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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1章 第 261 章

    許多年后, 塔姆曾經返回自己幼年生活過的那個福利院,調查自己的身世。

    他想知道,自己的惡劣本性來自何處, 也更想搞明白,自己的悲慘人生究竟是誰造成的。

    然后他就查到, 自己其實來自于某個地下代.孕體雌蟲的肚子。

    他是個被搞錯的胚胎,他基因上高貴的雄父與雌父, 在他出生后檢測出是亞雌的時候,就拋棄了他。

    那個生下他的低賤雌蟲, 實質上跟他沒有任何親緣關系,只是因為懷了他十個月,就千方百計想方設法地,留下了他一條小命。

    能進入那家福利院,已經是他天大的福氣與唯一的生路了。

    塔姆, 其實是某個巴塔利貴族的種, 少爺的基因,奴隸的命。

    自從知道這件事后, 塔姆就自洽了,原來他根上就是壞的。

    所以他才會毫無心理負擔地做壞事, 因為他本來就是個有著一半巴塔利血統的壞種。

    時間回到十二歲那年的那一天, 編號1780的亞雌, 一個大力推搡, 就把身旁那個漂亮的小雌蟲從臺子上給推了下去。

    男孩驚叫一聲,栽下臺去, 摔了重重的一跤, 又嚇又痛,當場哇哇大哭起來。

    旁邊的老師也是嚇了一跳, 慌忙跑過來一邊查看男孩的情況,一邊給同樣受驚的貴人道歉。

    為了顯示對貴人的歉意,老師擰著使壞亞雌1780的耳朵,將他一把拽過去,不由分說就開始打他的屁股。

    那個小亞雌很倔強,被打疼了,也只是紅了眼眶,強忍著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他的舉動終于成功引起了那個貴人的注意,他重新回過頭來打量起了1780:“你為什么要把他推下去?”

    小亞雌挺胸抬頭看著貴人:“因為我不想看他被選上!

    貴人好似對他起了些興味:“哦?你很希望我選你嗎?”

    小亞雌:“是的!”

    貴人笑了:“為了自己能選上,就害別的蟲,你可真是個壞種。”

    旁邊的老師聽見這話,作勢就要繼續教訓他,結果被貴人給攔住了:“這個孩子很壞,不能繼續留在這里,我要帶回去親自調.教他!

    編號1780的鶴頂金冠蝶亞雌,被一位伯爵閣下,從福利院這個牢籠里,帶入了另一個華麗的火坑。

    他十二歲,懵懂無知,壞得天真。

    他從前的名字是1780,他跟伯爵回家之后,伯爵叫他“小東西”、“小壞種”、“小浪狗”、“小騷.貨”……

    這個亞雌沒上過學,也不識字,他從小被訓練地沒有自尊,分不清好壞,也不明白什么是羞辱。伯爵閣下一叫他,他就高興地爬過去,陪著伯爵做游戲。

    伯爵是不能違抗的,他要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伯爵不給他穿衣服,他就不能穿衣服;伯爵給他戴狗鏈子,讓他聽話當小狗,他就當小狗;伯爵讓他用嘴巴伺候自己,他就乖乖地張開嘴,嘴角撕裂開也不能合上。

    但這些都是這個小亞雌愿意去做的,因為做得好,伯爵就會獎勵他。

    他在這里吃得飽穿得好能住大房子,所以有時候痛點累點,也沒有關系。

    就這樣過了一年多,伯爵對他似乎是膩了,亞雌翻開自己劃線計數的本子,發現伯爵找他做游戲的次數,那段時間越來越少了。

    他開始感覺到了不安,他得設法挽回那個曾經很寵他的伯爵。

    于是他大白天的,就穿戴好平時做游戲的裝備,溜進了伯爵的書房。

    那天,伯爵正好在跟幾個朋友談生意。

    衣冠楚楚冠冕堂皇的體面先生們,被這個突然出現的小淫.蟲給驚了一跳。

    不過他們驚訝的眼神,只持續了很短的幾秒鐘,隨后就全都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了曖昧的混沌的神色來。

    伯爵慌忙起身向朋友們道歉,其中一個先生對他擺了擺手,走到窗邊,拉上了厚重的窗簾。

    那是小亞雌人生第一次感到不安,他害怕地躲到了伯爵的身后,伯爵這時已經清楚了狀況,他轉過身來,彎下腰哄著他:“不要怕,那幾位先生,他們也想跟你做游戲!

    說完,就拉著這個小亞雌的胳膊,手在他的后背上推了一把,將這只可憐的小蝴蝶,推給了房間里幾只食肉目的甲殼蟲。

    事實證明,小亞雌先前的不安是正確的,他在那一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難以忍受的巨大痛苦。

    體面的先生表層下,隱藏著不體面的性.癖。

    他們的游戲,從白天,持續到黑夜,再到天亮。

    他們心滿意足地離開伯爵家,留下那個亞雌,滿身傷痕污穢,奄奄一息。

    他的身上不是牙印就是手印,還有皮帶抽出來的血痕,生殖腔撕裂。紅紅白白,青青紫紫,糊成一團。

    伯爵本打算直接給他丟出去,但細想想,也是養了一年多的小玩意,沒忍心,就讓仆從給他洗干凈,叫了家庭醫生來給他治療。

    家庭醫生皮埃爾,是個只有26歲的年輕雄蟲,當他第一次見到慘不忍睹起著高熱的小亞雌時,他手里的診療箱都差點驚掉。

    這個年輕人的三觀都幾乎要被震碎。

    但是因為他還要拿伯爵開的薪水,于是他就只好把碎了一地的三觀又撿了起來,先放到一邊,開始著手為這個小亞雌做治療。

    這個瘦小的男孩發燒昏迷中,一直在喊爸爸,皮埃爾見著他這般樣子,就想起來自己被拐走的弟弟,不由自主地,就開始可憐心疼他,所以給他做治療格外盡心盡力。

    小亞雌燒的難受,身上也疼得厲害,朦朧混沌中,感覺有蟲在照顧自己。

    等到后面燒退了,意識慢慢清醒,小亞雌發現,那個蟲依然沒有走。

    小亞雌經過了這個事情后,朦朧又遲鈍地意識到,伯爵可能有些壞。

    他起先忙著難過,都不怎么搭理皮埃爾,等到后面身體漸漸康復,他才開始察覺到這個醫生的好處。

    皮埃爾長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算好看也不算難看,就是很普通的一個蟲,丟進蟲堆里都找不出他來。

    比起英俊的伯爵,當然遜色,但是皮埃爾討人喜歡,也不完全是靠皮相。

    伯爵很少來看他,皮埃爾卻來的很勤,一天至少能見兩回。

    只要見了面,就是噓寒問暖,關心他,柔聲問他身上還疼不疼,然后就給他換藥。

    小亞雌不知道皮埃爾的職責就是給患者治療,他只知道皮埃爾關心他,性格溫柔可親,于是慢慢地,他就開始喜歡皮埃爾。

    小亞雌覺得,喜歡這事不用遮掩,可以大方表露出來。

    于是他就在某天,皮埃爾給他換藥的時候,用在福利院里學到的、并且已經在伯爵身上實踐過很多次的方式,告訴了皮埃爾自己的喜歡。

    當時小亞雌就躺在床上,袒露傷處,皮埃爾一邊小心翼翼地給他擦藥,一邊問:“這樣痛不痛?你要是疼就說一聲。”

    小亞雌盯著天花板:“不痛……”

    他說著不痛,口中卻不自覺發出來一聲奇怪的嬌.吟,皮埃爾的手顫了下,以為他在頑皮開玩笑,沒往心里去:“不痛就好……”

    小亞雌繼續口無遮攔地艾艾叫喚,音線逐漸跑偏,朝著那輕飄浮蕩的調子去了。膝蓋也合攏了些,碰著了皮埃爾的胳膊。

    皮埃爾意識到不對勁,唰地一下就站直了身子,他面紅耳赤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男孩。

    小亞雌翻了個身,稚嫩的面孔上掛著不合時宜的挑.逗表情:“我是小*狗,你要跟我一起玩嗎?我的舌頭很靈活……”

    皮埃爾惱了,他呵斥了對方一聲:“住口!”

    他轉身把男孩脫下來放在一邊的褲子抓起來丟在了男孩身上:“你怎么能講這種話?你才多大?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自尊心,知不知道羞恥?”

    小亞雌被皮埃爾給訓懵了,

    他長這么大,沒蟲教過他這樣不對。以前沒失寵的時候,他這樣對伯爵,伯爵都會很興奮地夸他是個好孩子,怎么今天行不通了?

    皮埃爾訓斥他,他覺得委屈,很沒面子,就一把抓過被子蒙在了頭上,不再理他了。

    皮埃爾是壞蟲!

    小亞雌一下子就不喜歡他了,正巧,他也好的差不多了,所以之后沒過幾天,皮埃爾就不再露面。

    小亞雌問過了仆從,說是伯爵通知皮埃爾不用再每天過來,小亞雌很高興,他以為是伯爵知道皮埃爾訓自己,在給自己出氣。

    這樣想著,小亞雌內心又原諒了伯爵。

    好起來之后的小亞雌,被伯爵帶去參加舞會,化妝舞會。伯爵在舞會上,跟其他來賓交換玩伴。

    小亞雌不愿意跟其他的蟲玩,但是抗議沒有什么用,他哭泣掙扎反抗,全都沒用。

    他一整晚輪換著,當好幾個雄蟲手里戲耍的小玩意。

    不過好在這次,沒有像上次那樣嚴重,只是稍微有點撕裂傷,發了點低燒。

    于是他便又再次見到了皮埃爾。

    小亞雌疼得躺在床上哭,一扭臉看見皮埃爾進門來,哭得更厲害了:“你走!我不要見到你!你是壞蟲!”

    皮埃爾不管他,冷著一張臉給他治療。

    在這期間,這個男孩一直壞蟲壞蟲地叫他,后來皮埃爾實在忍無可忍,他質問他:“我這樣的是壞蟲,那你說,什么樣的,才算好蟲?”

    小亞雌:“伯爵是好蟲!

    皮埃爾簡直快要氣笑了:“我給你治療,我是壞蟲;他把你害成這樣,他是好蟲?”

    “你這三觀歪的太厲害,不明是非,不辨對錯,你沒救了!”

    “我要是你的雙親,給你教成這么個不分黑白的樣子,我真要羞愧死!”

    小亞雌止了哭聲,但是臉上的淚水還沒干,他眨眨眼,忽然問了皮埃爾一句;“你是在說我的雄父和雌父嗎?”

    皮埃爾:“是啊,我真想去問問他們,到底怎么想的。這么小的孩子,送過來給人這樣糟蹋!到底配不配當雙親!”

    小亞雌:“你犯不著說他們,我壓根就沒有!”

    第262章 第 262 章

    皮埃爾聽完這話愣了下, 沒反應過來:“你怎么會沒有呢?”

    小亞雌:“就是沒有啊,但是我在來這里之前,有很多兄弟和老師。”

    弟弟走失之前, 家庭幸福的皮埃爾思考了一番這種家庭構成,隨后就意識到:“你不會, 是從福利院里出來的吧?”

    小亞雌想了想,含糊地回答:“嗯……是吧!

    皮埃爾心里一下子難過極了, 他在小亞雌身邊坐下來:“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么……小亞雌想了想,從伯爵慣常喊他的那些稱呼里面, 挑出來一個他聽著最順耳的:“我叫小寶貝!

    哪有人叫這種名字的,皮埃爾忍下心頭的酸澀,伸手摸了摸小亞雌的頭:“好好休息,小寶貝,我明天再來!

    小亞雌撇撇嘴:“哦!

    當天夜里, 皮埃爾回到自己的小公寓,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合上眼就開始做噩夢,夢見自己的弟弟跟小亞雌一樣, 被壞蟲欺負。

    清晨時分醒過來,發覺眼眶里都是淚, 眼皮都腫了。

    皮埃爾當天, 就是帶著這副腫眼泡去出診的。

    他先給小亞雌量了下.體溫, 隨后在上完藥之后, 皮埃爾壓低了聲音對小亞雌講:“你不能繼續待在這里了,如果你愿意, 我可以想辦法幫你逃走。”

    小亞雌當時靠在床頭上, 擁著柔軟暖和的被子:“逃走?你要帶我去哪?”

    皮埃爾摸摸他的頭:“去哪都好過留在這里。”

    那可不一定,小亞雌從前接觸過的世界, 跟皮埃爾所認知到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樣的。

    小亞雌生活過的福利院,住宿簡陋飲食粗劣,就這還經常吃不飽,跟伯爵家里一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皮埃爾要帶著自己從伯爵家里逃走,難不成,是還要繼續回到以前那種生活嗎?

    小亞雌搖了搖頭,皮埃爾很困惑:“為什么?你舍不得伯爵?”

    小亞雌:“我在這,每天都能吃到蛋糕!彼岵坏媚菈K飯后的香甜小蛋糕。

    這孩子年紀又小,沒讀過書,眼光也淺,只能看得到眼前這點東西,皮埃爾和他講不通的。

    皮埃爾又生氣了,好言難勸該死的蟲,被拒絕之后,皮埃爾狠了狠心,決定不管他了。

    時間流水般滑過,小亞雌留在伯爵府里,又過了一段好日子。

    伯爵對曾經編號1780的亞雌,興致已經淡了許多,不過好在這男孩被調.教得還不錯,吃膩了嘴的伯爵,時常會帶著他去見一些圈子里的同好,給他們嘗個新鮮。

    跟伯爵處在同一個圈子里,從伯爵這嘗了點鮮味,必然是也要給伯爵點甜頭的,所以伯爵把他往外送時,向來慷慨大方。

    伯爵吃甜頭,小亞雌就得吃苦頭。

    某次,小亞雌又一次被一個身上肥肉油膩膩味道臭烘烘的貴族老頭子欺負了之后,他回到伯爵家,就開始發燒。

    小亞雌經常發燒,伯爵也沒太當回事,直到他燒著燒著,皮膚上起了滿身的紅疹子。

    不到一天的功夫,紅疹子就長大變成一顆顆的水皰,奇癢無比,小亞雌忍不住抓撓,破潰流膿,觸目驚心。

    伯爵這才害怕了,擔心是小亞雌在外面傳了什么臟病回來。

    他胃里一陣惡心后背起了雞皮疙瘩,他命仆從們將小亞雌給處理掉,又叫了醫生來給自己做檢查,生怕傳染給自己。

    皮埃爾拎著診療設備來到伯爵的府里,給伯爵做了個詳細徹底的檢查,確認伯爵身體健康,沒有感染任何疾病。

    臨走時,皮埃爾還是習慣性地,悄悄拐了個彎,想去看看小亞雌這段時間過得怎么樣。

    結果來到小亞雌住的房間門口,還沒進去,就看見一堆仆從在里面清掃消毒,根本沒看見小亞雌的蟲影。

    皮埃爾好奇拉住一個傭仆問了一嘴:“打擾,請問原先住在這的那個小男孩去哪了?”

    傭仆:“你說他呀?哎呦怪可憐的,染上病了,伯爵讓司機連蟲帶被,塞后備箱里,開到郊外處理掉了。司機好像剛回來,正在車庫里給車消毒呢!

    處理掉了……皮埃爾感覺自己的心像被人拿錐子戳了一下,先是嚇一跳,隨后就尖銳地疼了起來。

    皮埃爾提著診療箱,一路跑著去找到了司機,驚恐不已焦急萬分地拉住他:“你把那個孩子處理掉了?你怎么處理的?他現在在哪?”

    司機見他來問這事,拉著皮埃爾到一個角落里,打量了一圈四周,壓低聲:“伯爵閣下讓我弄出去埋了,我到地方一看,還有氣,我就給放路邊了!

    皮埃爾從口袋里掏出錢夾,把里面的鈔票全掏出來給了司機:“帶我去!拜托你了!”

    司機拿了錢:“行,你等我排個班!

    司機開車載著皮埃爾出發時,遠處的天邊烏云翻滾,已經開始響起悶沉沉的雷聲。

    坐在副駕駛上的皮埃爾焦躁萬分,一直催促著司機,能不能開得再快一點。

    等到他們一路輾轉,終于來到司機丟棄小亞雌的地點時,已經下起了傾盆大雨。

    雨水淋得人根本睜不開眼睛,皮埃爾找到了連同小亞雌一起被扔掉的被子,但是小亞雌卻不見了蹤影。

    司機和皮埃爾在附近轉了好久,才終于在旁邊一棵樹底下找到了爬過來躲雨的小亞雌。

    他全身都被那大雨給澆透了,身上一絲熱氣都沒有,皮埃爾找到他的時候,給他抱上車去,手貼在小亞雌的脖頸上好一陣,才探知到其中的微弱脈搏。

    還活著呢,就是病得厲害又凍著了,皮埃爾衣服也顧不上換,就抱著小亞雌給送去了醫院。

    小亞雌在醫院里接受過完全徹底的檢查之后,皮埃爾才發現,他得的根本不是什么可怕的骯臟的病,他其實只是出水痘而已。

    小亞雌在醫院里住了些日子,那幾天,皮埃爾只要下了班就會去醫院照顧他。

    等到后面小亞雌的病癥慢慢消退,也為了更方便些,皮埃爾就把小亞雌接回了自己的小公寓。

    經過了這次的死里逃生之后,小亞雌明顯比之前長大了許多,也不再貪戀伯爵府里的好日子了。

    他一心一意地,依戀上了皮埃爾。

    他心底里對皮埃爾生出來一種強烈又濃郁的情感,他不知道該如何回報皮埃爾對他的好,于是就在某一個深夜里,只穿著一條小短褲,爬上了皮埃爾的床。

    他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會;他只有這一具青澀的還沒有發育完備的身體,以及通身的取悅雄蟲的本領。

    他對皮埃爾所做,一如當初對伯爵所做的那些,而且更嫻熟、更富有技巧性。

    他的雙手光滑柔嫩,唇舌濡濕嬌軟。

    皮埃爾即使是累極了睡沉了,沒過多會,也被小亞雌給弄醒了。

    皮埃爾初醒時,沒反應過來是怎么了,只覺得被窩里有異動,他睡眼惺忪地伸手摸索著開了床頭燈,掀開被子一看。

    小亞雌就趴在他的被窩里,靈活地吞吐著。

    皮埃爾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他來不及多想,身體就先一步做出了反應,他一把將大病初愈的小亞雌從床上給推了下去。

    摔下床去的小亞雌懵了,皮埃爾渾身哆嗦著,面紅耳赤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下床來劈頭蓋臉對著他就是一通訓。

    小亞雌不明所以,只覺得皮埃爾又兇又可怕,皮埃爾跟他講的那些東西,一句沒聽懂,他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抹著眼淚開始嗚嗚地哭起來。

    皮埃爾滿腔羞惱的火氣,隨著小亞雌的眼淚一并給消解了,他無可奈何地嘆口氣,從地上把小亞雌給扶起來,找衣服給他披上,讓他回自己的房間睡覺。

    但是小亞雌完全誤解了皮埃爾的行為,從前在伯爵那里,如果自己服務的不好,惹得伯爵不高興,就意味著接下來好一段時間的冷遇。

    小亞雌很害怕,他擔心皮埃爾也會那樣對待自己,就說什么也不肯走,最后甚至直接跪下來,抱著皮埃爾的大腿哭,死活不愿意離開。

    這招在那些貴族雄蟲老爺們那里,沒什么用,但是在皮埃爾這,還是很好使的。

    皮埃爾被磨得沒法子了,最后只得同意,當晚小亞雌可以留下來跟他一起睡覺。

    但同時,皮埃爾也板起面孔來,給他立了規矩。

    從今往后,只要他還想在皮埃爾這住,他就必須得遵守:

    絕對不能在皮埃爾面前赤.身.裸.體,洗澡換衣服都要關門;絕對不能趁著皮埃爾睡著,偷偷扒他褲子。

    小亞雌哭著答應了,自此之后,他便留下來,和皮埃爾一同生活。

    皮埃爾的薪水很豐厚,多養個小家伙沒什么問題,只是他作為醫生格外地忙,不能總是在家里照顧小亞雌。

    所以他就撿著閑暇的時間,教給他一些最基本的生活技能,教他認字讀書看新聞學道理。

    但是小亞雌并不是很愛學,他最愛的是搗鼓好吃的,吃飽了就用皮埃爾買給他的光腦打游戲看動畫片。

    小孩子貪玩也正常,自從小亞雌學會煮飯之后,家里一日三餐都是他做,皮埃爾回家就能吃上飯,不用再像以前那樣筋疲力盡進家門,面對著冷鍋冷灶唉聲嘆氣,因此也不太拘著他。

    小亞雌一直到這時候,也仍然沒有名字,皮埃爾嘗試著給他起過一個,叫“薩夏”。

    結果第二天小亞雌出門遛彎,碰見鄰居家養的卷毛狗也叫這名,小亞雌很生氣,當晚就通知皮埃爾,以后要叫他“小寶貝”,不要叫什么“薩夏”!

    小寶貝在皮埃爾這里,一直長到了十五歲。

    他雖然抗拒書本,只愛玩耍,但是因為接觸到的世界面廣了,認識到了一些正常蟲,耳濡目染,也漸漸懂得了一些常識。

    他后知后覺,異常遲鈍地意識到,從前在伯爵府里面,伯爵對他所做的,都是一些壞到透頂的事情。

    包括他長大的那個福利院,那些老師也很壞,就是他們,把他給教成了一個不知羞恥自甘下賤的俵子。

    這個詞,是他從街邊一個肉店老板那聽來的,是罵蟲的話,是很難聽的話,專門用來罵那些沒有底線的蟲。

    壞伯爵的游戲,是侮辱、蹂.躪、踐踏。

    小亞雌想明白這些事的那一天,他把自己關進房間里,不吃不喝哭了一整天。

    他心想,伯爵才是俵子,伯爵是最不要臉最下賤最骯臟的俵子!

    小亞雌哭完之后,看看表,皮埃爾快要下班了,他抹干眼淚,洗了把臉,紅著眼眶去給皮埃爾做晚餐。

    皮埃爾回家之后,他竭力地假裝若無其事,但還是不自覺地,把自己縮進了飯桌的一角,避免跟皮埃爾有身體上的接觸。

    他跟那么多不認識的雄蟲玩過那種游戲,他第一次和皮埃爾見面,皮埃爾就給他處理傷口。

    皮埃爾肯定什么都知道,而且他曾經還那樣挑逗過他。

    正處在青春期的小亞雌,感覺痛苦極了。

    他的痛苦具象化,就是盤子里的肉排,被煎熟了、熟透了,刀切開、叉子扎起來,放到嘴里嚼著,被牙齒仔細地磋磨過。

    一團稀巴爛的肉,那就是他自己,他的尊嚴,那些貴族們,吃掉了他。

    小亞雌咬著下唇,吞著眼淚,默默地吃飯。

    皮埃爾拿過遙控器,給電視機換著頻道,放映屏幕中一閃,跳出來一則社會新聞,

    小亞雌聽見聲音,淚光里偷偷瞄了一眼,當場怔住。

    電視機畫面里,是記者采訪青年才俊的伯爵。

    他還是那么英俊瀟灑,器宇不凡,他意氣風發地對著記者和鏡頭,發表自己對于聯盟經濟市場的看法。

    被他拋棄的小亞雌差點死掉,而他依然生活得很好。

    小亞雌一聲不吭地攥緊了手里的餐刀,那刀刃,單薄、鋒利,一下子,就能把厚厚的肉給切開。

    洶涌的恨意在他年輕的心臟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第263章 第 263 章

    皮埃爾抬頭看見新聞里的伯爵也是愣了一下, 隨后馬上切換了頻道,換成了小寶貝最喜歡看的機甲動畫片。

    他擔心剛才自己一愣神,多停留了幾秒的時間, 小亞雌又看見伯爵會傷心,就悄悄地轉頭瞄了一眼, 看見對方低著頭一聲不吭地大口吃飯。

    好像沒什么異樣,皮埃爾刻意地找起了話題:“你今天在家里怎么樣?”

    小亞雌吃的頭也不抬, 口中塞滿了食物,含糊不清地:“挺好!

    皮埃爾點點頭, 叮囑他:“我聽人家說,外面局勢不好,拉貝爾跟卡斯諾好像是要打仗了。”

    小亞雌:“哦。”

    那種事情很遙遠,小亞雌沒覺出什么危機感來。

    皮埃爾:“我白天不在家的時候,你盡量別出去。我今天回來, 在前面那個街區里, 看見有卡斯諾籍的僑民在罷工聚眾游行,亂的很。”

    小亞雌終于抬起臉來問了一嘴:“他們為什么要游行。磕鞘窃诟墒裁?”

    皮埃爾嘆口氣:“大約是在反對戰爭吧, 好好過著日子,誰都不想打仗。”

    小亞雌嗤笑一聲:“打仗不是皇帝跟貴族們想打的嗎?他們游行有什么用哦, 他們說了又不算!

    皮埃爾訕訕地:“吃你的飯, 別胡說!

    “我一會也得去收拾下東西了, 卡斯諾那邊已經在大規模撤僑, 情況要是繼續壞下去,我恐怕沒法繼續在這待了!

    皮埃爾憂心忡忡地瞧著小亞雌, 他自己是卡斯諾籍, 想走隨時可以跟著撤僑隊伍轉移。只是可憐這小亞雌是個黑戶,不管是一并帶走還是留下, 都是個問題。

    皮埃爾思考了許久,決定,找個機會,托關系去開個收養證明,也好給小亞雌辦個出境的護照。

    難處就在于,皮埃爾只比小亞雌大十來歲,又沒有血緣關系,當法律認可的監護人,怕是不太容易。

    小亞雌這邊,對皮埃爾的心事一無所知,他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了自己構想的復仇計劃里面。

    他要殺了伯爵,他覺得他對伯爵的恨意,只有伯爵死了才能消解。

    十五歲的小亞雌意識不到,這個復仇的任務有多么艱巨,他想當然地認為,殺掉伯爵一個活生生的雄蟲,就跟在游戲里面,擊殺掉一個任務目標一樣容易。

    游戲里面,作戰用槍,但是他搞不到槍。

    皮埃爾是個很謹慎的蟲,因為家里有個容易沖動的青少年,所以他們家沒有配備用來防衛的槍。

    小亞雌于是就買了一把方便攜帶、削水果的小刀,白天皮埃爾上班去了,他就在家里哼哧哼哧地磨刀。

    小亞雌給皮埃爾做飯的時候,魚都不敢殺,每次想吃魚都只會去超市里買處理好的魚排。

    但是他對自己的膽量非常有信心,他只是不敢殺魚,他未必不敢殺蟲!

    那把本來就開了刃的小刀,很快就磨好了,小亞雌把小刀揣進口袋里,天天上街去閑逛,幻想著能跟伯爵來個偶遇。

    要是換在以往那種和平歲月里面,這根本就是癡蟲做夢,貴族階層的伯爵,怎么都不可能會出現在這種平民社區里面的。

    但命運的詭譎,有時候確實是令人看不透的。

    皮埃爾租住的小公寓,處在一片卡斯諾僑民聚集的社區里面,這片社區里有很多商業樓,是貴族名下產業、雇傭低價僑民做工的經營模式。

    卡斯諾僑民集體鬧罷工,其中就有伯爵的工廠。

    尊貴的伯爵閣下,面對著平民的無理取鬧,盡管也是火冒三丈,但為了能盡快哄得他們繼續工作,避免給自己的工廠帶來太多損失,他不得不親自出面,安撫這群員工。

    但是那個場面,極度混亂,保鏢們一部分在前面攔住了暴躁的僑民,另一小部分則護送著伯爵,抄小道離開現場。

    伯爵在保鏢秘書的陪護下,拐進了一條巷子,猝不及防地跟坐在巷子口花壇邊上,穿短褲露著兩條細白腿吃冰棒的小亞雌,來了個面面相覷。

    朝思暮想要殺的對象,做夢似的就出現在眼前了,小亞雌當場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瞬間愣在了那里。

    伯爵早已是成年雄蟲,兩年時光并沒有讓他的外貌改變多少,所以小亞雌一下子就認出了他。

    但是在這兩年里,小亞雌的個子抽條,眉目也舒展開了,已經長成了一個亭亭少年。

    伯爵并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他,只是覺著很眼熟,同時,他的注意力,已經全都被小亞雌露在外面白嫩修長的雙腿給吸引走了。

    伯爵好獵艷,但他對美貌的成年雌蟲沒什么興趣,他就喜歡那種還沒有發育完全的青澀花骨朵,十歲上十五歲往下,再小點太稚嫩,再大點也失了風味。

    這男孩是亞雌,天然顯得小些,剛剛十五歲,標準上卡得嚴絲合縫。

    長相雖然只能算清秀,但是伯爵眼光毒辣,一眼就瞧出來,他是個風騷透骨的小浪.貨。

    伯爵就盯著他,看他將手里圓柱狀的棒冰吞進了口中大半,又吐出來,伸出粉紅柔嫩的舌尖,去探尋接著棒冰融化溜到底將將要滴落的甜水。

    伯爵覺得自己心底里有火,燎得他口干舌燥,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就走上前去:“小朋友,冰棒在哪買的?”

    小亞雌把嘴里的棒冰抽了出來,嘴唇凍得紅艷艷,他伸出一根手指給伯爵指了一下:“往那邊去,左拐,有個冷飲店!

    伯爵從錢夾里抽出一張鈔票給眼前的男孩:“好孩子,你能不能給我帶個路?”

    小亞雌跟伯爵深深地對望著,他探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上的甜味,又露出了以往他最招牌的挑逗神色。

    他接過伯爵的鈔票,站起身,身體幾乎要貼上伯爵:“跟我來!

    伯爵回頭對身邊的保鏢秘書說了一聲:“你們在這等我一會。”

    小亞雌把鈔票塞進了上衣口袋,那個口袋里同時還裝著那把鋒利的小刀。

    小亞雌單手插.進口袋里摸著刀柄,快步走在前面。

    伯爵跟在他身后,一路上目光將前面的男孩身影盤剝了一遍,最后曖.昧地落在那對挺翹圓潤,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的小屁股上面。

    小亞雌沒有領著伯爵去買棒冰,他直接把伯爵領到了他跟皮埃爾現在住的那間小公寓門口。

    伯爵站在門前的草坪那里,打量了一眼面前這棟半新不舊的二層小樓。

    伯爵詫異:“你怎么帶我來這?這是什么地方?”

    小亞雌轉過身來:“主人,這是小浪狗現在住的小狗窩!

    那樣久違的一聲稱呼,將伯爵的記憶零星的喚醒了一絲半縷,他重新打量起了眼前的男孩:“你是……”

    小亞雌哭了起來:“主人,當初我怕你不選我,直接把我的朋友從臺子上推下去。你那時候還說要好好教我,怎么我只是出了場水痘,你就不要我了?”

    伯爵記憶里男孩的影像,跟眼前的少年重合在一起,他瞬間恍然大悟,抬手拍拍小亞雌的臉:“你是那個金冠蝶,你是小壞種!

    小亞雌躲開他的手:“主人不要我,也不認得我了……”

    伯爵走上前去,捧著他的臉給他擦眼淚:“哪的話?我這不是認出你了嗎?你這兩年,怎么過的?”

    小亞雌發著顫委委屈屈:“有個好心的蟲收養了我!

    這少年現在看起來,營養充足,穿的雖然不怎么樣,但是干凈整潔,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個正經好人家養著的孩子。

    伯爵挑小玩物,漂亮是其次,首先得干凈沒病。

    伯爵一只手探到小亞雌身后,掐了他一把:“我才不信會有這樣的好蟲,你住人家家里,是不是天天賣你這張小屁股?”

    小亞雌捂著剛被掐過的地方:“沒有!主人,我好想你……我家里,白天只有我在家,你跟我回家吧……”

    伯爵再次抬頭,看了一眼門牌號,默默記下了:“不行,我得回去了,我今天還有事,改天再來看你。”

    男孩打算把伯爵騙進家門后再動手的計劃落了空,他一把揪住了伯爵的袖子:“我不讓你走!”

    伯爵的手在男孩腿上揩了一把:“急什么,小騷.貨,怕我不來了?”

    他就是怕今天錯過,伯爵就再不來了,但是伯爵完全不以為意,他摟著男孩親了個嘴,又狠狠地揉搓了一把:“等我有空,我親自上門來艸死你。”

    伯爵說完轉身就走了,小亞雌站在門口,恨得直跺腳,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怎么就連刀都沒來得及拔.出來呢!

    他心里空落落的,眼睜睜看著伯爵走了,他走進家關上門,蹲在玄關那里哭了一場。

    他覺得,伯爵肯定是一去不回了。

    假如是在兩年前,多半是這樣,但這兩年里面,伯爵的生活,也發生了許多改變。

    伯爵在這期間結了婚,他的雌君家很有些財力,所以伯爵得給他幾分面子,玩小蟲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放肆地養在家里了。

    而且自從把那個小壞種丟掉之后,伯爵有很長時間,都沒再能找到一個合心意的小玩物。

    后找的那些,一個個哭哭啼啼怕得要死,調.教起來麻煩得要命。

    這種情形之下,伯爵很難不懷念以前那個被他調.教透了的小壞種,時常后悔,自己怎么就一時沒轉過彎來,把他給扔出去了呢。

    伯爵這邊正是久曠,心火難耐之際,居然又讓他見著了這小玩意。

    色.欲上頭令智昏,他根本沒時間去細想,他的傲慢也天然地使他不把一個亞雌放在眼里,一點都沒覺著,這忽然冒出來的艷遇是禍事。

    伯爵第二天,支走了會跟他雌君打小報告的保鏢秘書,親自開車過來找小亞雌。

    小亞雌一見著他,又驚喜又激動,立刻就把他給請進了家門,然后就把門給上了鎖。

    伯爵大白天地進到陌生人家里,去侵犯這家的養子,這種背德的刺激感,使他完全原諒了地點的簡陋。

    一進門來,就迫不及待地在客廳里撲倒了男孩。

    小亞雌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就趁著伯爵沉醉于啃吻他的間隙,從衣服口袋里摸出早就準備好的小刀,對著伯爵就揮了下去。

    小亞雌的構想,是刀刃可以直接劃開伯爵的喉嚨。

    但他完全沒有考慮到,巴塔利雄蟲與亞雌之間的體型、力量級與反應速度的差距。

    伯爵一伸手就攥住了他的手腕,刀刃只是在伯爵的下巴那里,劃出了一道小口子。

    異變使伯爵馬上恢復了神智,他扭臉看看男孩手里的刀,拇指在下巴傷口上蹭了一把,垂眼看見指尖上沾了血。

    他完全冷靜下來了,他重新審視起了身下的小亞雌,一字一頓地:“小賤貨,你要殺我?”

    男孩的身體因為恐懼而不可抑制地發起了抖,他在那一瞬間明白,一切都完了。

    伯爵下巴染血,他奪走了小亞雌手里的刀:“你死之前,我得先玩夠本!

    第264章 第 264 章

    如果不是那天早上, 皮埃爾出門時,跟外出遛狗的鄰居多聊了兩句。

    對方告訴他,前一天, 他看見皮埃爾的弟弟在家門口,跟一個陌生的雄蟲摟抱在一起, 提醒皮埃爾多注意一下弟弟的交友情況。

    如果不是皮埃爾當天,一直心神不寧, 莫名煩躁。

    如果不是皮埃爾在檢查行醫裝備時,發現有一本重要病例冊落在了家里, 他不得不回家一趟。

    小亞雌,可能就真的會被伯爵活活凌虐致死了。

    皮埃爾還沒進家門,就已經先感知到了粘在門把手上的、屬于另一個雄蟲的信息素氣味,而這個氣味他無比熟悉,它來自于伯爵。

    皮埃爾只覺得頭皮一麻, 迅速掏出鑰匙開門, 小亞雌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開門的一剎那就灌進了耳朵里。

    皮埃爾順手抄起了一根棒球棍, 直奔傳出哭聲的房間,一腳踹開門, 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一棍子敲在了伯爵的后腦勺上。

    伯爵被這一棍子砸了個半死, 哼都沒哼一聲, 身體朝著一側歪倒,順著床邊滑了下去。

    皮埃爾看了一眼床上, 白床單洇著大灘血跡, 小亞雌光著身子躺在上面,下半身血肉模糊。

    皮埃爾紅了眼睛, 掄著棍子就朝伯爵的頭上砸,等到他發泄完之后,回過神來的時候,伯爵的腦袋,已經讓他給敲成了一顆紅瓤橫飛的爛西瓜。

    皮埃爾直起身子,盯著伯爵慘不忍睹的尸身看了一會,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血,扔掉棍子,轉身走到房門口,從里面鎖上了門。

    他放著小亞雌臥室地上的伯爵尸體沒管,徑直走向床邊,把床上的小亞雌抱了起來。

    奄奄一息的男孩窩在他的懷里,朝地上的尸體看了一眼,眼睛一翻,就嚇昏了過去。

    皮埃爾抱著男孩進了浴室,把他放進浴缸里,放水,洗掉他身上的血液和污穢。

    同時,他也將自己身上沾了血的衣服脫下來,塞進了洗衣機。

    皮埃爾沉著冷靜地聯系上同事,以身體不適為由,請了兩天假。

    請好假之后,他從浴缸里撈出洗干凈的小亞雌,將他抱進了自己的臥室。

    他先給小亞雌檢查了傷勢,幫他進行了簡單的治療之后,扯過被子給他蓋好。

    然后,他開始處理伯爵的尸體。

    皮埃爾將伯爵赤.裸的尸身裝進了一只大號的行李箱,他把行李箱塞進了自己汽車的后備箱里,他開車用了數小時的時間,來到了某個廢棄醫院的舊址。

    陰涔涔冷寂寂的白墻建筑,腐朽衰敗,荒草叢生。

    皮埃爾于黃昏之時,拉著行李箱穿梭其間,周遭寂靜無聲,只有行李箱輪子滑過地板的咕嚕響動,在空蕩的醫院回廊里被無限放大。

    所過之處,行李箱的縫隙中滴落的殷紅,在皮埃爾的身后拖出一線蜿蜒血痕。

    他是此間唯一的活物,但意外的,皮埃爾感覺自己的內心一直都很安寧。

    那是一種連他自己都感到詫異的沉著冷靜,就像本該如此,他一頭扎進他的命運里去,心平氣和地接受了自己的陰暗面。

    皮埃爾拖著行李箱,來到了舊醫院存放生化標本的庫房,打開行李箱,顯露出了蜷縮其間早已呈現蟲化狀態的雄蟲尸體。

    伯爵周身赤.裸著,躺在里面,讓皮埃爾回想起許多年前,他上解剖課時,所見到的未出世蟲胚,縮在雌父孕囊中的形態。

    皮埃爾把行李箱挪到一汪標本池邊上,踢了一腳,行李箱翻仰過去,里面的尸體撲通一聲,就掉進了渾濁發綠的福爾馬林溶液里面。

    尸體落進防腐液,就像胚胎回歸羊水,身為醫生的皮埃爾站在池子邊上,默默良久,忽然體悟到,死亡,也是一種新生。

    他要讓伯爵之死,變成小亞雌的新生。

    皮埃爾處理完尸體后立刻返回家中,將伯爵留下來的衣物燒掉,清理房間里的血跡。

    最后終于一切都清理妥當之后,皮埃爾脫下手套,沖了個澡,頭發都來不及吹干,就光著上半身筋疲力盡地爬到了床上。

    睡在旁邊的小亞雌醒了,他從被子里鉆出來,伸出胳膊摟住了濕漉漉的皮埃爾。

    黑暗中,皮埃爾聽見懷里的男孩低聲抽泣著,男孩小心翼翼地詢問:“皮埃爾,我是不是,把你的人生,都給毀掉了?……”

    皮埃爾那時候累極了,他回抱著同樣洗完澡沒套衣服的小亞雌,他們皮膚相貼著,互相暴露出了最赤裸的一面:“沒那么糟糕。”

    小亞雌的眼淚全落在皮埃爾的臂彎里了:“我以后,什么都聽你的……我這條命也給你,你就是叫我去死,我也愿意……”

    皮埃爾輕撫著小亞雌的頭發:“小寶貝,我給你個正式的名字吧,以后,你就叫塔姆。我帶著你,回我在卡斯諾的家。”

    小亞雌抽了抽鼻子:“好!

    從那天開始,他就叫塔姆了,他頂替了皮埃爾親弟弟的身份。

    皮埃爾火速為他辦理了各種證件,趕在警察調查伯爵失蹤案找上門來之前,跟著卡斯諾的撤僑隊伍,坐上了飛往卡斯諾的飛船。

    塔姆與皮埃爾在卡斯諾共同生活了七年,這七年里,他們之間的關系,是兄弟、師生、愛侶。

    他們回到卡斯諾之后,過了不到小半年,拉貝爾與卡斯諾就正式開戰了。

    戰事如火如荼,皮埃爾帶領著小塔姆,加入了卡斯諾聯盟的軍情處。

    這并非是皮埃爾有一顆要報效卡斯諾的心,他長期旅居,沒有什么故土概念。

    他為卡斯諾政局做事,更多的是為了在戰爭期間,謀求一份穩定的薪水,用來養活他跟塔姆的小家。

    戰爭使許多家庭都陷入了困窘,皮埃爾過去收入很好,塔姆之前在他身邊已經過慣了優渥的生活,他不想讓他的小弟、他的小雌君都已經跟著他了,卻仍然過回跟小時候沒差別的苦日子。

    幸運的是,皮埃爾是知名醫學院的畢業生,從業履歷也非常優秀,因此在卡斯諾很快就得到了重用。

    皮埃爾與塔姆之間的情感遞進,是一種漫長的、水滴石穿的過程。

    在去卡斯諾之前,他們就已經親密無間了。

    他們同桌進餐,同床而眠,彼此全都互相了解對方身體的每一處細節。

    他們是戰友,是共犯,對外共同隱瞞著對方不能公之于眾的、最深刻的秘密。

    但是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們之間最親密的肢體接觸,也僅限于擁抱,塔姆滿十八歲之前,他們甚至都沒有接過吻。

    十六七歲的塔姆,曾經許多次熱烈地親吻過皮埃爾,皮埃爾始終緊閉著雙唇,一如無數次塔姆想要獻身給他時的狀態:不拒絕、不回應。

    他們互相對彼此,都有著很濃烈的情感,但這種情感,它一點都不像愛情。

    他們之間,似乎缺乏雄蟲與雌蟲之間,那種強烈的性吸引,至少,在最開始的幾年是這樣的。

    塔姆自幼接觸到的情感啟蒙就是扭曲的,所以他自身也根本分不清,自己對皮埃爾的愛屬于哪一種。

    在他的意識里,與皮埃爾發生關系,只是比同居同眠稍微深一層的親密互動而已。

    一直都沒有,讓他感到很遺憾,就像主人拒絕寵物進他的臥室,但整體上,對他們的感情,不會有什么影響。

    但在皮埃爾這里,卻根本不是這樣。

    他是接受過良好教育、曾經擁有過幸福家庭氛圍的雄蟲。

    塔姆是他救助的小亞雌,是他名義上的弟弟,他本性里的良知,告誡著他,他對塔姆的情感占比里,大部分應當是責任與親情。

    對這樣一個小他許多歲、曾經還遭受過侵害的亞雌,生出欲.望,這會令他產生強烈的罪惡感。

    皮埃爾就這樣,在責任、親情、良知與罪惡感里,自我拉扯了許多年。

    尤其是塔姆在日漸長大、發育成熟……皮埃爾對自己感到愈發驚恐,因為他就快要堅持不住了。

    塔姆的年齡,悄無聲息地爬過了十八歲,他自己沒什么感受,皮埃爾倒是意外地在意。

    他在塔姆十八歲生日前好幾天,就翻過了日歷,喃喃自語著,塔姆過完這個生日,就成年了。

    成年……皮埃爾想著這個概念,出了神,半晌才從飛到云端的思緒里,把自己給拉回正軌,繼續手頭上的工作。

    塔姆過生日那天,皮埃爾專門買了個蛋糕慶祝。

    晚飯的時候,他們互相喂對方吃蛋糕,喂著喂著,塔姆就坐到皮埃爾的腿上,鉆進皮埃爾的懷里去了。

    皮埃爾是一直到塔姆摟著他的脖子,跟他撒嬌,要吃他唇角的奶油時,才猛然意識到不對勁的。

    皮埃爾把塔姆從身上推了下去:“你長大了,我們不能再這樣!

    塔姆不理解皮埃爾為什么好端端地突然翻臉:“皮埃爾……”

    皮埃爾一本正經:“我早就提醒過你了,不要喊我的名字,你得管我叫哥哥。”

    塔姆才不叫,他挪著屁股,又擠到了皮埃爾身邊,不能坐他腿上,就跟他緊挨著:“皮埃爾,你最近這是怎么了?你以前都不這樣!

    塔姆用他的腦瓜認真思考了一番,冒出來一個非常驚悚的猜想:“皮埃爾,你該不會是,想結婚了吧?”

    塔姆的依據是,他偶然到皮埃爾辦公場所去找他,發現皮埃爾的同事里有好多雌蟲。

    當時塔姆就產生了莫大的危機感,他害怕皮埃爾會跟其中的某一個,日久生情,然后步入婚姻的墳墓。

    皮埃爾對塔姆的懷疑,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

    他在單位里,工作能力確實很強,但是私人風評一直不佳,他跟同事們多半只是表面上合得來。

    試問,一個三十歲還沒結婚,沒有未婚夫、沒有男朋友,家里面養著一個跟自己長得一點都不像的亞雌弟弟,沒事就跟弟弟摟摟抱抱的雄蟲,他的外界風評,怎么可能會好呢?

    皮埃爾認真地跟塔姆解釋:“我現在的薪水,養你一個剛剛好,再多一個,我就養不起了。”

    塔姆聽完這個解釋,非常開心,皮埃爾的錢只能給他花。

    他磨磨蹭蹭地,就想坐到皮埃爾的大腿上去。結果還沒來得及實施,就再次被皮埃爾給推開了。

    塔姆很沮喪,他不了解皮埃爾此刻的內心掙扎,他只是一個勁地往上貼,撒著嬌:“皮埃爾,你不要推開我……你親親我吧,你抱抱我……我想要你,你想不想要我……”

    塔姆趁著皮埃爾不注意,悄悄地就把自己上衣扣子給解開了,他拉著皮埃爾的手,讓他撫摸自己。

    皮埃爾的手指貼上那顆嫣紅的小豆子時,才猝然清醒過來,他一把攏緊了塔姆的領口:“不行,我跟你不能這樣!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被拒絕的塔姆徹底傷心了,他轉過身去,跟皮埃爾拉開距離坐,低著頭,吧嗒吧嗒地掉眼淚。

    “你不要我……”塔姆抬手擦了一把,“這么多年了,你一直都不肯要我。”

    “你是不是……就是嫌我不干凈?嫌我是個亞雌,不能給你生蟲崽!

    皮埃爾立刻反駁:“沒那回事!我不是給你看過紀錄片,上過課了嗎?不要覺得自己不干凈,不要給自己一個受害者身上套枷鎖……”

    塔姆聽不進去他說話,他捂著臉痛哭起來:“我搬出去吧,我搬出去,你好找個正經雌蟲結婚,不用帶著我這么個累贅……”

    皮埃爾坐過去,將塔姆摟在了懷里:“我不結婚……”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后面告訴塔姆的是:“我們,在法律上,現在是親兄弟……我們結不了婚……”

    塔姆聽見這話后,眼淚汪汪十分驚訝地抬臉看著他。

    皮埃爾盯著眼前這雙水光瀲滟的眸子,只覺得內心里,從殺掉伯爵之后開始滋生出的陰暗面無限擴大,簡直快要將他的一整顆心,一整個人都給吞進去了。

    塔姆是他救的,他養的,現在還跟著他姓,塔姆自己都說了,他這條命都是他的。

    這是他的小雌君,他的小玩意,有什么不可以,為什么不可以?

    皮埃爾周身的信息素都開始翻涌了,但是塔姆是亞雌,他感覺不到。

    皮埃爾跟他頭碰著頭:“兄弟……不倫,在教義里,死后是要下地獄的……”而他,犯有殺孽,本來就是要下地獄的。

    塔姆:“那就下好了,我不怕,你去哪我都陪著你!

    塔姆的承諾讓皮埃爾終于抑制不住地情動了,他托著塔姆的下巴,主動貼過去,先是小心翼翼地嘗了下滋味,隨后就放縱開,一邊深吻著他的小塔姆,一邊將他壓倒在了沙發上。

    皮埃爾始終認為,塔姆也許并不太能理解愛情,但是沒有關系,他會慢慢教給他。

    第265章 第 265 章

    審訊室里很安靜, 除了艾倫斯不時發問外,就只剩下塔姆的聲音在平靜的講述。

    塔姆在提及自己的身世與曾經所遭受的侵害時,一直都是一種滿不在乎的口吻,

    艾倫斯聽著,也曾陷入到了短暫的迷惘, 一時之間有些搞不清楚,是因為這段記憶過于殘酷, 所以塔姆在輕描淡寫,還是他是真的已經因為皮埃爾而徹底療愈了自己。

    直到后面, 塔姆講起他與皮埃爾在一起的往事時,滿臉的甜蜜沉醉。

    艾倫斯有那么一時片刻也走了神,他的目光不自覺地瞄向審訊室旁邊那面單向鏡。他知道鏡子后面,戴維正在注視著這里。

    艾倫斯恍恍惚惚地想到,可能時間真的會沖淡傷痛, 等到若干年后, 所能回想起來的,也許只有自己曾經被愛過的記憶最深刻。

    到這會, 艾倫斯的感受就像喝到了一杯甜酒,甘醇的液體直流入心扉, 他動容地問塔姆:“后來呢?”

    后來……塔姆唇畔的笑意甜蜜中泛起了苦澀, 恰如酒的甜味到了頂, 尾調就開始生出了刺激辛辣的怪味。

    塔姆:“皮埃爾在卡斯諾的軍情處, 一直在致力于某項促進蟲類生物細胞快速分化生長的藥劑研發?ㄋ怪Z設立該項目的初衷,是為了讓在戰爭中受傷的士兵, 快速痊愈。”

    “但是這個研究課題, 出現了兩個極端,皮埃爾和他的同事, 開發出了兩種組成相近,但是效果截然相反的半成品藥劑!

    “其中一種,在給實驗體足量注射后,實驗體出現了細胞快速凋亡的速衰癥狀;而另一種,則發生了更為不可思議的高度返祖現象!

    審訊室旁的小房間里,戴維頓時精神一振,他與莫里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凱森的醫學實驗基地。

    一個速衰,一個返祖,兩種藥效的作用成果,似乎剛好應證。

    皮埃爾研發出來的藥劑,塔姆用它來接近了凱森,凱森設立實驗基地開發延續青春的神藥,至此,前因后果便通了。

    艾倫斯質問塔姆:“為什么要將這種東西,帶到拉貝爾境內?”

    塔姆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無限哀傷地說:

    “那是五年前的某個深夜,皮埃爾跟他的助手,在實驗室值班,然后發生了意外。裝著實驗藥劑的試管,因為實驗室內的氣壓裝置出現問題,而發生了爆炸!

    “皮埃爾的助手當場死亡,我的皮埃爾,他雖然后來被及時送到了醫院搶救。但是醫生仔細地為他做過檢查后,他告訴我,皮埃爾已經被他研發出來的高危藥劑感染,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代謝、每一個器官運行,都被按下了加速鍵!

    “皮埃爾患上了速衰癥,他的生命,只剩下了最后五年的時限!

    塔姆的聲音哽咽了一下:“我一開始的時候,怎么都不能相信,因為他出院的時候,看著還好好的。我以為醫生在騙我!

    “直到皮埃爾回到家之后,過了一個多月,我就發現,皮埃爾長出了白頭發!

    “他的白頭發越長越多,我就親自幫他染發,然后隨著時間一天天推移,我開始發現,不只是頭發,皮埃爾整個人,都在衰老!

    “他的皮膚開始松弛長出皺紋,眼睛開始老花,喉嚨沙啞,腰再也直不起來背也駝了……”

    “他變成了一個老頭……太可怕了,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要跟他在一起過一輩子。雖然皮埃爾比我大十多歲,但是我一直認為,等到我們全都一百多歲的時候,十來歲的差距根本就不算什么了,他老了我也會老。”

    “可現實根本不是這樣,皮埃爾從三十多歲的年紀,一下子老到了一百多歲,只花了不到四年的時間!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衰老,我沒有任何辦法!我嘗試過要給他注射返祖血清,但是皮埃爾不讓!他說那藥劑只是半成品,誰也不敢篤定,注射之后會發生什么情況。”

    “不注射,他就還能活五年;注射了,他也許馬上就會死。我聽他的話,我不敢賭!

    艾倫斯一言不發地繼續聽他講述,看著他的狀態,慢慢滑向歇斯底里的崩潰。

    “皮埃爾自從出事之后,就離開了卡斯諾的軍情處,他知道自己的壽命,只剩下了五年,所以,他領著我,回到了拉貝爾。”

    艾倫斯不解:“為什么要回拉貝爾?”

    按道理,一個行將就木的人,應該老老實實在卡斯諾大后方待著,跟愛人安安穩穩度過最后的幾年才對。他本來就沒幾年活頭,穿過戰火的重重封鎖,回拉貝爾干什么呢?

    塔姆抱著骨灰壇子,已然泣不成聲:“他要用他生命的最后五年,幫我報仇……”

    “他知道自己死了以后,就再也沒人能護著我了……所以他要回拉貝爾,幫我把當年的仇人一個個都找出來,他要把那些貴族全都殺掉,他要讓我、讓千千萬萬個像我一樣的雌蟲、亞雌,在他死后,都能清清白白地活著……”

    “皮埃爾……我的皮埃爾……他只是個,很普通的蟲,他能力有限,可是,他愛我……”

    塔姆悲慟萬狀地向艾倫斯控訴:“皮埃爾死了,皮埃爾他丟下我自己死了,往后的十年二十年幾十年上百年……再也沒有人愛我了……”

    “我只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卑賤蟲子,是他讓我知道,原來我也值得……”

    艾倫斯當即從審訊位上站了起來,他來到了塔姆面前,彎下腰去,將快要哭得斷氣的塔姆,摟進了懷里。

    后面的事,艾倫斯已經從資料里面全都知道了。

    一開始,塔姆引誘目標上鉤,隨后他與皮埃爾配合行動,取走目標性命。

    塔姆作案手法里,用道具對目標實施侵犯的惡趣味,是在發泄曾經所受侵害的痛苦。

    這種作案方式,并沒有持續很久,因為皮埃爾的身體每況愈下,所以他們改變了作案策略。

    皮埃爾轉向幕后,塔姆以返祖藥劑為誘餌,誆騙貴族落入圈套后實施大規模獵殺。

    知曉這一切之后,艾倫斯面對著塔姆這個兇手,很奇怪,他只想抱抱他。

    艾倫斯擁抱著塔姆,撫著他的后背,良久,等到塔姆的情緒稍稍鎮定些之后:“塔姆,你還有戴罪立功的機會。”

    “只要你,愿意給我們帶路,去把這條貿易鏈打掉,你就可以不必死,你可以像皮埃爾所希望的那樣,堂堂正正地活著。”

    塔姆:“可是再也沒有皮埃爾了,我活著,堂堂正正,清清白白,自尊自愛,可是,再也沒有皮埃爾了……”

    審訊結束之后,艾倫斯整理好審訊結果,離開審訊室,在走廊里,跟從隔壁走出來的戴維碰了面。

    艾倫斯看見戴維的那一瞬間,眼圈便紅了,戴維挽過他的胳膊:“累了吧?我帶你去休息,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艾倫斯被他挽著,跟他回了艙室,剛一進門,就勾著戴維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嗚咽了起來。

    艾倫斯:“我真難過……我代入塔姆,我真覺得,我會死掉……我承受不住這種折磨……我勸他要好好活下去,可是如果我是他,我真想馬上就跟著死掉……”

    “但這還不是最痛苦的,讓我最難受的是,這個世界上,還有千千萬萬個塔姆……”

    “我原來只知道,我代表拉貝爾,為皇帝與人民而戰。我是光榮的……我現在才意識到,戰爭背后,還隱藏著許多的東西……”

    “我的戰友們,流血犧牲,而我們付出生命去保護的,其中的一小部分,在做著一些,喪盡天良的勾當……”

    戴維微微偏過頭,跟他臉貼著臉:“所以,我們才要努力地往上爬。”

    “爬到高位,不是為了做萬人之上,踩在他們的頭頂,而是要把那些為非作歹的掌權者全都踢下去!

    “我們爬的越高,所能為我們同胞所做的,也就越多!

    “艾倫斯,我永遠是你的后盾,你只管去做!

    莫里旁聽完審訊之后,也回自己的艙室里休息,西瑞爾親親熱熱地過來招呼他,給他泡咖啡解乏。

    莫里接過了西瑞爾新泡好的咖啡,摸著溫熱的杯壁,忽然不太想喝,就放在了一邊,偏過臉來,認真地瞧著西瑞爾。

    莫里的注視,把西瑞爾都給看毛了,他心里知道,莫里剛剛去審過塔姆他們。

    所以,該不會是莫里,從那幾個星艦上幸存下來的雌蟲那里,知道了些什么吧?

    西瑞爾緊張了起來,心臟砰砰跳,口干舌燥地,他心虛地看著莫里:“莫里,你……”聽我解釋,都是戴維教的,是他讓我這么干的!

    西瑞爾辯駁的話語幾乎要脫口而出了,結果莫里忽然問了他一句:“西瑞爾,你愛我嗎?”

    莫里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問的,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西瑞爾只感覺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愛,莫里,我愛你,我只愛過你,你是我第一個也是今后的唯一一個愛人!”

    莫里望著他笑了,他抬手拍了拍西瑞爾的臉頰:“你還小,這話說得太早了。”

    他轉過頭來,看上去漫不經心地,又端起了剛才被他放下的咖啡:“以后,要是我出點什么事,比你早死,你就好好跟著戴維干,多攢點錢,再找一個。你只要有錢,漂亮的雌蟲有的是。”

    西瑞爾原本緊張的心情,一下子沒著沒落,懵在了那里。

    這是什么意思,這是對他失望了,所以要跟他掰?

    那可不成!

    西瑞爾急了:“莫里,你不要我了?你又打算不要我了?他們和你說了什么?你不要聽他們的!我什么都沒干!”

    西瑞爾的反應有點古怪,莫里也懵了:“你急什么?我不就是讓你,我死了再找一個嗎?”

    西瑞爾的理智及時回歸,他認真復盤了一番莫里的話,發覺情況可能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西瑞爾立刻放軟了態度,湊過去,摟著莫里的腰,纏磨他:“你剛才出去,聽說什么了?怎么一回來,就這么問我?”

    “也沒什么……”莫里喝了一口咖啡,轉移話題,“嗯,今天這豆子磨得很香!

    西瑞爾心里不上不下:“那要是我比你早死,你會再找一個嗎?”

    莫里掀眼看他:“小屁孩,說什么呢?好端端的,死什么死?”

    西瑞爾陰惻惻地盯著莫里:“你要是比我死的早,我就跟著下去陪你;我要是死的比你早,我死了都見不得你找別人,我就是從地獄里爬,也要爬出來,白天黑夜做鬼都要纏著你!

    莫里放下咖啡,一把摁住西瑞爾的后頸,抓著他來到艙室窗邊,放大窗子讓光從外面透進來:

    “小屁孩,這么陰暗!你在這給我好好曬曬!”

    第266章 第 266 章

    艾倫斯后面的清掃工作, 有了塔姆的指路之后,就變得順利多了。

    艾倫斯帶領的隊伍,從拉貝爾邊境的菌子星開始返航, 沿著貿易路線,一路橫掃搗毀各個星球上的不同窩點。

    這些原來受各種保護傘庇佑的貿易中轉站, 大多配有私人武裝,擁有一定危險性和戰斗力。

    但是艾倫斯的隊伍, 是真正荷槍實彈的軍方部隊,每抵達一處, 都會聯合該星球區域中的本土軍隊行動。

    長驅直入,勢如破竹。

    拉貝爾境內盤根錯節為非作歹長達十數年的跨境蟲口貿易網,只用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基本將所有的重要節點一網打盡。

    剩下的零散窩點,已經不成體系, 難為氣候, 將會在之后的行動中被逐步清理掉。

    至于卡斯諾境內,由于拉貝爾這個最大銷售市場已經被剿滅, 失去了買方的卡斯諾蟲販子,自然會慢慢減少。

    艾倫斯一路帶領隊伍殺回了首都星, 沿途抓到的各種蟲販子最后飛船都裝不下了, 他只好另包了一艘, 專門用來裝這些戰利品。

    戴維就跟在他后面, 一路吹捧,“我的老婆聰明能干”“我的老婆英明神武”, 從邊境吹到了首都星。

    艾倫斯讓他吹得飄飄欲仙, 每次干完一票之后,都要火急火燎地回艙室跟戴維匯報戰績。

    每抓到一個蟲販子, 后面都可以在皇帝那里領取相應的獎金。

    然后他們小兩口就一邊數又抓到了幾個蟲販子,一邊快樂地記賬,躺在床上盤算著怎么把亞歷克斯的財庫掏空。

    每取得一次重要突破之后,塔姆都會站在飛船艙室里的窗邊,看著外面的蟲販子被押解上囚犯飛船,喜極而泣地告訴皮埃爾:

    “看呀,你的愿望,已經實現了哦!

    在啟程飛回首都星旅途中的最后一站,塔姆曾經向艾倫斯詢問過:“那些被你抓住的人,帶回首都星之后,會被如何處置?他們都會被處死嗎?”

    艾倫斯斟酌過詞句之后,告訴塔姆:“他們都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塔姆喜悅的火苗,因為艾倫斯這句話,倏地一下,就黯淡了。

    艾倫斯的本意是,那些參與過蟲口販賣罪行的人,會因為各自的犯罪情節不同,而接受不同的量刑。

    這其中要考慮的因素很多,未必全都會被判處死刑。

    但是同樣一句話,落進塔姆的耳朵里,就變了一個味道。

    拉貝爾的司法機構在塔姆這里毫無公信力,他只知道,被抓的蟲販子里面,有不少出身貴族家庭,血脈姻親一路追溯上去,幾乎都是有權有勢。

    貴族之間,互相包庇袒護,實在太常見了。

    塔姆再度陷入了痛苦之中,而終結掉這份痛苦的,是喬裝成看守員,進來給塔姆送飯的維加利。

    藍劍蜻蜓維加利,在艾倫斯行軍中途,悄悄潛伏進了隊伍里,文森特給他的任務是,殺掉塔姆,活捉戴維。

    維加利是一把鋒利的劍,他能力出眾,但并不是很好用,因為他不太聽話。

    這個冷酷的藍蜻蜓雌蟲,他有著許多固執的自己的想法。

    他其實一早就有無數的機會,可以殺死塔姆,但是他沒有。

    他一路旁觀著艾倫斯的行動,認為塔姆在這個清掃行動中的作用相當重要。

    所以他一直留著塔姆的性命,他需要塔姆去幫助艾倫斯執行他認可的正義。

    ——哪怕他現在身處在恐怖分子的一方,他也同樣認為,搗毀蟲口販賣網,是造福民眾的正義之舉。

    至于活捉戴維,藍蜻蜓維加利認為,文森特真是吃飽了撐的,讓他去抓自己老同學的配偶,無聊至極的任務,不排除是文森特自己的惡趣味,他拒絕執行。

    眼看著艾倫斯的行動已經成果頗豐,馬上就要回首都星復命了,維加利覺得,塔姆的利用價值已經榨干,所以沒有必要再留著他了。

    他親身上陣,給塔姆送去了摻著毒藥的最后的晚餐。

    塔姆起身來到關押室的門口,從門上的小窗子里接過了致命的餐品,同時還看似不經意地,壓低了聲音對維加利說了一句:“潛伏得很辛苦吧,怎么也不去跟老同學打個招呼呢?”

    門外的維加利心頭一震,抬眸瞧了他一眼,門后的塔姆嗤笑了一聲。

    維加利借口清掃關押室的衛生,打開房門走進了其中。

    塔姆認出了他,當然不會吃他送來的食物,所以維加利親自進來了,準備直接結果掉塔姆。

    塔姆趁著他彎腰檢查床鋪時,坐在旁邊,小聲地告訴維加利:“我用我這條命,跟你做個交易。”

    維加利壓低聲音:“什么交易?”

    塔姆:“我被關在這,出不去,你幫我去把外面關押在另一艘飛船上的那些蟲販子干掉,我自己赴死。”

    維加利冷笑:“你一條命,換另外一飛船的人死,你這買賣還真是劃算!

    塔姆:“你干不干?不干我現在就按警報!

    維加利:“你想讓我怎么做?”

    塔姆湊近了:“我被抓之前,私藏了一部分返祖血清,我告訴你在哪,怎么用……”

    維加利認真地注視著他:“你信得過我嗎?”

    塔姆輕笑:“不管怎樣,反正那群蟲販子里面,有不少貴族佬!

    維加利聽進去了,他沒有當場動手,而是在接受了塔姆提供的信息之后,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出了關押室。

    異變是之后的午夜時分發生的,當時艾倫斯跟莫里都已經睡下,在為第二天的啟程做準備。

    睡夢正濃時,飛船上驟然警報大作,相擁而眠的戴維與艾倫斯瞬間被嚇醒,當場睡意全無。

    艾倫斯一個翻身下了床,把衣服迅速穿好,拿上武器,臨出門前叮囑戴維:“鎖好艙門,我回來之前不要出去!”

    艾倫斯出了艙室,跟同樣沖出來查看情況的莫里會和,之后大驚失色的克萊爾跟蓋文慌慌忙忙地跑過來匯報:“長官!有怪物!”

    艾倫斯聽完都愣住了,頭皮直發麻,他嚴肅地呵斥他們:“哪來的怪物,你不要亂說!”

    被嚇得快要哭出來的克萊爾,立刻傳了一段影像給艾倫斯的光腦:“這是關押蟲販子飛船上的監控錄像,你自己看吧!”

    蓋文補充:“十五分鐘之前,那艘飛船的某間艙室里,忽然沖出來一只體型超大的甲殼蟲。然后就是第二只、第三只……每一只都有一輛小轎車那么大!

    “它們一冒出來,就在發狂,在飛船上大肆破壞,艙門攔著它們,就把艙門撞碎。它們……它們到處抓人來吃……”

    艾倫斯查看的那段影像,只有短短的一分鐘。開頭是一只巨大的生著堅硬外殼六根觸手有鞘翅有尾鉤的黑色巨蟲從走廊盡頭,撞碎了艙門沖進來。

    幾名士兵抱著槍迎上去,開火射擊,但是子彈根本穿不透蟲子的外殼。

    沒有把蟲打死,反而徹底激怒了蟲子,那只甲殼蟲,一個猛沖,撲過來在監控攝像頭盲區里,將士兵一個個撕碎吞食。

    士兵的鮮血濺起來老高,直接淋在了攝像頭上,錄像臨結尾,充斥著蟲子的咆哮和士兵的慘叫聲。

    宛如恐怖片一樣的情節,在真實血腥的上演著。

    在場所有看見這個畫面的人,幾乎全都要發顫。

    從上百萬年前開始,就橫行霸道的巴塔利甲殼蟲,這種食肉目的巨無霸蟲,在給自己披了幾萬年的文明人皮之后,終于又在今夜顯露出了真身,再度開始野蠻吞吃比他弱小的蟲類了。

    艾倫斯一邊朝著飛船外奔去,一邊下令:“讓飛船上面的所有士兵馬上撤離,即刻封鎖那艘飛船上的全部出口,所有炮手聽我指揮,立刻包圍那艘飛船,預備開火!

    莫里問了一句:“士兵好撤,那關在飛船上那些,預備帶回首都星聽審的罪犯怎么辦?”

    艾倫斯神色凜然,他思考了不到兩秒鐘,眸子一闔:“既然顧不上,那就不要管了。”

    活生生的人,被關在里面,逃不出去,只能眼睜睜地被巨蟲吃掉。

    很殘忍,但是他們將他人的孩子兄弟當成貨物一樣進行買賣的時候,他們就不殘忍嗎?

    大把賺著沾染血淚的鈔票,就該想到,自己會有不得好死的那一天。

    艾倫斯的命令很快傳達執行了下去,最后一批士兵撤離完之后,所有的飛船出口都被封死,扛著激光炮的士兵將飛船整個圍住。

    夜幕之下,身形巍然龐大的飛船,因為其內的沖撞破壞、殺戮嚎叫在搖晃震顫,那個被包裹起來的地獄,隨時有被沖破開的可能。

    艾倫斯站在行軍飛船船頂的高處,手持望遠鏡遠遠眺望著對面飛船的情況。

    等到對面的重金屬艙門,發出“砰、砰”地劇烈撞擊聲的時候,等到他親眼看見一根根沾著毒液的尾鉤,腐蝕掉門板,幾十只巨型甲殼蟲破門而出的時候。

    艾倫斯下令:“開火!”

    上百只激光炮彈齊齊發射,整個夜幕亮如白晝,爆炸聲震耳欲聾撼天裂地。

    塔姆坐在關押室的餐桌旁,看著小窗外的夜空被驟然點亮。

    他平靜地放下手里的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理了理頭發和衣服,回到床邊,爬上床躺在了骨灰壇子旁邊。

    塔姆側身摟住了皮埃爾,將他抱進自己的懷里,靜靜等待著吃下去的毒藥發作。

    他將自己的臉貼在罐子壁上,就像許久之前,他跟皮埃爾緊緊依偎在一起一樣,他無限柔情眷戀地呢喃:“皮埃爾,你等等我,你稍微再等我一會,我這就來了……”

    不管前路是天國還是地獄,都沒有關系,他會陪著皮埃爾一起。

    第267章 第 267 章

    外界一片混亂中, 完成任務的維加利,悄悄潛回塔姆的關押室,檢查塔姆是否還活著。

    他進去時, 塔姆已經走了一會了,沒有太大痛苦, 臉上還掛著笑,身體還沒有蟲化, 尚存著些余溫。

    維加利探過塔姆頸間脈搏,確認塔姆已經赴死, 就放下心來,將一張卡片放置在了塔姆的尸體上面。

    維加利做完這些后,悄然離去,無人知曉,無人驚動。

    一直等到艾倫斯這邊終于結束戰斗, 關押罪犯的飛船徹底報廢、罪犯盡數死亡、十余只巨型甲殼蟲全部被炸死, 艾倫斯慰問過士兵后,疲憊地返回行軍飛船內部。

    塔姆的看守過來向艾倫斯匯報:“長官, 塔姆自裁了。”

    艾倫斯的太陽穴突地跳了一下,沒等到他將塔姆之死和今晚的異動聯系到一起, 看守就把從塔姆尸體上發現的卡片遞交給了艾倫斯:“這是在他身上發現的, 也許, 是遺書?”

    艾倫斯接過那張卡片掃了一眼, 上面用一種遒勁瘦長的字體,洋洋灑灑地寫著一句:“愿你給皇帝當狗能當得開心。”

    艾倫斯睜大眼睛, 又把卡片上的字, 認真觀察了一番,莫里在旁邊湊過來看了一眼, 冷笑著:“臨死了都不忘諷刺人,也真是的!

    艾倫斯淡淡地回答:“這不是塔姆的字跡。”

    莫里笑容凝固:“不是說,這是在塔姆尸體旁邊發現的?”

    艾倫斯:“塔姆愛寫花體,落筆圓鈍,他在文書中簽字每個字母都寫得像個圓潤的小胖子,筆勢收攏。這字跡鋒利,氣勢外放,絕對不是他寫的。”

    艾倫斯端詳著筆跡,心中千頭萬緒雜亂無章,覺得這筆法看著十分眼熟,但仔細去想,卻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艾倫斯:“把關押塔姆那間艙室的監控視頻調一份給我!

    前來匯報的看守神情拘謹:“已經核查過,塔姆關押室的監控,今晚六點晚餐前就壞掉了。”

    艾倫斯當場罵了一句臟話,他就算是個傻子,到這會也已經看明白了。

    滅口,有暗中的勢力進來攪擾,把塔姆和抓到的罪犯,通通都給滅口了!

    艾倫斯很不爽,一把將卡片給攥皺巴了:不管是誰,走著瞧!

    艾倫斯氣得是自己被玩弄戲耍,但就結果而言,也不算特別壞。

    蟲販子全死了,好過他們全都跑了繼續去禍害人。

    而且那些蟲販子被抓時候,都做過登記,現在雖然都死光了,但艾倫斯抓捕他們的功績不會磨滅,獎金就算要打點折扣,數目上應該還是相當可觀的。

    只是還沒來得及審,他們就全死完了,所以藏在他們后面的很多線索,可能就此斷了。

    可惜,可惜。

    維加利回到文森特身邊,向他復命時,文森特興高采烈神采奕奕地沖過來擁抱他:“干得漂亮,我的小蜻蜓!”

    說完就向維加利的身后打量,看了半天,發現只有維加利自己一個回來了,文森特放開了懷中的維加利:“維加利,我讓你抓的那個小家伙呢?”

    維加利不知道文森特是有什么毛病,戴維一個身高快一米九的成年雄蟲,文森特管他叫小家伙。

    維加利不動聲色地,走到會所包廂茶幾旁,給自己倒了杯茶解渴:“很狡猾,沒抓住!

    文森特回頭望著他,臉上的笑容收攏了些,但仍然笑著:“你是沒抓住,還是根本就沒有抓?”

    維加利將杯子里的茶水一口氣全喝光:“你信什么,就是什么。”

    文森特兩步沖上前來,一把將維加利扯進自己的懷里,抬手捏著維加利的下巴,使他那張冷淡的面孔朝向自己。

    文森特非常喜歡這種,能夠把維加利完全拿捏住的姿勢。

    他的另一只手,貼著衣縫滑進去,肆意揉搓起了掌底這只藍蜻蜓。

    維加利掙扎,但是被他推搡到墻邊,堵在那,逃不出去。

    維加利被他揉捏得,很快就起了反應,文森特鎮定自若地微笑著看他情動,像是對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調.教成果非常滿意:

    “你的身體這么熱,但我總感覺你的心是冷的,怎么回事呢?我捂不熱你嗎?”

    維加利被掌控著,咬牙切齒:“放開我……”

    他光潔的后背貼上了燙花的壁紙,微微有些粗糲的觸感,甲殼蟲硬是要把自己給擠到墻縫蟲洞里去,快要把這只藍蜻蜓給壓扁掉。

    他看著維加利臉上顯出痛楚的神色來,文森特身心都很快意。

    任務做的不完滿,他要懲罰他;但畢竟也做了,所以罰完也要獎勵一下。

    甲殼蟲將蜻蜓的一只觸腳撩起,掛在自己的臂彎里。

    文森特靠過去,鞭撻笞打他,臉對著臉,呵氣,掌握著力道:

    “按照那些套路里,不是應該我稍微對你好一點,你就會對我感激涕零嗎?”

    “我是你的配偶,也是你的主人,但你為什么總是要有自己的想法?你為什么就不能安安分分地,聽我的話?”

    “你身體都已經這么馴服了,心卻還擰巴著!

    “我就該,就該拿個圈環,嗯,把你給,套起來……”

    文森特的一只手,滑到了維加利的脖頸間,摩挲著,像是在度量尺寸。

    他量完之后,就笑了,手一路滑下去:“不……就算是給你,套在,脖子上……你也不會認命的,你這種性子,想治住你,就得……鎖在這!”

    維加利嚶.嚀了一聲,渾身顫栗起來,小蜻蜓淋淋漓漓吐出了泡泡,哭叫了一聲就癱軟了下去。

    文森特仰起頭,充分感受這份愉悅后,擁住了他。

    “我說鎖在那個地方,讓你感到羞恥嗎?”文森特貼著維加利的耳邊,一邊喘一邊笑。

    他撫摸著維加利的頭發:“乖孩子乖孩子,我只是想讓你聽話而已!

    他迷醉地將臉埋進維加利汗濕的頸窩中:“你聽話,我才會有安全感。”

    “你知道的,我是個膽子很小的雄蟲,我需要你來撫慰我不安的心!

    維加利顫抖著抽泣:“你不要折磨我了……”

    文森特擁抱著他:“我沒有折磨你,我只是自己害怕!

    “我怕有一天,你這個枕邊人,也會背叛我。”

    艾倫斯攜領一眾部隊返回了首都星,他跟莫里他們,去面見皇帝,論功行賞,自然不必多說。

    戴維領著小家伙維克多回了家,他前腳進了家門,后腳首都星最權威的眼科醫生就親自登門來,給戴維治眼睛。

    維克多頭一次進到這么華貴富麗的大宅子里,一雙眼睛睜大了,左看右看,好東西太多,根本瞧不完。

    他的一張小嘴,從進門起,就沒合上過。

    看見此起彼伏的大城堡——“哇!”;看見精心修飾的園林噴泉——“哇!”;看見大宅進門后氣派的正廳——“哇!”……

    戴維笑著摸摸他的小腦瓜:“我這是領回來一只小青蛙嗎?”

    戴維讓仆從把哇哇叫的小維克多領去吃點心,他自己則是去接見醫生,接受治療。

    戴維的視力,已經差不多恢復了大半,醫生圍著他忙碌了一陣,為他施藥診治。

    經過這樣一番治療后,戴維的眼睛確實舒服了不少,他送別醫生,在熟悉的家里轉了一圈,來到小維克多吃點心的烘焙屋,打算看看小維克多嘴巴里面塞了小蛋糕還有沒有空余繼續哇哇叫。

    結果他還沒有走進去,就站在門口,聽見了自家傭仆在講話。

    “你說戴維閣下,跟你是什么關系?”

    小維克多像是很害怕,小聲拘謹地回答:“他是……爸爸!

    傭仆明顯急了,聲音拔上去一個調:“胡說!爸爸也是你能叫的?”

    “戴維閣下今年也不過才二十一歲,哪里來你這么大的兒子?你一個來歷不明的野蟲崽子,你可不要亂攀親!傳出去,我們家戴維閣下,名聲都要壞掉了!”

    “戴維閣下跟雌君先生,可還沒有孩子呢,你這個不清不楚的亞雌,在這胡亂喊爸爸。你安的什么心?你想登堂入室,做我們家的少爺?”

    “小小年紀,真是不要臉!等我們家雌君先生回來,馬上就給你攆出去!”

    小維克多嚶嚶嚶的哭聲響起來,戴維一步跨進烘焙屋里:“把誰攆出去?”

    那名傭仆正變著花樣地嚇唬維克多,冷不丁戴維忽然進來了,嚇了一跳:“啊閣下!您怎么來了?”

    小維克多一看戴維來了,立馬從椅子上跳下去,跑著撲到戴維懷里:“爸……先生……”

    戴維非常無語地瞥了那個仆從一眼,把小維克多抱了起來,當場給他撐腰:“你說話之前能不能過過腦子?你是蠢還是壞?在這欺負一個小不點?”

    仆從嚇壞了,對著戴維又是鞠躬又是賠笑臉:“我跟小朋友開玩笑的,您別當真呀……”

    這也不是什么大錯處,就是有點仗勢欺人,維護的依然是自家利益。而且家里做事的仆人,不能隨便打發了,但也不能白讓他欺負一頓小不點。

    戴維板著臉:“以后不許開這種玩笑,你現在就給維克多少爺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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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維:“是,等艾倫斯回來,明天我就去辦手續。從今往后,維克多就是我兒子,貝斯特家的養子。喊他一聲少爺,有問題嗎?”

    傭仆連連搖頭:“沒問題沒問題,維克多少爺,我胡說八道,您別往心里去,都怪我長了張破嘴,我在這給您賠不是,我對不住您……”

    小維克多不喜歡這個仆從,怯怯地,看不懂他為什么這么快就變臉。

    感覺應該是戴維鎮住了他,戴維是可靠的,他扭過身子,摟緊了戴維的脖子。

    戴維抱著他往外走:“等過一會,你的艾倫斯爸爸回來,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呀?”

    小維克多認真地回答:“好……先生……”

    戴維笑呵呵地拍拍他的后腦勺:“叫爸爸,我愛聽!

    第268章 第 268 章

    艾倫斯回到家的時候, 戴維正在陪著小維克多,坐在地毯上玩拼圖。

    艾倫斯徑直走進來,小維克多一抬頭瞧見了艾倫斯, “呀!”地一聲就趕忙從地毯上爬了起來,很害羞但是眼睛亮晶晶地盯著艾倫斯看。

    小維克多跟戴維已經混得很熟了, 跟艾倫斯卻始終保持著一種小粉絲和大偶像之間的距離感。

    艾倫斯很忙,他們不總是經常見面, 但每次見了面,小維克多都是又興奮又緊張。

    艾倫斯伸手揉了一把維克多頭上軟軟的小羊毛卷, 在戴維身旁坐了下來。

    戴維扭臉看他,含著笑:“升官了?”

    艾倫斯臉上春風和煦,輕輕巧巧一點頭:“嗯~”

    戴維笑開,又問:“發財了?”

    艾倫斯眨眨眼,拖長了調子:“嗯~~”

    戴維:“哦喲, 雙喜臨門吶, 我再送你一喜要不要?”

    艾倫斯朝戴維挪了挪,湊過去:“什么好東西?”

    戴維轉臉朝小維克多招呼:“兒砸, 過來!”

    小維克多放下手里的拼圖,羞答答地靠了過去, 戴維伸手拉著他, 給艾倫斯介紹:“看, 我剛認的, 現成的大兒子!”

    一拍維克多的小屁股:“快,這是你小爸, 喊爸爸!

    小維克多舔舔嘴唇, 瞅瞅艾倫斯,還是不好意思, 沒喊出口,緊張得把發燙的小臉都給捂了起來。

    戴維:“哎呀這孩子,臉皮太薄了,動不動就不好意思。給我當兒子,不能這么靦腆,來大方一點!

    艾倫斯從驚詫中回過了神,他抬手去把戴維的胳膊拉下來,顯然是還沒有搞清狀況,睜大了一雙眼睛,緊盯著戴維:“你干什么,這是能隨便叫的?”

    戴維:“當然不能隨便叫,所以我打算明天就去辦手續,把他的撫養權爭取過來,咱們倆給他當正經爸爸!

    艾倫斯這才恍然大悟:“你要收養他?”

    戴維攀著他的肩膀:“行不行?”

    艾倫斯不說話了,低下了頭去,撿起地上一塊拼圖碎片,立起來放在地毯絨毛上摩擦。

    戴維一見這神色不對,趕忙對小維克多說:“去,上那邊箱子里,把那個水晶球幫我找出來!

    戴維把小孩子支開了,摟著艾倫斯的肩膀小聲問:“你不愿意?我就是看這小孩沒爸沒媽怪可憐的,又跟咱們有緣分,才起了這個念頭。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把剛才那話收回來!

    “不是……”艾倫斯丟了手里的碎片,抬眼看他,“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埋怨我?”

    戴維懵住:“我埋怨你什么?”

    艾倫斯:“埋怨我不給你生,所以你滿世界地認兒子,給人當爸爸!

    戴維豁然,哈哈地笑出聲來,他摟緊了艾倫斯的肩膀:“哪的話?”

    “我沒遇見你之前,一直都是滿世界認兒子的,我上大學那陣,我舍友都是我兒子。”

    “沒個正經!卑瑐愃灌洁熘澳阏f認就認,你也不問問人家自己是怎么想的!”

    小維克多這時正好已經把水晶球找來了,噠噠跑過來給戴維送,艾倫斯伸手把球接了過去,拍拍身旁示意:“坐下!

    小維克多坐下來,艾倫斯摸著他的頭發問:“你想給我當孩子嗎?想不想讓我做你的雌父?”

    維克多抿著小嘴笑,他紅著臉蛋看著艾倫斯,很驚喜地點了點頭。

    艾倫斯:“那說好了,這可是你選的。從今往后,我就是你的雌父,我會代替你的生身雌父,對你進行養育教導。我的標準非常嚴格,會利用我一切手頭資源將你培育成對聯盟有用的材料,以后就算很辛苦也不能反悔,能做到嗎?”

    小維克多瞅了一眼旁邊的戴維,戴維對著他點點頭,維克多就鼓足了勇氣:“能!

    艾倫斯:“沒聽到,大聲一點!

    小維克多:“能!”

    戴維:“叫人來聽聽。”

    小維克多中氣十足:“大爸、小爸!”

    艾倫斯一拍他的小腦瓜,扭臉嗔怪戴維:“胡說,都讓你給教壞了!

    艾倫斯糾正他:“我是爸爸,他是父親!

    戴維:“喊什么不是喊,大爸小爸就挺好,聽著親切!

    艾倫斯拉著維克多的手,想了個折中的:“喊艾倫斯爸爸跟戴維爸爸也是可以的。”

    維克多聽話地喊了,艾倫斯應著,又親近了一會,叫來傭仆,把小維克多給領了出去,順便把地毯上的雜物也給清理了。

    “我有東西,也要給你看!卑瑐愃褂H熱地按著戴維的肩膀,不讓他起來,他自己起身快步來到門口,門外的蓋文把一個容量可觀的箱子遞了進來。

    艾倫斯提著箱子回到戴維面前,先單膝跪下去,捧著戴維的臉親了親,隨后打開箱子,里面是滿滿的,綠色花紋的鈔票。

    戴維見了錢就笑,這是剛發了獎金,艾倫斯在同他炫耀呢。

    艾倫斯把箱子里面簇新的鈔票,一摞一摞地拿出來,疊在戴維的身旁,用鈔票把他給圈住了。

    “真是好東西……”戴維隨手拿起一摞來,贊嘆著看他繼續擺。

    艾倫斯歡喜麻利地把整個箱子都掏空了,上千萬的獎金,在戴維身旁次第鋪開,堪堪蓋滿了地毯的一角。

    艾倫斯嫌不痛快似的,干脆拿著一把剪刀,將束縛錢幣的綁帶全都剪開。

    這下,可好了,鈔票雪片似的紛紛揚揚落了一屋子,在戴維面前鋪天蓋地地展開了。

    這間空曠房間的地板光可鑒人,像平靜的水面,艾倫斯就在這水面上,撐開一幅鈔票筏子,上面承載著他的愛人。

    艾倫斯非常高興,他揚起一陣陣的鈔票雨,澆在戴維的身上,恨不得拿錢給他埋起來。

    在艾倫斯這頂好的兩樣,是他活著所不能缺少的兩樣——鈔票、戴維。

    他快活地全身都要發顫,他隔著數不盡的鈔票,把戴維給擁進了懷里:“我有錢了!我自己掙的錢!”

    戴維跟他鼻尖碰鼻尖:“你有錢啦,你有好多好多錢!

    艾倫斯坐在錢堆里,親吻著戴維:“以后,我養著你……”

    “我終于要吃上軟飯了嗎?我真開心……”戴維笑著,沉醉地回吻他。

    鮮活美麗的酮體,沉陷在金錢漩渦里,欲.望流水般傾瀉一地。

    *

    在艾倫斯的清掃事業,進展地如火如荼的同時,特遣局這邊,已經對蘇明展開了全面的跟蹤調查。

    時間線回溯到半個月前,某天,蘇明提前了一個半小時下班回家。

    他的身體,今天有些不太舒服。

    從上午開始,就十分困倦,午餐后小憩了一會,醒來卻昏沉無力地更厲害了,隱隱地還有些害冷。

    蘇明強打起精神來,接待完了下午的那位病患,病患一走,他也趕忙收拾東西回家。

    近段時間,也不知道怎么的,蘇明總時不時沒來由地恐慌不安,噩夢不斷。

    盡管他的工作一切順利,跟唐的感情甜蜜穩定,但某種奇怪的心靈感應,總讓蘇明覺得,像是有什么事即將要發生。

    似乎是在這種感受中浸淫得久了,蘇明終于鬧起了病。

    蘇明決定早點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蘇明這邊剛一進家門,唐聞著味就從房間里鉆了出來,今天的蘇明格外香,老遠他就聞見蘇明的信息素味道了。

    唐歡天喜地迎上去,接過蘇明手里的包:“你回來啦!”

    蘇明沒進家門時還好,結果這剛一進來,被唐的花香味信息素一沖,他登時腿就軟了,險些在玄關那里一頭栽倒。

    唐趕緊給他扶著,緊張壞了:“這是怎么了?!”

    蘇明半倒在他懷里,之前像是受風寒發低燒的怕冷感受,瞬間一掃而空。

    他只覺得自己的尾椎那,酥酥麻麻一股熱氣涌上來,他頭腦昏沉著,扯著唐的領子,就把自己的嘴唇湊了過去。

    今天的蘇明真熱情,一進門來,就投懷送抱地要親親,唐感覺自己要是一匹狗子,現在他的尾巴都得恨不得搖成螺旋槳。

    唐于此道上,早就從最初的羞澀里面成長起來了,蘇明要親親,他就站在玄關那,抱著蘇明熱烈地回吻著。

    他們一直意亂情迷地擁吻到,在廚房里面忙活著的傭仆走出來:“蘇明先生,您今天回來的可真早……哎呀,對不起對不起……”

    被這么一打斷,蘇明才猛然清醒了過來,他立刻從唐懷里掙出來,扶了扶眼鏡,攏了攏衣領,氣喘吁吁地抬頭看著唐。

    唐還沒親夠呢,蘇明就掙出去了,他依依不舍地,抬手去撫摸蘇明的面頰。

    蘇明白皙的肌膚讓潮紅染透了,摸起來也滾燙,蘇明身上溢出來的濃郁的信息素味道撩撥著他,唐也漸漸地激動起來了。

    蘇明迷惘地思索片刻,眷戀地用臉頰去蹭著唐的手掌心,忽然有個念頭,閃電般在他的腦袋里劃過。

    怕不是疑神疑鬼地生了病,而是交尾熱……

    蘇明拉著唐就進了房間,關上門,從抽屜里摸出試紙來,檢測自己的信息素濃度。

    結果顯示,信息素濃度超出正常值三倍,確認為交尾熱初期。

    蘇明倚靠在床頭上,推算日期,發現今年的交尾熱,提前了整整三個月!

    應該是有了伴侶的緣故,所以他的身體自作主張地認為,是時候該要個蟲崽了。

    唐在一邊看著他操作,緊張兮兮地:“蘇明,你是不是生病了?”

    蘇明把用過的試紙丟進了垃圾簍里:“我的交尾熱來了!

    交尾熱,唐是知道這個東西的,他聽完蘇明的回答之后,感覺亮堂堂的喜悅把他的心都給填滿了,他一下子撲到了蘇明的身上,抱著他:“交尾熱!蟲寶寶!”

    蘇明的心也顫了顫,他摸了摸唐的額發,不太忍心告訴他,唐恐怕是空歡喜一場。

    蘇明從來沒有打算過要生孩子,他的處境和身份都不允許。

    他現在尚能清醒,但是等到后面,恐怕就不由理智做主了,所以他只能趁現在,提前把事情都給安排好。

    唐是個傻瓜,他未必知道怎么做措施,所以避孕蘇明得從自己這入手。

    蘇明無力地半躺著,支使唐:“我未來估計半個月都出不了門,F在沒力氣,得省著點用,我馬上給患者們發郵件,通知他們改看診時間!

    “你幫我去隔壁把醫療箱打開,里面有一個白色的小藥瓶。記住,一定要白色的,把它給我拿過來!

    唐答應著,殷勤地跳下床,跑了出去。

    他很快來到隔壁,找到了醫療箱,打開來,果然明面上放著一個白色的小藥瓶,這是蘇明提早為這一天準備好的藥。

    唐剛要伸手拿,就看見瓶子里面,倏的一下,有一團灰黑色的霧氣冒了出來。

    唐嚇得一下子縮回了手。

    第269章 第 269 章

    死亡是濃稠腥臭的黑, 那灰黑色的霧氣是什么?

    唐不知道,他把那個白色的藥瓶拿起來,認真端詳了一下上面的藥品說明。

    “右.翼螺旋孕酮啡肽膠囊……每次一粒, 一天兩次,交尾熱前期服用……”

    這是做什么的呢?唐打開自己的手表光腦, 問里面的智能客服:“我要問一下,這個藥是治什么的?”

    唐的光腦是青少年版本, 智能管家給出的解釋,也是便于青少年理解的版本:

    【親親, 這是一種成年蟲服用的藥品,未成年蟲蟲不建議服用哦~】

    【成年的雌性蟲蟲每年都會有一次生理周期,叫做“交尾熱”,這是我們蟲類孕育蟲寶寶的重要時刻。但是在一些情況下,不太方便蟲寶寶的到來, 所以相應的就有了這種藥品的出現~】

    【它的作用原理, 就是先一步進入到雌蟲的體內,破壞殺死一部分生殖細胞, 從而阻止雙方配偶的細胞融合變成蟲寶寶~】

    【在這里,要提醒一下親親, 哪怕是成年蟲蟲在服用這種藥品之后, 很有可能也會出現身體不適的癥狀哦, 所以千萬不要誤食~】

    ……

    光腦客服很貼心地給唐介紹了一堆相關科普, 但是唐只聽進去了一句:“破壞殺死一部分生殖細胞……”

    唐悶頭想到,怪不得是灰黑色的, 原來真的是不好的東西。

    蘇明知道嗎?唐想了想, 他覺得蘇明那么聰明,他一定知道。

    唐想不明白蘇明為什么要吃這種不好的東西,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蘇明這是在故意傷害自己的身體。

    唐很愛蘇明,他不允許蘇明這樣做,所以,他不允許蘇明吃這種藥。

    唐就把藥瓶擰開,把封口的鋁箔紙摳破,將里面粉紅色的膠囊,全都倒進了垃圾桶里。

    唐倒完之后,就后悔了,他這樣明著不讓蘇明吃這種藥,蘇明肯定要怪他,跟他生氣。

    這怎么辦呢?唐著了急,圍著房間團團轉。

    忽然,他想到了!

    蘇明前幾天,剛給唐買了一瓶維生素膠囊,形狀長得和被他扔掉的藥很像。

    唐悄悄地攥著空藥瓶,摸進了自己的小畫室,找到那瓶剛吃了幾粒的維生素。

    唐把維生素膠囊裝進了藥瓶里,把蓋子擰了回去,內心非常滿足,感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

    唐開開心心地拿著自己換好的藥,又接了杯溫水回房間找蘇明,蘇明正坐在床上發郵件,見他進來抬頭問了一句:“怎么去了這么久?是沒找到嗎?”

    “找到了。”唐有點心虛,他臨時編了個借口,“我去幫你倒水的時候,忽然很渴,就喝了一大杯水,一大杯,用了很久。喏,我放在這了!

    唐把藥瓶和水杯放在了床頭柜上,蘇明沒起疑心,只是點點頭:“嗯,謝謝你!

    唐搬了把椅子,在蘇明床邊坐了下來,看著蘇明強打起精神處理工作。

    好一會,蘇明才終于弄完了,他關了光腦,仰靠在床頭上稍作休息。

    唐的手捏緊了衣服邊,他小心地問蘇明:“你現在要吃藥嗎?”

    “要吃。”蘇明被提醒,坐起身來,從床頭柜上拿起藥瓶,像是不放心似的,擔心唐拿錯,特地又看了一眼藥瓶上的標簽。

    標簽幸好沒把里面原來裝的那種粉色膠囊畫在上面,只淺淺地用金色描了個雌蟲纖細的身體曲線出來。

    蘇明確定瓶子是對的之后,就擰開了蓋子,然后就看見,原來沒開封的藥,里面的鋁箔紙發生了嚴重破損。

    蘇明一下子緊張起來,他抬頭望著唐:“你打開過?”

    正要給蘇明遞水的唐,本來就心虛,蘇明這么一問,他慌得差點把水都撒了:“啊……是……”

    蘇明急了:“你干什么了?”

    唐慌死了,說話都開始磕巴:“沒……沒干什么……”

    蘇明沉下臉來:“你老實說,你有沒有動這瓶子里的藥?”

    唐慢慢地把水杯放下,表情緊張兮兮委屈巴巴,感覺自己糊弄不過去了,就猶猶豫豫嘟嘟囔囔地承認:“嗯……我把,我吃的那個……”

    唐聲音很小,還嘰里咕嚕地,蘇明模模糊糊就聽見個“我吃”,他頓時跳下床,揪住了唐的袖子:“你吃了?你把這瓶子里的藥吃了?”

    唐愣了一下,趕緊搖頭:“沒!

    蘇明很著急:“你不要撒謊,你吃沒吃?”

    唐不撒謊,他很誠實:“沒吃,真沒吃!

    蘇明再次確認:“你就是摳開看了一下,真沒吃進肚子里?”

    唐含糊地點頭:“嗯,它看著,就不好吃……”

    蘇明這才放下了心:“這是藥,怎么會好吃呢!

    蘇明倒出一粒來,拿過水杯呷了一口送服下去,小聲嘮叨起了唐:“大饞蟲,讓你去拿瓶藥,你還得打開看看。你怕我背著你,偷偷吃好吃的?”

    唐看著蘇明把淡藍色的維生素膠囊吃了下去,沒有懷疑他,暗暗地就很開心,偷偷樂:“沒有……”

    蘇明根本就沒往唐會換掉他的藥上面去想,而且他之前從來沒有過伴侶,根本用不上這東西,買回來就放著了,里面的膠囊究竟是粉的是藍的,蘇明確實也不清楚。

    蘇明吃完藥后,就摘了眼鏡,重新躺了下來,唐靠過去,坐在床沿上低著頭看他。

    唐問蘇明:“要不要去吃飯?你餓不餓?”

    蘇明搖搖頭,沒了鏡片遮擋,他目光柔和而至漸漸迷離,呼吸都慢慢急促了起來:“熱……”

    唐伸手去解蘇明的領帶,蘇明握住了他的手,拉過去,放在唇邊,輕輕咬了一口。

    唐嗅著房間里蘇明濃郁的信息素,也開始激動起來,他伏下身去,捧著蘇明的臉,在他的唇上,啄一下,再啄一下。

    蘇明勾著唐的脖子,將他完全扯了過去。

    蝴蝶毫無保留地接納了甲殼蟲。

    初時,蘇明還有些神智,他好像身處在汗蒸房里,濡濕悶熱,水分從他全身各處蒸發。

    他眼角滾著淚,嘴邊淌著涎,一塌糊涂。

    對面唐的汗水,吧嗒一下,就滴落在他的臉頰上,燙的他一哆嗦,回過神去看他。

    唐的眉眼五官,成熟英俊,汗珠順著他的發梢臉頰往下淌,很性感。

    蘇明只用觸覺去感受著唐時,他小腹里有火,腿心里發酸,尾椎一顫顫地麻,他的身體拜服于唐。

    但當他跟唐對視,這樣近距離地對視,就會顯而易見地捕捉到,那張成人面孔中所表露出的,純真神色。

    蘇明看得心里有罪惡感,就抬起手來,蒙住了唐的眼。

    唐的兩只手全用來撐著自己,騰不出手來扒拉蘇明,就只好任他蒙著。

    長長的眼睫毛,在蘇明的手心里,羽毛似的,一掃一掃,麻酥酥的癢要透進骨頭里去了。

    唐花了大力氣去勞作,眼睛看不見,嘴巴就嚷嚷了起來,他向蘇明描述自己的感受:

    “蘇明……好香……好熱……好軟……”

    蘇明聽得羞赧,松開手,仰起臉來吻上去,堵住了他胡說八道的嘴。

    再之后,蘇明果然半個多月都沒踏出過房間。

    那真是神魂顛倒欲生欲死的半月時光,蘇明褪下了人的皮囊,他結繭、蛹化、蝶變,數萬年前先祖時代所必經的繁衍期,在他身上完整地重演了一遍。

    他那時不是人,是蟲,是被欲.望、荷爾蒙、信息素驅使著,摒棄了一切文明理性的蟲。

    他哭泣尖叫,放浪形骸,脊背兩側生出詭魅華麗的蝶翅,斑紋是一對奇異的眼睛。

    那眼睛把唐的清醒理智也全都吸走了,它蠱著他、惑著他,死心塌地要把自己的血肉基因全都交付與蘇明。

    蘇明清醒時所有的想法謀算,也全都忘了,他攀著他的配偶,他的雄蟲,迷亂地懇求:“賜我一個孩子,請賜予我一個孩子……”

    快意讓唐都快要窒息了,他的腦袋本來就不清明,這下更是讓亂竄的信息素給沖的亂七八糟。

    他快活地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他只好狂熱地親吻著蘇明,胡亂地答應著:“嗯……嗯……給你……都給你……”

    胡天胡地半個月,一直到蘇明后背上的翅膀脫落了,逐漸消弭掉,他被充分滿足了,人事不知地昏睡過去。

    他身邊同樣疲乏至極的唐,硬扛著睡意,爬起來去看蘇明光潔的肚皮。

    平坦緊實的小腹,唐伸出手在上面輕輕撫摸著,忽然看見在肚臍下面,那瑩白的肌膚里,有個極弱的銀白色光點閃了下。

    新的生命,是亮晶晶的銀白色,就像晴朗夜空中的星星。

    唐咧著嘴笑了,指尖在那個光點輕閃的地方蹭了蹭,俯身去吻了吻,跟它打招呼:“你好呀,我的寶寶,我是唐·伊萊文,很高興成為你的父親!

    光點顫了顫,在蘇明的小腹中消隱不見,唐拉過被子,小心地給蘇明蓋好。

    唐在蘇明身邊躺下來,緊緊摟著他,被窩里特意伸出一只手,掌心覆蓋在蘇明的小腹上。

    寶寶太小了,他要保護他,用手掌護著他,給他充足的安全感。

    唐很困了,但是他舍不得睡著,他感覺很快樂很幸福,他們馬上就會成為一家三口。

    ……

    蘇明的交尾熱終于過去,他早上神清氣爽地起了床,沒感覺到任何不適。

    身邊唐還在睡,他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來到臥室窗邊,開窗透氣,站在那里,伸了個懶腰。

    就在他舒展身體的一剎那,冷不丁的,他的小腹里微微刺痛了一瞬。

    像細小的針,在里面戳了他一下,不算很痛,但很明顯。

    蘇明低下頭去,狐疑地摸了摸肚子,沒當回事,轉身來到床邊搖晃唐:“大懶蟲,起床了……”

    唐醒過來,睡眼朦朧地,摟著蘇明脖子給他一個早安吻,迷迷糊糊地打招呼:“早上好蘇明,早上好寶寶!

    蘇明以為唐那句寶寶是在叫他,捏捏唐的臉:“你睡迷糊了,一句話說兩遍,快點起來洗漱吃飯!

    唐沒有反駁,也沒有解釋,他麻利地爬起來開始穿衣服。

    剛剛過去的交尾熱,令他們之間更親密了許多,洗漱也膩歪在一塊。

    唐沒有告訴蘇明他前一晚看見了什么,他只是有意無意地護著蘇明的肚子。

    這天的早餐時光,跟以往沒有什么不同。

    蘇明一邊吃早飯,一邊習慣性打開光腦新聞頻道,想知道在自己足不出戶的半個月里,聯盟有沒有發生什么大事情。

    果然,一點進去,新聞早報頭條報道的,就是艾倫斯搗毀了拉貝爾與卡斯諾跨境蟲口貿易網的事。

    蘇明看見這個新聞時,心頭一絲隱秘的不祥感一閃而過。

    他還未來得及去細細思量,蘇明家的門鈴就響了起來。

    傭仆去開門,蘇明跟著起身,房門打開,兩名身穿制.服的雌蟲亮出自己的證件:“你好,聯盟特遣局!

    “蘇明先生,我們這邊掌握了一些證據,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第270章 第 270 章

    蘇明被特遣局帶走了, 臨走前,他叮囑唐:“在家乖乖的,好好吃飯!

    唐隱隱地感到有些不尋常, 他追到門口,看著蘇明離開的背影問:“什么時候回來?”

    蘇明像是沒聽見, 沒有回答,他在唐的注視里, 跟著兩名特遣局成員上了車。

    家里的傭仆安慰唐:“蘇明先生因為職業原因,有時經常會被各種部門請走配合工作, 不要擔心。”

    唐轉過臉來看看他,輕輕點點頭,把心里的不安壓了下去,他默默對自己說,我不擔心。

    白天的一整天里, 唐照常吃飯畫畫鍛煉身體, 跟平時蘇明去上班不在家時,沒有什么不一樣。

    他的焦躁不安, 是下午四點鐘左右開始的。

    蘇明自從跟唐戀愛之后,就很少加班了, 下午四點鐘, 通常情況下就是他下班的時間。

    唐坐不住, 就跑到家里一層落地窗前等, 透過玻璃窗遠遠地眺望著外面,蘇明回家必經的小徑。

    他一直等到赤恒星快要下沉到地平線以下, 都沒有等來蘇明。

    唐打開光腦給蘇明發消息:

    “蘇明, 你什么時候回來?”

    “蘇明,你在路上了嗎?”

    “蘇明是不是路上堵車?你慢一點我不著急。”

    “蘇明, 今天晚餐有你最喜歡的甜蝦沙拉。”

    “蘇明……”

    對面一直沒有回復,甚至一直顯示的未讀,唐把輸入框里面的大段語句刪除掉,改成了簡短的一句話:“蘇明我等你回家。”

    唐關掉了光腦頁面,他起身來到玄關門前,打開門,走出了他跟蘇明的家。

    他穿過門前這修剪整齊的草坪,踩著石子路,走到了下午六點鐘的街頭上,那時正是一片如火如荼的黃昏。

    唐茫茫然地站在路口,感覺有些透不上氣。

    赤恒星終于從地平線上掉下去了,余光燒著天際,他是這無窮無盡宇宙中一只渺小無措的蟲。

    這灘黃昏,像酷暑里滴落下灼燙黃亮的油脂,鋪天蓋地將他包裹進去,唐感覺自己逃不掉,他將要溺死在這黃昏里,凝成一枚永恒的琥珀,是淚珠的形狀。

    唐突然很恐懼,他害怕昨天還真真切切握在手里的幸福,馬上就會破碎掉。

    唐不敢再繼續等下去了,他眼睛里含著即將滿溢出來的淚水,聯系上了戴維。

    在對面接通后,聽見戴維聲音的那一瞬間,唐沒忍住地哭出了聲:“戴維,蘇明他……是不是再也回不來了?”

    戴維沉默良久后,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你現在是在蘇明家里嗎?”

    唐:“是,蘇明他……”

    戴維:“你別亂跑,我馬上過去接你,我帶你去見蘇明!

    蘇明被帶到特遣局里整整一天了,艾倫斯也審了他一天。

    蘇明一口咬死,所有事,都是他自己做的,沒有上下線,也跟他過世的老師沒有任何關系。

    他把所有罪責,大包大攬,全摟到了自己身上。

    艾倫斯都驚了,覺得他真是找死:“你不想活了嗎?你多少供出來兩個同伙,也能判輕點。”

    蘇明作為一個,拿勸導別人好好活下去為主業的心理醫生,他說:“我就是不想活了,我每天都想死!

    他在艾倫斯震驚的目光中,坦白自己的內心:“我恨這個世界,我恨拉貝爾,也恨你。這就是我的犯罪動機,跟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艾倫斯面對著這位昔日的心理醫生,非常不解,直到蘇明緩緩吐出一個理由:“我是卡斯諾人!

    特遣局這邊,已經掌握了蘇明確為地下間諜組織“蟻穴”的成員之一的證據。

    目前最為緊迫的任務,就是撬開他的嘴,讓他把“蟻穴”其他成員的身份名單給吐出來。

    但是蘇明拒絕配合,而且他非常狡猾,身為心理醫生的他,那些套路的陷阱話術、審訊心理戰,在他這里通通無用。

    艾倫斯跟他纏磨了一整天,氣得飯都吃不下,最后就審出來一個,他的心理醫生比他還消極厭世的結果。

    戴維來給艾倫斯送晚餐,他問艾倫斯:“進展怎么樣?”

    艾倫斯搖頭:“沒什么進展。嘴巴非常嚴,什么也問不出來;一心求死,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攬!

    戴維寬慰他:“不要著急,今天問不出來,還有明天呢。他想死,就偏不讓他死,拿日子熬他,不怕他不張嘴!

    戴維說完轉身朝艾倫斯辦公室門外喊了一聲:“進來吧。”

    唐慢吞吞地從門外挪了進來,一露面就問:“蘇明在哪?”

    艾倫斯見到唐愣了下,戴維俯身跟他耳語兩句,艾倫斯一下子精神了起來,感覺突破有望,他來到唐的身邊:“我帶你去見他。”

    特遣局這地方,跟警察局不一樣,看著就跟上了些年頭的辦公樓差不多。

    所以唐并不緊張,聽說馬上就要見到蘇明了,還非常的開心。

    他在一間很空曠的房間里見到了蘇明,蘇明從這個房間的另一個出口被兩名看守送進來,唐一見到蘇明,就歡喜地馬上要撲過去:“蘇明!蘇明!”

    唐身后的特遣局員工拉住了他,讓他跟蘇明隔著一張長長的桌子見面。

    唐在外面,蘇明在里面。

    蘇明還穿著白天出門時那套西裝,他的金絲眼鏡端端正正地戴著,可他一見到唐,就無法繼續從容了,他等不及在唐對面坐下,就問:“你怎么來了?”

    唐看著他笑起來:“我見不到你,我心慌。我找戴維,他帶我過來見你!

    蘇明頓時就明白了,那對配偶,這是在拿著唐,用情感戰術,逼著自己開口呢。

    可憐這傻瓜還什么都不知道。

    唐老老實實地在蘇明對面坐下來,他一低頭,看見蘇明的手腕上箍著一對銀亮的手銬。

    他愣了下,印象里,不是只有壞蟲才戴這個?蘇明怎么現在手上也戴著?

    唐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特遣局員工,心想他們也不是警察呀。

    肯定有隱情,唐無視掉那對手銬,他親熱地問蘇明:“你什么時候回家?”

    蘇明:“我這段時間都要待在這里,不能回家了!

    唐很驚奇:“咦?為什么呢?”

    蘇明沉默地注視著唐良久,把他的樣子看過許多遍,細細地印在了心上。

    他輕聲對唐說了一句:“唐,我們結束了!

    唐遲鈍地接收到了這個訊息,明明只是很簡單的一句話,但卻像個內容量巨大的壓縮包。唐接收過來,解壓開,然后腦袋有點信息過載了,他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么含義。

    結束了。

    唐想起來他們初次時打破的那兩只空酒杯,想起蘇明交尾熱期吃空掉的維生素膠囊,想起來交尾熱過后蘇明脫落融化掉的翅膀。

    但他還是不太能理解,就含糊地點點頭,答應著:“嗯。”

    他答應了蘇明的要求,現在換他向蘇明提問了:“那我明天什么時候來看你?”

    酒杯打破了,可以買新的;膠囊沒有了,可以再補充;這次的交尾熱過去,還有下一次。

    唐不覺得,“結束了”是多么了不得的事。

    蘇明怔了下:“你明天不能來看我。”

    唔,明天蘇明沒空。

    唐很善解蟲意:“那我就后天來。不能更久了,我最多只能接受,一天看不到你,我會想你的!

    蘇明狠了狠心:“我剛才和你說的,我們結束了的意思是,明天、后天、下個禮拜、下個月、明年直至永遠,我們都不要再見面了!

    “唐,我們分手了,從今往后,我們再也沒有任何關系!

    唐愣在了那里,好久都沒說出話來。

    蘇明末了垂下眼簾:“你今天出了特遣局的門之后,我們就互相不認識了!

    他現在,必須得跟唐劃清界限。

    不光是要防著戴維拿唐來對付他,更要緊的是,唐以后也是要生活的。

    他是個顯而易見的罪人了,等他接受完審判之后,就是他千夫所指的時刻。

    唐是個前途無量的年輕藝術家,才剛過了幾天的好日子,自己肯定是要死的,萬不能拖累他。

    蘇明撂下這話之后,就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唐目瞪口呆地坐在原地,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沒有關系了……怎么會沒有關系呢?蘇明的肚子里,還有他們倆的小寶寶哩。

    唐身后的特遣局員工過來請唐離開,唐訕訕地站起身來,忽然問了一句:“特遣局是哪里?”

    那名雌蟲回答他:“這里就是特遣局,這一整棟樓都是。”

    唐點點頭:“哦,我知道了,謝謝你!

    蘇明說,他今天出了特遣局的門之后,他們就互相不認識了。

    那他不出門去不就可以了,只要他不出去,他跟蘇明就還認識呢!

    反正蘇明在這里,他自己回家也不安心,那他索性也不走了。

    唐高高興興走出會面室,對守在門外的戴維說:“我不走了!我要住在這,蘇明待多久,我就住多久。”

    唐暗暗地得意,他可真是聰明絕頂。

    戴維無限同情地望著他,伸出手臂來攬著他的肩膀:“哎,人家都不要你了,這是何必呢?”

    唐很認真地反駁他:“他哪里就不要我了?”

    戴維:“他剛才親口說的呀。”

    唐一本正經地教育起了戴維:“不是的,不是你理解的這樣,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你想理解一個蟲在表達什么意思,不要光聽他說了什么,還要看他都做了什么。他剛才跟我說話的時候,都不敢看我,他不是不要我,而是有苦衷的!

    唐說著,就想起了什么:“咦,我忘了問你,蘇明為什么會在這里?他為什么不能回家了?”

    戴維盡量把語調放得輕松些:“唐,蘇明是個壞人,他是卡斯諾的間諜,他潛伏在拉貝爾,做了很多壞事!

    唐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戴維很歉意地對他說:“對不起,我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早知如此,我絕對不會允許他帶走你,我真的很抱歉!

    第271章 第 271 章

    唐不得不承認, 他確確實實,是偏心了。

    他的一整顆心,從戴維這, 偏到了蘇明那里。

    因為當戴維告訴他,蘇明是壞人的時候, 唐下意識地覺得,戴維在騙他。

    蘇明怎么會是壞人呢?

    他跟蘇明朝夕相處了這樣久, 蘇明是個什么樣的,怎么對待他的, 唐最清楚不過。

    蘇明的秉性里,有一種舊式的老派,他的職業習慣,使得他對待所有人都是溫和可親的。

    當他們的關系,從朋友進階為愛侶之后, 蘇明待他從來都是一心一意的好。

    所以唐無法相信, 他不能相信他溫柔多情的伴侶,是個壞人。

    唐自我欺騙了很久, 他一直捱到第二天的探視時間,直接沖向蘇明, 拉著蘇明被拷住的雙手問:

    “蘇明, 戴維說你是間諜, 他在胡說對不對?你告訴我, 他在騙我,是不是?”

    蘇明別開視線, 不敢去看唐熬紅了的眼睛, 他沉默著,沒有回答唐的問題。

    唐眼圈紅著, 早起都沒顧上修容,所以下頜冒出來一層青青的胡茬。

    他看起來頹唐又沮喪,他作勢要抓著蘇明的肩膀大力搖晃他,身后的特遣局員工上來攔住了他,唐掙扎著,大聲質問蘇明:“你回答我!你說你是不是!”

    蘇明放在桌面上的兩只手,攥成了拳頭,他咬著牙回答唐:“是,我是卡斯諾間諜!

    在特遣局員工手底下掙搓的唐,聽見蘇明的答案之后,先是愣了下,然后就爆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哭叫。

    唐感覺天都塌了:“為什么啊?!我情愿你跟我分手是因為你不愛我!你為什么要這樣?!……”

    蘇明感覺自己的小腹抽痛了一下,他慌忙站起身轉過了臉,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唐。

    他難堪地恨不得掩面痛哭一場,可是哭又沒什么用,蘇明做間諜比愛上唐要早得多。

    蘇明也想為自己辯解,他是戰后才加入的蟻穴,他沒有在戰時竊取拉貝爾的情報?砷g諜就是間諜,戰前戰后,他都是拉貝爾的罪人。

    蘇明被帶離了會面室,一直到他身后的門關閉,蘇明仍舊能聽見,唐歇斯底里的嚎哭聲。

    唐應當是很痛苦的,他的雙親與上一個愛人,皆亡于拉貝爾與卡斯諾的戰火。

    好不容易走出陰霾,迎接新的生活,結果新生活里的蘇明,是個無恥騙子。

    蘇明的腳上也拴著鐐銬,他走起路很沉重,一步一步地挪回了關押室。

    他慢慢地走到關押室里,那張狹窄的小床邊上坐下,伸手去摘眼鏡,吧嗒一聲輕響,透明的水珠就掉在了鏡片上。

    蘇明掀起衣角來拭掉鏡片上的淚水,終于忍不住,坐在那里小聲啜泣了起來。

    艾倫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蘇明關押室的門口,他遠遠地注視著蘇明,冷淡地開口:“愛情與信仰,真是一種兩難的抉擇。你要捍衛其中一個,就得放棄另一個。”

    艾倫斯臨走前告訴蘇明:“我期待你做出最值得的選擇!

    蘇明聽完艾倫斯的話,還流著淚,忽然就笑了。

    愛情,信仰?

    艾倫斯,這個高傲的前任上將,以為誰都跟他一樣,可以冠冕堂皇地說這兩個詞。

    以為蘇明是鐵血勇武的卡斯諾戰士,在地下戰場里頑強不屈地作戰?

    才不是,才不是呢。

    蘇明這條命,除了愛唐這件事外,從來由不得他自己。

    唐最后一次來見過蘇明之后,連續一周,都沒有再露面,每天都要提審他的艾倫斯,絲毫沒有提過關于唐的事。

    他任憑著蘇明去胡思亂想地瞎猜,讓他在一片紛亂思緒中崩潰防線。

    無數個夜晚里,蘇明躺在關押室那張單人床上,盯著天花板,無限欣慰地想,唐終于不再來找他了,他終于想明白要跟自己斷絕關系了。

    這是好事,唐以后還得繼續生活,他還有大把的好時光。

    蘇明覺得自己很高興,盡管他已經淚流滿面,枕頭都一片濡濕,他也覺得,自己是高興的。

    蘇明在某次用餐之后,悄悄藏匿了一只小湯匙。

    這種混合金屬制品,邊沿很鈍,不過好在它不是那么的堅硬,只要施加給它一些堅持不懈的強力,它就會改變自身的形狀。

    蘇明每晚都蒙在被窩里,悄悄拿著那只小湯匙,在床內側堅硬的墻壁上,一下一下地磨著。

    他一邊磨,一邊回想著跟唐在一起的點滴,如數家珍似的把那些片段回味了一遍又一遍。

    他想著,手里磨湯匙的力道,就增添了一絲絕望的兇狠。

    蘇明夜里不睡覺,他整宿整宿地磨,終于在他連續幾天的不懈努力之下,湯匙的邊沿被他磨到薄得像紙頁。

    也鋒利得像刀刃。

    蘇明于被特遣局抓捕后的第十天夜里,在關押室中,藏在被子底下,用他磨尖利了的湯匙,劃開了左腕的血管。

    溫熱的血汩汩地往外淌,很快就被吸收進了被子里,外表一時之間還看不出端倪。

    只等著那血液淌干了,第二天看守叫他起來,一掀被子,一片猩紅黏膩里,包裹著他的尸體。

    蘇明在血液與生命力的流失中,重新回顧了一遍自己的半生。

    很多事,他都已經記不清了,他腦海里,雙親和弟弟的長相都已經變得模糊。

    那時候,蘇明還很小,有十歲嗎?也許比十歲還要大上一點,蘇明記不得了,只能估算出大致的年齡階段

    不過蘇明的弟弟,比他還要小,是雌蟲還是亞雌來的?忘了,總之,也是個柔稚嬌嫩的小蝴蝶。

    時間過去了太久,或者,是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蘇明那些苦痛回憶,蘇明總是不能清晰的回想起來。

    他只記得,戰爭猛然間就開始了,他們一家子開始奔波逃命。

    他的雄父,是最先出事的,他好像是在某一個清晨里,離開了他們下榻的臨時落腳點,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蘇明的雌父,后來只能獨自拉扯著兩個孩子。蘇明已然能夠自己看護好自己,時況艱難,他提前長大了,但是他弟弟還不行,他還不會走路。

    那天,蘇明的雌父,懷里抱著小弟弟,手里領著蘇明,他們趁著轟炸過后片刻的喘息時間里,跟著難民隊伍一起,踏過城市的廢墟,去領取政府的救濟品。

    外面太危險了,臨出門之前,蘇明的雌父撕掉了一路輾轉攜帶著的那本《莫蘭經》。

    厚實硬質的封皮,被雌父用帶子捆在了蘇明幼小的身體前后兩面上,制成了一件簡陋的防彈衣。

    又給蘇明的腦袋上,罩上了一只小湯盆,全副武裝,這才帶著孩子們出了門。

    蘇明那時正是頑皮的年紀,正排著隊,他不安分,他左瞧瞧又看看,發現在不遠處的廢墟上,開出來一朵詭魅的花。

    黑色的華麗的郁金香——在成為廢墟之前,那一片曾是個花店,其中培育的名貴花朵,經過戰火洗禮后居然不死,頑強地從廢墟下鉆出來,開了花。

    它兀自開在一片斷壁殘垣里,珍稀、華貴又不祥。

    蘇明悄悄松開了雌父的手,他大膽地奔向那朵花,他穿過阻礙,爬到了腐朽潰爛的鋼筋鐵骨中,一伸手,把花采到了手里。

    他第一次見到黑色的花呢,好香好香,他扭過臉去,雀躍著,要呼喊自己的雌父來瞧。

    結果就在下一秒,領取救濟品的隊伍里爆出“轟”地一聲巨響。

    地動山搖,爆炸的沖擊波,把小蘇明也給震暈了過去。

    再醒過來時,搖搖晃晃地,他趴在一個叔叔的肩膀上,是鄰居家的叔叔,在背著他跑。

    小蘇明的“頭盔”不見了,手里還攥著那朵罕見的花,但是花瓣已經全掉光,只剩下個光禿禿的花桿,桿上殘余著一絲半縷花朵芳香的靈魂。

    蘇明問:“我爸爸呢?我小弟弟呢?”

    叔叔回答蘇明:“他們被炸死了,死的很快,沒有痛苦!

    再之后的事,蘇明記不真切了,好像沒過多久,那個叔叔也死了。

    孤苦伶仃的小蘇明,最后只有蟲販子肯要他。

    他迷迷糊糊就落進了蟲販子手里,他當時又餓又病,鮮少清醒,沒記住蟲販子長什么樣,就記得他們在自己身邊嘰里咕嚕地交談。

    “這個不錯,還是個蝴蝶呢!這個肯定值錢,送到拉貝爾去,那的貴族佬就喜歡蝴蝶!

    “嘖,先別顧著高興,我怎么看他是個小病秧子呢?可別死半道上。”

    “蝴蝶不都這樣,嬌貴的很。給他灌點抗生素,多灌點!

    病殃殃的小蘇明被一路輾轉,從卡斯諾賣到了拉貝爾。

    等他被送到拉貝爾地下貿易市場的時候,他雖然是個漂亮的小蝴蝶,但是他已經病得快要死了。

    一直到了這種時刻里,蘇明仍然不忘了緊緊抓著懷里的莫蘭經封皮。

    太痛苦了,神明和雌父,會庇佑他,一定。

    最后接手的蟲販子,怕蘇明活不長,為避免虧本,急著出手,干脆就把半死不活的蘇明給賣進了生物實驗基地。

    活著還剩一口氣的蘇明,被當做實驗體,送進了實驗室。

    蟲販子可惡,謀財害命;蘇明命硬,不該夭折。

    于是在研究員將他剝光了放到實驗臺上,準備解剖的時候,他忽然從昏迷中蘇醒,一把抓住了那個穿白大褂的醫生:

    “別殺我……”

    蘇明就這樣認識了他的老師,那個改變了他一生的,古板執拗的卡斯諾間諜,維奇·卡布羅薩。

    拉貝爾心理學領域的泰斗,一生未婚,有一顆火熱的熱愛卡斯諾的心。

    他一下子就聽出了小蘇明屬于卡斯諾的口音。

    他親手將蘇明抱下了手術臺,將他送去了正規醫院。

    蘇明活下來了,歷經坎坷,神明庇佑、雌父庇佑,他活了。

    他的新生命是老師給的,他救活了他,又養育了他。

    蘇明聰慧好學,體能不佳,進不了軍校,于是就聽從老師養父的安排學醫,攻讀老師頗有建樹的心理學,成為他的接班人。

    蘇明信教,但他只將靈魂皈依給了神明,他的軀殼是屬于老師的,他不敢有絲毫地違逆,老師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不是老師的學生,他是老師的信徒,他跟隨著老師的意志,加入“蟻穴”,向那些求助于自己的病患,舉起屠刀。

    老師說,拉貝爾與我們卡斯諾有血海深仇,你不是在殺生,你只是在復仇。

    蘇明機械地遵循著老師的命令,他不敢過多思考,他只要一開始思考,就會痛苦。

    他是卡斯諾人,可是販賣他的也是卡斯諾人;

    拉貝爾與卡斯諾起戰火,奪走他的親人,但是拉貝爾的土地養育了他。

    他是醫生,他信教,他尊敬的老師,讓他復仇。

    恩與仇,愛與恨,沒法明了,蘇明陷入無邊無際的糾結里。

    蘇明的血還在淌著,蘇明的意識漸漸模糊了,他感到口渴發冷,或許是失血的緣故。

    但不知為何,他這時竟會肚子痛,很痛,就像里面有個小獸不愿意隨他一同赴死。

    蘇明伸手按在了小腹上,昏沉地,失落進了這片寂黑的夜。

    他最后的意識,無端地,又想起他掙脫雌父的手,去采的那朵花。

    黑郁金香……唐的信息素味道,好像也是這個。

    命運的伏筆嗎?

    第272章 第 272 章

    沒有和蘇明見面的那段時間里, 唐先是大哭了一場,然后不吃不喝在特遣局休息室的床上躺了三天。

    到第四天的時候,唐爬起來, 洗澡換衣服吃飯,仿佛一切恢復了正常。

    唐吃飽喝足之后, 聯系上戴維,向他申請暫時離開首都星幾天。

    蘇明現在并非是自由身, 所以唐下意識地覺得,自己跟蘇明一樣, 因此離開首都星需要向戴維申請。

    戴維只當唐是失戀了打算出去散心,又不太放心他單獨一個出遠門,于是就跟艾倫斯商量了一番,抽空陪著唐出去了一趟。

    唐此行,是去了一個叫做多博爾的星球。

    這個星球不大, 距離首都星, 比豪格斯星球還要遠些,戰爭中曾經不幸被戰火波及。

    唐的家鄉就在這里, 他的先祖封地在這,所以他們整個伊萊文家族, 世代生長在這。

    伊萊文家遠離權力中心, 不怎么跟首都星的貴族來往, 蟲丁也不興旺, 到唐這輩,現在就剩他自己了。

    戰爭加速了伊萊文家的衰敗。

    唐跟戴維剛一走出客運飛船中心的大廳, 唐遠遠地眺望著外面的風景, 感慨了一句:“好多人哦!

    多博爾星球戰前是拉貝爾重要的貿易中轉站,所以戰爭甫一結束, 聯盟就開始大力投入重建。

    現在雖然戰爭遺跡仍舊隨處可見,但多博爾遠遠不到布萊爾那般荒涼蕭條,一些基礎設施,已經開始運營得有聲有色了。

    戴維順著唐的目光望過去,那正是一片廣場,像是在舉行什么活動,所以聚集了很多民眾。

    戴維也感慨:“是啊,好多人……”

    到這時,戴維猛然反應過來了:“你剛才說……人?”

    印象里,唐從不把人叫做人的,他開口就是蟲。

    唐點頭:“是啊,好多人。你看,他們有的在演奏,有的在跳舞,好像跟戰前,也沒什么不一樣。多博爾人,都是多才多藝,能歌善舞的!

    重點偏了,戴維扭轉話題:“不是蟲嘛,廣場上,到處都是蟲,蟲山蟲海!

    唐瞥了戴維一眼,很認真地告訴戴維:“只有小孩子才會整天蟲來蟲去。”

    “我已經升級了,我不能再整天把蟲啊蟲的,掛在嘴邊上,我要嚴肅成熟起來了!

    戴維的回應是,他盯著唐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戴維不清楚其中的底細:“你還能升級嗎?你現在是2.0版本?”

    簡直是雞同鴨講,唐沒跟戴維多費嘴皮子,他領著戴維,打了一輛出租車,來到了伊萊文家莊園的舊址。

    伊萊文家在戰爭中被夷為平地,多年過去,本是一派雜草叢生的景象,但當他們來到這里時,戴維卻分明看見,那里在施工。

    重型機械在轟隆隆地運作,將瓦礫殘垣都清除掉。

    唐告訴戴維:“我家除了地基,什么都不剩了。幾個月前,我跟蘇明回來過一次,他幫我把這塊地整個賣掉了。現在這里在開發,聽說要建立一座商業城,我覺得挺好,比荒著強。而且賣掉之后,我也有錢了!

    “蘇明好厲害,他跟人談判的時候,特別特別迷人!

    那是戴維所不知道的事情,在他顧及不到的地方,唐和蘇明也在過著他們的日子。

    唐補充:“我的雙親在臨去之前,就已經把家當都變賣存進了銀行里,我真笨,白白窮了這么多年,一點都不知道。要不是蘇明,我真是損失了好幾個億。”

    唐看完了家園舊址,就徒步來到了他原來家附近的一座教堂。

    這座教堂是最早被重建的建筑之一,因為多博爾星上,許多民眾都還保留有宗教信仰。

    唐臨進教堂門前告訴戴維:“我跟蘇明回來的時候,這里正在修,蘇明也信教,于是就捐了兩百萬星幣!

    戴維全程都只在扮演陪行者與傾聽者的身份,饒是他再神經大條,也無法忽略,唐真的每一句話,都離不開蘇明。

    他們所到的每一處地方,全都是以往唐跟蘇明一同到訪過的。

    唐是在追思他跟蘇明的過去,然后好徹底放下嗎?戴維也不清楚,總覺著,像又不像。

    唐跟教堂里的神父打過招呼,神父認出來身旁的戴維是紅衣主教,趕忙要召集教堂里所有的修士來覲見他。

    戴維淡淡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重要,不需聲張,只管各忙各的就好,他來這也是為的私事。

    唐在教堂里買了許多贖罪債券,帶去教堂專門開辟出的火場一張張焚化。

    唐一邊燒,一邊絮叨著:“這種債券在戰后一直都賣的很好。因為幾乎每個人,都曾經在戰爭中失去了什么,或者是親人或者是朋友!

    “活著的人很多就會來買這種債券,燒給自己故去的親朋,希望神明寬恕他們的罪,使他們早登極樂!

    戴維當即心念一動,也起身去買了兩沓,學著唐的樣子,一張一張地投進了火池里。

    唐問他:“你在給誰燒呢?”

    戴維:“一沓燒給我二哥,另一沓燒給……”燒給蒂塔,那個被他一槍爆頭的蟲。

    他們都曾與戴維有關,而且都不是什么好人,戴維感覺,他們應該會需要這種東西。

    戴維轉移了話題:“你是在給父母和你未婚夫燒嗎?”

    唐搖了搖頭:“上次蘇明跟我來的時候,我倆一塊給他們燒了很多,我這次是提前燒給我自己和蘇明的!

    戴維抬眼看看唐,內心傷感起來——唐怕是沒那么容易能放下蘇明。

    教堂后面就是墓地,多博爾星不發達,風氣也保守,墳墓形制多半是傳統的立碑砌墳。

    唐燒完紙后,順路就去了墓地,順便將沿途買的一些東西都給帶上了。

    唐:“洛里家早就沒人了,當年他犧牲后,就地埋在了戰區。蘇明把洛里的骨灰,從戰區遷到了這,就葬在我的雄父雌父身邊。這樣洛里不至于孤苦伶仃埋在異鄉,也方便我過來看望他們!

    戴維終于忍不。骸疤K明做事,真的很細致周到。”

    唐:“是,他本來就很細心,因為愛我,所以就更周到了!

    唐將自己雄父生前最愛的啤梨清酒、雌父最愛的紅寶石奶油酥和洛里喜歡的鈴蘭花,依次在他們的墓碑前放好。

    隨后,唐就很鄭重地跪了下來,給他們磕了幾個頭。

    放在這個世界的文化環境里,磕頭是非常隆重的禮節了,平民哪怕見到皇帝,也只是鞠躬半蹲而已。

    磕頭,更常見于信徒與神明之間,意為請寬恕我沉重的罪孽。

    唐磕完頭之后,沒有立刻起身,而是嘴里嘰里咕嚕地念叨了些什么。戴維聽不太懂,只覺得那像是某種方言。

    應當是唐的家鄉話,他在跟自己過世的雙親愛人敘舊。

    唐半似嘮叨半似禱告地嘀咕了許久,復又重新彎下腰去,給他們磕了三下。

    唐要站起身,但是腿已經跪麻了,戴維伸手給他拉了起來,哥倆相伴著走出墓園。

    戴維開口詢問唐:“然后呢?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戴維這時,已經不是很擔心了,唐現在有穩定工作,有資產,離了蘇明,也只是感情上受到些傷害,之后也是可以獨立生活下去的。

    唐慢慢地走著,每一步都邁得很堅定:“我一早就打算好了!

    “我要回到蘇明的身邊去,我要跟他一起面對!

    在那一刻,戴維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唐此行的目的。

    向自己故去的雙親愛人懺悔,然后站在蘇明的那一邊。

    戴維嚴肅地警告唐:“唐,這不是小事,后果可能是你自己根本無法承受的。你現在也算是公眾人物,是吃名聲飯的,你要是還想保住自己的職業生涯,最好還是跟蘇明撇清關系。”

    唐的氣勢中,天然沒什么攻擊性,他只是靜靜地聽完了戴維的話,然后淡淡地說:“我知道!

    “可是戴維,你也是公眾人物。如果換成是艾倫斯,如果是艾倫斯闖了禍,惹了麻煩,你會為了保住自己的飯碗,立刻翻臉,當做你們之前的情愛都不作數,馬上跟他撇清關系嗎?”

    戴維被問住,囁嚅片刻:“我……不一樣的,我跟艾倫斯,我們是合法配偶,你和蘇明又沒有結婚,不存在利益綁定……”

    唐打斷他:“愛人之心,都是一樣的。”

    “誰都可以說他是壞人,唯獨我不行!彼偃缫稽c擔當都沒有,該要如何給他跟蘇明的寶寶做父親呢?

    事已至此,回去的路上,戴維幫唐想了許多種,能減罪的方法。

    說來說去,重心最終還是轉移到了,勸說唐說服蘇明做污點證人。

    唐默默地聽著,最后告訴戴維:“我會盡量去做,但是蘇明他,就是有點死心眼。你不要著急,我慢慢會勸動他的。”

    唐過去了心里的那道坎之后,篤定了要如何做,就心境澄明步履輕快地往回趕。

    他們兩個全都歸心迫切,因此也沒在多博爾星上多停留,風塵仆仆地就回了首都星。

    等他們終于趕回了特遣局,唐一邊跟戴維說說笑笑,一邊打開車門下車。

    結果唐剛把腳邁出車廂,借著街頭上路燈的光亮,唐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腳踩進了一汪黏膩腥臭的黑色沼澤里。

    唐的心頭一沉,他壯著膽子走下去,腳踩在一片死亡黑液里,輕輕一抬腳,腳底沾滿的腥臭膠狀物能拉出好長的絲。

    唐的內心驚駭極了,站在原地身體僵住,一動不敢動。

    戴維在另一邊正常下車,他什么也看不到,他一轉頭只注意到,唐呆愣愣地站在路邊。

    戴維走過去,用胳膊撞了撞他:“愣著干嘛,走啊。”

    唐沒走,他順著眼前腳底下涌動的死亡粘液,慢慢地抬起頭。

    他看見它們順著特遣局大樓外的墻體,爬進了特遣局某一間窗戶,要是唐沒有記錯,那個位置的房間,應該關押著蘇明。

    唐拔腿就往特遣局的樓里沖。

    第273章 第 273 章

    唐一邊跑一邊呼喊, 幾乎把整棟樓的值班員工都給驚動了。

    艾倫斯從辦公室里沖出來,只聽見外面一陣鬼哭狼嚎竄去了樓上,他抬腿就跟在后頭追:“大晚上的你喊什么?!”

    一隊員工緊趕慢趕, 追著唐來到了蘇明的關押室門口,門鎖著, 唐打不開,發瘋似的砸門。

    蓋文伙同另一個跟他個頭差不多的雌蟲, 一齊上去給唐直接按倒,艾倫斯質問他:“干什么?!你要劫獄嗎?”

    唐被按在地上, 急得要死,哭喊著:“把門打開!救救蘇明!我求你們了。。 

    艾倫斯狐疑著,掏出鑰匙開了門,門剛開,一股藥味夾雜著血腥氣就沖進了艾倫斯的鼻腔。

    艾倫斯暗覺不好, 兩步沖進去打開燈, 蘇明在床上整個都裹進被子里,身側白色的被角滲出來一片刺目的紅。

    艾倫斯走到蘇明床邊, 抓起被子一掀開,撲面而來濃烈的信息素與血腥味差點把他給嗆昏過去。

    蘇明整個被窩里全是血!

    艾倫斯轉身欲嘔, 戴維從門外沖進來, 一把扶住了他, 匆匆掃了一眼床上后朝著門外大喊:“快救人!”

    蘇明被緊急送去了最近的醫院搶救。

    他失血過多, 已經出現了休克癥狀,好在傷口已經凝血, 初步阻斷了血液的繼續流失。

    但深夜送醫不巧的是, 剛好碰見醫院血庫告急,備用血漿不夠, 臨時調取恐怕來不及。

    因為排班問題,當天克萊爾不在,現場的艾倫斯,是唯一的蝴蝶類屬。

    當聽見醫生來向他們求助時,艾倫斯遲疑地往前邁了一步,戴維下意識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艾倫斯回過頭來,跟戴維對視了幾秒。戴維沒有松手,艾倫斯覆上戴維的手:“他得活著!

    艾倫斯將衣袖從戴維的指尖抽走,他走上前去告訴醫生,他可以獻血。

    接下來的治療很順利,脫離了生命危險的蘇明被推出了急診室。

    抽完血的艾倫斯坐在走廊長椅上,戴維脫下外套給他披著,無微不至地喂他喝淡鹽水。

    醫生拿著病例單走出來,跟戴維他們匯報:“患者及其胎兒已經沒有大礙,家屬要注意安撫患者情緒,這次送醫及時已經搶救回來,下次可就不好說了!

    戴維和艾倫斯同時抬頭:“胎兒?”

    醫生察覺到他們的詫異,又掃了一眼病例:“是的,我們檢測到他的孕囊里,已經有一枚發育到三周的蟲胚。小家伙很頑強,也挺了過來,后續為保證其正常發育,患者的營養一定要跟上!

    醫生叮囑完后,就又去忙了,戴維看向旁邊剛才忙著給醫生和艾倫斯磕頭,現在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唐:“你的?”

    唐含淚:“嗯……”

    唐之前說的升級,原來是這個升級!

    戴維伸手在他后背上拍了一把:“你小子看著傻不愣登的,我真沒想到……怪不得你說什么都要站他那邊呢!”

    艾倫斯聽完后怔怔的,手里不自覺地,就把淡鹽水飲料瓶子給攥緊了。

    聯盟法律中規定,處于懷孕期與哺乳期的雌蟲罪囚,可免除死刑,改判終生監.禁。

    不說就會死的情況下,蘇明都拒絕開口;現在眼看著根本不用死,怕是更不會說了。

    艾倫斯心中郁悶,再加上失血,頓時頭暈目眩,有些坐不穩,身體晃了晃。

    戴維覺察到他的狀態不對,立馬拋下了唐,抓起艾倫斯冰涼的手指:“是不是難受了?”

    艾倫斯閉著眼睛,調整呼吸:“有點!

    戴維直接給他抱了起來,打算去開一間病房給他休養。

    奔走在醫院的走廊里,艾倫斯蜷在戴維懷中:“我真害怕……”

    戴維低頭:“怕什么?馬上就到了;厝ノ易審N房多給你燉點補品,這段時間好好休息,很快就養回來了。”

    艾倫斯搖頭:“我怕蘇明徹底不張嘴了……他懷孕了,法律不會處死一個懷孕的雌蟲!

    戴維的腳步稍稍停頓了下,他認真想了想:“不要這么著急下結論,暫且再等等看,等蘇明的肚子慢慢大起來!

    “他之前不開口,一心求死,主要還是因為他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他不在意自己的,未必不會在意肚子里的那個!

    ……

    蘇明昏迷了一天一夜后,終于蘇醒了,他睜開眼睛,就看見唐那張臉湊近了,正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唐看見蘇明睜開了眼睛之后,猝然笑出來,親親蘇明的額頭:“沒事了,太好了,沒事了……”

    蘇明看見唐后,眼淚就順著滾下來,他抬了抬左手,手腕上纏著繃帶;又看了看右手,被一只手銬拷在病床上。

    蘇明不知道怎么面對唐,囁嚅著:“對不起……”

    唐用一塊干凈的手帕給他擦眼淚,很認真地回應他:“沒關系。不要哭了,對眼睛不好,對寶寶也不好。”

    蘇明很迷惘:“什么寶寶?”

    唐笑起來,很害羞的模樣:“就是,我們的蟲寶寶呀。交尾熱的時候,它住進你肚子里去了……”

    蘇明愣了好一陣,才不可思議地望向自己被子下平坦的小腹,難以置信地用那只割過腕的左手隔著被子摸了摸。

    腦海中零星的記憶碎片紛至沓來,怪不得最近一段時間,肚子里總覺得怪怪的。

    只是蘇明根本沒有往這方面去聯想,因為:“我不是吃過藥嗎?我吃了整整一瓶的孕酮啡肽!”

    唐有些心虛,他趕緊別開眼,討好似的,伸手也去摸了摸蘇明的肚子。

    蘇明想起了藥瓶擰開蓋子后,里面的鋁箔已經被損壞。

    他顫著聲問唐:“你當時,拿給我吃的,是什么?”

    唐悶悶地,小心翼翼瞅了他一眼,很小聲很小聲地說:“你前幾天買給我的維生素……”

    蘇明:“瓶子里原裝的藥呢?”

    唐:“扔了……”

    真相大白!

    唐可真是蘇明活了小三十年,頭一次見到的這么有心眼的傻子。

    他聰明了半輩子,讓個傻子給算計了。

    蘇明沉重地闔上了眼,猛然又想起來些什么:“孩子現在情況怎么樣?他那么小,失血太多有沒有傷著他?”

    唐很誠實:“醫生說,這次差一點,多虧了戴維家的艾倫斯先生輸血給你。蘇明,下回別這樣了,多疼啊,嚇死我了……”

    蘇明怔忡:“艾倫斯……給我輸血?”

    唐點頭:“嗯,他輸完血身體不舒服,戴維抱著他去開病房……我當時急著擔心你,都沒顧上跟過去看看,我一會得去問候一下……”

    蘇明垂下眼睫來,心頭五味雜陳:“我害他,他卻還救我……”

    唐趕緊安撫他:“不要不開心……”

    蘇明抬眼來,淚光瀲滟地望著唐:“你不要因為這個事情,就跟我和解。我不是在用這種方式挽回你,我當時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唐急切地辯白:“我知道!在我心里,我從沒覺得咱們兩個決裂過……”

    蘇明:“那你之前那幾天,去哪了?”

    唐隱去了自己頹廢的那三天:“我回家了。”

    “我回多博爾星,去看望雄父雌父跟洛里,我給他們帶了他們喜歡的東西,然后跟他們道歉,給他們磕頭……”

    蘇明眼淚撲簌簌地往外掉:“我連累了你!

    唐急了:“不要這么說,我自己愿意的!我去跟雌父雄父還有洛里說明了情況,我告訴他們,我要站在你這邊,跟你在一起。不管他們接受還是不接受,我都要跟你和寶寶在一起……”

    蘇明抬起那只包著繃帶的手,摸了摸唐的臉,含著淚花說:“我以后不信教了,我老犯教規,神明他老人家估計也不待見我。我從今往后皈依你好了!

    唐急忙擺手:“可不能!我只是一個普通蟲,我受不起的!”

    蘇明哭了又笑:“你真是個傻子!

    艾倫斯后面也來看望過蘇明,蘇明半躺著,看他走進來站在床邊上,一張臉煞白。

    蘇明先開口:“謝謝你!

    艾倫斯搖頭:“不用,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蘇明:“我知道你為什么救我,我很愧疚,也很感激你,但是我……”

    艾倫斯:“你好好養著。你自己是醫生,應該也清楚,情緒不好對胎兒發育會有負面影響,多為你的孩子考慮一下!

    艾倫斯說完,就離開了蘇明的病房。

    很特別的,這次他什么都沒問,這是戴維教他的。

    不要心急,像釣魚一樣,要有耐心,慢慢來,等到蘇明自己心里承受不住的時候,他自然就什么都說了。

    蘇明看著艾倫斯離開病房,他低下頭去,又摸上了肚子。

    自從知道有個小家伙在里面之后,蘇明就忍不住地,想要摸摸他,再摸摸他。

    蘇明和唐,他們兩個活在世上,全都孤零零,于是就結了伴,現在他們又有親人了。

    只不過,他是個糟糕的雌父,偏偏在這種時候,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為了能讓這個小娃娃以后的生活道路能更順暢些,蘇明應當是要做出些妥協的。

    蘇明此刻只是很迷茫,他不知道該怎么選。

    當蘇明心中的天平兩側,一頭是他的老師,另一頭是唐的時候,蘇明可以選擇犧牲自己,保全這兩個。

    可是現在,唐的這頭又加了一重砝碼,蘇明再度陷入了猶豫掙扎。

    “蟻穴”的創立,其中凝聚著老師的心血,而且現在的發展,早已脫離了一開始的間諜組織性質。

    “蟻穴”的宗旨,已經從“效忠卡斯諾”轉變為“要推翻這個雄蟲專權的世界”。

    怎么選,要怎么選?

    第274章 第 274 章

    戴維花高價, 為艾倫斯購買了一批頂級補血營養劑,

    然后就把艾倫斯給喝吐了。

    因為過分地講求真材實料,艾倫斯評價那玩意喝起來跟血漿一個味道。

    戴維不信邪, 他拿過艾倫斯喝剩下一半的營養劑一飲而盡。

    然后戴維也吐了。

    又腥又膻又甜又膩的,戴維干嘔了好幾聲, 讓傭仆趕緊把這破玩意拿去澆花。

    左右植物沒有味覺,這種富含營養的藥劑, 它們應當會喜歡。

    眼看藥補不成,戴維就改成了食療, 最近的菜譜里,添了許多紅肉肝臟。

    紅肉尚可,肝臟無論如何烹飪處理,都掩蓋不掉那股特殊的臟器味。

    烹調好的肝臟被制成了完全看不出本貌的精巧樣式,仆從將其端到艾倫斯的面前時, 他就開始拐彎抹角地轉移戴維的注意力, 企圖用這種方式達到不吃這玩意的目的。

    艾倫斯掃了一眼盤子里那塊手掌大小的葷食主菜,它看起來圓圓的, 外面一層描彩的脆皮,廚師努力地將它做成了一只可愛滾胖淋了誘人糖漿的馬卡龍形狀。

    但在艾倫斯眼里, 他覺得這東西放了不少色素, 看著就像個多彩的毒蘑菇。

    目測是塊甜口的禽肝, 真不敢想這一口咬下去得是個什么味。

    艾倫斯拿著叉子假裝戳了戳它, 開口:“這時間過得還真快,一轉眼又是大半年, 距離皇帝和溫迪大婚的日子, 只剩下三個月多點了!

    戴維暫時停下手里的刀叉:“近來太忙,我竟然都快要把這事給忘了。我記得, 婚禮儀式前,不是還有一場訂婚禮?實質上就是正式婚禮的彩排?”

    艾倫斯喝了口紅酒:“是的,訂婚禮就在下個周末,克林波頓皇宮那邊,已經把邀請函送過來了!

    戴維點點頭:“這是溫迪一輩子就一次的大日子,我可得好好準備。”

    艾倫斯提醒:“不光是這樣,皇帝的訂婚儀式,也是下一任親王首次正式公開露面的時刻。會有無數的百姓來觀禮,這也是溫迪給民眾留下好印象的重要機會!

    戴維笑著說:“怪我從前只是個小老百姓,居然沒想到這一層!

    戴維掃了一眼艾倫斯面前沒動過的餐盤:“別光顧著說話,快嘗嘗咱家廚房的新菜式。”

    艾倫斯才不要吃這坨一看就又甜又腥的東西,他繼續發揮:“你先前不是提過,說溫迪出身有些低了,所以打算讓他掛名到貝斯特家做兒子,給你當弟弟?”

    “聯盟戶籍那邊已經處理妥當了,只是溫迪要給咱們爸爸當兒子,可是雙方私下里連面都還沒見到過一次呢。爸爸悄悄來找過我,說讓你上心些,他一個長輩不好主動去攀結小輩,他只想早早跟溫迪見上一面,也好早點培養感情!

    戴維已經注意到了艾倫斯對盤中食物的抗拒,于是就不動聲色地,用刀叉揀起塊外皮炸的金黃酥脆的小餡餅放在了艾倫斯的盤子里。

    ——這個舉動來自于戴維自幼吃中餐長大的習慣,他在家里用餐時,會幫挑食的艾倫斯夾菜。不太合乎用餐禮節,但是艾倫斯卻相當受用,每次戴維送到盤子里的食物,他都會努力吃下去。

    戴維把餡餅放下:“我會安排的,不用擔心!

    艾倫斯毫無防備地切了塊餡餅就放進了嘴里,咀嚼了兩下才猛然察覺到口感的不對勁。

    他驚訝地低頭一看,餡餅的切口處露出來豐潤細膩的餡料,是攪碎了摻進去不少香料的肝臟。

    艾倫斯立馬就要把吃進去的餡餅吐掉,戴維在旁邊陰謀得逞般笑完后,一本正經:“不許吐,咽下去!

    戴維:“誰叫你非要站出去當英雄的,大英雄連塊餡餅都吃不下嗎?咽下去!

    艾倫斯含著口食物,吐也不是咽也不是,餐具一放,就坐在那不動了。

    戴維知道,他這是要瞅準了機會吐掉,戴維調轉策略哄他:“你往外抽血抽的痛快,你天天飯量就吃那么點,就那幾百毫升的血,你得到什么時候才能補回來?”

    “我的心肝,你吃完這口,我往后再也不逼你吃就是了!

    艾倫斯梗著脖子,咕嚕一聲幾乎是囫圇吞下去了,趕快拿紅酒壓了壓:

    “天天說我小心眼,你這心眼也是夠小的!

    戴維噙著笑瞄他一眼,是的,他就是讓艾倫斯也給傳染的小肚雞腸了,蘇明害艾倫斯,艾倫斯還要獻血救他,戴維心里不舒服,又不至于為這點事發脾氣。

    那就騙艾倫斯吃一口他討厭的東西好了,讓艾倫斯體會一下自己的心情,也順便提醒他,這種事情不可以再有下一次。

    戴維:“你剛才就吃了幾口沙拉,這塊餡餅能頂什么?再吃點!

    艾倫斯:“主菜都是內臟,我不吃,我喝口湯好了!

    等到艾倫斯把一盅海鮮湯喝完之后,戴維舉起手里的刀叉,越過桌上的盤碟,親自幫艾倫斯把盤里那塊馬卡龍切開,露出了它毒蘑菇外表下漢堡肉般扎實鮮美的內瓤。

    餡餅真正的餡在這里,戴維讓廚師偷天換日,把本來要做成馬卡龍形狀的肝臟打碎了包進餡餅里,剁好的肉餡做成了馬卡龍。

    上面淋的那一層楓糖色的醬汁,其實是咸的。

    戴維:“那湯你好像很喜歡,廚師按照我的配方煲的,曼陀魚肝臟很嫩,多煮一段時間,就全化在湯里了,味道非常鮮美,是補氣血的圣品!

    艾倫斯這回不干了,他當即站起身來,走到戴維身旁,推了他胳膊一把:“配偶之間過日子,哪有這么耍心眼的!”

    戴維大笑,伸手給他撈進懷里,摟著腰晃悠:“再吃兩口,再吃兩口……你不吃我就不撒手……”

    這餐飯吃了好久,艾倫斯被誆著吃了內臟,總疑心嘴巴里有股臟器味。

    他用完餐后,去刷了好幾遍牙,這才放心地端著杯黑糖枸杞棗干茶去書房找戴維。

    戴維在專注地敲代碼,他在設法通過蘇明的賬號,入侵“蟻穴”內部的秘密聊天室,從間諜情報組織里面竊取情報。

    在剛剛拘捕蘇明的時候,所有人都很振奮,以為蘇明是個很好的突破口,可以順著蘇明這條線,一路追查尋根溯源,把整個“蟻穴”都一網打盡。

    結果抓到蘇明之后,他們才發覺,他們高興的,實在是太早了。

    蘇明代號“貓眼”,只是這個龐大組織內一個非常邊緣化的小成員,克羅米跟他一比都能算骨干。

    蘇明落網一事,雖然是捋清了當初豪格斯星球都會街頭爆炸案的前因后果,但是這條線再往上走,到蘇明的老師這,就斷了。

    蘇明的老師研發出的那款藥品,背后或許可能牽扯到整個拉貝爾的藥品管理當局。

    這傘太大了,別說一個小小的特遣局,就算是皇帝要動這部分,也得仔細考量考量。

    假如拉貝爾的藥品監管都已經被卡斯諾方滲透……這根本就是不敢假設,因為一旦被證實,整個拉貝爾都將寢食難安的程度。

    特遣局不敢輕舉妄動,戴維只好寄希望于,能從蘇明的間諜權限這找出點什么。

    只可惜,“蟻穴”內部聊天室也是層層加密,蘇明的權限太低,根本接觸不到一些重要情報。

    戴維就只好開動腦筋,想方設法地破解外層防火墻。

    艾倫斯:“蘇明那邊,都已經打點好了,他人在特遣局關著,各種社交平臺交給莫里去管理,對外只說蘇明在備婚,所以推掉了一切工作。”

    “這種假象,應該能維持一段時間,但拖得太久,難免出事!

    戴維的手指在鍵盤上噼里啪啦地操作著:“不要慌,大膽拖,拖到拖不下去為止!

    戴維調整完光腦顯示屏界面上的代碼后,輕點了下按鍵,成千上萬行代碼開始運行。

    艾倫斯站在旁邊,隱約仿佛聽見了什么電子機械元件啟動的聲音,他抬頭看著屏幕,看見一行行的外文在上面飛速閃現,末了屏幕一黑,艾倫斯心咯噔一下:“出故障了?”

    戴維拿過他手里的茶喝了一口:“別急,代碼太多了,程序版本低,有些反應不過來!

    界面黑了幾秒后,重新轉亮,一排排錯落有致的對話框出現在了上面。

    “進去了!”戴維剛為自己的成功喜悅了不到兩秒,仔細地瞄了一眼那些聊天框界面,忽然浮現出一個嫌棄的神色來,“這是誰開發的軟件,界面好像個老古董。我記得我小時候偷偷去網吧上網,才用這種社交軟件!

    艾倫斯不在意聊天室頁面的簡陋,他湊過去,認真仔細地看著一行行發言對象的ID名稱:“用戶名稱都是代號,聊天內容好多暗語黑話,不太容易理解!

    艾倫斯問戴維:“你現在是以什么身份訪問這里的?”

    戴維:“用戶嘍!

    “我拿蘇明的賬號,做了一個關聯蘇明賬號的影子分.身出來,這樣總管理那邊也不會發現多了個人。而且,我特別加了個防火墻鉆縫插件,我現在訪問權限比蘇明高一級。”

    “因為這相當于是在表演大變活人,所以我給自己的賬號ID取名叫魔術師!

    艾倫斯聽見這個ID名稱后下意識地笑了笑,戴維把艾倫斯的茶放下:“我一會就把這里面的所有對話內容都考錄下來,后面的翻譯研究工作,就交給你們特遣局了!

    “好,辛苦你了。”艾倫斯應著,摸了摸戴維的面頰,目光并沒從聊天室界面上移開,于是他就看見了,“戴維,快看,有新消息。”

    兩人一齊盯著那個界面,新彈出的那條對話框里,只有兩個古語單詞:“捧花行動!

    “捧花?”戴維不解,“是結婚的時候,新娘子拿的那種捧花嗎?”

    艾倫斯:“不清楚,但我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結婚時,新人雌君拿的那個!

    二人靜默片刻,倏然同時望向對方:“皇帝的訂婚儀式?!”

    第275章 第 275 章

    可怕的猜想!

    他們要做什么?行刺皇帝?破壞皇帝的訂婚禮?

    戴維與艾倫斯屏氣凝神地守在聊天室界面上, 等著后面對方再發點有用的信息出來。

    然而,什么都沒有。

    那兩個單詞孤零零地躺在界面上,過了很久, 甚至沒有人去回應他。

    戴維都急了:“這該死的,說話怎么說一半。 

    艾倫斯往前翻了翻聊天記錄, 發現聊天室里很多成員的交流就是這樣:某個成員像發布某種通知一樣,突然蹦出來一句語焉不詳的詞句。

    有時還會附帶一份經過加密處理的文件, 但經常是沒有的。

    而其他成員,也基本不會回復。

    艾倫斯通過經驗判斷:“這個組織里面的成員, 應該經常私下里會面,而不是在網絡上討論詳細計劃!

    “畢竟,哪怕是最隱蔽的暗網,也會有信息泄露的風險!

    戴維抬起手,用手背敲敲自己發脹的額頭:“這下可要怎么辦?總不能無憑無據, 因為他們兩個單詞, 就去跟皇帝說,為了安全考慮, 訂婚禮別辦了?”

    艾倫斯伸手去,幫他輕輕揉按太陽穴:“準備訂婚禮耗費的財力心血不比正式的婚禮少, 真那樣做, 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呢。”

    “難搞哦, 早就說了, 我不是個搞政治的料。”戴維嘆氣,“去敲打敲打塞希里那小子, 他們兄弟不是主管皇帝身邊的安保工作嗎?讓他別光顧著談戀愛, 干活多留上百八十個心眼!

    此事,很沒有頭緒, 只好先按下不提。

    隔天,戴維牽線,托蘭在羅敏特宮舉辦家庭晚宴,重點的邀請對象,就是溫迪。

    既然是家宴,那么喬伊他們配偶兩個,自然也收到了邀請。

    喬伊不想去看他們一家子團聚和美的場景,但又不能不給未來的親王幾分面子,所以喬伊自己有事推脫掉了晚宴,只讓戈林去代表他們家出席。

    這是戈林在上次去看望過安之后,三個多月間首次走出家門。

    聽喬伊的秘書說,喬伊跟那個叫安的小情人斷了。

    安算是跟在喬伊身邊時間最長、最合喬伊心意的一個了,前段時間還情正濃著,私奔被抓回來也沒怎么樣。卻也是說斷就斷,給了筆錢,把他給打發走了。

    薄情冷性的喬伊回歸家庭,全府上下一片歡欣,都覺得還是他們的雌君先生手腕高明,硬生生把喬伊閣下給籠絡地回心轉意了。

    傭仆中有許多,都是喬伊還小的時候,就在羅敏特宮里做事,喬伊結婚后被分配過來的。

    因此他們天然就會站在喬伊的正式配偶這一邊,維護他們家主人的婚姻正統性,喬伊在外面找情人和戈林關系不好,他們有時候比戈林還著急。

    眼下喬伊跟戈林關系回暖,他們看在眼中,一個個全都喜氣洋洋,真心實意地盼著戈林,能早點生個小少爺出來。

    對于戈林來說,這種期盼和詛咒沒有什么分別。

    其實戈林臨出門之前,喬伊也是在家的,他處理完公務,早早地下班回家,通知戈林去收拾一下參加晚宴。

    戈林慢騰騰地梳洗打扮,喬伊站在旁邊,凝視了戈林一會,忽然將秘書叫了進來。

    秘書進來后,遞給喬伊一個絲絨禮盒就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喬伊拿著盒子走到戈林的身后,打開來,里面是一條紅寶石項圈。

    喬伊親手把項圈拿起,為戈林戴上,那條華貴的寬邊項圈,除了顆顆殷紅如血的寶石外,還鑲滿了璀璨的碎鉆。

    喬伊親手將它箍在了戈林纖細雪白的脖頸上,從后面扶著戈林的兩側肩膀,透過鏡子,觀察背對著他的戈林的反應。

    喬伊:“聽說這是當季很流行的款式,你不是最愛趕時髦,喜歡嗎?”

    流行這種東西,就跟風一樣,一陣又一陣,這季刮南風,下一季刮北風。

    整體上,這個世界里引領潮流的,多半是那群有錢有閑的貴族雌君們。

    戈林記得,就在上個月,流行的好像還是那種長流蘇款式的胸鏈。

    它的擁躉者高呼,要做不取悅雄蟲舒展自信的大雌蟲。

    然后過了一段時間,他們就親手把裝點著華貴珠寶的項圈又套上了自己的脖子。

    戈林看著鏡子里,紅寶石在咽喉那環出來的一圈,就像是一道價值連城的割喉傷口。

    也許是捎帶著把聲帶也給弄傷了,所以戈林沒出聲,以沉默來抗議。

    喬伊見到戈林不理會自己,就扳著他的身體,把戈林身下的椅子轉了一圈,讓他跟自己面對面。

    戈林的氣色不大好,和喬伊相處,他習慣了從伴侶那索取,所以他越愛誰,誰就越容易蒼白失血。安是這樣,戈林也不例外。

    喬伊扭動戈林身體的動作,牽扯到了戈林身上的衣料摩擦著肌膚,嬌嫩紅腫的傷處,被磨痛了,戈林嘶地抽了聲涼氣。

    喬伊聽見了這縷輕微的痛聲,唇角揚上去,抬起手惡劣地在戈林脆弱的創口上揉捏了起來。

    戈林很痛,他立刻滿臉哀傷地推拒著喬伊作惡的手,但他不愿意哀求他,所以只能強忍著眼淚。

    喬伊變得很愛作弄他,帶著些羞辱的意味。

    歡場里混跡久了,表面上正經沉穩的雄蟲,背地里難以啟齒的花樣手段多得令人發指。

    比方說,就在昨天,喬伊就試圖要親手給這尾紅蝶靠近腺體那長出來的小漿果上做個穿刺,方便佩戴喬伊親手挑選的精美環鏈。

    工具都準備好了,用酒精棉擦拭消毒的時候,戈林哭的厲害,喬伊手里的穿刺槍抬起又放下,最終還是沒能真的打下去。

    喬伊擱了槍,憐憫地望著跟個待宰的小羊羔似的、被捆在躺椅上的血漪蛺蝶,用手背拭掉他臉上的淚水。

    看他哭得,真可憐,自己看著都心疼了。

    喬伊心里是這樣覺著的,可他面上沒表露出來。

    甲殼蟲探出觸手慢慢地溜過去,尋到了目標,玫瑰味道源頭的附近,一枚珍珠大小的渾圓漿果,靈活的觸手將其輕輕采擷住了。

    很小的果子,填不飽甲殼蟲的胃袋。

    但它很飽滿,玲瓏嫣紅甘甜可口,即使甲殼蟲是食肉目,也很愿意餐前來上這么兩粒開開胃,或者飯后吃兩粒解解膩。

    蝴蝶不愿意把果實給甲殼蟲吃掉,他氣得發起了抖,他咬著牙往起掙,掙不開,可憐巴巴地啜泣起來。

    甲殼蟲俯身,當著蝴蝶的面,把果子給銜住了。

    果皮薄而嫩很脆弱,甲殼蟲的利齒尖舌卻想多品味一會,所以只像含著糖果那樣并不咀嚼。果子沒熟透,在嘴里化不出甜果汁來,只能咂個果香味。

    像新生的蟲崽汲取不到養分也努力吸著小奶瓶上的嘴兒。

    喬伊就是在這個時候,放棄了穿刺這個念頭的,他口中含著漿果,忽然想起來,以后生了孩子,是需要喂養的。

    要是放個釘掛個環,萬一到時候,弄傷嬰兒柔嫩的口腔怎么辦。

    所以,喬伊就放棄了剛才差點執行下去的荒唐行徑——但也沒輕饒了戈林。

    沒穿刺,給幸存的漿果上戴了夾,一對漂亮的小夾子,像兩只金屬蝴蝶落在上面。

    左右兩邊呼之欲飛,煞是好看。只是漿果嬌嫩,雖好看,但也被金屬夾子擠傷了。

    所以才痛,都過了一整夜零一個白天,也還是痛。

    場景回到現在的時刻,喬伊擁住了戈林,隔著單薄光滑的衣料,啃咬起了讓戈林身上的肉。

    衣料上洇開濡濕的水漬,喬伊抬起頭來,看著戈林那張面孔,潮紅滾淚,像玫瑰花瓣上蒙了一層露珠子,半點蒼白都看不出來了。

    喬伊很滿意,他手臂一伸,拉開戈林身后的抽屜,從里面尋了一只口紅出來。

    就是隨便拿的一支,口紅殼子是絲絨質地,上面還綴著一顆鉆。

    喬伊一按上面的小機關,里面鮮紅的膏體就彈了出來。

    喬伊捏著戈林的下巴,將口紅的顏色蹭到了戈林的唇瓣上。

    喬伊往常最討厭這東西了,現在卻親手拿著給戈林的嘴唇染色。

    不小心涂過了一點,喬伊用指尖輕輕地給擦掉,認真地端詳著戈林:

    “紅色果然很襯你!

    “再去換身衣服,早去早回,我在家里等著你!

    喬伊終于舍得放開了戈林,戈林轉頭沖進了衣帽間里。

    他雙手板著脖子上的項圈往下扯,根本拽不動。

    他脫下身上的衣服,毫不吝惜地,直接把喬伊涂在他唇上的口紅,全給擦在了上面。

    他蹲在衣帽間地上,光著上身咬著手指哭了一頓。

    末了,沒法子,他還是乖乖找了身適合出席晚宴的禮服套在了身上。

    洗干凈臉,從手包里找出自己最喜歡的那支唇彩,細細地描畫在唇上,看起來光鮮體面地出了門。

    他像個華麗的精致瓷偶一樣,行尸走肉般出席宴會。

    那本來是他會擅長、能夠大放異彩的社交場合,但是戈林自從入了席,就一直心如死灰地在角落里坐著。

    他其實應該走上前去,主動跟溫迪套套近乎,拉拉關系。

    但是他沒有,他吃不好睡不好,他的精力全用來應付喬伊了。他現在只是維持表面上的神采,就已經累的很了。他太疲憊了,他坐在那里,恨不得世界立刻毀滅。

    戈林坐在一派花團錦簇里,目光偶爾會追隨著遠處的艾倫斯。

    他明明記得,在許久之前,艾倫斯新婚時,戈林見他,他是個不愛笑的性子。

    只會在戴維那個孩子氣的配偶身后,冷漠又傲然地立著。

    甚至就連一年多前,他們配偶兩個從荒星上回到首都星的時候,艾倫斯都是一種畏怯青澀的狀態。

    現在可真是大不一樣了,他肉眼可見地光華照人起來,從容干練。站在戴維的身旁,外人看著,好像他們之間的空氣都是甜絲絲的。

    艾倫斯是一棵樹,在戴維這位園丁的照料栽培下,蓬勃生長,亭亭玉立。

    戈林是一朵名貴的花,被喬伊從枝干上剪下來,放進漂亮的花瓶里觀賞。

    芳香美麗,但馬上就要枯死了。

    艾倫斯從不跟貴族圈子里的雌君們來往,從來不,聽說他現在為皇帝做事,很受重用。

    戈林忽然嫉妒地哀傷起來,他不知道自己這輩子,是否還有機會能再次登上他最心愛的舞臺。

    戈林把杯子里的杜松子酒一飲而盡,滿口辛辣甘醇。

    他一把扯過旁邊裝點宴會用的花朵來,揪下花瓣,塞進口中,用芳香的苦澀來壓酒的辣度。

    他含著眼淚咀嚼花瓣,像在吃喬伊的肉,狠狠地用牙齒碾碎它們。

    這場晚宴的主人托蘭,他終于注意到了戈林的異常,他慢慢地走近過去,輕聲問了句:“戈林,你怎么了?”

    優雅的戈林,對宴會的美味佳肴不屑一顧,坐在角落里神經質一般拿著朵花大嚼,托蘭看見后都吃了一驚。

    全神貫注吃著鮮花的戈林,聽見托蘭的聲音后猛地頓住了,他抬起頭來看了托蘭一眼。

    托蘭關心他并不是虛情假意,托蘭不喜歡喬伊,但他沒討厭過戈林,戈林活潑,是托蘭很偏愛的那種性格。

    戈林怔怔地思考了一會:“我最近身體不大好,胃口就……有點奇怪……”

    托蘭過來拿走了他手中的殘花:“怪不得這段時間見你少了。”

    “晚宴食物不合胃口,我讓廚房單獨給你做點清淡的,我看著你都瘦了!

    “嗯,謝謝爸爸!备炅值拖骂^去,心不在焉地。

    托蘭小聲問他:“是不是跟喬伊鬧矛盾了?”

    戈林凄惶一笑:“沒有,喬伊他……最近這段時間,很愛我……”

    托蘭聽完這話后,臉色都蒼白了。

    喬伊、喬伊的父親奧斯汀公爵,他們愛起人來,一般人可受不了。

    可是托蘭有什么辦法呢,他自己還不是在羅敏特宮這個華麗的籠子里活了二十多年。

    他可悲地勸起了戈林來:“他們父子,都是一樣的脾氣……你盡量,順著他……”

    戈林垂著眼睫,聽不進去這種勸告,他覺得自己受夠了,他得想辦法自救。

    第276章 第 276 章

    晚宴快結束時, 夜已經深了,皇宮那邊派了人來,要接溫迪回去。

    溫迪不太情愿, 一直磨磨蹭蹭地拖延時間。

    戴維瞧出來了,悄聲問他:“不愿回去?怎么了?亞歷克斯他欺負你?”

    “沒……”溫迪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似的, 小聲告訴戴維,“其實……我沒吃飽!

    戴維聽了這話后, 先是一愣,然后立馬就笑了, 將他請到自助餐品桌旁,指著大長桌上琳瑯滿目的佳肴珍饈:

    “來,敞開了吃!你來我家,我還能讓你餓著肚子走?”

    溫迪看著桌上那些,面露難色:“我不大想吃這些, 這些在宮里, 天天頓頓都有……”

    戴維:“那你想吃什么?我現在讓后廚給你做!

    溫迪:“我想吃麻辣燙,加麻加辣多放糖, 不要香菜!

    戴維瞬間就窘在了那里,溫迪倒是很實誠:“我就是想吃這種, 又不健康又很便宜的東西。西奧多以前只吃乳汁的時候, 我一點辣椒不敢碰;現在他開始添輔食了, 我快想死麻辣燙了……”

    他央求戴維:“哥, 我的好哥哥,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

    戴維想了想:“食材倒容易, 就是湯底不好做, 我上哪給你搗鼓火鍋底料去?”

    他們哥倆站在桌前嘀嘀咕咕的,不遠處的艾倫斯全看在眼里, 好奇地走過來:“在聊什么?”

    溫迪一見艾倫斯來了,立刻像看到了大救星,馬上奔過去抱著艾倫斯的胳膊晃:“好嫂子,你快幫幫我,我想吃我哥親手做的麻辣燙!

    艾倫斯愣住,他的詞匯庫里沒這個詞:“麻辣燙是什么?”

    溫迪比化著解釋:“就是,一種辣味的水煮菜,又麻又辣還很燙!”

    艾倫斯暈乎乎的,但是聽見又麻又辣,他認真地告訴溫迪:“這個時候了,攝入麻辣味食物,你的胃會吃不消的。”

    溫迪的小臉登時就垮了,可憐兮兮地:“Oh,No!Please you!Please you!……”

    戴維聽不下去他的散裝英文:“好了好了。”

    轉向艾倫斯:“我看你也沒怎么吃,我去給你們煮點宵夜吧!

    溫迪樂得簡直要蹦起來,戴維趕緊按住他的肩膀:“你穩重點……”

    當即,戴維領著溫迪和艾倫斯去了羅敏特宮的廚房,溫迪跟艾倫斯在旁邊的桌子旁坐等著,戴維當主廚掌上了勺,羅敏特宮里一眾名廚給戴維打下手。

    戴維先嘗試著,炒了個辣味的底料,憑著直覺將那些麻的辣的香的調料放進鍋里,一邊炒一邊還不忘了叫身邊的幫廚,燉一鍋海鮮湯出來。

    等待的間隙里,身后溫迪跟艾倫斯的談話,就成了戴維忙碌的背景音。

    溫迪:“……真的,你一定要嘗試一下。你不要覺得這種廉價食物上不了臺面,它真的,特!別!好!吃!”

    艾倫斯被他的夸張神態逗笑了:“有多好吃?”

    溫迪:“你給我一百萬星幣都不換的那種!”

    艾倫斯:“那看來確實挺不錯!

    ……

    穿著圍裙的戴維,聽見對話也忍不住唇角彎彎,親自嘗了嘗湯底的味道,用勺子多舀了一勺砂糖放進了鍋里。

    戴維在這方面的悟性與天賦是極高的,他給溫迪做了一碗麻辣鮮香的紅油水煮菜,又給艾倫斯煮了一碗不辣的海鮮面。

    艾倫斯瞄了一眼溫迪碗里紅紅的辣湯,又看看自己這碗料不少但湯頭雪白的面,很驚奇:“怎么不一樣?我也想嘗嘗麻辣燙!

    “等著!贝骶S輕笑著,起身用個小碗,裝了點辣鍋里煮過的菜,放在艾倫斯的海鮮面旁邊,“你又不能吃辣,嘗個味道就好,吃多了該胃疼了!

    對面的溫迪聽得直吐舌頭:“哦呦呦,我吃完這個明天一整天都不用吃飯啦!

    戴維:“量也沒有很多吧,我記得你飯量不小的。”

    溫迪:“看著確實好像沒多少,只是我這勺子往底下一翻啊,嘿,你猜怎么著?下面都是狗糧哎!”

    艾倫斯這時已經差不多能聽懂這些外來詞匯的含義了,他低下頭去,一邊用叉子挑面一邊抿著嘴笑。

    戴維直接懟他:“吃你的麻辣燙吧!”

    溫迪三下五除二干掉了戴維的水煮菜,心滿意足打了個飽嗝,跟著來接他的凱爾倫坐上了回宮的汽車。

    戴維跟艾倫斯這邊,因為已經實在很晚,于是就干脆沒有回去,直接留宿在了羅敏特宮。

    他們安歇在托蘭準備好的房間里,戴維洗完澡后出來往床沿上一坐,艾倫斯立刻水蛇似的纏上來,給戴維揉肩捏腰:“忙了一整天,深夜還得當大廚,辛苦辛苦!

    戴維從肩膀上捉住艾倫斯一只手,拉到面前來,親了一口:“還是我家媳婦好!

    “溫小胖那廝,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了,還得是我媳婦知道心疼我!

    艾倫斯像含著塊蜜糖,他自后摟住戴維,說的卻是:“你就哄我,你心里比誰都疼溫迪!

    戴維認真地跟他解釋:“不一樣的。他跟我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我倆上輩子是從小一起長大,在我心里,他就是我親弟弟!

    “你也疼克萊爾,所以你應該知道,我對溫迪跟對你,是完全不一樣的!

    艾倫斯把頭靠在戴維的后頸上:“我知道。”

    戴維小心翼翼試探:“那如果……溫迪遇見了事情,需要我去為他做些什么,你會介意嗎?”

    艾倫斯詫異,松開了戴維:“什么事需要特別你去做?”

    戴維擺手:“沒事,我只是提出了一種假設!

    艾倫斯思考片刻:“介意!

    戴維心頭一緊,艾倫斯就補充:“你應該叫上我一起,而不是自己單獨去做這種事,除非它見不得人,你要背著我!

    戴維笑開來,伸手去揉捏艾倫斯軟軟的臉頰。

    艾倫斯被他揉捏著,卻是一本正經:“溫迪馬上要跟皇帝結婚了,他以后是親王,是君。我們是他的臣民,所以應當一同效忠于他。”

    戴維笑呵呵地,他其實還是不太能接受那一套君君臣臣的東西。但考慮到艾倫斯自幼便是被這樣教育長大的,所以也沒有去反駁他,更沒有給他科普什么大道理。

    夜深,累極,于是便很快相擁著睡去。

    清晨起來,他們各自去自己的職位上班,這一整天,就是很平常稀松的一個工作日,直到,艾倫斯下班回家。

    這天他回來的比戴維早,一進門就坐在會客廳中休息,蓋文端了個托盤走過來,里面滿滿當當堆著厚厚一摞信件:

    “艾倫斯先生,最近一段時間,您都沒有開過信箱,F在已經積攢了這么多,您抽空處理一下吧。說不定有要緊事,別耽擱了!

    艾倫斯剛剛下班很是疲乏,揉了揉酸脹的眉心:“好,你放這吧,我慢慢看,有勞你,去給我泡杯茶提提神!

    這種信件多是些瑣碎事,其中包含著家中各項開銷的賬單、節假日人情往來、家庭名下股產各種情況的定期匯總……

    貴族家的雌君,主要工作就是打理這些東西,一個雌君有時候忙不過來,還會有個亞雌執事幫忙。

    但是艾倫斯克萊爾因為有特遣局的工作,所以家中這些,時常難免就被艾倫斯給忽略掉了。

    忙不過來,他現在重心幾乎都在特遣局里。

    艾倫斯一邊處理這些信件一邊后悔——先前戴維說要撥兩個秘書給他的,他當時自信滿滿地沒要。

    艾倫斯懊惱著,手中不停地拆信件,直到他手里忽然抓起一個白信封,他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發現上面一個字都沒有。

    收件人寄件人,任何信息都沒有,艾倫斯頓時精神了,坐直身體,心想這東西是怎么混進他們家信箱里的,怕不是誰的惡作劇。

    艾倫斯用一把小銀剪刀裁開了信封,里面掉出一沓紙跟一張卡片。

    艾倫斯先打開了那沓紙,發覺那是一張很大的城市地圖,折疊在一起,塞進了信封里。

    艾倫斯捏住地圖的上面兩個角,展開來看,注意到地圖上被做了許多標記。

    紅色的藍色的筆跡,藍色的描繪出了路線,紅色的勾圈,將一部分地標建筑給圈了起來。

    艾倫斯疑惑又迷惘:“誰把旅行路線攻略,裝信封里寄到我家來了?”

    被圈出來的那幾處,都是首都星大都會有名的景點,也難怪艾倫斯會當成是旅游攻略地圖。

    艾倫斯很不解,剛要去看另外一張卡片上寫了什么,正巧這時聽見仆從通報,說戴維回來了。

    艾倫斯一聽說戴維回來,就把手里的東西給放下了,起身去迎他,幫他脫下身上的外套。

    戴維將帽子也摘下遞給仆從:“這么早回來,怎么也不去歇著,在那里忙什么呢?”

    艾倫斯拉著他走到會客廳:“有個怪事,像是有人惡作劇,往咱們家信箱里,塞了個我看不懂的東西!

    艾倫斯把那張地圖拿給戴維看,戴維看完也覺得不太理解:“就這么一張地圖?這是干什么的?”

    艾倫斯:“不清楚,哦,這里還有一張卡片呢,我剛要拆,你就回來了!

    艾倫斯將卡片遞給了戴維,戴維接過一看,就是很常見的那種,印花折疊式、用來送祝福的節日卡片。

    戴維撕開上面粘合的膠著面,攤開里面的東西,只是淺淺掃了一眼,身后的寒毛便全都豎起來了。

    艾倫斯當然注意到了戴維面上忽然顯露出的驚懼神色,他伸手奪過卡片來看,登時也是呼吸一滯。

    卡片上的手寫字體瘦長遒勁洋洋灑灑:

    “捧花行動,xxx年x月x號,亞歷克斯三世訂婚典儀,溫迪親王儀仗所經沿途,埋伏下定時炸彈,時機一到,引爆大都會……”

    第277章 第 277 章

    “我要在圣西法林底亞教堂里, 放置一顆定時炸彈,當神父宣布亞歷克斯大帝與他的小親王締結婚約的時候,引爆它!

    文森特在跟維加利一同用餐時, 滿臉陶醉地暢想著自己的計劃,他的雙臂攤開、揮舞, 模擬爆炸發生時的情景:“轟——”

    文森特很興奮,手舞足蹈:“一顆炸彈的威力不夠, 我要在親王的儀仗隊所經過的沿途,全都放上炸彈。到時候, 整個首都星的大都會,一齊陪著他們的小皇帝上天國!”

    維加利當場呆住,他手里的刀叉差點掉落:“你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

    維加利是個很冷靜淡漠的蜻蜓,但是他長著一雙很大的圓眼睛,驚愕時文森特覺得十分呆萌可愛。

    文森特笑著:“我當然是認真的了, 計劃我都擬好了, 過一會我就通知下去,讓他們開始準備行動。畢竟, 訂婚儀式下周就要舉辦,剩給我們的準備時間, 已經不多了!

    維加利放下手中的刀叉:“如果你要行刺皇帝, 我百分之百地支持你。可是如果你打算在那種時候, 往鬧市區里放炸彈, 我不同意你這樣做!”

    文森特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臉孔上浮現出一種迷茫又委屈的神色來:“Why?為什么呢我的小蜻蜓, 你為什么要反對我?”

    維加利盯著他:“你有沒有想過, 這樣會害死多少人?”

    文森特嗤地一聲就笑了:“人?這不是蟲族文嗎?哪里冒出來的人,我要是沒記錯的話, 你們好像都是蟲吧?”

    對于文森特來說,朝著蟲族大都會的街頭上扔炸彈,跟往螞蟻窩里扔鞭炮,是沒有什么區別的。

    他甚至不覺得自己是在犯罪——炸死幾只小蟲子,怎么就算犯罪了呢。

    維加利對文森特感到了恐懼,他只覺得有涼意從后背開始滲入。

    他是上過戰場,面對炮火屠戮也能面不改色的戰士,但是面前他的枕邊伴侶,竟讓他生出了些驚悚的感受。

    “你怎能這樣做呢?”維加利聽見自己冷聲質問他,他竭力使自己保持鎮定。

    文森特不是旁人,他是維加利的共犯,心靈與肉.體上都保持著深入的關系。

    維加利的恐懼來源是,朝夕相對的家伙,忽然變成了一個,披著人皮,內里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

    文森特面對著維加利的質問,也認真了起來:“你不是認為這個世界糟糕透頂嗎?那我就毀掉它,有什么問題?我愛你,我是在為你出氣呀。”

    文森特所謂的愛他,其實更像是一種借口,在掩蓋他拿毀滅世界搞大屠殺當惡作劇的借口。

    “我不同意!在這件事上,我不會讓步!本S加利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站起身來,要逃離這里。

    他們互相都無法理解對方,文森特在維加利轉身要逃的時候,自后一把拉住了他:

    “你是怎么了?忽然之間,圣父心泛濫了嗎?之前那些行動,也沒見你反對過!

    維加利:“以前是以前,以前我支持你,是因為我們的目標一致,矛頭對準的都是權貴。”

    “你這次,你是瘋了嗎?且不說你是不是真的能把皇帝炸死,首先你這個行動付諸實踐,要拉多少無辜平民陪葬?!”

    文森特:“革命的成功,哪有不流血犧牲的?死幾個無關緊要的小蟲子,有什么值得反對的?”

    維加利驟然心寒到了極點,他甩開文森特的手就沖出了別墅。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別墅的后花園里,心臟狂跳,大口喘息,腦袋里不;仡檮偛盼纳嘏c他對話時的神色。

    他怎么能這樣輕視他人的性命,他那個樣子,與自己一直以來深惡痛絕的巴塔利雄蟲有什么區別?

    維加利忽然站住了腳步,他的目光死死地盯住眼前的那片花叢,他遲鈍地想起來,文森特,原本就是一只雄性巴塔利甲殼蟲。

    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也許犯下了一個很可笑的錯誤。

    他本來就是因為聽信了文森特要重塑世界的宣言,才決定跟著他的。

    而這個世界,這是一個由巴塔利雄蟲掌控的世界。

    維加利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沒忍住,他被自己給蠢笑了。

    因為他居然相信,一個本來就身處在特權階層的雄蟲,會反過來去推翻這個世界!

    怎么會有這么好笑的事啊!

    自己當初那是怎么了?因為跟他上了床,就本能地依賴起了他,表面上冷若冰霜,其實內心對他信任得無以復加。

    簡直就像是被洗了腦!

    維加利的理性回歸,慢慢地捋起了他跟文森特相處中的細節。

    其實,如果不是荷爾蒙與信息素的蒙蔽,他一早就該發現不對勁的。

    文森特是他們關系里的主動者,也是掌控者。

    他對維加利的祈盼一直都是,服從,絕對服從。

    他上次因為沒有完成文森特給他的任務,所以文森特就……

    維加利思緒翻飛,正在神游宇宙的時候,文森特忽然在他的身后撲過來,一把將他摟進了懷里!

    維加利被嚇得大叫了一聲,文森特將臉埋進他的后頸,廝磨著:“在這里發呆想什么呢?甩開我就跑,真是的,一點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文森特嘆了口氣:“真沒辦法,誰讓我喜歡你呢。來,跟我回去,我這次,就先原諒你,前提是,你不可以對著我說不。”

    維加利鎮靜下來,他咬著牙問文森特:“如果,我還是不同意呢?”

    文森特笑著:“那我就把你鎖起來,等這件事辦完了再放開,防止你破壞我的計劃!

    文森特的手,自維加利身側滑到了身前,放置在了他心臟跳動的位置。

    “真是一顆不安分的小心臟,總是要生出違逆主人的心思……”文森特揉了兩把,在維加利的耳邊喘,“呵,跳得更快了,是被我給說中了嗎?”

    文森特決定要做的事,不會因為自己的反對而作罷。

    維加利垂下眼睫來:“我聽你的……”

    文森特正把他摟得緊緊,本來都已經打算要跟倔強的小蜻蜓抗爭到底了,誰知忽然聽見維加利轉變主意。

    文森特驚喜地給他翻過來,面對著自己:“真的?”

    “真的!本S加利遲疑地伸出手去,回摟住了文森特,“我想通了,我不該忤逆你,你做什么都是對的。”

    文森特捏起他的下巴:“你不是在跟我;ㄕ邪?”

    維加利盯著他:“當然不是!

    文森特低頭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你最好不是!

    維加利之后面對文森特,表現出了以往都沒有的溫柔馴服,他投誠一般對文森特獻上了自己的全部,來換取文森特的信任,將詳細的計劃都告知了自己。

    接下來,維加利就將“捧花行動”所有爆炸點的安排,在一張大大的城市地圖中做了標注。

    趁著文森特外出開會的時候,潛身接近艾倫斯家,將這個情報悄悄放置在了艾倫斯家的信件箱里。

    他背著文森特,給艾倫斯通風報信。

    事情比維加利預想中的,要順利許多。

    艾倫斯他們配偶兩個,果然接到信息之后,立刻引起了高度重視,果斷上報。

    特遣局、軍方、皇帝近衛、警察局全體出動,圍繞著那張地圖展開了地毯式地排爆。

    不過三天時間,就已經按照那張地圖的指示,在十余個爆炸點里,搜查出了上百顆定時炸彈。

    炸彈雖然已經被排查掉,但這次未完成的恐怖襲擊事件本身,卻像一個巨大的炸彈一樣,炸得拉貝爾民眾上下一片嘩然。

    民聲鼎沸,近段時間的星網上,全都是有關于這件事的討論。

    維加利坐在他跟文森特的臥室里,用光腦查看了星網上的一些報道。

    結果是令他感到滿意的,維加利對艾倫斯的表現,也感到十分滿意。

    他跟艾倫斯從上軍校的時候開始,關系就不怎么好。

    因為艾倫斯總是那個耀眼的第一名,維加利只是他身后黯淡的第二。

    萬年老二的滋味不好受,所以他不喜歡艾倫斯。

    因此當艾倫斯高效率解決掉這次的炸彈危機,拯救了民眾的時候,他內心一方面覺得艾倫斯干得不錯,但同時,他心里也直泛酸。

    為什么,那個受萬眾敬仰擁戴的人,不是自己呢。

    維加利沒法跟這個世界和解,于是在這種鬼使神差的情緒指引之下,他做出了一個無比大膽冒險的舉動。

    他悄悄地,遮掩住自己的相貌,長風衣軟呢帽還有黑墨鏡,出現在了排爆現場。

    他沒有特別調查艾倫斯的行蹤軌跡,他也無意要與艾倫斯碰面。

    他只是想去現場親自看一看,畢竟那也是他的戰果。

    維加利的現身地點,是一座商業大廈附近,這里已經暫停營業,拉起了警戒線。

    維加利全副武裝,就站在人堆里,遠遠地望著。待了一小會之后,馬上就要轉身離開的時候,艾倫斯忽然和一隊屬下,從大廈里走了出來。

    維加利看見艾倫斯后,訝然于這次意外的相遇,所以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幾眼,確定那是否是艾倫斯本人。

    艾倫斯走出來時,正在同蓋文交談,目光不經意間往對面人群里一掃。

    就是這么一掃,恰好掃到一個戴著帽子跟墨鏡的家伙,他本能地多看了幾眼。

    維加利就這么跟艾倫斯對視上了,不過幸好他戴著墨鏡,他立刻拉低了帽沿,轉身就要離開。

    但是艾倫斯已經完全注意到了他,他拋下了蓋文徑直朝這邊走來:“那位先生?……”

    維加利暗覺不妙,疾步快走;艾倫斯幾個箭步沖上去,一把拍在了維加利的肩膀上。

    第278章 第 278 章

    維加利身體僵住, 他深知這種情形下自己直接跑根本逃不掉,于是他鎮靜地站住腳步,微微側過臉來, 朝向著艾倫斯,意為在聆聽他的指示。

    艾倫斯注視了他幾秒鐘, 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來:“打擾一下,我這邊缺一個志愿者, 您有興趣跟我來一趟嗎?不會耽誤您太長時間!

    或許是維加利的鏡片太厚了些,也或許是他們之間隔著的歲月太久遠, 他們互相都已經忘記了彼此年少時的模樣。

    維加利并沒從艾倫斯的臉上瞧出任何端倪,他好像根本沒有認出自己來。

    維加利覺得心頭驀地空了一隙,某段軍校時光對他精神塑造出的一角,無聲無息化作了粉塵。

    這個曾經被他視作宿命般的對手,他已經忘記了自己。

    維加利用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哀傷語調回答:“樂意效勞!

    他就這樣跟著艾倫斯走了, 艾倫斯領著他, 甚至沒有帶保鏢。一前一后,走過路口, 轉過街角,來到一條僻靜的小巷子里。

    維加利詫異地環顧四周:“請問, 你叫我到這里來……”

    維加利話都沒說完, 就被艾倫斯一個轉身扼住咽喉頂在了墻上。

    維加利的后背在硬實的墻壁上重重地撞了一下, 隨后他迅速反應過來, 當即展開了反擊。

    他們兩個就在這條無人小巷里打了起來。

    他們兩個格斗時的出招,都是相同的路數, 彼此之間纏斗許久, 也沒分出個上下來,不過維加利的帽子墨鏡, 倒是全都被艾倫斯給撕扯掉了。

    維加利真容展露時,他們兩個別扭地肢體交纏僵持不下,艾倫斯:“撒手!”

    維加利毫不相讓:“你先!”

    艾倫斯沒法子:“我說一二三,我們一起!”

    艾倫斯剛數到一,維加利就一把給他推開了,會比預定的時間早兩秒鐘放手,這是他們之前的一種默契。

    艾倫斯與維加利倚靠著同一面墻壁,他們氣喘吁吁地,仰頭看著天空,發覺那依舊是十七歲時晴朗的湛藍。

    是維加利先開了口:“你退步了!

    艾倫斯偏過頭看他:“是嗎?”

    維加利:“以前的時候,我們很少能打成平手,除非你狀態不好!

    “我都二十五歲了,肯定不像十七、八歲時候那樣靈活!卑瑐愃罐D移話題,“你口渴嗎?我請你喝汽水?”

    維加利詫異:“你不抓我嗎?”

    艾倫斯認真地盯看著他:“動手之前,我想再跟你喝一次汽水!

    艾倫斯轉身在街邊一臺自動販賣機里購買了兩瓶汽水,是最低價最普通的一款甜橙味。

    艾倫斯扔給維加利一瓶,他們兩個就在旁邊的臺階上坐下來,擰開蓋子,酸甜芳馨的氣體嗤地一聲鉆出瓶口。

    艾倫斯灌了兩口冰涼酸甜的汽水,覺著很愜意,這種廉價的快樂,許久都不曾有了——尤其是在跟戴維相愛之后,他檸檬過敏,艾倫斯就自覺戒掉了一切檸檬柑橘類。

    維加利盯著汽水瓶子:“包裝高檔了不少,味道倒是沒變。”

    艾倫斯無意要跟維加利敘舊,因為假如真的要敘起來,估計得說到天黑。

    所以他不賣關子,單刀直入:“是你做的?”

    維加利坦蕩地承認了:“是。”

    艾倫斯轉過頭來瞧了他一眼:“塔姆也是你殺的?”

    維加利:“塔姆的死,是他跟我做的一個交易!

    艾倫斯呵地輕笑一聲:“我早該想到,除了你,還會有誰對我怨氣這么大。”

    維加利細致地瞧著艾倫斯的側顏,他不會承認的,艾倫斯的這句話取悅到了他。

    他一直都是最看不順眼艾倫斯的那個,艾倫斯對此心知肚明,并且這么多年過去,這個位置依然無人取代。

    艾倫斯接下來的語調有些感傷:“我們,已經徹底站在對立面了是嗎?”

    維加利:“我們不是向來如此嗎?”

    艾倫斯笑著喝汽水:“你可以成熟一點嗎?不要這么幼稚好不好?”

    維加利:“那就來點成熟的話題,我們來談一談利益!

    艾倫斯將臉轉了過來,直視維加利的眼睛,聽著他開口說:“你現在放了我,比抓我的價值更大!

    維加利當著艾倫斯的面,拉開了風衣拉鏈,解開了里面的襯衫扣子,他扯大了領口,將胸脯上的那枚印章式的刺青展示給艾倫斯。

    艾倫斯掃了一眼,紋身的大小形態花紋樣式,跟抓到蘇明時,相同位置所發現的標志完全一樣。

    像一團硬幣大小的黑色火漆印,在肌膚上烙了個戳,里面有兩個字母——“DL”。

    “蟻穴”的標志。

    維加利合攏領口:“我這個,是‘蟻穴’首領親自紋上去的。”

    艾倫斯瞬間睜大了眼睛,維加利:“是的,我現在是‘蟻穴’骨干,我可以直接接觸到,組織內部的最高機密!

    維加利慢條斯理地把扣子扣好:“抓我還是合作,你自己選。”

    艾倫斯猶豫了幾秒后:“我不想看到你坐牢……”

    維加利將瓶子里剩余的汽水一口氣全灌了下去,站起身將空瓶子直接投向了遠處的垃圾箱。

    城市巡邏的環衛機器人“唰”地一下,將機械手臂伸出去老長,半空中把空瓶子給截住了,隨后慢條斯理地輕輕放進了智能分類垃圾箱里。

    維加利戴好帽子和墨鏡,居高臨下般瞄了一眼還坐在原地的艾倫斯:“再有情報,我會跟上次一樣,直接送到你家信箱里,記得及時查看!

    維加利離開,艾倫斯沒有阻攔他,他看著維加利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后,默默地把剩余的汽水喝完了。

    維加利于艾倫斯見過這樣一面之后,心情愉悅了許多,他回到他與文森特的住所時,文森特就坐在別墅的客廳里。

    見到他回來,文森特不動聲色,目光灼灼地抬頭盯著維加利。

    文森特:“你去哪了?”

    維加利心虛地低下頭,摘下墨鏡擺弄起來:“出去散了散心!

    文森特:“看來是有奇遇?你看上去真開心,你很少這樣高興。”

    維加利轉移話題:“你呢,你怎么了?你看起來心情不佳!

    文森特直勾勾地盯著他,英挺俊美的面孔上一絲表情也沒有:“我懷疑組織里出了叛徒!

    “哦!本S加利風輕云淡地轉身上樓,“這是大事,你得好好查查!

    是夜,文森特洗完澡后穿著睡袍上了床,他照例向維加利求歡。

    維加利本打算直接拒絕,但想了想,他在文森特這里并沒有說“不”的資格,最終結果都是一樣的,惹惱了文森特,他還要吃苦頭。

    維加利索性放松了身體,接納了文森特。

    臥房里燈光幽暗,他們在一室的信息素繾綣中,肌膚相貼,目光交接,彼此都望不見對方眼中的底。

    文森特很熱情——他好像從未有過不熱情的時候,所以維加利也沒覺察出什么不同來。

    只是有一點,很奇怪,文森特迷亂地啃吻他時,忽然問了一句:“維加利,你愛我嗎?”

    維加利忙著發出破碎的哀吟聲,沒有接他的話。

    沉默本身有時就是一種回答,文森特心下了然,他扣著維加利的肩膀,用足了力氣,像是懲罰他,讓他的聲音忽而又漲上去了一個調子。

    事后累極了的維加利昏昏欲睡,文森特懷抱著汗津津的維加利:

    “我白天讓他們查叛徒的事,現在他們告訴我,已經有眉目了!

    維加利睜開沉重的眼皮:“這么快?”

    文森特:“‘蟻穴’做事,一向都很有效率!

    維加利強撐著抵抗睡意:“是誰?抓住了嗎?”

    文森特:“已經抓住了,是個見錢眼開的小嘍啰,我讓手下先給他打了一頓,現在就吊在威爾賓斯海港區的倉庫里,等著明天我親自過去處置!

    維加利闔上眼,語調里已是睡意朦朧:“嗯!

    文森特:“我明天會帶你一起過去!

    維加利半夢半醒地應著:“嗯……”

    文森特看著他,意識墜落進夢境中,他忽然又給他晃醒:“你別睡,我今晚興致很好,我們再來一次。”

    維加利正渴睡,沒力氣抵擋纏磨,只好昏昏沉沉地任憑文森特擺弄。

    他終究還是睡著了,他與文森特之間的親熱,說到底也只是皮肉層面,與靈魂無關,于是維加利的靈魂無牽無掛搖搖晃晃地睡過去了。

    第二天起床時,并無異常,維加利照常陪同文森特用早餐,隨后換衣服出門,直奔昨夜文森特口中的那個威爾賓斯海港區倉庫。

    這路程不近,維加利與文森特緊挨著,坐在車廂后座上,文森特牽著他的手。

    今晨早起,維加利的手不知緣由地,一直發冷,暖不過來。

    文森特的掌心溫熱地一如既往,他緊握著維加利的時候,甚至讓維加利都覺著有些灼燙了。

    目的地終于到達,維加利跟隨著文森特,他們一前一后走進這間空曠的倉庫,身后的大門忽然被重重地關閉,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維加利驚了一跳,打了個寒顫。

    他轉過頭來打量眼前的倉房,就看見遠處上方高高的鋼鐵橫梁上,懸著一根染血的繩子。

    維加利眼睛望著這個染血的繩套,身側一只冰涼的手,已經預備著要摸上后腰的槍,他問面前背對著他的文森特:“叛徒在哪?”

    文森特轉過身來,目光鎖定維加利,沉著鎮定地對周邊的部下下達指令:“把他給我拿下。”

    維加利要更快一步,他率先抽出了槍,對準了文森特的腦袋,“砰砰砰”地就是一陣連續射擊。

    第279章 第 279 章

    子彈幾乎是在射出槍膛的一瞬間被定住的。

    文森特的面前, 張開了一層無形的護盾——他與戴維不同,程序與代碼,在他的手里, 不只是被用來修修補補,文森特可以利用代碼, 去操控他所能控制的一切非生物體。

    他有一次,僅憑自己一個人, 就制造了一起密室屠殺:

    他先用代碼將所有出口刪除掉,隨后抽干了房子里的空氣。

    戴維給自己的定位, 是玩弄把戲的魔術師;而文森特,是神。

    維加利只是個普通而渺小的蟲,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殺死神明的。

    他不光不會殺死,還會受到神譴——子彈于半空中停滯數秒后,猝然調轉方向, 然后全部楔入了維加利的身體。

    子彈的沖擊力將維加利的身體整個帶飛出去, 他被釘在了他身后的那扇巨大的倉門上。

    那情景,真像宗教故事中神明懲罰不忠的信徒一樣——將他活活在門板上釘死, 將尸體捆上石頭丟進海里。

    只是文森特沒有一步就完成它,子彈只是釘進了維加利的肩胛胯骨, 暫時還沒有傷及要害。

    維加利在重重撞在金屬門上, 發出嘭地一聲巨響之后, 甚至都沒來得及尖叫, 就失去了意識。

    他的身體從門上滑脫,委頓在地上, 鮮血汩汩地淌開來。

    就這樣讓維加利死掉, 顯然并非文森特所愿。

    于是他的部下在他的指示下,將昏迷的維加利拖到了文森特面前, 一桶冰涼的海水兜頭澆落,維加利哀嚎一聲從暈厥中蘇醒。

    他的上半身被人架起,維加利在巨大的痛楚中,顫栗著,抬頭去看對面的文森特。

    文森特很罕見地,臉上完全沒了笑模樣,他對著維加利彎下腰去,湊近了:“你還有什么話要對我講嗎?”

    他引導著維加利:“你可以現在向我認錯,懇求我,跪在地上磕頭,對我發誓。你說你永遠都不會再做這種事,永遠都不會再背叛我,永遠當我的奴隸。我或許會考慮留下你一條性命。”

    維加利忍著劇痛,額頭上青筋都爆出來了,他咬牙切齒:“那還不如死掉!”

    文森特臉上的肌肉,幾乎要因為震痛而發生抽搐,他不明白:“為什么?”

    維加利:“只準你騙我,我不能騙你嗎?”

    文森特在他面前蹲了下來:“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維加利:“你一直都在騙我!”

    維加利狠狠地閉了下眼,讓滑過眉眼的水珠子滾下去,他再次睜開時,直視著文森特:

    “‘蟻穴’的前身,是卡斯諾地下情報局,你從一開始,就對我隱瞞了這件事。”

    文森特:“那又怎么樣呢?過去很重要嗎?”

    維加利激動起來:“當然重要!我是拉貝爾人,我怎能替卡斯諾賣命!”

    文森特皺著眉:“就只是因為這個?”

    維加利:“難道還不夠嗎?我過去想不明白的,代入這個前提,就全都清楚了!”

    “你的‘蟻穴’,打著重建世界秩序的名義,在拉貝爾搞滲透、暗殺、恐怖襲擊。事實上,你是在執行正義嗎?你在踐踏拉貝爾的法制,你根本不在乎拉貝爾民眾的死活,你只是要毀掉拉貝爾而已!”

    “你用當初欺騙我追隨你的那套說辭,騙到了多少信眾?!你可真是狡猾,你知道在拉貝爾里面搞間諜活動,單憑利誘無法騙得他們拋棄故土追隨你,所以你卑鄙地將自己包裝成了一個,要推翻這個專權世界的戰士……”

    文森特打斷他:“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不破不立!你想要建立新的秩序,就是要將原來的那個徹底破除掉!是你自己的心發生了動搖,你卻在這里質疑我?”

    維加利聲音拔高了一個調:“那你回答我,假如你成功兌現了你的承諾,接下來你要建立一個什么樣的世界?!”

    文森特嗤笑一聲:“當然是人人平等嘍,哦不,應該是蟲蟲平等。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你老老實實跟著我,我會不給你嗎?”

    維加利血流多了,身體開始發虛,但他強撐著:“你會給我嗎?你摸著你的良心問問你自己,外面的那些普通人是死是活,你真的在意嗎?”

    文森特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煩躁,他開始惱怒了,于是他胸中最真實的想法脫口而出:“我為什么要在意?!”

    文森特:“你們是什么,我又是什么!我來這里難道是要融入你們嗎?我一個人類,放在你們蟲子堆里,我就是神明!神為什么要在乎螻蟻?”

    “你這樣一個卑小的蟲,你所能想到的最大陰謀,不過是我要幫著其中一個蟲子堆去消滅另一個蟲子堆!

    “太可笑了!我現在就要告訴你,我所做的一切,跟哪個蟲子堆里面戲班子似的利益爭奪沒有任何關系!我只是在找樂子而已。”

    文森特湊近了些,盯著維加利:“你們在信仰教堂里那些木胎泥塑的神的時候,會強制要求祂們實現你們全部的愿望嗎?”

    “我一個活生生的神站在你面前,許下美好愿景,用同樣的拉攏手段拉攏你,若我是騙子要被譴責,那這個世界里所有的神像都該通通銷毀!””他們哪一個穿到書里來,不是打著平權的旗號來給自己抬高身價?有哪個是真正無私到,愿意舍棄自己的全部來造福天下人的?憑什么同樣的手段,別人能用,而我不能用?”

    文森特站直了身體,居高臨下俯視維加利:“維加利,我白白地愛了你一場,你對我竟如此苛刻,真令我寒心,真令我失望!

    維加利的精神,肉眼可見地隨著血液流失而萎靡下去了,他冷笑著:“文森特,你這幅萬人之上的傲慢,真是跟他們一模一樣……我才真是,錯信了你……”

    文森特再次彎下腰去,雙手扶住膝蓋:“最后一次機會,要是你求我,你就還能活。”

    維加利默不作聲,決然又不屑地望著他,文森特站直了身體,掏出一把轉輪槍,不慌不忙地給彈倉裝滿子彈。

    他對著維加利舉起槍的時候,又問了一句:“我們在一起快兩年,這期間,你愛過我嗎?”

    維加利鐵了心:“沒有!

    死到臨頭了,都不忘要在文森特的心上扎一刀,文森特終于笑了:“從未?”

    維加利:“從未。”

    文森特:“你死后,我會繼續以你的名義,向艾倫斯傳送情報!

    這最后一句話,果然引起了維加利的震動,他的眼神里瞬間迸出些驚慌,下一刻,文森特就扣動了扳機。

    文森特手中麻木地開槍,一下都沒停,直至將彈倉全都射空了為止。

    維加利的胸前爆開一個又一個血洞,像一簇又一簇猩紅的花朵熱烈綻放。

    花朵的盛開,榨干了維加利的生命作為養料,他的五臟六腑都被文森特打穿。

    文森特結束了射擊之后,部下們松開了對維加利的鉗制,他的身體軟軟地在文森特面前癱倒,短暫抽搐了幾秒后,一切歸于平靜。

    維加利的身體伏在一灘血泊里,他仍然還睜著眼睛,半張白皙面孔沾上了自己的血。

    文森特垂眸冷眼瞧著他,部下們再次湊過去檢驗維加利的情況。

    他們探探鼻息,摸摸脈搏,翻翻瞳孔,最后篤定地告訴文森特:“死透了!

    文森特嘆了口氣:“就近,給他丟到海里去吧!

    部下問:“是直接丟,還是拆碎了……”

    文森特轉過身來,接過一條干凈的濕毛巾,擦擦手和臉:“好歹跟過我,體面些,直接丟下去!

    文森特擦干凈手臉后,頭也不回地朝庫房深處走去,他不再看維加利死亡后的樣子,不去聽他們挪動維加利的尸體時發出的聲音,他完全地沉浸在了自己的悲傷里。

    部下們給他開了后方的那扇門,文森特走出去,迎接著和煦明亮的光與熱,站在碼頭上,吹著海風,極目遠眺,追思他逝去的愛情。

    維加利并不是死在文森特手上的第一個愛人,恐怕也不是最后一個。

    文森特追思起來的時候,并不只是在懷念維加利,他傷懷的是那些曾經背叛過他,又全都被他親手處置了的集合。

    所求不得,愛而無果,真是令人傷心。

    文森特總是會反復地愛上薄情人,又反復地殺死他們。

    他們對他實在是太狠心了,他們僅僅只是丟掉了一條命,文森特失去的可是他的愛情。

    以往那些也就罷了,這個維加利,真是尤其的可惡。

    他明明只是一只小小的蟲子,文森特作為神明,紆尊降貴跟他談愛情,他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腦子里卻只裝著他那些可笑的狹隘道理。

    反復地給機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領情,難道還要文森特跪下來求他別死才行?

    真是白長了一張可愛的小臉蛋,無趣的蟲,無聊的世界,毀掉算了!

    海風里夾著些咸濕的腥氣,吹得文森特眼圈都泛了紅,他譴責完維加利之后,又忍不住地埋怨他。

    怎么就這么倔呢,他真沒想殺他,維加利的情況,到底是跟以前那些不一樣的,怎么就逼到這種毫無轉圜余地的情境了呢。

    文森特在碼頭上站了一陣,各種混亂的想法,在他腦袋里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亂竄,以至于他最后沒頭沒腦地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代碼可以控制修改非生命體的各種變量數據,維加利活著的時候,他無法完全控制他,那么他現在已經不再活著了……

    文森特轉頭就沖回了倉房,在他槍斃維加利的現場,幾個部下正在提水清理地上的血跡。

    文森特:“人呢?”

    部下:“已經裝麻袋弄出去了!

    文森特立馬就追了出去。

    第280章 第 280 章

    維加利被拋尸的時候, 是身上綁著沉重的金屬粗鏈條,栓了石頭,從開到遠海區的快艇上丟下去的。

    一丟到水里, 就立刻沉了下去,文森特慌慌忙忙從后面追過來的那會, 晚了一步,維加利的尸體已經被沉海了。

    文森特帶領手下劃著船, 原地打撈,上了許多探測儀, 連寫代碼的程序系統都用上了。

    結果維加利的尸體,竟像是遇了水就化掉了一樣,扔下去沒一會,再去撈他,撈了整整一天, 魚蝦打上來不少, 至于維加利,一根頭發絲都沒找見!

    真是奇了怪了!文森特站在甲板上, 對著面前一望無垠的深藍色海水,氣得每個手下打了兩耳光。

    挨了打的部下, 摸著漲紅的臉, 說:“這深海區就是這樣, 水面上看著很靜, 其實水底下都是暗流。蟲只要一下了水,肯定就讓暗流給卷走了, 上哪找去?”

    有那么一瞬間, 文森特幾乎想要給這片海都抽干。

    不過冷靜下來,想了想, 這是個大工程,海水抽干容易,抽出來的海水放哪是個大問題。他的數據庫內容量雖大,但也不能全拿來裝水!

    哪怕是神明,也會有做不到的事情。

    文森特站在甲板上,抽了三根雪茄,嘆了無數口氣,最后決定返程。

    很遺憾,他弄丟了心愛的小蜻蜓。

    他最善于察言觀色的部下,當天就給安排上了各種漂亮活潑的小蟲子,想填補上維加利留下的空缺。

    文森特對著那一張張笑靨如花的小臉蛋,摸摸這個捏捏那個,從容愉悅地問,叫什么,幾歲了?

    對面熱絡甜蜜地靠過來,軟言溫語地回答著文森特的問題。

    文森特看著他們一個個投懷送抱的模樣,驀地就想起來,他在倫巴頓監獄里初見維加利的時候,小蜻蜓從第一眼看見他,就對他愛答不理。

    文森特就喜歡挑戰對他愛答不理的!

    維加利是文森特豐富情史里,追求過程中,最難搞定的一個,沒有之一。

    要不是那場突如其來的交尾熱,給維加利燒迷糊了,沒力氣反抗,文森特根本不可能拿下他。

    文森特一直以為,維加利只是喜歡端著,他性情孤高自傲,所以鮮少正面回應文森特的熱情。

    但他們是共犯,這種關系遠比一般的愛侶要綁定地更緊密,情感也要更深刻。

    但現在看來,文森特顯然是錯了,他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維加利的一切冷淡根由,只是因為不愛。

    在此之前,維加利曾對他短暫展露的溫柔馴服,只是為了從他這里套情報。

    怒火點燃了此刻的文森特,以至于面前貌美如花的雌蟲都變得礙眼,文森特一把將其推開,在場所有全都嚇了一跳。

    文森特怒斥:“滾!都給我滾!”

    幸好他們都識趣,慌慌張張地全都跑了,文森特的怒氣才沒有進一步蔓延。

    文森特回到他跟維加利的臥室,來到衣帽間里,把維加利的衣服一件一件撕得粉碎。

    他太生氣了,所以哪怕已經殺了維加利也不足以泄憤。

    但話又說回來,維加利都已經讓他給斃了,尸體都撈不回來,他這沖天的怒氣,還能朝著哪里發泄呢。

    文森特很后悔,他不該直接把維加利打死,就該留著他,慢慢折磨才對。

    當晚,文森特折騰得累了,一頭倒在他跟維加利夜夜笙歌的那張床上,懷抱著維加利躺過的枕頭,嗅著上面殘余的信息素味道睡著了。

    這夜文森特睡得并不安穩,他恍惚中把懷里的枕頭給丟開,像往常維加利還在時一樣,習慣性地伸手向平時維加利躺著的地方摸索。

    半夢半醒間,還真讓他給摸到了一個什么。

    濡濕的、瘦削的,渾身散發著冰冷水氣的一個軀體。

    文森特將其擁進了懷中,一時片刻后又猛然警醒,他睜開眼看了看,全身濕透的維加利就躺在他的懷里!

    他的發絲黏膩地粘在蒼白的臉頰上,嘴唇沒有一點血色,大大的眼睛定定地瞧著他,就跟他臨死前的神態一模一樣。

    決然又不屑。

    文森特驚駭之下,大叫了一聲,然后就給自己叫醒了。

    這下是真的醒了,他瞪著天花板看了足足一分鐘,回過神來,轉向剛剛維加利出現的地方,什么都沒有。

    一襲夢無痕,文森特撫摸過身側的床鋪,干爽潔凈,絕不可能被在水中泡過的尸體躺過。

    文森特坐起身,借著窗外的幽明天光,盯著身側的空床鋪,心里起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

    他疑心維加利沒死。

    維加利是蜻蜓,這種昆蟲,是生在水里的,它們的幼年體,靠鰓呼吸。

    維加利的尸體落進海水里就不見了,文森特懷疑,他其實是遇水重生了。

    五臟六腑全都打爛了也能重生嗎?維加利怕不是個妖精。

    文森特一邊質疑同時又一邊忍不住相信——畢竟他自己,也是死去又重生了許多次,他本身就是會相信“重生”這件事的。

    郁郁無解,最后文森特決心不再為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煩心,他要去做點更實在的事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文森特起床來到書房里,從一摞空白卡片中抽出來一張,拈著支羽毛筆思忖了許久,最后仿著維加利的筆跡,給艾倫斯寫了封短訊。

    信件寄出之后,文森特聯絡上喬伊:“準備好迎接你的新生活了嗎?今天過后,你人生的劇本,將會回到原來的起點!

    ……

    艾倫斯收到了一份語焉不詳的情報。

    里面只有一個地點:“圣西法林底亞教堂”。

    戴維從旁邊也注意到了卡片上的內容:“這是維加利傳遞過來的?”

    “是!卑瑐愃箤⒖ㄆ磸涂戳藥妆,“但……有點奇怪!

    戴維:“哪里奇怪?”

    “說不上來!卑瑐愃鼓贸鲋澳菑埧ㄆM行了一番對比,“筆跡沒問題,就是感覺,不太像維加利的表達方式。他說話很少這樣,模模糊糊主題不清……”

    戴維對比之前的情報,上次那個有時間有地點布局計劃非常詳細,這次僅有一個地名,確實可疑。

    戴維認真詢問艾倫斯:“維加利這個人,真的信得過嗎?”

    艾倫斯:“我相信他。他只是很討厭貴族,他對聯盟是忠心的,他對民眾的責任心很強!

    戴維輕輕點頭:“好,你信他,那我就信他。”

    戴維:“圣西法林底亞教堂,是舉辦訂婚儀式的場合,當天人群最密集的地點,亞歷克斯和溫迪會在這里停留很久,維加利特別將這個地方點出來,應該就是希望我們能夠再謹慎一些!

    艾倫斯:“我這就去通知塞希里,再去這里排查一遍!

    戴維快速思忖幾秒后:“我陪你一起去!

    維加利情報中所提及的地點,是首都星上最大、專屬于皇室的教堂,歷任皇帝的加冕儀式、婚喪儀式舉辦都會在這里進行。

    哪怕是平時,這里也一直配備著皇家衛隊駐守,眼下皇帝的訂婚儀將近,各種安保措施增添到了往日的足足三倍,萬萬不敢出一丁點的差錯。

    之前這里就已經被排查過,當時塞希里從教堂的神像后面,搜出來一顆定時炸彈。

    當場所有的神職人員全部被下了獄,到現在幾乎還都被關押著,教堂內部整個大換血。

    二次排查這里,戴維陪著艾倫斯親臨現場,帶來的衛隊四散搜查,戴維獨自一個站在教堂恢宏的正廳里。

    教堂的地板是間雜著黑白兩色的布局,很像一幅巨大的棋盤,戴維屹立其中,仿佛也變成了一枚棋子。

    他抬頭仰視著教堂中央那座靜穆莊嚴的神像,蟲族的神踞在祂的神座上,含笑凝睇與戴維遙遙對望。

    祂身后,是絢爛璀璨的華彩琉璃,千萬個切面將光線折射成斑斕繽紛的顏色,恍若喧嘩燦爛的陸離浮生。

    艾倫斯走到戴維身側,輕聲喚他:“戴維?”

    戴維回過神,轉頭望向艾倫斯,他笑起來,眼角眉梢卻帶著些苦澀。

    艾倫斯靠近了,抬手去撫摸戴維的眼角,想將那種錯覺一般的哀傷撫平掉:“怎么了?在看什么?”

    戴維搖搖頭:“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忽然有些難過?赡苁沁@里的環境太美,太神圣,所以就情不自禁,竟然也有些敏感多思!

    戴維牽起艾倫斯的手,在神像前,他再次抬頭仰望。

    戴維開口,對艾倫斯說:“我們許個愿吧!

    艾倫斯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應著:“嗯!

    戴維閉上眼睛喃喃默念著祈禱著:“神明啊,我在此祈愿,愿所有愛我及我愛之人,無病無虞,平安順遂!

    他身邊的艾倫斯卻輕聲念著:“我希望我跟戴維永遠也不要分開……”

    戴維猝然睜眼,他看向艾倫斯:“你怎么說出來了?”

    艾倫斯訝然:“不能說嗎?”

    戴維叮囑他:“許愿的時候,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靈了。”

    艾倫斯怔了一下,像是有些慌,不過很快地,他就自我安慰般笑出來:“不會的,沒有這種道理,說出口就不給實現,神明不會這么小氣。”

    戴維細細地瞧著他的笑顏,心情古怪極了,他自己也不敢承認——從他來到這里進門之后,戴維就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戴維還在發怔,艾倫斯輕輕把手從戴維的掌心里抽離出去:“好了,得干正事了。我去那邊看看他們的搜查情況,馬上回來,等我,別亂跑。”

    戴維在艾倫斯臨走前,忽然沒頭沒腦地想起件無關緊要的事:“我昨天看新聞說,一周之后有一場伽倻琴座流星雨,很難得,五百年一遇。到時候皇帝的訂婚儀就忙完了,正好閑下來我們一起看。”

    這種約定,在戴維與艾倫斯的生活中經常會發生,艾倫斯的回應也一如往常,他回頭留給戴維一個側顏,他輕聲回答,他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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