是下午十八點,本臺將由前臺記者鄭灝為您播報最新進展……”
聞今然正坐在家里的沙發(fā)上,他無心打游戲,也不想聊天,每天就抱著電視一次次的看最新新聞,翻來覆去地看,就沒停下來的時候。
現(xiàn)在全國上下最關(guān)注的就是朝寧縣的進展,他每次都不會錯過,期冀從里面能看到自己老媽的身影。
“你休息會吧,別看了,眼睛都快紅了。趕緊的,吃點水果,我剛洗的。”孫容熙將果盤擺到茶幾上,聞今然看都不看一眼。
謝窈在公司忙得不可開交,安撫聞今然的重要工作就落到同是男人的孫容熙身上。他原本都在跟路鳶籌備婚禮,一聽說聞今然的狀況趕忙過來,這幾天一直住在聞今然的家里,哪都不敢去。
聞今然抱著膝蓋,懷里塞著個枕頭,對電視努努嘴:“你看。”
孫容熙一看,驚了:“南哥?你看的什么臺?”
聞今然抽了張紙吸吸鼻子,甕聲甕氣道:“就你想的那個臺。”
“……臥槽,竟然去央視了!”孫容熙眼神恍惚,滿臉震驚。
電視里的宋潯南跟往日完全不一樣。他看上去更加干練清瘦了,穿著一身黑,袖子挽到手肘,褲腿扎在高高的馬丁靴里。露出的脖子上多了幾道傷口,剛剛結(jié)痂。他挺拔如竹的站在那里,看向鏡頭的眼神格外沉靜,像經(jīng)過洗煉的匕首,收斂了鋒芒。
“要不是標(biāo)了名字,我都差點沒認(rèn)出來。”
不只是孫容熙這樣想,所有認(rèn)識宋潯南的人都差點沒認(rèn)出他來,畢竟改變太大了。即便容貌還是那樣,說話的語氣完全沒變,眼中的神情卻更為成熟,已經(jīng)成功蛻變?yōu)榱硪粋更完美的他。
宋居偉早就從病房里出來了,只是他出來后才發(fā)現(xiàn)外面已經(jīng)變天了,公司完全沒有自己說話的余地,只能整天在家里,此時剛打開電視就看到了宋潯南的采訪。
鄭記者在電視里說:“這次救援效率的提高離不開我身后這位宋先生的幫助,他在災(zāi)情第一時間趕到現(xiàn)場,傾盡全公司的資源幫助大家共渡難關(guān)……”
鄭記者還在說什么宋居偉已經(jīng)聽不到了,他死死看著電視里的宋潯南,不敢置信瞪大眼睛。
為什么?為什么會是他?
股市上代表南北公司的那只股飛速上漲,漲勢很快超過了不少大牌公司,跟宋氏一片綠油油的景象截然不同。
宋居偉不用看都能猜到一二,他再次后悔自己放宋潯南出了宋家,不然現(xiàn)在他們公司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早知道,宋居偉咬牙想,早知道他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在宋潯南動心思想離開時把他鎖在家里,哪里都去不了!過上幾個月他肯定會老實,跟之前一樣對宋家盡心竭力!
而此時的宋潯南,根本就不是他能輕易再見到的人了。
鄭記者將宋潯南做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問他有沒有想對大家說的。
宋潯南想了想,接過話筒:“我這幾天在災(zāi)區(qū)看到了不少,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成堆的方便面。”
鄭記者知道他要說什么了,皺皺眉,卻沒有攔下。
方便面確實是個問題,也到了該解決的時候。
宋潯南既然決定說,就不會再給誰留面子,直言道:“很感謝大家對災(zāi)區(qū)群眾的募捐,但還是希望慈善機構(gòu)在捐款購買物資的同時能夠仔細(xì)核查災(zāi)
區(qū)的實際情況,以需供應(yīng),提供人群最需要、最有用的物資,而不是做著自以為感動的事,憑借固有印象捐了數(shù)不過來的方便面。”
“我必須要告訴大家的是,我們這里的方便面數(shù)量已經(jīng)達到了一個可怕的數(shù)字,再給朝寧縣的群眾吃上五年都未必吃的完,這還是天天泡面火腿面包的情況。這種情況持續(xù)下去,只不過是對大家善心的浪費,對資源的浪費,”他頓了頓,繼續(xù)道,“現(xiàn)在災(zāi)區(qū)最需要的反而不是這些應(yīng)急食品,他們已經(jīng)開始了新的生活,自己生活做飯,搭帳篷洗衣服,孩子沒有課堂就露天上學(xué),每個人都在迎來嶄新的生活,也請大家相信災(zāi)區(qū)群眾的自救能力,相信他們能憑自己走出陰霾。”
他讓鄭記者給自己拿一下話筒,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放了段視頻。
視頻中是幾個阿姨圍在一口大鐵鍋前炒菜,一人用鐵鍬當(dāng)鏟子翻炒白菜,另一人就瞅準(zhǔn)時機往里面倒調(diào)料,往前是她們家里的男人,此時正□□著上身坐在一處,背上有淤青紅腫,是剛剛賑災(zāi)回來。
大媽們乘好飯,對那邊用土話喊了聲“來吃飯”,幾十口人就圍在一起吃了起來,說著今天的事,商量下午干什么去。
他們每一個人都經(jīng)歷了苦難,甚至連家都沒了,卻將痛苦發(fā)酵成了臉上的笑,眼中有光的繼續(xù)生活下去。
視頻到此為止,宋潯南收起手機對鏡頭鞠了一躬:“感謝大家的理解與付出,我們都只想讓這里變得會更好。”
隨著采訪的結(jié)束,這一短短的視頻立馬在網(wǎng)上廣泛傳播,各大平臺熱切討論。
主要討論的點有兩個,一是捐款機構(gòu)的敷衍不作為,要讓他們拿出正確的態(tài)度對待災(zāi)情;二就是災(zāi)區(qū)群眾的自救能力讓他們感動,所有看到視頻的人都能從他們眼神中讀出對明天的期待。
有條評論被頂?shù)搅饲懊妫骸疚以詾樗麄兪强啻蟪鹕畹模驗樗麄儊G失了太多太多。結(jié)果卻原來是我狹隘了,大家遠比我想象的要堅強百倍。】
#災(zāi)區(qū)視頻#跟#宋潯南方便面#這兩個詞條空降熱一熱二,短時間閱讀量破億,全國都在關(guān)注這件事情。
“宋潯南”這三個字,繼他的識醫(yī)app后再次被大眾熟知。
這一次,是家喻戶曉。
那些敷衍了事,或者好心辦壞事的慈善機構(gòu)眼看形成了巨大的輿論,紛紛出來道歉認(rèn)錯,立刻派人前往災(zāi)區(qū)實地考察,同時將暫停速食產(chǎn)品的派發(fā)。
沒多久,宋潯南的微博賬號發(fā)了條動態(tài)。
【宋潯南v:日升日落,總會迎來新的一天。】
配圖是災(zāi)區(qū)某一天的清晨。陰沉很久的天空終于放晴,天光從云中一瀉而下,照亮了大地。
第110章 第 110 章
秦老雖然年紀(jì)大, 但身體還不錯,恢復(fù)的挺好,也挺樂觀, 見秦夫人傷心自己還笑著安慰她。
因為是聞珩主刀做的手術(shù), 后期也交給了他的團隊來照顧, 宋潯南來過這幾次,也見過秦老, 看他跟家人團聚就沒上前打擾。
這天秦老起得早,秦夫人去外面打飯了,宋潯南路過的時候看里面有他跟一個不認(rèn)識的人,正要打聲招呼就走,被秦老喊住了。
“你等會, 過來,”秦老親切喊他,“快點過來, 小聞這會不在里面, 你去了也見不上面。”
宋潯南抵唇咳嗽一聲:“我不是來找他的。”
秦老也不拆穿, 只讓他先進來說話。
里面的人見他進來, 起身讓座:“這位是?”
“這是我跟你提過的小宋。”
那人立馬眼神一變, 拉住宋潯南的手不放, 嘴里止不住的感謝:“師娘都跟我說了, 這次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我都不知道說點什么好。”
宋潯南被一大男人扯著手不放, 渾身都不得勁兒, 又不好直接撇開, 只得說“沒事都是大家的功勞”, 如此安慰了下, 讓他心情平復(fù)下來。
秦老雖然身子還虛,但偏偏又是個愛聊天的,在旁邊笑呵呵的幫腔,見宋潯南求救的看自己,這才讓人松開:“阿航,你別嚇到人家。”
被叫做阿航的中年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失態(tài),松開宋潯南道歉,又說:“您還說,出事了也不跟我們這幫學(xué)生們說一聲,我還是從電視上看到的,嚇得連夜從國外飛回來了。”
“這不是怕耽誤你們的正事么。”
“什么事能有您重要!”
看著兩人聊天,宋潯南大抵知道了這阿航應(yīng)該是秦老的學(xué)生,就是面像有點眼熟,但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秦老又拉著宋潯南聊了會兒天,話題繞不開宋潯南最近怎么樣,外面現(xiàn)在什么情況諸如此類,跟個慈眉善目的普通老爺爺沒差。
宋潯南說:“外面都挺好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估計再過不久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算一算日子,也離開b市夠久了。
秦老指著他脖子上結(jié)痂的傷口,問:“這又是怎么回事?前幾天我就想問了,只是你光一心想去找小聞,在我這里都呆不久,我都沒好意思問。”
“……我沒有,”宋潯南反駁,又不敢跟秦老頂嘴,抬手摸摸脖子說,“我不久前從后臺檢測到有串?dāng)?shù)據(jù)異常,不放心就去前線看了看,正巧有個房梁沒了支點砸下來,躲的時候不小心被凸起的木刺劃到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聽得兩人卻都皺起眉來。
秦老教訓(xùn)他:“你等他們回來后再處理不也一樣?非得跑去那么危險的地方。”
宋潯南將嘴邊的那句“也不是什么大傷都快好全了”咽回嘴里,換了個委婉的說詞:“儀器出問題我肯定要第一時間檢查的,不然耽誤了救治就麻煩了。再說那么危險的地方也有人天天去,我有自保能力當(dāng)然也能去得,現(xiàn)在沒有余震還比之前更安全了,您別太擔(dān)心。”
秦老瞪他一眼,又問:“那到底是出了什么問題?嚴(yán)不嚴(yán)重?實在不行我讓小航他們幫忙看看。”
宋潯南被嚇了一跳,趕忙擺手:“不用不用,其實不是儀器的問題,是傳輸錯誤,導(dǎo)致后臺數(shù)據(jù)波動。”
讓秦老的學(xué)生給自己看這個,他自己都覺得暴殄天物大材小用殺雞用牛刀。心底滾過一連串成語的宋潯南這樣想。
秦夫人提這飯回來了,見了宋潯南要拉著他一起吃,宋潯南說吃過了,然后走了。
阿航看他走遠,對秦老說:“是個好孩子。”
“是,人家倆孩子救了我的命,還什么都不要,讓我難免過意不
去,”秦老拍拍阿航,“你現(xiàn)在說話有分量,看能不能提點下這孩子?””您放心,只要能幫上忙的我都會幫。“阿航趕緊應(yīng)下,心里想著何止是他,他的那幫師兄弟們都在想該怎么報答幫忙的大家。
宋潯南找了一圈發(fā)現(xiàn)聞珩果然沒在這里,就原路返回了。
路上不少人跟他打招呼問好,宋潯南來的這幾十天里徹底跟大家混熟了,拿著王大嬸送自己的饅頭跟李大媽塞懷里的雞蛋餅在路上解決了自己的早餐,拍拍手正要去找錢大哥讓他跟自己去別的區(qū)一趟,就看到聞珩遠遠朝自己走來。
“你剛才怎么不在那邊?”他問。
聞珩說:“剛才趙負(fù)責(zé)人找我,讓我們?nèi)ヒ惶薈區(qū)。”
隨著災(zāi)情逐漸穩(wěn)定,所有的資源都要重新分配,這次也是過去看看有什么能幫助到的地方。
“正好我也要去,搭一趟你們的順風(fēng)車不介意吧?”宋潯南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褲子。
“一會就來,等會吧。”
宋潯南喊來錢大哥,車就來了。
他們剛來那會只有外面是能通過大車的,后來為了讓運物資的貨車能進,路障都是前一晚清出來了,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基本能攤平的地方都平了,就等著一切安定下來重新修路蓋房子。
大巴司機下來,竟然還是個熟人,就是宋宋潯南來的那位司機師傅。
“師傅,又見面了。”宋潯南跟他打招呼。
司機也挺驚訝:“原來是你們。”
“我們?”宋潯南拿手肘戳戳聞珩的腰,“你也認(rèn)識?”
聞珩“嗯”了聲:“是當(dāng)初送我們來的師傅。”
“哦,原來上次說的醫(yī)療隊就是你們。”宋潯南明白過來,上了大巴,聞珩在他旁邊坐下。
這次也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坐了一車人,心情卻截然不同,大家有說有笑的跟師傅聊著天。
師傅是個非常健談的人,之前開長途,走南闖北見識多了,一口氣跟十幾個人來哦天都不帶打磕巴的。
宋潯南在旁邊聽的津津有味,轉(zhuǎn)頭卻看聞珩望著窗外出神。
“怎么不說話?你今天好像一直很沉默。”宋潯南用手里不知道從哪揪的狗尾巴草逗他。
聞珩從他手里抽走那根草讓他不能再撓自己的下巴,回眸看了宋潯南一眼,說:“今天早上接到通知,說我們可能要撤走了。”
宋潯南皺眉:“要走了?可是,你小嬸她……?”余下的話沒有說出口。
聞珩滾滾喉結(jié)似乎想說什么,最后什么都沒說。
“沒事,我們這幾天再找一找,總是能遇到的,別灰心。”宋潯南不知道怎么說,只能一個勁的安慰他。
聞珩很輕的“嗯”了聲,眼神不知看向了窗外哪里。
其他區(qū)他們不常來,也就是宋潯南會間接通過負(fù)責(zé)人給他們分發(fā)護目鏡和醫(yī)用器械,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平時也是不來的。
“感覺跟我們那邊差不多,也恢復(fù)得很好。”他邊走邊說。
路邊的當(dāng)?shù)厝穗m不認(rèn)識他們,但也知道他們是來幫助自己,都投以善意的微笑,點頭打招呼。
C區(qū)的負(fù)責(zé)人將聞珩他們接到自己的帳篷里,宋潯南跟錢大哥則去了救助站。
錢大哥止不住夸他:“小宋,你這東西也太厲害了,戴上之后真的什么都能知道。”
他佩戴著一個護目鏡,左看右看,十分新奇。雖不是第一次接觸,但每一次都覺得有趣。
宋潯南說:“哥你要是喜歡,等結(jié)束后把你家地址發(fā)過來,我把2.0給你寄過去。誒,你家?guī)讉孩子?給你們多寄幾個。”
“還有2.0啊,”錢大哥嘖嘖稱奇,“算了算了,你這東西一看就死貴,還多寄幾個,你是生怕
自己不破產(chǎn)啊。”
“怕什么,”宋潯南見他還要推辭,說,“你是覺得我們之間這么久的緣分比不上幾個護目鏡?”
“行行行,我算是怕了,比得上,當(dāng)然比得上,”錢大哥擺手笑了,“我家三個孩子,你最好都給他們寄一套過來,不然我可不依。”
“沒問題。”
宋潯南對他笑笑,這笑容反倒讓旁邊的小孩看到了,咿咿呀呀伸手想摸他的臉。
抱孩子的母親握住她小手罵了句“小色鬼”。
宋潯南跟她聊起來:“這孩子看起來不大。”
“對呢,才剛一個月。”
一個月,也就是地震后出生的。宋潯南摸摸她小拳頭,問:“你叫什么?”
“告訴哥哥,說你叫晏清。”
“晏清?”宋潯南重復(fù)一遍,笑了,“好名字,取得海晏河清的寓意。”
“是了,您說的跟給孩子取名的老師一個樣兒,”母親抱著孩子晃了晃,樂意跟宋潯南講點話聊聊天,“您也是從外地過來的吧,從穿著看就不是我們當(dāng)?shù)厝恕!?br />
“那位老師也是?我是從b市過來的。”
母親說:“喲,這也巧了,唐老師說她孩子也在b市,在那邊上學(xué)念書呢。她在這幫了大家不少忙,還辦了學(xué)教孩子讀書認(rèn)字,說這種時候功課也不能落下。小孩子都很喜歡她。”
看得出來這位媽媽也很喜歡唐老師,一說起她的話就停不下來。
宋潯南越聽越不對勁,問她:“您說的這位老師,長什么模樣?多大年紀(jì)?”
“挺漂亮的,年齡……大概三十上下?穿的也好,長相也好,一看就是有文化的老師。”
三十上下。
宋潯南算算聞今然的歲數(shù),倒推的話聞媽媽今年大概是快四十五的年紀(jì),但她保養(yǎng)得宜,一眼認(rèn)錯年齡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這里他坐不住了,讓這母親先坐會,把錢大哥留下照看,自己去找聞珩。
聞珩正在里面開會,就看到宋潯南在門口徘徊,一副很著急的模樣,道了歉先出來。
“你忙完了?”
宋潯南一把揪住他:“阿姨姓什么?”
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反倒讓聞珩聽明白了,一把反握住他:“姓唐,全名唐初微,你是知道了什么?”
宋潯南說:“我不確定,你先跟我來。”
他把人帶到那位孩子的母親那,拜托她幫忙找一下那位唐老師。
見宋潯南帶人過來一臉急切,母親多少意識到了什么,趕緊帶著兩人去了唐老師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學(xué)校。
說是學(xué)校,也不過是幾個大一點的帳篷,中間是塊黑板,暫時用著教讀書寫字。
聞珩一眼就看到了黑板上娟秀的字體,問那位母親:“她人在哪?”
“你先別著急,我?guī)湍愫昂埃迸苏f著提高聲音喊了起來,“唐老師,有人找你。”
“來了,誰找我?”
女人原本笑著從帳篷中走出來,見到聞珩的瞬間整個人都不動了,老半天才顫抖著嘴唇喊了聲:“你……小珩?你怎么在這?”
她說完就緊上前幾步,一把拉住聞珩,雙眼含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