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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三合一

    跟著戴維他們逛了一趟商城, 克萊爾也淘到了一些好玩意。

    里面要說他最中意的,恐怕還得是那個會變形的機械甲殼蟲。

    克萊爾回到公館后,就在后面的花園里拿著遙控器對那只鋼筋鐵骨的兇猛大蟲子進行性能測試。

    蓋文就站在一邊默默地觀看他操作。

    克萊爾遙控著蟲子由六只腳趴在地上的形態, 轉換為雙腳站立的人形。

    玩具甲殼蟲化人后的樣子很像一架微型機甲,一對眼睛還會發光。

    克萊爾指揮著這個變型人在花園里的小廣場上來回踢正步敬禮:“蓋文, 這個好玩,你也買一個給你家小朋友。”

    卡爾其實在玩具選擇上更偏好毛絨公仔, 不過蓋文愿意采納克萊爾的提議,他內心還是期盼著卡爾也能夠上軍校, 摸一摸機甲。

    說不定與機甲類似的玩具,可以激發卡爾的興趣與斗志。

    蓋文看著這只玩具變型人詢問:“他會飛嗎?”

    “會……吧?”克萊爾撓撓頭,“我看看說明書。”

    克萊爾調出說明書掃了一眼:“這款會飛的,說明書上說,只要按下這個鍵……”

    克萊爾的手指在遙控按鈕上按了一下, 只見那個正在踢正步的機械小人立刻恢復成挺直地站立姿態, 從背后伸出一對鞘翅來,腳下竄出一對脈沖藍色光, 嗖的一下就拔地而起。

    “飛了飛了!”克萊爾激動起來,眼看著那機械小人借著脈沖騰飛到了半空, 隨后, 就在克萊爾與蓋文的注視下, 驀然拐了個彎, 對著花園墻外邊就沖了過去。

    等到克萊爾回過神來,小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啊!我的變形甲殼蟲!”克萊爾撂下遙控器就往外跑, 蓋文也跟了出去。

    他們兩個來到花墻外面, 四下尋找都不見那個小人飛去了哪。

    “分開找,你去這邊, 我往那邊看看。”蓋文與克萊爾協商分頭行動,一個往左一個往右,繞著凱森公館外面一圈,找克萊爾飛丟了的變形甲殼蟲。

    還是蓋文運氣好些,他轉了一圈,一抬頭,就看見那個變形甲殼蟲正正好好一腦袋扎進了旁邊一棵大樹的樹杈里,身子被卡住,脈沖動力嗡嗡響卻飛不動了。

    上樹摘玩具,這不是什么難事。蓋文兩下蹬著樹干就翻上了樹,取下那個變型甲殼蟲緊緊抓在手中不讓它飛走,然后小心翼翼地從樹上爬了下來。

    剛一落地,蓋文正把那變形甲殼蟲小人拿在手里仔細地瞧著,忽聽得后面有個聲音在喊他:“蓋文,我親愛的。”

    這個聲音響起時,蓋文心頭一緊,本能地感覺到有一陣刺骨寒意,順著尾椎骨就爬了上來。

    蓋文身體僵硬地轉身一看,從樹叢里閃出個人影來,正是蓋文的那個前夫,那個長得像棒椎一樣的雄蟲。

    他應該是過得不好,面色白里發青,比之前更瘦了,衣服掛在身上都像個累贅。

    十多年之前,這名雄蟲的清秀樣貌如今已經完全不見了。

    “杰克。”蓋文久違地呼喚了一聲他前夫的名字。

    在蓋文的上一段婚姻里,曾有過一段短暫時光,他和前夫的感情是不錯的,不然也不會有卡爾。

    小棒槌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蓋文一通:“你現在過得不錯嘛,攀上高枝了就是不一樣,嗯?”

    蓋文心頭那絲不合時宜涌現出來的溫情就像個笑話,蓋文親手將它掐滅掉,轉身就走。

    “你給我站住!”棒槌杰克急了,在后面對著蓋文呼喊,“我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你在這,小寶在哪?你讓我見見孩子!”

    蓋文根本就不理睬他,徑直朝前走,杰克見他無動于衷便發起怒來,撲上去就要跟蓋文動手。

    蓋文回身薅住杰克的雙臂一個反剪壓制住了他:“卡爾被我送出去了,不在這里,你再也見不著他了。”

    沒想到蓋文會反抗、并且輕輕松松就鉗制住自己的杰克,無能狂怒暴跳如雷起來:“你這個倡伎!你把我兒子送到哪里去了?你自己不知廉恥去勾搭上了貴族,卡爾是我的種!你把他給我還回來!”

    蓋文很平靜地回答:“不可能。”

    杰克劇烈掙扎起來:“真是反了你了,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蓋文被他這位前夫的舉動都逗笑了:“我真慶幸卡爾不是個雄蟲,不然我真怕他和你一樣蠢。”

    蓋文推了杰克一把,將他推了個趔趄:“你走吧,我甚至都沒有管你要孩子的撫養費,別再來了,卡爾以后只是我一個人的孩子。”

    “我要我兒子!”杰克再次沖上來,被蓋文回身一腳踢在心口上,踹出去老遠,摔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

    “滾。”蓋文終于說了句難聽的,不再瞧杰克一眼,轉身離去。

    蓋文走的決然,就像之前無數次杰克搜羅了家里的錢財去賭場一樣,頭都不回。

    他轉過街角來遇上了克萊爾,克萊爾喪著一張小臉:“蓋文,我的變形甲殼蟲不見了!我找不著它了,我把它弄丟了……”

    蓋文把他從樹上取下來的甲殼蟲交到了克萊爾手上,失而復得,克萊爾頓時心情就春光明媚起來:“哎,你在哪找著的?”

    “就在那邊撿到的,沒別的事,我們趕緊回去吧。”蓋文這邊就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克萊爾自然想不到許多,便興高采烈地拉著蓋文一同回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杰克躺在地上緩了半天,才勉強從地上爬了起來,蓋文這一腳,差點把他踹散架。

    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嘴里不干不凈地咒罵起了蓋文,只罵蓋文不過癮,后來連帶著戴維和艾倫斯也一塊罵。

    杰克捂著被踹的地方,一邊罵一邊沿著路邊走,拐過了好幾個街口之后,他上了一輛黑色轎車。

    上車之后,杰克依然憤恨難平:“……結婚十多年,就靠勞資養,天天在家里吃我的用我的,生個雌蟲出來我都沒嫌棄他。這賤人可倒好,眼見著老子落魄了,轉臉就把我踹掉!自己找了相好,連兒子也不給我見,這個倡伎……”

    坐在駕駛位上那個男人,像是做了一些易容與變裝,他戴著鴨舌帽和墨鏡,唇上貼著假胡子。

    那個變裝過的男人手握方向盤冷靜地向他:“現在你想好了嗎?跟不跟著我干?”

    “弗蘭克,我就再信你一回。”

    轉眼,時間就到了下個月。

    凱森平時舉辦個小型私人晚宴那排場都不小,生日派對的規格,更是高的令人咋舌。

    往年都是在家里辦,在首都星的大宅里請來一眾親朋生意伙伴聚會。

    但今年凱森打破了這項傳統,改在豪格斯這個他曾經念過大學的星球上度過二十五歲生日,因為此處,同時有著莫里與戴維兩位他最喜愛的人在這里。

    凱森的生日宴會要舉辦至少一天一夜,為了這奢侈的一天一夜,凱森手下幾百號從一個月前就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但盡管是這樣,也仍舊顯得倉促。

    凱森舉辦生日宴會的地點是在一艘豪華游輪上,凱森生日前的第三天,戴維受到委托,凱森臨時有個重要會議走不開,邀請戴維幫忙去宴會場地驗收一下派對的準備情況。

    戴維受邀登上了這艘游輪,這是一座身價上億星幣可以容納幾百上千人的可愛大家伙,它被裝點成了一副符合誕辰狂歡主題但又不至于過分夸張的模樣。

    拄著一根紳士棍的戴維被簇擁引領著參觀了游輪的各處,又過目了宴會流程清單和各種酒水餐品的準備情況。

    戴維對此一竅不通,為了不穿幫,只好時而面帶微笑地點頭仿佛格外滿意,不時又蹙眉對著下面擺擺手似是讓他們重新再慎重準備一番。

    戴維從不主動發表自己的意見,只是通過各種肢體語言和面部表情,讓那群精明的善于察言觀色的屬下們去猜測他的見解。

    他全程裝腔作勢,一點實際上的作用都沒有起到。

    這群凱森手下大大小小的管事,從沒跟戴維打過交道,不了解戴維的底細但知曉他是凱森的親兄弟,不自覺就高看一眼。

    又見他言談舉止高深莫測,便不由得拜服,連連稱贊戴維少爺實在是好見識——僅憑腦補,就幫戴維將所有破綻都圓了過去。

    在旁邊目睹這一切的艾倫斯,眼見到這種場景,一路都在偷笑。到后面實在是覺得這群人媚主的樣子過于滑稽,他忍不下去了,又礙著禮節不能哈哈大笑,便彎下腰去捂起了肚子。

    周圍人趕忙殷勤過來問候:“雌君先生,您怎么了,是否是身體有哪里不舒服?”

    艾倫斯回答:“剛才試酒的時候,貪嘴多喝了一點,現在胃里燒得慌。”

    終于找到借口得以擺脫身旁一堆管事簇擁的戴維,慌忙過來將艾倫斯放在小腹上的手往上提了提放在胃的位置,假裝嗔怪:“又空腹飲酒,怎么這么不聽話?”

    屬下當然是要勸慰建議的:“戴維少爺,請不要苛責您的雌君。他現在正身體不適,所幸流程已經走的差不多了,這邊不如就請您陪同雌君到旁邊稍作休息。有事,我們再來向您請示”

    戴維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他們原本是要安排戴維去游輪上的客房休息,戴維卻惦記著剛才途徑水晶音樂廳時艾倫斯頻頻回眸,便推說不想給他們加重任務,隨便找個地方略坐坐就好。

    等把這群家伙們都打發完,戴維先開始還是牽著艾倫斯慢慢地走;到后面拐過一個廳來,便丟了那根紳士棍,拉著艾倫斯跑了起來。

    這種感覺很奇妙,他們踩過紅絲絨地毯,跑進長長的回廊,途經油畫般質感的花室,穿越金碧輝煌的廳堂,最后進入了一個光華璀璨的廣闊天地。

    這里的地板像鏡子一樣光可鑒人,那高深的穹頂,綴滿了數之不清的水晶石,華燈初上時分,五光十色迷離炫目到了極致。

    這處音樂廳里四面都是長窗,入夜后天海一色,星子閃爍,此間的一切都會閃閃發光。

    這處音樂廳現在是空的,等到凱森生日那天,這里會高朋滿座,窗外會燃放起漫天的絢爛煙花,管弦樂隊圍坐一旁奏鳴出華麗的交響樂,衣香鬢影的賓客會在這里跳整夜的華爾茲。

    戴維與艾倫斯撲進了那張白色的真皮沙發里,后面跟著一起跑進音樂廳的是克萊爾和蓋文。

    后面這兩個家伙,剛一進來,就被這場面給震住了,這里就像個空空曠曠的水晶宮殿,克萊爾的驚嘆聲調能被放大回蕩很多遍。

    “哇!”克萊爾走到了音樂廳的正中央,忽然就表演欲爆棚地站得筆直端起了架子,仿佛四周圍滿了眾多賓客。

    他鄭重其事地對著虛空鞠了一躬,像模像樣地報起幕來:“諸位來賓,諸位先生!接下來請欣賞,宇宙級舞蹈表演藝術家克萊爾為我們演奏一支獨舞——《蹦恰恰》。”

    戴維重復了一遍:“宇宙級舞蹈表演藝術家?”

    艾倫斯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你好厲害呀,快給我們表演一個。”

    隨后,枯葉蝶克萊爾,就在其他三個饒有興致飽含期待的目光中,在這光明燦爛的音樂大廳里,像個驕傲的瘸了腿的兔子一樣開始翩翩起舞。

    克萊爾的肢體動作,比他的變形甲殼蟲還要具有機械美感;而且他的舞步是很有力的,每一步都踩得驚天動地;每一處動作的銜接都無比流暢,戴維看在眼里,夢回第三套全國中學生廣播體操——時代在召喚!

    克萊爾這一段花里胡哨的獨舞,還沒跳完,在場所有人就全部都已經為他目瞪口呆了。

    克萊爾的舞蹈有一個非常驚艷的收尾,幻想中他會一個滑跪,面向虛空舉起雙手,對面就有山呼海嘯般的掌聲與鮮花撲面而來。

    結果他在實操的時候,那一跪,所有人當場都聽見了清脆的嗤啦一聲,克萊爾的西裝褲子從后面撕開了一道大口子!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就有管事的匆匆忙忙地從外面跑進來:“戴維少爺!海上起浪了,就在剛才,我們的輪船搖晃顛簸得厲害呢,還發出了奇怪的巨大聲響。但是請您不要擔心,我們會竭力保護你們的安全!”

    克萊爾沒有站起來,他直接躺在了地上,用手背遮住眼睛,嘴一咧嗚嗚嗚地就開始哭。

    戴維趕緊把那個管事的給打發走了,艾倫斯過去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包在克萊爾身上,擋住了他露出半邊花內褲的屁股,吩咐蓋文帶著克萊爾出去給找條褲子換上。

    解決完這場突發狀況,將克萊爾給送走之后,艾倫斯又回到了戴維身邊,這時候整個音樂廳終于就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四下無人,就容易放肆起來。

    戴維對著艾倫斯伸出手,像是邀請,艾倫斯把手遞過去,戴維將艾倫斯的手放到唇邊輕吻了一下,然后手上微微使力,斑斕蝶蹁躚著就落進了懷里。

    戴維窩在沙發中認真地同他商量起來:“我已經熟悉流程了,等你過生日的時候,我們也這樣辦一場好不好?”

    艾倫斯想了想,搖頭:“太麻煩了,我不要。”

    戴維指腹摩挲過艾倫斯脖頸上的柔嫩肌膚:“又累不著你。”

    艾倫斯笑著揶揄他:“你是皇帝嗎?你家雌君過個生日好大的排場,這要是上了媒體,叫別家看見,要羨慕嫉妒死了。”

    戴維也笑了:“那不正好,我就想讓其他所有的雌蟲都羨慕你。”

    艾倫斯還是搖頭:“我不在意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你不如,給我點實在的。”

    戴維將下巴擱在了懷中艾倫斯的頭頂上,艾倫斯新長出來的一些碎發,柔柔地輕擦著戴維的臉頰:“你想要什么實在的?”

    艾倫斯開始掰著手指頭算:“凱森這場生日宴會,除掉這艘游輪本身的購買花費,單算宴會所需人情往來,花出去的流水,保底上千萬星幣。”

    “與其把這幾千萬星幣砸出去換別人眼中的排場,你還不如直接打到我的卡上。”艾倫斯起了這個心思之后,翻身過來摟著戴維給他洗腦,“生活,是我們自己的生活,為什么要在乎別人是羨慕還是嫉妒?”

    艾倫斯信誓旦旦:“我們眼下這種情況,和凱森是比不了的,哪能也這樣鋪張浪費。”

    “你就直接把錢都轉給我,我是你老婆,我的就是你的,你把錢轉給我,你自己一分都沒有損失,但是我,收獲了快樂。”

    戴維也不知道是被哄得,還是被艾倫斯身上的香水味給迷惑了,暈暈乎乎地說:“有道理啊。”

    艾倫斯一看有戲,立刻緊追一步:“那你轉吧。”

    戴維尚有一絲理智:“你今天就過生日?”

    艾倫斯像是下了決心:“我可以今天過。”

    “艾倫斯,談錢就俗氣了。”戴維調侃了艾倫斯一句。

    艾倫斯倒是坦率:“我本來就很俗氣,我服兵役那會也沒超凡脫俗到哪里去,我一路往上打拼,夢想之外就是為了能多領軍餉。”

    “除開掉我曾經的那些光環,我不過只是個庸常的雌蟲。”

    “我就是在用我庸常的靈魂,俗氣的愛著你。”

    艾倫斯說這話時,姿態是主動的,戴維半仰臥在沙發上,艾倫斯湊上去,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表達。

    戴維雙手一攤回答:“啊呀,那可真是幸好,幸好我也沒有高尚到哪里去。”

    艾倫斯與戴維交纏的視線逐漸粘稠了起來,艾倫斯在戴維的唇上輕啄了一下,見戴維按兵不動,便大著膽子,張開嘴巴含住了戴維的唇珠。

    艾倫斯把以往戴維教給他的技巧都還給了戴維,啃咬吸.吮,努力了半天,把戴維的嘴唇磋磨蹂.躪得充血紅潤了許多,戴維卻是個沒反應的,一直似笑非笑地望著艾倫斯,任他施為。

    這令艾倫斯有些泄氣,干脆不親了,按著戴維的肩膀推了他一把,將他完全推倒在了沙發里。

    戴維身子往后一仰,借著沙發的彈性一觸即起,伸開手臂一手撈住了艾倫斯,另一只手護住了艾倫斯的后腦。

    緊接著,他們就從沙發上滾到了地板上。

    鏡子一般的地板上。

    身穿白襯衫的艾倫斯躺在一地閃亮亮的璀璨光華上面,雪肌烏發,一如當時戴維初見時那個模樣。

    但又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樣了。

    哪里不太一樣呢?好像是比那個時候多了許多光彩。

    那個時候的艾倫斯遍體鱗傷黯淡無光,哪能和現在這個一樣。

    戴維伸手去輕輕撫摸著艾倫斯的面頰,艾倫斯貓兒撒嬌似的貼著戴維的掌心蹭了蹭,又去瞧他,幽藍色的眸子都是迷離的。

    艾倫斯,是被晃花了眼。

    他仰躺著,眼前是戴維那張臉,遠處是光華熠熠的水晶穹頂,怎么會不被晃花了眼。

    戴維的手往下滑了一些,拇指恰好落在艾倫斯的唇間,他正要去細細揉捏艾倫斯的唇瓣,卻不想被艾倫斯直接張嘴咬住。

    艾倫斯的嘴巴輕輕合攏住,淹沒掉了戴維拇指的一整片指甲。

    摸不成嘴唇,那就撫摸舌頭。

    戴維的手指又深入了幾分,被吞掉了整個指節,他的指腹在艾倫斯的口腔中輕掃,碾過了那一小節柔滑的舌尖。

    柔軟的,芬芳的舌尖,戴維還是第一次用手指的觸覺去感受。

    含著戴維手指的艾倫斯,唇角有透明的涎水慢慢地流了出來。

    戴維將手指抽離,俯身吻了上去。

    這個吻濡濕又火熱,直吻到艾倫斯的眼尾都泛了紅,那是戴維眼中極為動人的顏色。

    有種撩人的媚意。

    這是他帶給艾倫斯的東西,只有他能帶來,也只有他能欣賞。

    “你現在好像個妖精。”戴維調笑了一句。

    “嗯?”艾倫斯發出了一聲疑惑的鼻音。

    緊接著,艾倫斯就被戴維整個翻了過去。

    現在,他就宛如是跪在了鏡面上一樣。

    穿著揉皺巴了的白襯衫的斑斕蝶,跪在鏡面上。

    戴維自后面貼過來,笑吟吟地從鏡面中看他:“你看,是不是?”

    艾倫斯雙手撐住鏡面,俯下身去,仔細看了看,竟懊惱起來了:“剛才我們那樣,鏡子里的人都看見了。”

    戴維搖頭:“沒有,他們當時也正忙著呢,沒空偷看我們。”

    艾倫斯結束掉這個跪伏在地上的姿勢,抱著膝蓋坐在了原地,手中不自覺地就揉起了膝蓋。

    “才這么一小會,就膝蓋疼了?”戴維的手掌將艾倫斯的手和膝蓋都一并覆蓋住了。

    艾倫斯跟他抱怨:“地板太硬了,而且我這膝蓋……天天勞損的厲害。”

    戴維一邊給艾倫斯揉膝蓋一邊微微皺起了眉頭:“床墊不是軟的嗎?”

    艾倫斯:“床墊是軟的,可是某位先生的心是硬的,總愛讓我跪著。”

    戴維:“知道了,我往后少用這個姿勢。”

    音樂廳里,戴維給艾倫斯揉著膝蓋,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外面那個管事的又不合時宜地進來匯報了:

    “戴維少爺,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四十分了,我過來邀請您去驗收一下煙花表演的彩排情況。”

    戴維手中的動作一頓,好氣氛被一下子攪合了,他面上的表情轉臉就冷了下來:“嗯,這就去。”

    戴維先帶著艾倫斯去換了套衣服,這才放心地讓他出去見人。

    他們被引領著來到了游輪上的最佳觀望位置,一切準備就緒之后,指令下達,與海水連成一色的天幕中,綻開了一圈一圈鋪天蓋地的喧鬧煙花。

    戴維戳了戳艾倫斯的后腰:“美嗎?”

    艾倫斯仰著臉望著天,火樹銀花都映在他的眸子里:“挺好看的。”

    戴維提醒:“看看你的賬戶余額。”

    艾倫斯不明所以地調出光腦郵件來看,在查詢到自己的私人賬戶中剛剛多出來的那一串數字之后,他頓時驚喜了起來。

    艾倫斯的神情可比看煙花時開心多了:“你真給啊!”

    戴維又問了艾倫斯一遍:“現在收了紅包再看煙花,你覺得美嗎?”

    “美死了。”艾倫斯也不知道是在描述煙花,還是在描述自己的心情。

    戴維評價他:“財迷。”

    戴維簡單對管事的提了點小建議之后,就繼續和艾倫斯依偎在一起欣賞煙花表演了。

    戴維有感而發:“此情此景,讓我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一部電影來。”

    艾倫斯好奇:“什么電影?我看過嗎?”

    戴維:“你沒看過,那部電影叫《了不起的蓋茨比》。”

    艾倫斯想了想:“好像確實沒有看過,講的什么?”

    戴維簡單概括了一下情節:“講的是,一位叫做蓋茨比的主人公,為了引起他心上人的注意,就每晚都舉行盛大派對,無數名流到場,夜夜笙歌紙醉金迷。”

    艾倫斯:“這做派,倒是真的和凱森有些相像。”

    戴維也輕輕點頭:“某種程度上,確實有些像。”

    艾倫斯追問起來:“那后來呢?結局是什么?蓋茨比贏得了他心上人的愛情沒有?”

    戴維搖搖頭:“只可惜這并不是一個簡單的愛情故事,蓋茨比的心上人與他并不同路,而且,已經另有配偶。算來,這是個悲劇,結局就是繁華到頭一場空,蓋茨比被人開槍打死了,他死后,不再有人記得他。”

    戴維自己說完才意識到,這種環境下說這話有些掃興了。

    “抱歉,不該說這么不合時宜的話。”戴維意識到這一點之后,就準備轉變話題。

    但是艾倫斯的表情卻若有所思般,像是聽進去了。

    戴維晃了晃他:“假的,不要當真,那是虛構的故事情節。”

    艾倫斯:“不,我是在想別的事情,不過確實是由這個故事引起來的。我其實,從一開始登上這艘船的時候就想說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我覺得現在的所有關于派對的事項安排里面,有很重要的一項完全被忽略掉了。”

    “那就是有關于生日宴會當天的安保問題,這其中有一個很大的漏洞,好像沒有人在意這件事。”

    戴維仔細回想了一下:“確實,宴會需要安排的事情太多了,一不注意就會漏掉什么。他們一直在給我看安排的菜品和節目,卻完全沒有提過當天的安全問題,我回去了得和凱森反映一下這件事,讓他多留意。”

    三天的時間,倏然一下就過去了。

    十五號的這天,莫里處理完了手頭上的工作,到了下午才開始為晚上去赴凱森的生日宴會做準備。

    生病那段時間里面,莫里就他與凱森之間的事情,翻來覆去地左右思量,最后終于下定決心。

    等凱森過完生日離開豪格斯星球之后,他就對他們之間的關系進行冷處理。凱森身邊從不缺人,什么樣的雌蟲亞雌雄蟲沒有呢,拖上個三五月,沒準凱森就把他給忘了。

    莫里打理好自己之后,帶上了提前準備好的禮物,準備從自己的親信里面隨便挑一個陪同自己一起去。

    偏就是這么湊巧,達希今天身體不舒服,羅克被他提前兩天派出去收賬到現在還沒回來。

    莫里在辦公室里轉了一圈,思前想后,把目光落在了西瑞爾身上:“就你吧。”

    莫里日常不管去做什么,只要選中了西瑞爾同行,西瑞爾便會欣喜不已。就算是苦差,也樂的能陪伴莫里左右。

    今日今時,自然也不例外。

    西瑞爾開車護送莫里的途中,經過了一家莫里時常光顧的咖啡館。

    這家咖啡館與普通的咖啡館有些不一樣,據說他的老板曾經是在星際流浪的吟游詩人,晚年安頓下來開了這么一家小咖啡店。

    這家咖啡的口感味道有一種很獨特的風味,莫里很喜歡,而且從這家店里賣出去的每一杯咖啡,都會附贈一張占卜卡片,能測一天的運勢兇吉。

    莫里很吃這套,每次外出路過,都要買上一杯。

    西瑞爾將車子停在一邊,下車去進到店里給莫里買他最喜歡的那個口味。

    這個過程沒有絲毫波折,西瑞爾順順利利地買完了咖啡出來,在咖啡館門口,與一名戴著鴨舌帽的墨鏡男擦肩而過。

    西瑞爾在那人從自己身側走過去的同時停下了腳步來,他慌忙回頭望了一眼,那個墨鏡男已經走到街角,拐了個彎消失不見了。

    沒有回頭。

    西瑞爾來不及去捕捉那人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但是只看那個背影,那個背影像極了他的哥哥弗蘭克。

    西瑞爾望著那人消失的街角愣了許久,最后恍恍惚惚地自我安慰:

    如果剛才那個真的是他哥哥,對方絕不可能認不出自己。哥哥從倫巴頓監獄里越獄出來,應該第一件事就是調查自己的去向。

    那時他或許就會知道,自己是被莫里給帶走了。為了不連累家屬,他的哥哥不可能會出現在豪格斯星球。

    是的,他的哥哥一定是因為擔心會連累到他,所以才不來找他的。

    西瑞爾提著咖啡回到了莫里車上,他將買好的咖啡遞給莫里。

    莫里習慣性地接過咖啡來就去撕扯咖啡杯底部的標簽,標簽內里,印著他此次咖啡占卜運勢的結果。

    “意外總是悄然而至。”

    暗灰底色,預示著這是一次不太好的結果。

    西瑞爾重新束好安全帶:“今天怎么樣?我買的這杯咖啡有沒有給你帶來好運?”

    莫里將印著占卜簽語的標簽揉成一個小紙球扔出了車窗外:“迷信。”

    西瑞爾開車載著莫里直奔大都會港口碼頭,凱森的那艘游輪就停靠在這里,港口附近的停車場里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豪車,他們的主人,全都是被凱森邀請來赴宴的貴賓。

    西瑞爾將車停妥之后,提著莫里準備好的禮品,跟在莫里的后面來到碼頭上準備登船。

    這里站著一群負責船上安保的保鏢,他們在對所有來賓進行檢查,防止有人攜帶一些違禁危險品比如槍.支.彈.藥進入游輪。

    西瑞爾提著禮品在莫里后面接受儀器檢測,檢測設備從頭到腳掃描西瑞爾時,掃到腰間忽然發出了報警聲,儀器上的顯示燈瞬間變得通紅。

    保鏢警覺起來:“請不要攜帶危險品入內,交出來,我們暫時替你保管。”

    西瑞爾伸手從腰間摸出來一串鑰匙丟給了保鏢,那串鑰匙上面有一把折疊刀:“您可千萬要替我保管好。”

    摘下鑰匙之后,西瑞爾成功通過檢查,跟隨著莫里進入了游輪內。

    一進去,西瑞爾手中的禮品就被收走了,隨后,他們被引入了游輪的中央大廳。

    此刻,大廳內已經匯聚了眾多身份高貴的來賓。

    凱森的生日派對據說早就已經開始了,但是白天大家普遍忙于事務脫不開身,因此許多都是到了傍晚時分才姍姍來遲。

    這也沒什么關系,凱森的生日派對重頭戲也在晚上,這時候到了正好可以玩樂一整個通宵。

    西瑞爾跟隨莫里來到大廳之后,沒多會就找借口向莫里申請:“我要稍微離開片刻,請允許我去一次洗手間。”

    莫里毫不在意,從路過的侍者手中端了一杯雞尾酒,對他揮揮手,示意他趕緊去。

    西瑞爾對著莫里微微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不過他去的并不是游輪大廳內的洗手間,而是離開大廳后直奔游輪后方的休息室。

    早些時候,凱森曾經邀請過大病初愈的莫里參觀過這艘游輪,并告知莫里他將要在這艘游輪上面,舉辦他的二十五歲生日宴會。

    彼時,也是西瑞爾與莫里同行。

    他在跟隨著莫里一同參觀的時候,記下了游輪內部的大體布局,知道游輪后面有專供休息的廂房。

    他初來參觀那天,游輪上的警戒措施不完善,使得他得以有機會進入此處。

    現在的警戒度倒是提高了,只是賓客大多在前方,沒人往后邊來,所以這里的安保仍然薄弱。

    西瑞爾進入后方之后,循著記憶中的路線,找到了他當時做過記號的那個洗手間。

    西瑞爾進入洗手間之后,頗為忐忑地來到了最靠里面的那一間,關好門之后,打開了馬桶的水箱。

    西瑞爾長舒一口氣,他先前藏在這里的轉輪.槍還在。

    西瑞爾顧不上高興,他不能多做停留,于是迅速把槍撈了出來,擦干水,藏到了身上,然后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此地。

    誰料,西瑞爾剛走出了這處廂房外的公共洗手間,轉身還沒走出幾步,身后便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喝住了他:“站住!”

    第122章 第 122 章

    “什么人?站在那里別動!舉起手來。”

    西瑞爾絲毫不敢違抗, 他立刻停住腳步,站在原地,顫顫巍巍地舉起了雙手。

    “別為難我, 我是跟著達利溫會所的莫里先生一起來的,只是到這里來借用個洗手間。”西瑞爾一副又緊張又害怕的模樣。

    走過來盤問他的那個保鏢是個雌蟲, 個頭比西瑞爾高大不少,他手里一直舉著脈沖槍, 西瑞爾只要稍加反抗,他一槍下去, 西瑞爾就不省人事了。

    “賓客都在前面,你為什么跑到后面來借用洗手間?”對方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話。

    西瑞爾眼圈立刻就紅了,瞧著委屈極了:“就是因為前面賓客太多,所以才到這里來借洗手間的,我一個隨從, 哪能跟那些貴族名流共用洗手間呢?”

    西瑞爾長相俊秀, 仍有一種少年感未曾退去,這可憐巴巴的樣子, 雖然看的對面雌蟲保鏢直皺眉,但到底也沒有過分為難他。

    “行了, 快滾蛋!下不為例。”

    得了饒恕的西瑞爾馬上就轉悲為喜, 連連點頭鞠躬:“多謝這位大哥。”

    西瑞爾說著轉身就跑了。

    西瑞爾回到大廳里的時候, 莫里正在到處找他, 因為著急,所以見到西瑞爾之后說的話很不中聽:“你跑哪去了, 掉下水道了?去那么久, 剛從下水道里爬出來?”

    西瑞爾低著頭聽訓,小聲地辯駁:“迷路了, 在外面轉了很久才找著。”

    凱森的游輪這么大,西瑞爾就來過一回,人一多一緊張,迷路也正常。

    莫里的不悅情緒慢慢散去,他提醒西瑞爾:“肚子餓了就自己拿點東西吃,少喝水,省得一趟一趟地往洗手間跑。”

    西瑞爾應著,老老實實地緊緊跟隨在莫里身旁。

    其實在這種場合里,莫里是要和自己同等身份的賓客社交的,宴會上其他賓客的隨從們都是站在宴會場地的一邊,等到主人召喚才會上前來。

    但是西瑞爾并沒有這種自覺,只要莫里不驅趕他,他就一直跟著莫里。

    而莫里,天天在達利溫會所被西瑞爾跟習慣了,也根本想不起來要趕他。

    并且因為有西瑞爾在身邊站著,所以沒什么人上來和他搭話,不用進行這種虛假客套的無意義社交,莫里一高興,沒忍住還多喝了兩杯。

    莫里出席宴會,必然是精心裝扮過的,盛裝華貴,有幸與美人互襯,自然綺麗出彩到了極致。

    西瑞爾懷抱著一種絕望的心態,貪婪地用目光將莫里的身影輪廓描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他假裝若無其事地開口同莫里搭話:

    “主人,我希望,您能答應我一個請求。”

    莫里詫異地轉過頭來:“什么?”

    西瑞爾:“我不在的時候,您能幫我好好照顧星星嗎?”

    西瑞爾那只叫星星粉色的蜥蜴,他養了這段時間,已經培養出了一些感情,現在有些舍不得。

    莫里微微蹙眉,疑惑不解:“你要去哪啊?”

    “星星現在一天吃四頓,最愛吃珊瑚紅線蟲和星莓果,每天都要吃。但是如果您不耐煩,可以一周喂它一次,平時喂蜥蜴壓縮糧就可以了。”西瑞爾這邊絮絮叨叨地就囑咐上了。

    莫里聽得先是愣了一下,隨后義正嚴詞地告訴西瑞爾:

    “那小破玩意是你自己非要買的,你買了它你就有責任養著它!你休想把那差事推給我,你自己不想喂了就去想辦法處理掉,丟給我,我明天就給你扔出去。”

    莫里只當是西瑞爾鬧起了小孩子三分鐘熱度的壞毛病,當時鬧著要養,現在興趣消退了就嫌麻煩,想推給他,所以站在角落里,把西瑞爾罵了一頓。

    在這宴會上,旁邊客來客往的,莫里也不敢太兇,得給小孩留點面子,不然一會哭出來,丟人現眼就不好了。

    但是這回西瑞爾堅強得很,莫里說他,他嘴都沒撇一下,好像是忽然之間臉皮厚了不少一樣。

    聽完了莫里的話之后,反而還笑了:“主人說得對,我會自己好好照顧星星的。”

    莫里盯著西瑞爾的笑容瞧了一會,他也說不上是為什么,今天的西瑞爾,總感覺不太對勁。

    莫里不由自主地,就響起了今天那杯咖啡附贈的占卜卡片。

    “意外總是悄然而至……”

    莫里沒來得及仔細推敲其中的玄妙,今天這場生日派對的主人公便登場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莫里背后傳來了凱森的聲音:“莫里!”

    比西瑞爾更難纏的家伙出現了,莫里只得拋下西瑞爾,轉身去和凱森周旋。

    于是從此刻開始,莫里的注意力便全都在凱森身上了,他繃緊了神經與之周旋,

    一直到晚上,都再沒空抽出一分鐘來施舍給西瑞爾。

    西瑞爾就站在一邊,遠遠地注視著莫里,他的莫里,站在所有珠光寶氣的雌蟲中間,艷壓一切。

    他站在墻角,一只手伸到背后,隔著衣服撫摸了一下別在后腰上的那把槍。

    已經被他的體溫暖熱了,彈倉里都是滿的,他在等待一個時機,一個最佳的開槍時機。

    宴會在入夜之后達到了高.潮,身處其中的每個人都無法避免地被派對的氛圍感染,陷入到一種觥籌交錯迷幻般的狂歡情緒之中。

    在宴會上,凱森還請來了不少真正的表演藝術家助興。

    酒酣耳熱之際,在伶優表演完一段室內雜耍之后,凱森站到了宴會的中心。

    他手中端著一支高腳杯,里面盛著像鮮血一樣醇厚殷紅的液體,他站在那里,對著眼前的人群宣告:

    “請大家都安靜一下,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凱森話音一落,樂隊停止了演奏,喧囂的人群暫時安靜了一會。

    全場的目光與注意力都落在凱森身上,他極享受這種被注意的感覺,站在那里,醞釀了一會,然后轉身望向對面的莫里。

    圍觀的艾倫斯不解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戴維,戴維饒有興致地盯著凱森,輕聲對艾倫斯說:“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站在層層人群之后墻角處的西瑞爾,他遠遠注視著人群中心的凱森與莫里,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跳的越來越快。

    凱森從西裝口袋里摸出了一只小巧的絲絨禮盒,打開來,里面是一枚鉆石戒指。

    戒托上有一枚體量不小璀璨奪目的紫鉆,這是鉆石中非常稀有的種類,品質與切割工藝都是上乘,那色彩神秘又華貴,同莫里的瞳子非常相稱。

    凱森拿著戒指情真意切地對莫里說:“莫里,我現在已經十分確定,我的生命之中絕不能沒有你。我不知道,你對我懷抱著一種怎樣的情感,我在這里冒昧地想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見,莫里,你愿意跟我結婚嗎?”

    這時的游輪已經駛離港口,現在就漂在海上,莫里聽清凱森的問句之后,第一反應就是,他好像忽然明白了為什么凱森要在船上辦派對。

    莫里要是拒絕他,凱森求婚不成,惱羞成怒會直接把他扔進海里喂章魚吧。

    聽說章魚是八條腿,真是巧了,蜘蛛也是八條腿。大家都是八條腿,以前說不定還是親戚呢……

    凱森的聲音再次打斷了莫里的無厘頭聯想,他見莫里站在那里久久不回應,便又重復了一句:“莫里,你愿意接受我,成為我這個不幸的鰥夫的雌君嗎?你愿意為我晦暗無光的生命旅途,帶來愛與光明嗎?”

    旁邊圍觀的艾倫斯緊張極了,他替莫里捏了把汗。

    巴塔利貴族的結婚對象都是蝴蝶,但是凱森已經喪偶過一次,二婚對象沒有那么嚴苛。

    更何況莫里的信息素等級是超優S級,與絕大部分雄蟲的信息素匹配度都是很高的,再加上凱森還出身大貴族,所以就算凱森要和莫里結婚,聯盟信息素資料庫中心和婚姻登記處,何止是不會為難,簡直是會拉著橫幅來列隊歡迎凱森的光顧。

    總而言之,凱森想結婚非常容易,現在全看莫里同不同意。

    感受到艾倫斯緊張的戴維吃味地捏了一下艾倫斯的手心,艾倫斯沒有察覺,他心中稍稍有些不悅。

    是因為他沒有這樣當眾向艾倫斯求婚過嗎,所以看這熱鬧新鮮,跟著一起緊張了。

    幾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莫里的身上,莫里猶豫思考的時間似乎有些太久了,他的眼睛木然地盯著凱森手中的戒指。

    那鉆石非常漂亮,又美麗又昂貴,但它的光芒是死的,一點生機都沒有。

    莫里痛苦地闔上了眼,好像看鉆石久了,被光芒刺痛了瞳仁一樣。

    “我愿意。”莫里也有些聽不太清自己都說了些什么,“我只是太震驚了,震驚以你的身份,居然會向我這樣的雌蟲求婚,所以很抱歉,讓你等了這么久。”

    靜寂了許久的人群一下子就沸騰了,凱森笑出來,將戒指親手給莫里套在了左手的無名指上,牽著莫里的手吻了吻那手背,接著就一把將莫里摟進了懷里。

    他像一個勝利的征服者一樣,將莫里當做戰利品般對著眾人炫耀。

    莫里本能地掙了一下,但是被凱森緊緊桎梏著,他動彈不得,不得不接受那山呼海嘯的祝福。

    人群里的艾倫斯黯然神傷,獨自惆悵了許久才想起來扭臉去看戴維。

    戴維一言不發地瞧了他一陣子,才幽幽地開了口:“你老情人答應了別人的求婚,看給你難過的。”

    “哎呀,不是……”艾倫斯慌忙就要解釋,戴維把兩只耳朵一捂,搖頭晃腦地模仿起了影視形象,“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艾倫斯:……

    戴維哈哈哈地笑開,拉過了艾倫斯的手:“逗你的。”

    艾倫斯氣得用另一只手去錘他,戴維笑嘻嘻地在歡呼的人堆里捉住了艾倫斯錘他的那只手。

    兩只手都被抓住了,艾倫斯象征性地抬腳要踢他,戴維直接給他攔著腰抱了起來。

    艾倫斯雙腳離了地,這才老實了,他慌忙趴在戴維肩膀上:“這么多人你干什么?放我下來。”

    戴維的語氣倒委屈了起來:“給你長長記性,哪有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對你男人又打又踢的。”

    戴維這邊跟艾倫斯嬉鬧,自然是引起了旁邊不少賓客的注意。

    戴維并不把艾倫斯放下來,而是直接抱著他跟旁邊的人解釋:“我家雌君身子弱,站久了頭暈,所以我就抱他一會,你們不用驚訝,忙你們的。”

    艾倫斯把頭埋了下去不敢抬起來。

    參加宴會的賓客中,幾乎都是貴族雄蟲攜帶配偶雌君赴宴這種配置。

    離得戴維和艾倫斯近些的,有一名雌君站在自己的丈夫身邊,眼見著艾倫斯與配偶的親密模樣有些眼熱,便也柔柔弱弱地往身側的配偶身上一靠,撒起嬌來:“雄主,人家也身子弱。”

    那名雌君的丈夫瞪了戴維一眼,然后轉臉望了一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雌君。

    他的雌君上個月,才剛拿下了拉貝爾星際聯盟運動錦標賽,一百八十斤重量級跆拳道冠軍。

    他是蝴蝶類屬中非常罕見、體型非常大的那一種,個頭比他的丈夫,這位巴塔利雄蟲還要高上幾公分。

    這位高大且病弱的雌君此刻正滿懷期待地跟丈夫撒嬌賣萌:“人家頭暈,人家也要抱抱。”

    別人家雌君嬌弱美麗,他的雌君又高又壯。

    但是這位雌君的丈夫一直都為自己有一個如此優秀的雌君感到驕傲。

    于是一咬牙一狠心,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當場就也把自己的雌君給抱了起來。

    被抱起來的雌君笑靨如花,開心地不得了:“雄主,你真棒!”

    第123章 第 123 章

    在莫里說出那句“我愿意”的時候, 西瑞爾只覺渾身忽然開始脫力,他的身體向后一靠,倚著墻才勉強站立。

    當他抬起頭去眺望人群的時候, 他看見凱森在親吻莫里。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觀地目睹莫里與凱森親熱,他的心緊緊地皺縮成了一團, 就好像周圍布滿了釘子,它每跳動一次, 就要狠狠地戳在這些釘子上面。

    他嫉妒痛苦地要死,他徑直就朝著凱森走了過去。

    在他的構想中, 他會走過去,拔出槍來,對著凱森的腦袋射.擊。

    只要他那樣做了,整個過程甚至都要不了一分鐘,一切都結束了。

    凱森的腦袋會被子彈打開花, 他甚至來不及等到他的二十五生日降臨的零點。

    只要西瑞爾一鼓作氣地去那樣做了……

    西瑞爾的目光緊緊鎖定著凱森, 他甚至已經醞釀好了那個拔槍的動作……隨后,沒等到他把手伸向后腰, 就被人一把攥住了!

    西瑞爾的情緒像過山車一樣,在正要升往最頂點的時候生生頓住, 他回頭一看, 是戴維家的那個保鏢蓋文。

    蓋文在西瑞爾拔出槍來的前一瞬間抓住了他, 整場宴會上, 蓋文一直都在小心謹慎地看緊了自家的兩位家主,生怕一個疏忽他們就會遭遇什么不測。

    他早盯上了西瑞爾, 這孩子從剛才開始神色就不太對。

    雖然通過觀察, 西瑞爾一直注視的對象是人群中心的凱森,但是凱森距離戴維與艾倫斯太近了, 凱森如果有什么閃失,戴維他們配偶兩個恐怕也逃不掉。

    “你要干什么?”蓋文質問西瑞爾。

    “我……”西瑞爾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呆呆地停留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編個什么借口把蓋文搪塞過去。

    蓋文一米九的個頭,雖然瘦了些,但還是很有震懾力的,他拽著西瑞爾,把他拖出了大廳。

    蓋文拉扯著西瑞爾來到了大廳外的角落里:“你身上藏的什么東西?交出來,不然我就搜身了。”

    西瑞爾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難免慌張,但還是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從自己的西裝褲子口袋里掏出一枚精巧的銀制餐叉。

    “我是莫里先生的隨從,剛才莫里先生答應了凱森閣下的求婚,我太震驚了,所以就情不自禁地想上前去……”

    蓋文一把奪過了西瑞爾手中的叉子:“你一個隨從,站在一邊看著就是了,你上去干什么?主人家的事,輪不到你管。”

    西瑞爾的樣子很窘迫:“我只是有點接受不了,莫里先生待我就像親人一樣……我年紀很小的時候就跟著他了,很多規矩都不知道……”

    “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再讓我抓住一次,我不管你是誰的隨從,我都會教訓你。”

    蓋文還是吃了心軟的虧,他放過了西瑞爾,西瑞爾站在大廳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幸好他拔槍的動作沒有那么快,幸好他在身上多藏了一把餐叉。

    西瑞爾悄悄伸手摸了摸后腰上的那把槍,剛才他確實沖動了,現在,也許還不是開槍的最佳時機。

    想到這里,西瑞爾便很痛苦。

    那什么時候才是呢,難道要等凱森落單?那今晚恐怕都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西瑞爾又在大廳場外躊躇猶豫了一會,才回到了大廳里。

    他一進去,蓋文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身上,開始時刻觀察他的小動作。同時蓋文還提醒了周圍的幾名貴族隨從,他們現在都盯上了西瑞爾。

    行動難度變得更大了。

    凱森這邊卻是渾然不覺,他志得意滿地摟著莫里,在晚宴進行的差不多了的時候,他邀請所有人去音樂廳里跳舞。

    就是那間水晶音樂廳,當他們趕到那里的時候,音樂廳外四面通透的長窗外放起了煙花,眾人在這璀璨美景中沉醉不已。

    凱森更是快要激動地落下眼淚來,他緊緊擁抱著莫里,望著外面不斷在天幕中炸裂開的花團錦簇:“我真高興……”

    “我從沒像今天這樣高興過,我寧愿我的生命在此刻終結。”

    莫里:“不,請不要這么說,請不要說這么晦氣的話。”

    凱森凝視著懷中的莫里:“我是認真的,我雖然在研究延長青春壽命的藥,但那是為了留住我愛的人們,對我本人來說,我寧可在享受過極樂之后死去。”

    “莫里,你愿意給我這樣的極樂嗎?”

    莫里心頭有一絲慌亂:“我不太懂您是什么意思。”

    凱森:“我的意思是,把你自己交給我,作為我的生日禮物。”

    “今天,就是最好的日子,你連我的求婚都答應了,這種事情,你不會拒絕吧?”凱森一邊說著,一邊又拉起莫里戴戒指的那只手,吻了吻他的無名指。

    莫里幾乎要渾身顫栗了。

    他感覺自己被一個巨大的循環式的命運詛咒給籠罩住了。

    他腦海中的大量信息冗雜翻騰起來,接著他就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雌父。

    莫里的雌父,一個曾經的白雪蜘蛛,一個二十多年前的美人。

    莫里的雌父當初為了一個不知名雄蟲,違抗聯盟的配婚與之私奔,相信了對方套在他無名指上的廉價戒指,把自己當成禮物一樣送了出去。

    然后在懷上了莫里之后被拋棄。

    莫里的雌父年輕時因為美麗,哪怕身邊帶著孩子,也仍然會被追求。

    但是無一例外地,那些雄蟲在得到了他的美麗之后,就迅速地厭倦了。

    那位美人曾經在給年幼的莫里洗澡時,看著澡盆里漂亮的孩子,無限惆悵地告訴莫里:

    為你的美麗吸引而來的人,也終將會因為審美疲勞而離開。

    莫里這么多年,保持著令無數雄蟲為之神魂顛倒的秘訣,就是在與他們的虛與委蛇之間,從來不與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發生切實的關系。

    他深諳雄蟲這種生物骨子里的劣根性,只要莫里不曾雌伏在他們當中任何一個的身.下,莫里便能保持住一份神秘感與誘惑性,獲取一星半點的尊重。

    假若他一旦開了這個口子,他的底線就會被一再放低,今天公爵睡得,明天侯爵睡得,遲早有一天,是個雄蟲就睡得。

    到那時,他就會徹底淪為權貴的玩物,一個越來越便宜的應召男伎。

    與其說,凱森是在征求莫里的同意,倒不如說是在向莫里下達通知。

    凱森微笑著對莫里說:“去后面準備一下,我讓我的人把你帶過去。先在房間里等著我,我應付完這邊之后,很快就過去。”

    凱森松開了莫里,果然有侍從走上來,對著莫里鞠躬后,邀請莫里隨自己過去。

    莫里身體僵硬地跟著侍從走了,剛離開了音樂廳,就正好碰上站在音樂廳外面的西瑞爾。

    “主人,您要去哪?”西瑞爾無從知曉莫里與凱森之間的對話,但他隱隱地感覺到不好。

    莫里的喉結滾了滾才艱難地擠出了一句話:“別跟過來。”

    別跟過去,對西瑞爾來說絕無可能。

    在莫里說完那話之后,西瑞爾緊跟在莫里身后邊,朝著后面的客房走去。

    他們來到了一處走廊里,莫里身邊不光有侍從,還有四五名保鏢。

    莫里被這些人護送著,要送到凱森的床上去。

    莫里走著走著,忽然就停下了腳步,毫無征兆地笑了一聲,他仰起臉頭來看了一眼天花板,然后憤怒地擼下了手上的戒指狠狠地砸了下去。

    “老子不干了!貝斯特家就是狗屎!去死吧!”

    莫里當年服兵役的時候,那股子血氣方剛的勁頭好像又回來了,三兩下就把身旁的保鏢全部撂倒,沖向西瑞爾拉起他的手:“走!”

    西瑞爾短暫地怔愣過后,陷入了巨大的狂喜。

    在被打倒的保鏢用傳呼設備呼叫增援的時間里,莫里帶著西瑞爾在游輪上橫沖直撞地奔逃。

    西瑞爾一邊跑一邊問莫里:“我們去哪?”

    莫里頭都不回,跑得氣息紊亂:“不知道……往前跑就是了,沒路了,就跳海里,喂章魚……”

    喂章魚就喂章魚,西瑞爾心甘情愿跟著莫里一塊去喂章魚。

    結果,還沒等到他們真的從船上跳下去喂章魚,另一重命運就先他們一步地截斷了他們的去路。

    是西瑞爾先察覺到的,自他們身后,有東西直射了過來,擦著西瑞爾的腮邊劃過去,帶著微微的酥麻與刺痛感。

    隨后,他就看見在前面拉著他逃跑的莫里的腳步慢慢放緩了下來,他的身體一下子軟了下去。

    莫里被追捕他們的保鏢手中的脈沖槍打中了,只用了不到五秒鐘的時間,就失去了意識。

    西瑞爾驚慌失措地接住了倒下去的莫里,緊接著,不等他從莫里昏厥的驚恐中反應過來,他就被后面撲上來的保鏢給按倒在了地上。

    西瑞爾的頭被大力摁在紅絨地毯上,他掙扎叫喊著,被死死地扣在那里,怎么掙也掙不起來,只能目眥盡裂地看著一群人上來,把昏迷的莫里給帶走了。

    “你們放開他!放開他!他不愿意,他說了他不愿意!你們不能帶走他!……”西瑞爾哭喊著,看著他們的身影轉角消失,最后控制西瑞爾行動的兩名保鏢也松開了對他的壓制。

    西瑞爾毫無尊嚴地趴在那里,眼淚和拳頭一并砸在地板上。

    兩名保鏢都是雌蟲,他們無從知曉西瑞爾與莫里與自家雇主之間有何種恩怨糾葛。

    他們不會去窺探雇主的隱私,但隱約地,也能猜到點什么。

    于是其中一名保鏢小聲地對西瑞爾說了一句:“認命吧。”

    這句話明顯刺激到了西瑞爾,他瞪著眼圈一周通紅的眼睛,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才十七歲,他認什么命,他才不認!

    第124章 第 124 章

    兩名保鏢一見到西瑞爾爬了起來, 便立刻提高了警惕。

    他們是被留下來專門看著西瑞爾,不讓他搗亂搞破壞的。

    西瑞爾爬起來就走,兩名保鏢倒是也沒攔著他, 就是一直緊緊跟在他的后面。

    “如果你現在是要去找那位莫里先生,我們會立即限制你的行動。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不要再做無謂的反抗了。”保鏢告訴西瑞爾。

    西瑞爾:“我知道,我不去找他, 我要上洗手間,我剛才被嚇到了, 現在很想去洗手間。”

    兩名保鏢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還玩味地笑了一下。

    兩名保鏢看著西瑞爾,帶他去了一處客房部的公共洗手間。

    保鏢們親眼目睹著西瑞爾走入了其中一個隔間,然后關上了門,他們轉過身去, 就在洗手間門外等著西瑞爾出來。

    結果這一等, 就再也沒見到西瑞爾。

    保鏢看了一眼懷表,西瑞爾進去的時間似乎有些太久了, 其中一名決定進去看看。

    他來到之前西瑞爾進入的隔間門外,敲了敲隔間門:“你好了沒有?”

    里面無人回應。

    保鏢暗覺不妙, 嘗試著推了推門, 推不動, 門是從里面反鎖的。

    保鏢便在隔間門外趴了下來, 想從底下的空隙里看看里面還有沒有人。

    保鏢只看見了馬桶,沒有看見西瑞爾的腳, 他驚得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

    西瑞爾反鎖了隔間門, 人在隔間里消失了?

    這怎么可能?保鏢不相信西瑞爾已經逃走,便用手攀住隔間的隔擋墻, 想爬上去從上面看看西瑞爾在耍什么花樣。

    果不其然,當保鏢爬到上面的時候,他往隔間里一看,西瑞爾雙腳踩在馬桶蓋上,一言不發地蹲在那里,仰著頭幽幽地盯著他。

    西瑞爾的眼神把保鏢都給看毛了,他質問了西瑞爾一句:“你在干什么?”

    西瑞爾:“你靠近點不就知道了。”

    保鏢一鼓作氣地整個爬到了隔板墻上,結果還不等他往下跳,西瑞爾就出其不意地竄起來抓住了他的腳腕,猛地往下一拽!

    西瑞爾還是很有些力氣的,保鏢被他硬生生地拽下去,身體在馬桶邊沿上猛磕了一下,在這狹小空間里不等他反應過來,西瑞爾就奪了他腰上的脈沖槍,對著保鏢的胸口來了一槍。

    脈沖槍射出后并不會致命,只是會短暫地令對方失去意識。

    這個失去意識的時間有多久,西瑞爾無法確定,所以他必須快一點。

    好在眼下的情形也沒有給西瑞爾太多磨蹭的時間,留在外面的那名保鏢聽見了洗手間里面的聲音,快速跑了進來。

    西瑞爾聽見了他的腳步聲,在對方沖到洗手間里的時候,西瑞爾推開隔間門,舉起脈沖槍對準保鏢的額頭就放了一槍。

    感謝前段時間的勤學苦練,這一槍打的很準,保鏢瞬間就倒了下去。

    西瑞爾握著手中的脈沖槍,又確定了一番身上藏著的另一把轉輪.槍安然無恙,他一刻不停地逃了出去。

    他得找到莫里,莫里此時神志不清,他不敢想象莫里會遭遇什么。

    可是游輪后面的客房部有上千個房間,西瑞爾根本無法確定莫里被帶去了哪一個。

    所以,只能按照房間的不同規格,一間一間地找。

    正當西瑞爾焦急地游走在客房部,一間一間地趴在門上,去聽房間里有沒有聲音的時候,在他聽到某一間時,門忽然從里面被打開,黑暗中伸出一雙手來,將西瑞爾一把抓進了門里。

    西瑞爾驚恐萬分,立刻就要開槍,房間的燈光霎時間亮起,被頂在門上的西瑞爾看清了抓自己進來的那個人的樣貌。

    是游輪上侍應生的打扮,西瑞爾不認識這個人,但是西瑞爾聞到了信息素。

    這熟悉的信息素,令西瑞爾不可置信。

    他睜大了眼睛,看著對面的侍應生撕掉了臉上的一層仿真.人.皮.面.具,面具之下,露出來的是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面孔。

    “哥?哥哥!”西瑞爾的聲音都發起了顫,他驚喜萬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弗蘭克也抓住了西瑞爾的手臂:“西瑞爾。”

    最初的重逢喜悅過后,西瑞爾立刻就想到了什么:“哥,你在里面過得怎么樣?你是怎么逃出來的?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弗蘭克草草地跟他說明了一下情況:“我在牢里過得跟狗一樣。不過我在里面遇見了很厲害的角色,是他策劃了這場越獄,我跟著一塊逃出來的,我現在是他的手下,今晚是我們的第一場行動。”

    西瑞爾愣住了,他好像已經不再認識他的哥哥:“什么行動?”

    弗蘭克:“你不必知道,西瑞爾,我問你,莫里在哪?”

    西瑞爾囁嚅起來:“哥,你怎么上來就問莫里……你怎么不問問我過得好不好?”

    弗蘭克不耐煩了:“你在矯情什么?我問你莫里在哪?”

    西瑞爾低下頭去:“我不知道他在哪,他被帶走了,我也正在找他。哥,我們沒有爸爸了,他就埋在首都星都會郊外的墓園里,你有去看過爸爸嗎?”

    弗蘭克:“你當我是出來探親的嗎?你身上有武器沒有?”

    西瑞爾從身上摸出了那把被他捂熱了的轉輪槍,弗蘭克一見槍立刻就一把奪了過去:“這樣,我們一起行動,先去找莫里。”

    西瑞爾點頭應著:“嗯。”

    他還是很聽哥哥的話的,他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好弟弟。

    哥哥是家中的長子,雄父過世之后,哥哥就是家里的天,他作為次子,一直都是尊敬并愛戴著自己的哥哥的。

    同樣是萊蒙家的兒子,且都是雄蟲,哥哥從小就很受重視。

    因為他是長子,是家庭中的重點培養對象,雄父對他寄予厚望。而且因為是第一個孩子,雌父也格外疼愛他。

    也許就是因為弗蘭克在家庭中享受到了太多的偏袒,所以他就變成了后來那種完全不顧及家人感受任性妄為的性格。

    星際戰爭如火如荼的時候,像他們這樣的小貴族本該明哲保身,但是弗蘭克卻覺得這是個天大的機會,做起了發戰爭財的美夢。

    為了拉到資金,甚至對外出賣了傳承幾百年的貴族爵位。

    然后因為經營失敗,弗蘭克的美夢,他們家的貴族身份,就變成了泡沫。

    若就此收手,不做貴族,他們家的老底也夠兄弟倆后半生衣食無憂。

    弗蘭克偏偏不信邪,鉚足了勁折騰,最后就折騰到了賭桌上。

    那時候西瑞爾才十四五歲,他眼見著自己家里的傭人們被一個個打發了,偌大的宅邸被搬成了空殼子。

    到后來,西瑞爾念中學的學費都拿不出來了。

    西瑞爾抗議過,最開始的時候,他的雌父會嚴厲斥責他:

    “你哥哥是家里的長子,家里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繼承完了之后,剩下的才是你的。你哥哥處理自己的東西,你在旁邊指手畫腳什么?”

    后來,他雌父的身體每況愈下,沒有錢治療,日復一日地拖著。

    從賭場里出來的弗蘭克回到家里四處翻找值錢的東西,急需本錢翻本。

    躺在床上下不來床的雌父,摘下了手上的婚戒,交給了弗蘭克。

    看見這一幕的西瑞爾,在弗蘭克離開之后崩潰地哭著問他的爸爸:“你難道只有哥哥一個孩子嗎?我不是你親生的嗎?你為什么要這樣偏袒哥哥!”

    重病的雌父還在為他最心愛的兒子找借口:“西瑞爾,你不明白……”

    “爸爸當年剛結婚的時候,在家里沒有地位,處處受欺凌……后來是生下了你哥哥之后,境遇才得到改善的……你哥哥,就是爸爸的救星啊……”

    可是后來雌父的悲慘境遇,也是這位救星哥哥造成的。

    西瑞爾陷入過往的思緒中難以自拔,悲傷浸透了他全身的毛孔,他越走越沒有力氣了。

    弗蘭克走在前面,過了很久之后才想起來回頭看一眼弟弟,他一回頭發現西瑞爾落下好遠,便訓斥他:

    “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從小就是這副德性,木頭一樣,你能不能機靈點?”

    西瑞爾只是唯唯諾諾地應著:“我知道了。”

    水晶音樂廳這里,戴維在教艾倫斯跳邁克爾·杰克遜的經典機械舞。

    艾倫斯從未見過這種舞步,頭戴禮帽身穿西裝的戴維還真是把那位偉大的音樂藝術家模仿得惟妙惟肖,那些故意耍帥的動作配合上戴維原本的騷包性格,倒也是相得益彰。

    撩西裝下擺、扶帽、太空步、頂.胯……跳舞的戴維,就像一個活力四射性感且優雅的流氓。

    艾倫斯為這個流氓著迷了。

    他愛他,此刻周圍的一切都像個光怪陸離的不真實的夢,但是有一點無比清晰,艾倫斯愛著戴維。

    凱森將他們的愛情都看在了眼里,他也始終在一直將目光流連在戴維的身上。

    他多喜愛這個弟弟啊,他的弟弟戴維,是他所見過的,最有魅力的雄蟲,哪怕他只是個劣質雄蟲。

    在凱森的眼中,戴維吸引人的,并不是一種浮于流面的淺顯美貌,而是一種能穿透皮相的更深層的東西。

    戴維只是存在于那里,他給人的感受是,他身上透著一種由內而外顯露出來的,流光溢彩的迷人風致。

    凱森拜服于一切美麗,自然也拜服于戴維。

    他站在那里一直想,戴維這個家伙,他有什么瑕疵嗎?生而為劣質雄蟲,就是對他過分迷人的懲罰了吧。

    作為戴維的哥哥,他真替戴維感到惋惜,在這個快樂的快要讓人哭泣的時刻中,凱森覺得,他得為自己的弟弟做點什么。

    于是他就問侍者要了兩杯威士忌,這種戴維從前最愛的酒。

    盛放在方口古典磨砂酒杯中的棕褐色芳醇液體,凱森端在手間,從口袋里取出一管藥,倒出一粒小藥丸來放進其中一杯酒水里。

    輕輕搖晃酒杯,看著那藥丸完全消融,凱森端著兩杯威士忌走向了戴維。

    “戴維。”凱森愉快地呼喚了他一聲。

    正在手把手教艾倫斯跳舞的戴維停下來,抬起頭望向凱森:“怎么了,我的哥哥?”

    凱森的聲音哪怕是在這種樂聲嘈雜的環境中也極有辨識度,因為他的聲線帶有一種夸張的華麗感。

    如果要給這種形容找到一個具體的比擬,那大概就是,當他開口講話時,恍惚間仿佛會看見一層一層的鈔票次第鋪開,他的腔調里流淌的滿是金錢的味道。

    聲如其人,他風流得有資有本,花心得理直氣壯。

    凱森端著兩杯威士忌走過來:“跳了這么久的舞,應該口渴了吧,哥哥敬你一杯。”

    凱森將那杯融過藥丸的酒水遞到了戴維面前。

    戴維沒有任何防備,笑著接了過去:“還真是,我確實有些渴了。”

    兄弟倆舉杯碰壁,戴維將杯子里的威士忌一飲而盡。

    凱森特別詢問了一句:“這酒怎么樣?”

    戴維瞧著手中的空酒杯,回味著剛才咽下去的液體:“怎么感覺這酒有點苦味?”

    凱森笑著說:“有的酒就是這樣,入口是苦的,等到回甘,就甜了。”

    “先苦后甜,我喜歡這個順序。”戴維把空酒杯交給了侍者。

    凱森提醒戴維:“這里的熱鬧得持續一整個通宵呢,熬夜對身體不好,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不要貪玩,快帶著你的艾倫斯到后面歇息去吧。”

    “哥哥都這樣說了,那我就不多留了,你也早點休息。”戴維告別了凱森,就帶著艾倫斯,在侍從的牽引下離開了音樂廳。

    剛出音樂廳那會,戴維還沒有什么異樣,等到后面侍從帶領著他們去后方的客房中安頓下來之后,侍從退下艾倫斯將門關好,回頭一瞧。

    戴維忽然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雙手扶著沙發才勉強站立,艾倫斯匆忙過去扶住他,戴維死死地抓住了艾倫斯的胳膊,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艾倫斯,我不知怎么的,身體里忽然開始像被火燒著了一樣。”

    艾倫斯頓時就慌了:“戴維你怎么了,我幫你去叫醫生!”

    戴維本能地抓住艾倫斯不讓他走:“你別走!我不要醫生……”

    戴維只覺現在焦渴難耐,喉頭一陣陣發緊,意識倒還清醒,就是感覺腺體中的信息素翻騰的厲害。

    艾倫斯伸手摸了摸戴維的額頭:“沒有發燒。”

    戴維緩了一會:“你聞見我的信息素味道了嗎?”

    艾倫斯認真感受了一番:“聞見了,很重的信息素味。”

    這不對,戴維的大腦在飛速思考,最后,他想起了凱森最后遞過來的那杯威士忌,那種古怪的口感。

    戴維沖進客房的浴室里,趴在洗手臺邊上,開始摳嗓子,試圖催吐。

    戴維被派對氛圍都麻痹掉了警惕心,這時候才警醒,凱森那家伙瘋瘋癲癲的,怕不是在他的酒里放了什么東西!

    第125章 第 125 章

    戴維一番操作, 將喝下去的酒水搜腸刮肚地全吐了出來。

    他接過艾倫斯遞過來的水,把口腔漱干凈,又用清水洗了把臉。

    艾倫斯站在戴維身后, 拍著他的后背給他順氣:“現在感覺怎么樣?”

    戴維長舒出一口氣來:“好點了。”

    艾倫斯:“你先在這里休息一會,我去幫你叫醫生過來看看。”

    艾倫斯剛要轉身, 戴維就迎面貼上來抱住了他:“別走。”

    艾倫斯安撫他:“我很快就回來。”

    戴維不愿意撒手:“我不想讓你走。”

    艾倫斯的心軟下來:“那我不走,我讓克萊爾幫你叫醫生。”

    艾倫斯打開光腦設備, 想要連線克萊爾,但是光腦首頁界面上, 一個加載圈轉了半天,最后顯示無訊號。

    艾倫斯重新加載了一下,依舊是無訊號。

    艾倫斯轉過臉來打開了戴維的光腦,發現他們對外連通的智能設備全沒有信號。

    是因為在海上的緣故嗎?

    不應該的,凱森的游輪上面有自己的星網信號放大設備。

    也許是這個房間太偏了?

    既然無法發信息聯訊, 那就只得親自出去找一趟克萊爾了。

    艾倫斯往下扒拉戴維正緊緊箍住他的手臂, 口中哄著:“乖乖,我很快就回來……”

    艾倫斯費了好大的力氣, 才勉強從戴維懷里掙脫出去,剛轉過身來, 把門開了條縫, 就被戴維從后面又拽回去, 頂在門上, 砰的一聲又把門給關上了。

    艾倫斯被嚇了一跳,戴維將他兩條手臂反剪了壓在門上, 他聽見身后戴維的呼吸慢慢變得粗重了起來。

    “戴維, 你干什么……”艾倫斯話還沒說完,戴維就捏著他的下巴扳過他的臉, 急切又粗魯地吻了過來。

    這個吻毫無溫情可言,艾倫斯的嘴唇都被咬破了,血液的甜腥氣混雜著信息素的味道,令艾倫斯生出了反感。

    他掙扎起來,但是身體完全被壓制住無法發力,他又不能真的和戴維動手,就只能被脅迫著接受戴維的親吻。

    這個吻有加深的趨勢,戴維吻著吻著就把艾倫斯給翻過來,掐著腰把艾倫斯直接舉了起來。

    艾倫斯的后背緊貼著門,雙腳騰空,他慌亂地一手摟住戴維的脖子,一手抓著門把手保持平衡。

    “戴維,你放我下來……你別這樣,我害怕……”

    戴維對艾倫斯的話置若罔聞,他現在什么都聽不進去,腦子里一團漿糊。

    他的身體一會發冷一會發熱,信息素在身體里沒頭沒腦地翻騰涌動,急需一個突破口,將暴漲出來的高濃度信息素釋放出去。

    他什么都顧不得了,他把臉埋進斑斕蝶身前,嗅聞著蝴蝶海鹽味信息素的味道,本能地摸索探尋著另一種信息素來源的腺體。

    似乎是被他找到了,距離那顆砰砰直跳的心臟最近的位置,他感受到了信息素隨心跳起伏向外延伸的脈絡途徑。

    他想要雌蟲的信息素,這份渴求在反復凌遲著他,他痛苦地急需要解脫。

    于是甲殼蟲便不管不顧了起來,口器刺破襯衫直接咬上了蝴蝶的腺體。

    艾倫斯痛呼一聲,下意識地就用手臂在戴維的背上一記肘擊,戴維吃痛松了口,艾倫斯趁機從戴維的懷里掙脫了出來。

    艾倫斯扶著墻站穩,口中嘶嘶地抽著冷氣,低頭看了一眼,他胸口那一塊被戴維隔著衣服咬的滲出了血來。

    平時只是交換信息素,哪里會咬的這么重,戴維這一口,簡直快要把那塊肉都撕扯下來了。

    戴維被艾倫斯痛擊了一下,緩了一會,晃晃腦袋,眼前還是迷霧一樣,朦朧混沌地看不清東西。

    但是他能感受到那個距離他很近的,散發著信息素的源頭。

    于是他本能地,朝著那個源頭撲了過去。

    艾倫斯閃身躲過了戴維的生撲,迅速打開浴室門,逃到了外面,與戴維拉開一段距離。

    艾倫斯此刻又是恐懼又是難過,他不清楚在戴維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來到這個房間里之后,忽然就變得像個野蠻的獸。

    “戴維!你清醒一點!你怎么了?”艾倫斯歇斯底里地對著戴維呼喊。

    完全被信息素控制的戴維,可以聽見艾倫斯的聲音,但是對那聲音的具體含義,已經無從分辨。

    他踉蹌著跟著出了浴室,來到外面,想要抓住那個逃跑的雌蟲信息素源頭。

    “別跑……過來……我要你……給我……”

    戴維的雙目充血得厲害,他想抓住艾倫斯,但是因為看不清,沒走出去幾步就在房間里摔了一跤。

    艾倫斯原本是可以抓住這個機會跑出去求救的,但是他的愛人狼狽地摔倒在地上。

    又是害怕又是悲傷,淚流滿面的艾倫斯趕緊上前去,想把戴維從地上拉起來。

    “冷靜點戴維,冷靜一點……”艾倫斯試圖安撫戴維,但下一刻就被戴維直接撲倒了。

    甲殼蟲終于抓住了他渴慕已久的獵物,于是殘酷地撕扯掉了這樣小點心的外包裝,開始了他血腥殘暴的進食。

    斑斕蝶慘叫著,被甲殼蟲強硬地撕扯開了身體。

    染血的刺莓味信息素強勢滲透進海鹽里,以一種無法抗拒的姿態。

    起伏,洶涌,潮起潮落,生生不息。

    河谷要塞流水干涸后被攻占,入侵者帶來了血淋淋的暴.政,勢如水火哀鴻遍野。

    斑斕蝶在橫征暴斂的禍事中瀕死掙扎了一會,音量漸漸消下去,之后就沒了聲音。

    凱森這艘游輪外像起了風波,艾倫斯眼前的景象一直晃動顛簸,最后慢慢模糊,艾倫斯的意識陷入了一片沉黑的死寂之中。

    端著餐盤游走在美食珍饈之間,像采花蜜的小蜜蜂一樣的克萊爾,不知怎么的,忽然看著眼前琳瑯滿目的好吃的一下子沒了胃口。

    他身旁的蓋文正拍了照片,高高興興地準備和遠在另一個星球的卡爾分享,結果發送過去之后,頁面上的圈圈轉了足足一分鐘,最后顯示無訊號發送失敗。

    蓋文正覺得奇怪,就去問克萊爾:“你的光腦有訊號嗎?”

    “我的?我沒注意,我看看。”克萊爾打開自己的光腦一瞧,“哎,好像也沒有。”

    “游輪開在海上,可能離一些軍方信號塔比較近,被屏蔽了吧。”克萊爾解釋道。

    倒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蓋文思考了一會,對克萊爾說:“趕緊吃吧,別磨蹭了,吃完還得繼續干活呢。”

    克萊爾端著一盤子的食物犯起了難:“我不知道怎么的,我今天晚上,吃不下去東西。”

    蓋文關切詢問:“身體不舒服?暈船?”

    克萊爾搖頭:“沒,不是暈船的感覺,就是心里慌慌的,這種感覺就好像是……”

    克萊爾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不會是要出什么事吧?我哥不會是出了什么事吧?”

    克萊爾記得,在好久之前,也有過一次這種差不多的感受。

    那時是他和艾倫斯分隔兩地,他在后方,艾倫斯在前線,正在進行他退役前的最后一戰。

    那是一場,差點讓艾倫斯丟掉性命的敗仗。

    克萊爾慌里慌張地把盤子放回了桌子上:“你先吃著,我去找我哥!”

    克萊爾匆匆忙忙地就跑了,剩下蓋文一個,哪里還吃得下去,立馬起身跟了上去。

    *

    被脈沖槍射中的莫里,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最后迷迷糊糊地,是在一張床上醒過來的。

    身下的床,柔軟、舒適,房間的亮度也不高,只開著一盞暖色調的小夜燈,他的眼睛很快就適應了光亮。

    這環境是陌生的,莫里頭腦昏沉,下意識地就打算翻個身。

    這一翻身,莫里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循著那股拉扯著自己手腕的力道望過去,發現自己的一只手被手.銬鎖著,另一頭銬在了床上。

    莫里迷惘了片刻,便回想起了他失去意識之前的事情:

    他在被送去凱森床上的半途中,忽然覺醒了反抗意識,決心和貴族佬抗爭到底,然后拉著西瑞爾逃跑,結果跑著跑著他后脖頸一陣刺痛,他就不省人事了。

    莫里迅速低頭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身體,他現在身上光溜溜的,只穿著一件真絲睡袍。

    不過并沒有其他異樣,只是好像剛剛洗浴過,還能聞到自己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所以,他現在的狀態是,被銬在床上,等著凱森過來臨幸他?

    莫里憤怒地掙了掙手腕,然而根本掙不開,于是他就開始咒罵起了凱森。

    莫里這邊手頭上連個工具都沒有,根本打不開這種特制的手.銬,

    莫里努力掙扎了半天,手腕都磨破了,也沒能把手.銬弄開,他最后干脆自暴自棄地躺在床上不動了。

    索性就這樣等著凱森來,然后找準時機,一腳踢斷他的命.根子,這種事情,莫里又不是沒有做過。

    他只恨自己退役之后,好像是被戰爭銼光銳氣磨凈了血性,竟然還不如他剛成年那陣敢想敢做。

    要是早和凱森撕破臉,那還用得著眼下這樣魚死網破地掙命。

    只可憐那跟著自己一起來的西瑞爾,那小孩現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莫里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會,因為身體疲乏,漸漸的又有了昏昏欲睡的跡象。

    就在他將要入睡的前一刻,他的神經忽然警覺起來,他敏銳的聽覺捕捉到,外面傳來了一陣聲響,隨后他就聽見了凱森的聲音。

    莫里屏住呼吸,時間過去一秒、兩秒……大約是兩分鐘之后,梅子酒味信息素先滲入進了房間里,緊接著就是凱森推門而入。

    凱森一見到莫里只穿著睡袍躺在床上等著他,便立刻就笑了:“晚上好,我未過門的美麗雌君。”

    第126章 第 126 章

    躺在床上的莫里輕輕一笑:“我與令弟的雌君艾倫斯一向交好, 我竟然從沒聽他說起過,原來貝斯特家的雌君,過的是這種日子。”

    凱森將身上的外套脫掉, 丟在一邊,走上前來靠近莫里:“你要是乖乖的, 何至于這樣呢?”

    伸手去握住莫里被銬住的那只手,俯身輕輕吹了吹那磨紅了的手腕:“瞧瞧, 這都傷著了。”

    莫里將那只手抽了出來,凱森反手直接把他按住:“我的小茉莉, 你怎么就這么不識好歹呢?你說你跟著我,我能虧待你嗎?”

    “我要是現在拒絕您,凱森閣下,您是會直接把我丟進海里呢,還是會把我投入到您的實驗基地中?”莫里冷笑一聲。

    凱森俯視著他:“你明明都已經接受了我的求婚了, 為什么又反悔了?”

    莫里:“權勢逼迫下的接受, 您認為是接受嗎?”

    凱森居高臨下:“接受是結果,怎么來的, 不重要。”

    莫里無言以對,不再與之爭辯。

    凱森笑吟吟地單膝跪上了床, 伸手去解莫里的睡袍帶子, 莫里看準時機, 一腳踢了過去。

    結果莫里失算了, 他剛從脈沖槍的麻醉中蘇醒過來,身上是沒有以前那種力氣的。他這軟綿綿的一腳, 不輕不重地, 正巧被凱森抓住。

    凱森握著他的腳踝,低下頭, 嘴唇輕輕碰了碰莫里雪白的腳背,另一只手貼著小腿就滑了上去。

    那觸感不比一條蟲子貼在皮膚往上面爬好到哪里去,莫里被惡心到了,又踢又掙起來。

    莫里的反抗撩撥起了凱森的征服欲,他動作也跟著變得粗暴了,開始上手直接撕扯莫里。

    他們兩個就在床上扭打起來,莫里漸漸地就落了下風。

    正當凱森興致高昂地把莫里的腿分開,將要入侵的時候,他們所在的套房門外忽然響起了“砰砰砰”地大力砸門聲。

    凱森動作一頓,決定置之不理,剛準備繼續時,就聽見外面的門被猛然踹開了。

    凱森的門外是有保鏢的!在這種時刻里跑來踹他的門,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膽大包天!他的保鏢是吃白飯的嗎?

    凱森翻身下床的下一秒,套房的臥室門也被強勢破開,弗蘭克帶著西瑞爾沖進了臥室中。

    破門之前,弗蘭克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在破門之后,親眼目睹如此香、艷一幕時,他還是瞬間怒從心頭起。

    怒火點燃了他的理智,于是弗蘭克在進門后的下一秒就舉起了手中的槍,對著迎面而來的凱森,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就在那“砰”得一聲槍響之后,緊隨其后的西瑞爾看見弗蘭克那一槍打偏了,擦著凱森的下巴直穿進了凱森的咽喉里,在凱森的脖子上開了個血洞。

    血液噴濺而出,溫溫熱熱淋淋漓漓地澆了弗蘭克滿頭滿臉。

    凱森甚至連一句遺言都沒有,他用剛才撫摸過莫里腳踝的那只手,本能地捂住咽喉,然后身體就栽倒了下去。

    睜著眼睛,癱倒在一片血泊里,抽搐了片刻,很快就停止了呼吸。

    開槍的是弗蘭克,但是他在開完槍之后就嚇軟了,他慌忙一下子丟掉了手中的轉輪.槍。

    跟在弗蘭克后面的西瑞爾親眼見證這血腥當場,也怔愣在了原地。

    他曾經幻想過這一幕,甚至比這個還要慘烈,但是當它真實發生的時候,這種觸目驚心的沖擊感還是令他胃中翻騰。

    鋪天蓋地的血腥味和傾瀉而出的梅子酒信息素味道,都讓西瑞爾有些作嘔。

    弗蘭克慌里慌張地脫下染血的外套,抹了把臉,驚魂未定:“我殺人了?……”

    床上的莫里也被剛剛凱森的死給震住了,他赤.身.裸.體地半躺在床上,一時之間甚至都忘記了要扯過被子來蓋住身體。

    莫里曾經親眼見證過無數死亡,只是未曾料想到,凱森竟會死的如此潦草。

    弗蘭克回過神來朝莫里看了一眼,入目就是莫里的雪白胴體。

    這具美麗身體在他來到這里之前,是躺在凱森身下的。

    “你這賤人!要不是因為你,我怎么會傾家蕩產地去坐牢?!我在里面過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嗎?你卻在外面對著別的雄蟲敞開腿風流快活!你也去死吧……”

    弗蘭克撲過去就掐住了莫里的脖子,西瑞爾頓時清醒過來,沖上來拉拽他的哥哥:“哥你干什么?你放手!你瘋了吧哥!……”

    弗蘭克像是殺紅了眼,西瑞爾根本拽不開他,轉過身去迅速在房間里搜尋,抓起了旁邊的一只花瓶。

    結果還沒等到西瑞爾把這只花瓶敲到弗蘭克的腦袋上,緩過勁來的莫里便一個翻身把弗蘭克壓在了下面,反手扳住弗蘭克的頭顱,手中一錯勁。

    弗蘭克的骨頭發出了“咔”得一聲脆響,回到床邊的西瑞爾手中的花瓶從掌心滑脫出去,落在地上凱森猩紅粘稠的血液里,跌了個粉碎。

    弗蘭克被爆發出求生欲的莫里擰斷了脖子。

    房間重歸于寂靜,西瑞爾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看著弗蘭克的尸體躺在莫里的身側,面目扭曲。

    莫里就坐在床上,不、著、寸、縷,弗蘭克帶過來的凱森的血蹭了他一身。

    那只被拷起來的手腕早就磨破了,血順著手銬圓環滴答滴答地往下淌,莫里的脖子上,還有一圈弗蘭克剛剛掐出來的紅印子。

    “我殺了你哥,槍就在那里,你想報仇,就撿起來,開槍打死我。”還是莫里先開了口。

    西瑞爾眼睛里的淚珠撲簌簌地就滾了出來,他緩了好一陣子,才僵硬地彎下腰去,撿起了那只被弗蘭克扔掉的,本來屬于他的轉輪.槍。

    死在西瑞爾手里,好過被弗蘭克掐死。凱森是死在了他的房里,莫里今天不死,恐怕也活不成了。

    莫里閉上了眼睛,等待西瑞爾開槍。

    西瑞爾果然扣下了扳機,但是槍聲響過之后,莫里又睜開了眼。

    西瑞爾開槍打碎了把莫里拷在床上的手銬鏈條。

    他一言不發地用衣襟下擺擦掉了槍上的指紋,走上前去把槍塞進了弗蘭克的手里,接著他就脫下了身上的外衣,包裹住了莫里赤.裸的身體。

    莫里茫然地被西瑞爾抱在懷里,過了好一會,他聽見西瑞爾開口:“是我哥哥……他越獄出來,入室殺人,你是為了自保,才錯手殺了他……”

    西瑞爾在掉眼淚,但是他的語氣非常冷靜,他在冷靜地陳述著,一些幫莫里脫罪的話語。

    “莫里,我們快找個地方躲起來,我哥說,他們今晚在這船上有行動,來的不止他一個,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

    在那片蒼茫海域之中,在距離豪華游輪數百星尺的位置,有一艘小型快艇正在靠近。

    小艇上,一個黑發黑瞳的高大男人正站在甲板上舉著望遠鏡觀察遠處的那艘游輪。

    “派上船去探路的那兩個,有回信了嗎?”男人問了旁邊人一句。

    男人身旁是一個身穿燕尾服頭戴禮帽的家伙,他笑著回答男人的問話:“文森特先生,您派出去的那兩個小嘍啰,是開玩笑的吧。那個弗蘭克,還是出身貴族呢,您就不怕,他在船上和舊相識敘起舊來,壞了咱們的計劃?”

    名叫文森特的男人也笑了:“塔姆,你得知道,這么容易被破壞的計劃,就沒有執行的必要了。”

    文森特從口袋里摸出一張名單來:“最后再確認一遍,人可都齊了?”

    穿燕尾服戴禮帽的塔姆:“經過我的反復對比確認,今晚來游輪上參加派對的賓客,與那天去島上觀看斗獸節目的人員名單高度重合。”

    文森特嚴謹指出:“那個叫格利高里的侯爵今天沒來。”

    塔姆不以為意:“就算有漏網之魚也沒關系,結束掉今晚這場之后,私下里搜羅了解決掉就是了。”

    “如此……”文森特轉身望向小艇里,那個站在他身后不遠處的雌蟲,“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我親愛的小蜻蜓~我相信,你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那名雌蟲,個子高挑,身材纖細,穿著一件深藍色的夾克衫,一對圓眼睛又黑又亮。

    塔姆瞇起了眼睛瞧他,他認出了這個雌蟲的身份。

    拉貝爾聯盟皇家軍校331屆畢業生,前機甲軍上校,藍劍蜻蜓維加利。

    戰事尾聲時,登陸戰中攜手下嘩變,被送上軍事法庭,判處三十年監.禁。

    塔姆又仔細回想了一下,他記起來,這位藍劍蜻蜓的同級畢業生里,還有兩位很有名的家伙。

    其中之一在當時可謂是一代傳奇,是聯盟中赫赫有名的青年上將,斑斕蝶艾倫斯;

    另一位,卻是以美貌而聞名,擁有聯盟中少有的S級超優信息素的白雪蜘蛛莫里。

    斑斕蝶艾倫斯與白雪蜘蛛莫里……塔姆遙望了一眼那艘游輪,忽然覺得今晚即將發生的事情,也許會很有趣。

    快艇不多時就駛到了游輪旁,快艇上預備登船的一眾黑衣打扮的蟲,以藍劍蜻蜓維加利為首,從背包里取出帶抓扣的攀巖索,奮力拋向游輪。

    攀巖索的智能抓扣挨著游輪欄桿后就緊緊地鎖扣在了上面,文森特幾十名部下開始攀著繩索登船。

    獄中數載光陰,維加利的靈敏身手絲毫不減,他在其中動作最快,無比靈巧地借著繩索的助力,只花了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就翻上了游輪。

    站在下方小艇上的文森特,用兩只手放在嘴邊擴音:“維加利!我等你的好消息!”

    幾十名部下順利登上了游輪,文森特看著維加利的身影消失在船邊,愉快地露出一個笑容來:“塔姆,他們的行動得好久呢,不如我們回去,再喝一杯?”

    一直盯著文森特瞧的塔姆也笑了:“好哇。”

    文森特:“我發覺,從剛才開始你就總是盯著我看,是我的臉上沾到什么東西了嗎?”

    塔姆眨眨眼:“那倒沒有,我一直瞧您,只是看您眼熟罷了。冒昧問一句,您現在的這張面孔,是您原本的長相嗎?”

    文森特摸了摸面頰:“我確實是長這個樣子的,不過你這樣一說,讓我想起來,之前弗蘭克見到我第一眼,也是說我長得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見過,但是仔細去想,卻又想不起來。”

    文森特哈哈一笑:“我該不會,是長了個大眾臉吧?”

    塔姆以一個亞雌的身份,認真地回答了眼前這位雄蟲:“那倒也不至于,您的長相還是相當有辨識度并且很漂亮的。”

    塔姆這話并非恭維,文森特的確是個漂亮的青年,尤其是他那雙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對內雙的、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看起來精明又狡猾,最特別的是,他的左眼下,還有一顆別致的小巧淚痣。

    第127章 第 127 章

    克萊爾一路小跑, 找到了艾倫斯與戴維下榻的房間。

    他先站在門外敲了敲門,結果敲了很久,里面都沒有回應。

    蓋文追過來看了眼時間:“克萊爾, 都這個點了,說不定已經睡下了, 要不然別敲了。”

    克萊爾搖頭:“不行,我心慌, 我得親眼見到我哥我才能安心。”

    克萊爾見敲門沒有效果,干脆就上手拍, 一邊拍一邊喊艾倫斯開門。

    蓋文跟著在門外站了一會,一開始還沒什么感覺,但是站了幾分鐘之后,他隔著門,慢慢嗅到了門縫里往外滲出來的信息素味道。

    蓋文用力翕動幾下鼻翼, 確定是兩種信息素混雜在一起, 艾倫斯與戴維是一對配偶,所在房間里有兩人的信息素味道很正常, 但是……

    這濃度好像有點不對勁!

    蓋文:“克萊爾,別拍了。”

    克萊爾停下動作回頭望向蓋文, 蓋文提醒:“讓開一點。”

    克萊爾往旁邊站了站, 蓋文后撤兩步, 猛地用身體撞向房門, 撞了沒兩下,房門就被他硬生生撞開了。

    房門打開, 撲面而來的高濃度信息素差點把蓋文嗆暈過去, 不等他緩過神來,他就聽見身旁的克萊爾發出了一聲尖叫。

    蓋文定睛一看, 室內一片狼藉。

    原本是穿在身上的那些鮮亮衣著,現在已經如數被扯碎撕裂,扔的到處都是。

    就在那套房的客廳里,光著上身的戴維正意識不清地坐在地板上,他的懷里緊緊摟著的是赤.身.裸.體的艾倫斯。

    克萊爾無暇去看戴維,只是草草的掃了艾倫斯一眼,這一眼,就快要令他眼前發黑了。

    艾倫斯的脖頸、肩膀、手臂……身上凡是露出來克萊爾能看得見的地方,布滿了各種撕咬傷,許多被牙齒洞穿的地方,都在往外滲血。

    最可怕的要數艾倫斯的雙腿之間,克萊爾看不清那里是什么樣子,只看見殷紅的血順著腿的內側往外淌。

    “長官!哥!你放開我哥!”克萊爾沖上去就要從戴維手中搶奪艾倫斯。

    死死抱著艾倫斯不撒手的戴維忽然對著克萊爾發出了一聲可怕的低吼,就像獸在警告試圖入侵領地的闖入者。

    蓋文上前來拉住克萊爾:“戴維先生,您冷靜一下,發生了什么事?”

    完全喪失理性的戴維是無法溝通的,他的嘴唇上沾著血,恐嚇警告著來人,嚇得他們不敢靠近之后,戴維低下頭去和懷里的艾倫斯臉貼著臉。

    克萊爾快要崩潰了,場面全靠蓋文支撐,他輕聲對著戴維說了一句:“戴維先生,得罪了。”

    舉起保鏢配備人手一把的脈沖槍,對著戴維就射了一槍。

    戴維抱著艾倫斯倒伏在了地板上,克萊爾立即沖上去,把戴維懷里的艾倫斯給扒拉了出來。

    艾倫斯最觸目驚心的傷口在胸前,腺體位置的皮肉,已經被咬的血肉模糊了。

    克萊爾被嚇得抱著艾倫斯哇哇大哭,蓋文幫忙把艾倫斯抬到了臥室床上,又去把戴維也扶了起來,放在了沙發上。

    蓋文叮囑克萊爾:“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你先在這里照顧好兩位先生,我去叫游輪上的醫生過來。”

    蓋文囑托完克萊爾之后就離開了房間,派對開始之前,保鏢人手一份游輪內部平面圖,他記得游輪上的醫生所在地是游輪的前方。

    只不過,蓋文也說不上來是為什么,他越往前走,就越是有一種心慌的感覺。

    當他快要走出客房部的時候,旁邊忽然竄出個人影來。

    蓋文幾乎是憑借著肌肉記憶的本能,順手就把那個冒出來的家伙扣在了墻上,然后發現被他擒拿住的是他的前夫杰克。

    被蓋文摁在墻上動彈不得的杰克口中罵著:“我總算找著你了!大爺的,我就知道你這賤貨一準在船上,你給我松開!我有話跟你說!”

    蓋文扣著他不松手:“你是怎么上來的?你要說什么?”

    杰克掙扎著:“你先給我松開!”

    蓋文:“你愛說不說,信不信我給你丟海里去?”

    杰克:“你這狠心的賤人!要不是小寶還在你那,我犯得著冒這個險來找你!”

    “你這船上的安保系統早成篩子了,我就是從前面過來的,那里已經開始了,你要是還想活,就老實跟我找個地方藏起來!”

    蓋文扳著杰克的胳膊反方向使力:“說清楚,怎么回事!”

    杰克:“疼疼疼……你輕點!你可真是長本事了!有一隊人上船來了,他們的任務是把船上所有貴族,一個不留全都搜羅起來殺掉……”

    蓋文驚詫不已:“你沒騙我?”

    杰克:“不信就自己去前面看!死在那別怪我沒提醒你!”

    蓋文揪著杰克的衣領子,強迫他跟著自己一起去前面,結果還沒等來到前廳,果然就聽見了前面一片嘈雜。

    哭喊聲,打砸聲,槍聲……交織成網,覆蓋住了整個游輪。

    蓋文丟下杰克就往后面跑,杰克被扔下,罵罵咧咧地在后面追。

    他們兩個就這樣你追我趕,蓋文一口氣跑回了戴維艾倫斯所在的房間,克萊爾正哭哭啼啼地給艾倫斯擦洗干凈了往身上套衣服。

    至于戴維,他還光著上身躺在沙發上,克萊爾根本就沒管他。

    “克萊爾!我們得馬上離開這,動作快點,你背著艾倫斯先生!”蓋文說完就去撈躺在沙發上的戴維。

    克萊爾有些困惑不解,但他到底也是經歷過戰事的,明白蓋文忽然這樣必然有緣由。因此并不廢話,迅速把艾倫斯身上的衣服一攏,將艾倫斯背了起來。

    克萊爾是亞雌,身體沒有雌蟲那么強健,但是好在他正值十八歲的好時候,艾倫斯也沒多重,因此背起來也還算輕松。

    蓋文這邊顧不上去找衣服給戴維穿了,干脆就直接上手也要像克萊爾背艾倫斯一樣背起戴維來,結果后面杰克趕到房間里,看見這種場面當場炸毛。

    小棒槌氣的暴跳如雷:“你把他給我放下!”

    蓋文不聽他的,繼續把戴維往自己背上攬,杰克撲上去扒拉他倆,想給他們分開。

    蓋文又急又煩就扯著嗓子吼他——蓋文是想吼他的,但是他聲音一直都是又細又輕,就不是個大嗓門的,吼也吼不了多大動靜。

    “滾開啊,你不要搗亂!”

    “你竟然敢當著我的面,和另一個不穿衣服的雄蟲拉拉扯扯!你給我分開!”

    “我們已經離婚了!”

    杰克愣了一下,隨后他就吼了回去:“離婚了我也是你男人!”

    “我費那么大勁找你,我為的什么?我他大爺的還不是怕你死在這?!你可真是有情義啊,這種時候都不忘了帶上你的相好!”

    蓋文恨不能現在兩拳打死這個小棒槌:“我是他們家的保鏢!卡爾還在他們家里,他死了我們這輩子都見不著卡爾了!”

    蓋文這話一出來,小棒槌直接懵了,不過這種時候他腦子轉的也還算快,明白過味來的杰克推了一把蓋文:“你起開!我背著他!”

    小棒槌杰克一點都不覺得他對蓋文還有什么余情未了的成分,十多年前剛結婚那會確實愛過,愛時昏頭昏腦地也做過一些諸如一生一世的承諾,但后來感情已經完全破裂了。

    他會來找蓋文,主要還是因為,他的小寶卡爾還在蓋文這。

    杰克雖然嫌棄卡爾是個雌蟲,但卡爾終歸還是他的親兒子,再壞再渣的混球,有時候也得講點骨肉親情。更何況杰克還自認為,他是個有情有義的撲棱蛾子,看在卡爾的面子上,杰克不能眼睜睜看著蓋文去送死。

    所以,小棒槌哪怕內心有一千一萬個不情愿,嘴上罵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身體也還是老老實實地,把戴維給背了起來。

    戴維這個雄蟲,長得比他高比他壯,最過分的是,他還在牌桌上算計過他,杰克本來是應該恨他恨得要死的。

    但世事無常起來,有時就是這么滑稽,他現在得花費吃奶的力氣,背著這冤家死對頭逃命。

    上趕著去給人家賣苦力,這他大爺的到底算個什么事!

    憋屈萬分的小棒槌氣喘如牛地背著戴維,蓋文背著艾倫斯,克萊爾殿后,一行五個,偷偷摸摸地從客房部跑出來,跟著杰克的指引,來到游輪后方,下到了船艙里。

    現在主要的火力都在前方,還沒蔓延到后面來,而且因為前面起了騷亂,后面的安保全都調去前面支援了,所以他們這一路,竟然也算跑的平安順利。

    杰克跟著弗蘭克來船上探路的時候,已經把游輪底部哪些地方能藏人都摸清了,下到船艙中之后,杰克就把他們帶進了游輪的動力層。

    這艘游輪的動力裝置在船艙最底層,現在輪船的動力源都是能量石,能量石的替換填充也不再使用人力,而是使用機械,船艙底部大概有上千個機械人在忙忙碌碌地給游輪送搬運燃料。

    下到這一層之后,克萊爾把艙門關上,五個人窩在船底的空間里,杰克和蓋文暫時松了一口氣。

    克萊爾戰戰兢兢地問:“這里安全嗎?”

    杰克把背上的戴維卸下來,靠在艙壁上休息:

    “不知道。他們的目標是所有貴族,那幫貴族佬都在上面享福,誰沒事跑到下邊來參觀,應該是安全的。”

    蓋文:“我們再往里面走走吧,堵在這門口,我不太放心。”

    杰克不打算管戴維了:“要走你們走好了,我背不動了,我就在這歇著。”

    眼看著杰克可能指望不上,克萊爾只好把艾倫斯交給了蓋文,他親自去搬運戴維。

    克萊爾力氣小,背不動戴維,只好用兩只手勒在戴維腋下,把他往里面拖。

    蓋文和克萊爾拼死累活地忙活了好一陣,也就才走出去幾米遠,杰克坐在艙門口看著他們,嘲諷道:“看吧,你們雌蟲到底還是不行……”

    杰克的話甚至都還沒來得及說完,他頭頂上艙門的門縫里,刷地一下就刺進來一把染血的長劍。

    劍鋒上滑落的一滴血,正正好就滴落在杰克的鼻尖上。

    第128章 第 128 章

    刺進來的劍很快抽了回去, 外面有人對著艙門踢踢踹踹,像是要破門而入的樣子。

    這門是抵擋不了多久的。

    這種情形下,如果外面的人闖進來, 戴維與艾倫斯他們,恐怕一個都逃不掉。

    杰克迅速做出反應, 打手勢示意蓋文與克萊爾:“藏起來!”

    蓋文把艾倫斯藏在了一處角落里,幫克萊爾把戴維也拖了過去, 四個人就躲在船艙底層內部的隱蔽處。

    確定他們藏好之后,杰克深吸一口氣, 對著艙門外呼喊:“外面的!這里有自己人!小心點武器,別誤傷了!我馬上開門出去!”

    外面的動靜果然停了,杰克打開了艙門。

    躲在里面的克萊爾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望向蓋文,用唇語問他:“他靠得住嗎?”

    蓋文沉默了, 不點頭, 也不搖頭,因為他也不知道。

    大概率是靠不住的, 要是杰克靠得住,他們之前也不會把日子過成那個樣子。

    蓋文的手摸上了別在腰間的脈沖槍, 他手上的武器, 就只有這個了。

    杰克打開艙門之后, 外面那群一身黑打扮的, 立刻蹲在門口,向艙內張望, 只是內里光線昏暗且路徑曲折, 什么都沒看見,于是躍躍欲試地要跳下去。

    杰克攔在門口:“沒什么好看的了, 我剛檢查過一遍,這里面什么都沒有。”

    “勞駕,給我騰個地方,讓我出去唄。”杰克笑著跟外面的套近乎。

    外面的那幾個人倒也沒有廢話,果然往旁邊挪了挪,讓杰克爬了出來。

    外面這幾個人都穿著一身黑,沒有配槍,而是人手一把長劍,有點像武士。

    不過好像都是亞雌,對信息素不敏感,所以察覺不到杰克身上屬于戴維的信息素味道,這給了杰克極大的撒謊勇氣。

    杰克出來之后拍拍身上的灰:“這船上光鮮亮麗的,下面臟的很,下去一趟就夠了,再也不想進去了。”

    看著杰克鉆下去一趟再出來,身上確實臟兮兮的,那幾名亞雌都捏著鼻子撤遠了幾步躲避飛揚的灰塵。

    杰克隨口一問:“哎,那個跟我一塊來探路的弗蘭克你們見著了嗎?”

    來的黑衣亞雌里面中的一個回答他:“他死了,我們剛才在一個房間里發現了他的尸體。”

    “死了?”杰克愣了一下,“這混球,說死就死了。”

    黑衣亞雌:“杰克,你的任務完成的不錯,我們就是依靠著你反饋回來的游輪內部構造,‘清洗行動’才得以進展得這么順利,辛苦你了。”

    杰克陪著笑臉:“不辛苦不辛苦,那我接下來,該去哪里呢?”

    黑衣亞雌微笑著告訴他:“當然是去你應該去的地方。”

    沒等杰克反應過來,那名亞雌手中的雙手闊面長劍就瞬間貫.穿了杰克的腹部。

    這個過程極其短暫,亞雌迅速把劍拔.了出來,一腳將還沒斷氣的杰克踹下船艙去,轉身離開。

    被捅了一劍的杰克七葷八素地摔進了船艙里,蓋文聽見這聲音后心頭一驚,過了一陣子聽見杰克發出了垂死的呻.吟聲之后,立刻沖了出來查看杰克的情況。

    杰克身下,血流了一灘,蓋文眼見到這個場景后,立刻脫下外衣來撕扯開綁住了杰克的傷口。

    杰克痛得直哆嗦,驚恐萬分地抓緊了蓋文:“我要死了!……”

    蓋文本能地安撫他:“不會的,你不會死的,你是個禍害,怎么會這么容易死呢?”

    杰克扯著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來,這一笑,眼淚就掉了下來:

    “等我斷了氣之后,把我搬到艙門口外邊去,他們一看這里有尸體,就知道里面已經清洗過了,你們就安全了……”

    蓋文望著他不說話了,杰克痛苦地摳緊他的手背,指甲都嵌進了肉里:“你怎么不答應我?”

    蓋文:“我只是在驚訝,我驚訝于你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杰克笑得牽強:“我就不能臨死前發發善心嗎?”

    蓋文摟著他,手中按壓著杰克的傷口,努力地想幫他止血。

    蓋文:“省點力氣吧,別說話了。”

    杰克搖頭:“要說的,不然就再也沒機會了。”

    “蓋文,照顧好小寶。”

    “嗯。”

    “我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父親。”

    “……”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蓋文,我愛你……要是能重來一回,我絕對,不賭了……”

    “別說了。”蓋文在杰克的注視下垂下眼簾來,語氣不冷不熱地丟下這么一句,腮邊卻有兩滴淚珠,骨碌碌地滾了下來。

    蓋文不信他……也對,他從前不知道對著蓋文撒了多少謊,蓋文不信他也是應該的。

    杰克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

    胡亂找了一件浴袍裹在身上的莫里,最后還是奪了弗蘭克手中的槍來防身,只是那槍沒放幾次子彈就打光了,又沒有新的子彈補充,只得半路上扔掉了。

    他與西瑞爾在游輪上四處逃竄,最后發覺在這場游輪清洗行動中,逃無可逃。

    上船來制造恐怖殺戮的帶劍武士,人數不多,三五個即組成一個小隊。

    但是效率極高,他們會把游輪上的每一個房間、每一處角落都細細地翻遍了。地毯式搜索,絕不留下一個活物。

    莫里與西瑞爾是在一處封閉式茶水間被發現的,這是他們的暫時藏身地,他們的計劃是到游輪的前方,根據逃生指示找到求生設備,放下救生艇跳海逃生。

    當武士拉開茶水間的門時,西瑞爾舉起手中的脈沖槍就射了過去,在武士中槍之后,莫里奪過了武士劍,殺掉了剩余的三名隊員。

    他們一路潛藏著向游輪前方跑去,游輪前方已經被清洗完畢,武士大部隊正在向后方轉移,清掃剩下的遺落者。

    當莫里與西瑞爾再次回到游輪前廳時,這里宛若人間地獄。

    他們一路走來也途徑了不少亡者,但是全沒有前廳這里觸目驚心。

    地上幾乎沒有落腳點,橫七豎八地倒伏著數不清的尸體與殘肢。

    名酒佳饌潑灑一地,間雜著玻璃碎片,與這些高貴的尸首混亂成一體。

    前廳中之前有一座三米多高的巨型蛋糕,現在那個蛋糕已經被推倒在地,雪白的奶油被鮮血浸透。

    西瑞爾只覺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到了極限,他穿過前廳之后就再也支撐不住地,轉身在角落里嘔吐了起來。

    莫里內心并不同情這些貴族,但是親眼目睹這種血腥場景之后,還是心神震動。

    用與惡同樣的方式來懲治惡,莫里無法確定這是否是一種正義。

    沒有時間來不及多想,莫里就帶著西瑞爾殺向下一處。

    距離指示上的求生裝備艙已經越來越近了,這一路都沒再遇上什么大的波折險阻,簡直是出乎尋常的順利。

    以至于莫里高懸著的心臟甚至也稍稍放下了一些,直到他一把拉開那扇橫向開啟的艙門,看見了在這里等候已久的藍劍蜻蜓維加利。

    莫里的瞳孔一縮,西瑞爾舉槍就要射擊,被莫里一把攔了下來。

    那個穿著深藍色夾克衫的雌蟲先開了口,說的卻是莫里想說的話:“居然是你。”

    莫里簡直不敢置信:“維加利……”

    維加利輕輕一笑:“這么久不見,你還是那么迷人,呦,你身后邊這個小的,是你的小男朋友?正處于少年時代的巴塔利雄蟲,我沒看錯吧。”

    “我還以為我會等到艾倫斯,沒想到,來的是你。也行吧,我的老同學,如果你現在轉身抹了你小男朋友的脖子,我就和你坐下來,好好敘敘舊。”

    西瑞爾驚惶地望向莫里,莫里直直地盯著藍劍蜻蜓:“要是我不肯呢?”

    維加利:“那我就只好親自動手了。”

    維加利說完就抽出了那把挎在腰上的長劍:“比一場,贏了我,放你們走;輸了,你身后的雄蟲留下。”

    維加利的進攻非常迅猛,莫里提劍相抗,冷兵器相撞發出的錚然之聲,響徹整個艙室。

    這邊莫里與維加利在纏斗,后面的西瑞爾默默地退后,似乎是一副十分畏懼,想要趁機逃走的姿態。

    這種神色自然無法瞞過維加利的眼睛,他一劍撞開莫里,揮刃直奔西瑞爾:“雌蟲在為你拼命,你這雄蟲怎能逃走?”

    維加利的劍直直地就劈了下來,莫里橫劍去擋已然來不及,西瑞爾倒是沒躲,凜然無懼地用肩膀扛下了維加利這憤怒一劍。

    劍刃直劈進了西瑞爾的肩胛骨,卡進了骨頭里,這一劍所帶來的痛感不亞于被直接削掉了半邊身子!

    好在對方是劈的肩膀,沒有砍他的脖子,西瑞爾咬牙承受住了這一劍,借著維加利來不及立刻拔劍的間隙,他抬手在維加利眉心放了一槍。

    脈沖槍打中要害,見效時間最短,麻醉效果最強。

    從剛才開始西瑞爾就在不停地找角度,只可惜他與莫里打斗時身形變換太快,一直鎖定不了目標。

    因而,西瑞爾鋌而走險,騙得維加利將劍鋒對準了他,如此,他才能有機會開這一槍。

    “你……”沒料到西瑞爾會來這一手的維加利,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完就倒了下去,連帶著西瑞爾也被砸倒。

    莫里連忙扔了武器沖過來將釘在西瑞爾肩膀上的劍拔出來,西瑞爾痛得低嚎了一聲,在地上把身體蜷縮成了一團,大半邊襯衫都被鮮血染透。

    莫里去看了一眼那劍刃,在西瑞爾的骨頭上硌了一下,生生掰出個卷刃的小缺口來。

    有那么一瞬間,莫里恍惚中覺得那一劍大概是劈在了自己的身上,因為他在看見這個小缺口之后,直感覺自己的心好像也跟著一起痛了起來。

    “堅持住西瑞爾!我馬上帶你逃出去!”

    第129章 第 129 章

    西瑞爾覺得, 他應該算不上是一個天生壞種。

    只是他有個愚蠢貪婪又自私的哥哥,所以西瑞爾時常會想,就算這種子并不算壞, 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他平時耍一些不痛不癢的小陰招, 也全然沒有什么心理負擔。

    因為他的自我定位,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評判自己不是壞種的標準就是——他至少沒有到根本不講感情的程度。

    西瑞爾從小在家里就不怎么受重視, 所以骨子里是渴望愛與被愛的。

    他的哥哥不在意他,他卻偏偏對那點親情還抱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直到那幻想被戳破,他看著他兄友弟恭的美夢像泡泡一樣,啪地一下,就碎掉了。

    連同那泡泡一并碎掉的,好似還有那么一星半點的良心。

    在他和弗蘭克四處尋找莫里的途中, 西瑞爾就像一只純良無害可憐巴巴的小白兔一樣, 他在自己的哥哥面前,反復地傾訴, 傾訴著他剛剛編造出來的謊話。

    “哥,你知道嗎?從你一開始坐上莫里的牌桌, 這一切就都是計劃好了的。我們家房子的買主, 是貝斯特家的凱森, 咱們家倒霉的幕后主使, 就是凱森。”

    “哥從前是戴維·貝斯特的朋友,誰不知道, 那貝斯特家的老三和長子次子根本不是一個雌父生的。他們把老三踢出局來, 你作為他的朋友,你能幸免于難嗎?”

    “從一開始, 他們的目標就是讓我們全家都去死。他們就是在一步一步地,把我們萊蒙家的所有人逼上絕路。”

    “哥,你說你愛莫里,你真是糊涂,你居然愛他?那莫里,他早就是凱森的情人了,你信不信,一會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就正躺在凱森的床上?”

    西瑞爾的話,宛若催命魔音,他知道弗蘭克的所有痛點,并且精準地踩了上去。

    這一路的煽風點火,才有了后來弗蘭克撞見凱森與莫里時的怒不可遏。

    弗蘭克在西瑞爾的攛掇之下,沒有絲毫猶豫地,開槍打死了凱森,然后,他自己,又死在了莫里手下。

    當莫里擰斷了弗蘭克脖子的那一瞬間,西瑞爾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

    他的身體在本能地流淚,但是他的腦袋里卻是茫茫然地大幅斷幀。

    這是一樁成功的借刀殺人,弗蘭克已死,除西瑞爾之外,無人再知曉其中的真相。

    他在這世上的最后一個親人也沒有了,他真難過,但是他的哥哥臨死前終于替他做了一件好事。

    他破產、賭博、越獄、殺人,弗蘭克的人生還有什么希望嗎?

    當然是沒有的,所以用這樣一條爛命去換了凱森一命,還讓他的親弟弟手上干干凈凈地沒有染血,怎么就不算是一件好事呢?

    所以,親愛的哥哥,請帶著我們共同的秘密,永遠地長眠吧。

    ……

    莫里成功拿到了救生艇,接下來要做的工作就是,帶著救生艇去外面,將救生艇放進海水中。

    這項工作如果讓莫里獨自去完成,根本沒有難度,但是現在的麻煩是,他現在還要帶著身負重傷的西瑞爾。

    西瑞爾一直在強忍劇痛,跟著莫里往外跑,但是因為流血過多,很快就體力不支了。

    莫里只好背著西瑞爾,抱著救生充氣艇艱難前進,結果還是在甲板上,遇見了在這里等候已久的黑衣亞雌武士。

    這幾乎是絕境了,西瑞爾心頭血涼了個透徹,他最后用力摟了摟莫里,然后松手:“他們的目標是我,把我放下,你自己跑吧。”

    莫里背著西瑞爾,丟下懷里的救生艇,再次拔.出了手中的劍:

    “西瑞爾,你還記得有一天晚上,你跟我說,要陪我一塊死嗎?”

    “以后不要再隨隨便便做這種承諾了,因為很可能會成真。”

    西瑞爾所說的莫里自己逃生這種可能性完全不成立,這一路走過來,莫里早就已經看清了。這些人,他們的目標是船上的所有人,無論貴族平民,雄蟲雌蟲,他們全都不會放過。

    西瑞爾還是掙扎著從莫里的背上下來了,他手里攥著脈沖槍,盡力不拖累莫里。

    只是那脈沖槍已經用了一路,現在能量早就掉到了最后一格。

    莫里擺出了與之殊死一戰的決心,七八名亞雌武士一擁而上。

    西瑞爾手中的槍很快就能量耗盡,莫里全程防守還要保護西瑞爾,肩背上受了不少砍傷。

    正當他們已經快要完全陷入到絕望境地之時,遠處忽然傳來了鳴笛聲。

    豪格斯星球海上巡邏警衛隊的鳴笛聲!

    正在游輪上實行大清洗任務的亞雌武士們第一時間收到了撤退命令,只好紛紛收起手中的劍,拖起地上受傷或陣亡的同伴迅速撤離。

    時間倒轉回大約半個小時之前,蓋文將前夫和兩位家主全交給了克萊爾守護,他自己提著一把脈沖槍,從游輪后方殺了出來。

    脈沖槍能量耗盡,他就奪了武士劍,一路廝殺,直殺進了游輪的駕駛艙。

    在這里,游輪的駕駛員已經盡數倒斃,只剩下了一名副船長,剛從昏迷中蘇醒過來,還在垂死掙扎。

    他一見蓋文沖進來,就好似看到了希望,迅速抓住蓋文的褲腳:“扶我一把,我還有辦法……”

    蓋文忍著身上的傷痛,把血幾乎快要流干了的副船長扶了起來,扶到了駕駛臺旁。

    副船長拼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在駕駛臺上進行操作,最后成功將求救信號發送了出去。

    信號發出去之后,副船長便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狀態,他硬熬著一口氣不死,等著那救援的鳴笛聲響起。

    盼著等著熬著,每分每秒,直到那夢幻般的聲音終于來到,副船長轉過頭來對著蓋文點點頭輕輕笑了笑,然后頭就垂了下去。

    蓋文伸手探了探副船長鼻息,發現已經斷了氣。

    蓋文將副船長尚有余溫的尸身平放在了駕駛艙的地面上,他自己也脫力坐在了旁邊,依靠著一張座椅,閉上了眼睛。

    這周遭宛如噩夢一般的情狀,蓋文惟愿自己能夠快點醒過來。

    *

    維加利睜開眼睛之后,發現他正躺在快艇艙室的床上,他的床邊坐著一個男人。

    維加利幾乎可以不用眼睛去瞧,只是聞著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就能確定,這個家伙正是文森特。

    因為他的信息素非常特別,是蛇莓果味道的,那是一種酸甜清新的氣味,只是聞多了,總會有種中毒的錯覺——蛇莓與刺莓果實高度相似,但蛇莓有毒。

    發覺到維加利已經蘇醒,文森特親親熱熱地就湊了上來,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輕輕摩挲過維加利眉心處被脈沖槍打中的部位,那里留下了一個泛紅的印子。

    文森特調笑:“你醒了,我的小蜻蜓。是你首次出馬,順利得過頭所以太得意了嗎,就馬失前蹄了?”

    維加利撥開他的手坐了起來,懊惱了半天,擠出來一句:“狡猾的雄蟲。”

    文森特低低的笑了:“你在說誰?”

    維加利:“所有雄蟲,包括你。”

    文森特挑了挑眉:“這話,我倒確實無法反駁。”

    文森特是維加利活過的這二十四年來所見過的,最狡猾的雄蟲,沒有之一。

    甚至,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根本就不是個雄蟲!

    維加利前線戰場率手下造反失敗被俘,功過相抵后以叛徒罪判處三十年監.禁。

    最初,他是被收押在一處偏遠星球的軍事監獄里,那里面全是和他差不多的□□。

    那里看管松懈,幾乎是隔三差五的,他的獄友們就要搞一次越獄。

    但是維加利對此毫無興趣,因為哪怕是越獄成功了,逃出去,也依舊是要面對這個惡心的特權階層壓迫的世界罷了。

    后來隨著戰事結束,聯盟內部經濟資源吃緊,維加利就被一路輾轉,送到了首都星的倫巴頓監獄收押。

    因為是首都星,監獄條件有所提高,在這里坐牢的犯人身份也和以往有所不同了。

    倫巴頓監獄里,像他這樣的軍事犯罪者很少,多數是各種金融經濟犯罪,他的新獄友們在進監獄之前,很多都是非富即貴的。

    維加利就是在這里,遇見了他的室友文森特。

    首都星的監獄條件很好,一些犯罪情節極其嚴重的罪犯,會被單獨收押,住進單人或雙人牢房。

    維加利的罪名很重,但還沒到窮兇極惡的程度,因此在雙人牢房。他在還沒有見到文森特的時候,就已經聽說了,文森特之前有三任室友,在維加利到來之前,全都不明不白地自殺了。

    這位似乎專克室友的亞雌,被安排過來與維加利同住。

    維加利一直以為文森特會是一個兇惡的殺人犯,是他逼死了自己的室友,結果見面之后,他大吃一驚。

    文森特是個俊美的青年,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幾乎像個貴公子。

    他的罪名當然也不是殺人,而是網絡犯罪,文森特是一名駭客,高級程序員。

    初與文森特接觸的那段時間里,維加利就一直懷疑文森特的所有身份都是假的,他的外貌長相言談舉止,沒有一處像亞雌,反倒是像個信息素味道極淺淡的劣質雄蟲。

    因為他從類沒有見過哪個亞雌,會像文森特這樣,油腔滑調地調戲他。從見到維加利之后的每分每秒,他無時無刻不在抓住機會向維加利示愛——哪有這么荷爾蒙過剩的亞雌!

    直到后來某一次,維加利突發交尾熱,文森特釋放出信息素撫慰了他,在與之結合的那一刻,維加利才終于確認,文森特果然是個雄蟲!

    這個雄蟲,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騙過了所有的獄警,甚至騙過了監獄的系統,偽裝成亞雌,和他住進了同一間牢房!

    有過肌膚之親后,維加利無可避免地注意起了這個雄蟲,他親眼見證著文森特是如何施展手腕,內外串通上下勾結,最后成功破譯了倫巴頓監獄的警衛系統。

    一夜之間,這位犯罪天才就從倫巴頓監獄向社會輸送了上百名不同領域的罪犯。

    他說服維加利跟隨他的話語是,跟我走吧,去把這個世界掃平成一片廢墟,然后在廢墟之上,重建一個新世界。

    維加利覺得,他定然是受了那蛇莓果味信息素的蠱惑了,否則他絕不可能真的一路跟著他來到了這里。

    文森特走到旁邊去,提出來一個箱子,打開來,里面是一整套的紋身工具。

    維加利:“你做什么?”

    文森特熟練地戴上手套開始消毒,笑著回答維加利:“想在你的身上,留下一個專屬于我的印記~”

    第130章 第 130 章

    戴維再次有意識的第一時間里, 他覺得自己的耳畔一直回響著陣陣蟲鳴聲。

    那聲音很輕,很脆亮,并不聒噪, 甚至像一支催眠的曲子,直飄進了他昏沉沉的夢里。

    而后, 他的意識開始清醒聚攏起來,那蟲鳴聲逐漸變成了模糊的人聲, 像是在竊竊私語般。

    戴維艱難地抬了抬他沉重的眼皮,好容易睜開了, 那光線又實在亮的他難受,便又閉上了。

    但是床邊一名亞雌護士捕捉到了戴維的小動作,驚喜地對旁邊的醫生說:“醒了!戴維先生醒了!”

    被他稱作醫生的那個穿白大褂的男人,走過來先是看了看旁邊設備上顯示的各項生命體征數據,然后輕輕呼喚戴維:“戴維先生, 您現在聽得到嗎?”

    戴維緩緩睜開了眼睛, 慢慢適應眼前的亮度,勉強張了張嘴:“聽得到……”

    “經過進一步觀察, 病人現在各項體征數值回歸正常水平,意識清醒, 由此判斷, 已經脫離了危險, 可以考慮轉入普通病房了。”

    戴維躺在床上, 內心一片茫然:病房……他在醫院?

    輕輕抬了抬自己的手,戴維看見自己的手背上正在輸液, 指尖上還連接著維生設備。

    但是戴維還是有些不太明白, 他怎么會在醫院里呢。

    戴維問旁邊的護士:“我怎么住院了?”

    護士安撫他:“您現在剛醒過來,還需要多休息, 醫院現在很安全,外面就是警察,您可以放心在這里治療。”

    答非所問,戴維心情低落下來,之后他就馬上想起了什么,向護士詢問:“我老婆呢?”

    戴維不清楚自己怎么跑到醫院里來了,但是他直覺,艾倫斯肯定也在醫院里。

    按照艾倫斯的脾氣,他躺在病床上,艾倫斯絕不可能不陪著他,現在艾倫斯不在,極大可能是,艾倫斯恐怕也在住院。

    可是護士聽不懂什么是老婆,就小聲地問了一句:“醫生,病人找老婆,什么是老婆啊?”

    醫生也聽不懂,他們這個世界里沒有這個詞匯,于是醫生就告訴他:“先生,您先休息,等您狀態穩定了,就能找老婆了。”

    戴維直接坐了起來,拔掉手上的輸液針頭,穿著病號服光著腳就跑出了病房。

    病號剛才還昏迷不醒,現在一睜眼,說跑就跑,等醫生護士反應過來的時候,戴維已經跑門外邊去了。

    回過神來的醫生護士忙不迭地跟在后面追,這戴維也不知道才剛醒是哪里來的那么大精力,撒丫子在前面跑,后面穿白大褂的那兩個追都追不上。

    戴維其實并不是跑,他是找,他就在醫院的走廊里來回竄,一間一間地推開病房門,看看里面有沒有他的艾倫斯。

    好幾次他都已經被醫生給從后面按住了,戴維回過身來,從醫生的身后掀起白大褂的后擺,往前一罩,把醫生的頭蒙住之后,脫開束縛繼續挨間病房地找。

    最后忍無可忍的醫生,再也顧不得戴維的身份有多么高貴了,直接叫來幾個助手把戴維給合伙摁住了。

    醫生氣喘吁吁地問他:“戴維先生……您這到底是要干什么呀?不要攪亂醫院的病房秩序啊,其他病人也是需要休息的。”

    被齊力制服住的戴維還在掙扎:“我找我老婆!”

    他自己說完了之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改口:“我找我雌君。”

    恍然大悟的醫生長舒一口氣:“您早說呀,來您先把鞋穿上,我帶您去找。”

    聽了醫生的話之后,戴維一下子就老實了,他乖乖地把鞋穿上,剛穿完就催促醫生:“快帶我去,快點。”

    醫生也得先從自己的光腦里翻醫院的住院記錄,接著就查到了艾倫斯的入院治療病歷,他翻看了一會,最后斟酌著開口:“戴維先生……您的雌君現在,情況可能有一點不好,希望您能做好心理準備。”

    有一點不好……戴維不敢往深了去想:“快帶我去!”

    醫生后來終于領著戴維去見了艾倫斯。

    那是一間普通的單人病房,戴維還沒進去,只是站在門外透過門上的小窗,一眼看見艾倫斯就坐在房內的病床上。

    艾倫斯的病房有一扇很大的窗,窗外樹木青翠,艾倫斯就靜靜坐在那里,望著窗外一動不動。

    他的床邊克萊爾也在,一直故作輕松地找話題和艾倫斯聊天,只是艾倫斯好像不怎么理他,坐在那里的身形始終沒有動過。

    醫生給戴維打開了病房門,戴維走進去急切地呼喚了他一聲:“艾倫斯……”

    臉色最先出現變化的是克萊爾,他猛然站了起來,臉上一副“大事不好”的神色。

    戴維瞄了他一眼,沒有理他,而是親熱地走上前去找他的艾倫斯。

    于是戴維就親眼目睹著艾倫斯,在聽見他那聲呼喚之后,僵直的身影像是被嚇了一跳似的抖了一下,繼而艾倫斯就轉過了臉。

    還是那張戴維熟悉的巴掌大的有著尖尖下頜的可愛面孔,只是現在的氣色有些蒼白,也許是生病的緣故。

    戴維見到那張臉的第一時間,就露出了一個和煦的笑容,他迫不及待地想伸出手去抱抱他的艾倫斯。

    但是艾倫斯接下來的反應,卻像一把尖銳的刀,生生劃裂切割開了二人重逢時應有的細膩溫情。

    艾倫斯轉過臉來瞧見他時,仿佛是看見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樣,驚恐地哭叫了一聲,隨后身體便開始向著遠離戴維的方向躲藏。

    他一直往床邊角落里藏,動作又急又慌,一個不慎,竟然直接從床上掉了下去,輸液的針頭被帶動著一下子拔了出來,藥水滴滴答答地撒了一床。

    戴維都驚呆了,滿屋子的人一見這情形,一下子全都忙著上手去拉起艾倫斯來,戴維也要沖過去幫忙,卻被后面趕到的蓋文給攔住了。

    “戴維先生,艾倫斯先生的狀況才剛剛穩定下來,您現在這個時候,還是暫時不要出現在他面前比較有利。”

    戴維困惑迷惘著,不知所措地被蓋文從艾倫斯的病房中給請了出去。

    戴維一邊被推著往外走,一邊戀戀不舍地回頭張望,他看著艾倫斯淚流滿面地被克萊爾從地上攙扶起來,手背上輸液針被拔出來回了一汪鮮紅的血。

    那血刺得戴維眼睛疼,他被醫生和蓋文拉著往外走,喃喃地問:“到底怎么了?他怎么了?我怎么了?……”

    戴維被帶回了自己的病房,他這一路都在拼命地回想,回想他在失去意識之前都做過什么。

    他只記得那是凱森的生日派對,他和艾倫斯在派對上,在那個璀璨又華麗的水晶音樂廳里,他教艾倫斯跳太空步。

    后面發生了什么,戴維繼續想,腦袋就開始疼了,他不記得了,一點印象都沒有。

    戴維坐在自己的病床上,他腦中閃過無數種可能,最后他問蓋文:“我是不是干了什么?”

    蓋文也犯了難,不知道該怎么向戴維解釋,于是就轉過身來請求醫生:“請將戴維先生雌君的狀況和他自己的情況,詳細講一講吧,病人也有知情權。”

    醫生點頭答應了,他調出艾倫斯的病歷來,告知戴維:

    “戴維先生,您與您的雌君是兩天前的凌晨時分,被警方送到醫院來緊急救治的,經過我院的努力,目前您與您雌君的身體狀況已經開始明顯好轉。”

    “按照病歷中的記載說明,您的雌君在入院時,疑似遭遇了惡性襲擊。身體多處軟組織損傷;全身信息素腺體輕度損傷,信息素排異反應嚴重;生殖腔輕度撕裂,經□□提取檢測分析,您的雌君在入院前,曾遭遇性.侵害。”

    戴維聽完醫生的匯報之后,登時就紅了眼眶,他啞著嗓子:“這不可能!他是艾倫斯,他厲害著呢!他不愿意,誰能傷害他?……”

    醫生沉默著往下劃了劃報告的界面,最后告訴戴維:“您的雌君體內殘余物檢測,確認它的來源是,您。”

    戴維愣了一下,他立刻扭過臉去望向蓋文,想從他認識的蓋文這里得到更確切的答案。

    然而蓋文卻告訴他:“那天我和克萊爾沖進去的時候,房間里,只有您和艾倫斯先生。”

    他們的話以及艾倫斯的反應,似乎都相互映證了,戴維不可置信地抱起了自己的腦袋,他想不起來,他一點都想不起來他干了什么。

    醫生開始繼續說明戴維的情況:

    “您被剛送來醫院的時候,抽血檢測,您體內的信息素濃度是正常值的13倍,同時您的身體里還被檢測出了一種叫做瑪爾哚因的違禁成分。”

    “瑪爾哚因,在上個世紀時曾經一度被廣泛應用于各類雄蟲服用的保健品中,據說這種成分能夠在短時間內促進雄蟲信息素的大量分泌,因此廣受上層雄蟲追捧。瑪爾哚因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被視為提升雄蟲魅力的靈藥。”

    “但是在新世紀,隨著醫學領域技術的不斷進步發展,瑪爾哚因的一些副作用開始廣為人知。”

    “曾有生物學家利用原生蟲態甲殼蟲做過實驗,當處于繁殖期的雄性甲殼蟲攝入瑪爾哚因的量達到一定比例之后,性情就會變得異常暴躁殘酷,會在交.配過程中,對配偶產生攻擊行為,嚴重者甚至會殺死、吃掉體弱的雌性配偶。”

    “這一實驗結論,直接導致瑪爾哚因被全線封禁,目前市面上合法合規的藥品制造廠都絕不可能生產包含瑪爾哚因成分的藥物。”

    “因此戴維先生您體內的違禁藥品成分來源極有可能是違法途徑所得,目前醫院已經向警方備案,警方也在全力調查藥品來源,若戴維先生是遭人陷害,相信在不久之后,定能還您清白。”

    戴維此時反倒是冷靜下來了:“警察在哪,我親自去和他說,我知道這藥是哪來的。”

    他站起來就要往外走:“無所謂了,麻煩去告知一聲凱森,我從今往后,都不會再和他來往。他不再是我二哥,我也不是他弟弟。”

    蓋文從旁提醒:“戴維先生,凱森閣下他,已經過世了。”

    第131章 第 131 章

    戴維對自己失去意識之后所發生的一切巨變一無所知。

    當蓋文對他講述整個游輪屠殺事件的過程時, 戴維注視著蓋文,這才發覺蓋文的雙手都纏著繃帶。

    戴維隱隱的內心仿佛有些觸動,但是仔細去感受蓋文話語中的內容, 卻像是聽了一個事不關己的故事。

    戴維打開光腦,找到了新聞媒體對這起事件的報道, 那些文字、圖片,熟悉的遇難者名單, 戴維一路看下來,卻始終覺得這就像是假的。

    沒有親眼見證, 是無從想象的。

    戴維渾渾噩噩地接收了這些信息,他消化了許久,這中間也有警察來訪過,戴維夢游似的接受完了調查,最后向蓋文提了個要求:“陪我去見見凱森。”

    游輪惡性屠殺事件受害者名單遍及整個貴族階層, 全網震驚, 事件正在調查中,經過法醫解刨之后, 凱森的遺體就收斂在豪格斯星球大都會的一處殯儀館內。

    戴維拖著虛弱的身軀,穿戴整齊去見了這位二哥最后一面。

    蓋文上手掀開了凱森尸體上覆蓋的白布一角, 露出了凱森的尸身面貌。

    凱森已經出現了死后的蟲化現象, 他的面目和生前已經有所不同, 半邊面部長滿了於紫色的尸斑, 脖子上有個鵪鶉蛋大小的血洞,凱森全身上下所有的血, 都是從這個洞里流干的。

    凱森尸體瞧著有些可怖, 尤其是那已經異化了的面孔,依稀還有著一些戴維熟悉的影子。

    戴維瞧了一眼, 闔上眸子,點點頭,蓋文就把白布重新蓋了回去。

    到此,戴維的情緒才像是落了地,他才開始有了些實感。

    凱森就這樣潦草的死了。

    像電影落幕,繁華退場,在凱森二十五歲生日的這天,他被金錢裝點華麗繽紛的命途終結掉了。

    戴維最初的怨恨退卻之后,忽而有些惋惜,因為劇情沒有像他預想中的那樣上演,他沒料到這個配置昂貴的家伙居然只是個路人甲。

    戴維曾經是真心實意地構想過,想象凱森是個難纏的BOSS,他要跟這位二哥轟轟烈烈地斗一場。

    戰幕還沒拉開,就結束了,戴維有些遺憾。

    他沒有在殯儀館中逗留太久,此地陰冷莊穆,他的身體不允許他長期停留。

    戴維只是過來確認一眼罷了,他不可能停在凱森的尸身旁哭哭啼啼地留戀告別。他與凱森的兄弟情緣不過短短幾月,還體味不到那種自小一起長大的深厚手足之情。

    戴維只是感到唏噓,當他走出殯儀館時,外面是正午,赤恒星的光照得他幾乎要睜不開眼睛。

    在這茫茫的溫暖白光撫耀下,戴維混混沌沌地想到,他不信神明,但他相信因果。

    視他人性命如草芥者,必將也如草芥一般死去。

    戴維匆匆趕回了醫院,將自己的病房搬到了艾倫斯隔壁。

    戴維決心不再去管那些外界的社會上的事情,有警察過來,他配合著調查就是了,他現在滿心只想著,要把他們家的小日子過好。

    假如,還能過好的話。

    戴維不敢去看艾倫斯,因為艾倫斯現在別說是看見他的臉,哪怕只是聽見戴維的聲音,聞見戴維的氣味,都會出現應激反應。

    所以戴維自從搬進了艾倫斯的隔壁,不管做什么,動作都是輕手輕腳的,他甚至不敢大聲和醫生護士說話。

    艾倫斯過去非常迷戀戴維的信息素味道,但是現在排異反應嚴重,一點果香味都聞不得,克萊爾甚至都不敢吃水果了。

    艾倫斯在他的病房里痛苦掙扎,戴維就安靜地躺在隔壁的病床上,輕輕聞了聞自己身上洗過四五遍澡后的氣味,確定了幾乎完全聞不出信息素味道之后,他才敢把克萊爾叫過來問話。

    克萊爾站得離他遠遠的,生怕自己沾上一點戴維的味道。

    他是亞雌,他對信息素不敏感,沾沒沾上他自己意識不到,只能通過物理方式來躲避。

    克萊爾心里也在埋怨戴維傷害了艾倫斯,但是蓋文卻和他說,戴維現在內心也是同樣的痛苦。

    克萊爾才十八歲,他是個亞雌,不受荷爾蒙控制,所以不是很明白雄蟲與雌蟲之間的那點羈絆,就夾在戴維和艾倫斯之間,左右為難。

    “我哥他,現在每天,不吃也不喝,全靠營養劑維持著。每天醒著就是發呆,坐在那里,呆一會,就開始掉眼淚。睡覺睡得多,但是半夜總是醒,像是做噩夢嚇醒的。”

    克萊爾想了想,補充了一句:“我哥當初剛退役那會,也這樣。”

    戴維點點頭:“知道了,你回去吧。”

    克萊爾走后,戴維靠在病床的床頭上,問系統:“我沒來這里的時候,原來那個戴維對艾倫斯不好,他會這樣嗎?”

    系統翻了翻原文情節:【不會。】

    【主角艾倫斯雖然是美強慘的人設,但他整體上,還是挺想得開的。他最想不開的,就是他退役前的那場敗仗,畢竟是死了好多人呢。】

    所以,戴維現在給艾倫斯造成的創傷,幾乎能比得上那場敗仗了。

    戴維半躺在病床上,眼見著外面的光明晃晃地透進來,也許就是太亮了,所以襯得空氣都稀薄起來,戴維覺得自己的每一下呼吸,都變得艱難了。

    他開始瘋狂想念那個就住在他隔壁的艾倫斯,他躊躇了許久,才串通了克萊爾隨時給他通風報信,他這才悄悄地,躡手躡腳地,站在門外遠遠地看艾倫斯一眼。

    這才沒幾天,艾倫斯就瘦了一圈,他就那么不聲不響地,抱著膝蓋坐在那里,蜷縮成了一團。

    這一眼看的戴維心里堵得難受,幾度想推門進去,手搭在門把手上,攥緊又放開。

    不知道病房里的艾倫斯是不是有感應,戴維在外面瞧了他一會,艾倫斯慢慢地就從雙臂之間把頭抬了起來。

    戴維緊張地呼吸一滯,隨后身體搶先思維一步,轉身跑回了自己的病房里關上了門。

    病房里就他一個,他也什么都不管了,自暴自棄往地上一坐。

    那個凱森,實在是這世界上少有的禍害,死都死了,活著的人卻還要因為他不得安生。

    戴維低下頭去,看見自己眼前的地板上,驀然砸出來兩朵小水花。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意識到,那水滴原來是他無知覺時掉下來的淚珠子。

    艾倫斯可能不會愛他了,想到這一點,戴維頓時覺得胸腔里都空落落的了。

    “我為什么會這么難過?”戴維舉起雙手,看著自己的手心,盯著眼淚滾落在上面,滑過掌心紋絡。那水珠起初是燙的,而后變成涼浸浸的一點。

    那點滾燙的,冰涼的,全都不多不少地,傾瀉進戴維空蕩蕩的胸腔里去了。

    艾倫斯要是不愛他,他就會死,戴維悲戚萬狀地冒出了這種想法。

    隨后,是系統跳出來拯救了他:【不會的~】

    系統在試圖和他講道理:【任何人,失去另一個人的愛,都不會死,因為您還可以去獲得其他人的愛~】

    戴維后背倚靠在門上:“那還不如死了呢。”

    說不通,系統君撓撓頭,不再說話了。

    戴維問他:“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這么難過,只是因為,我預感到我快要死了嗎?”

    系統君倒也坦率:【知道呀,因為您愛他。您現在的癥狀,跟失戀了差不多,和死不死的沒多大關系,失戀會覺得難過,是很正常的……】

    系統小嘴叭叭地就開始給戴維講有關于情感和人生的道理,結果戴維最后只聽進去了系統的第一句話:

    因為他愛他。

    戴維愣住了:“系統你剛才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系統:【啊?哪句啊,我,說了好多,不記得了。】

    戴維:“你說我愛他。我……愛他?”

    系統愣了半晌:【啊……所以,您自己不知道嗎?】

    戴維:“不是你讓我去攻略他的嗎?我一直,不都是在做任務嗎?”

    系統君都急了:【誰讓你去攻略他了!你天天正事不干,跑去跟主角談情說愛,我都不稀罕說你,你怎么能把這么大一口鍋,扣在我的腦袋上呢!】

    【我這么小的一個像素人啊,要背你這么大一口鍋!天吶,我要冤枉死了!這系統沒法干啦!我要辭職!】

    戴維也認真起來:“你們這的套路,不都是穿書攻略主角嗎?這個劇情沒有跑偏。”

    系統:【你第一天穿過來的時候,我跟你說了什么你還有印象嗎?】

    戴維回想了一下:“你讓我,寫代碼,直播,贏取書中角色的喜愛值,喜愛值會轉化成存活值,活下去……”

    系統:【幸虧你還記得,來你和我說說,我哪句話讓你去勾搭艾倫斯了?】

    戴維:……

    沒有嗎?書中角色,不包含艾倫斯?

    系統吐槽他:【從一開始,系統給你安排的劇情推進道路就是,和你的那些穿書前輩們一樣,通過直播然后火爆全網,成為萬人迷,然后一步一步,變成人生贏家。】

    【誰知道你半路為什么要想不開去攻略主角,你現在連直播都不播了。你小日子天天過得跟蜜里調油一樣,連系統是哪個都想不起來了,現在可倒好,失戀了,拉我出來做擋箭牌!氣死我了!】

    【我今天,就是要把話挑明了,擺在這!你這個家伙,你就是打從一開始就是見色起意,你就是一見鐘情啦你這個嘴硬的糊涂蛋!】

    【是你拋棄了原來的套路,把心思都集中在了艾倫斯一個人身上,把存活值的漲跌都寄托在他身上,你知不知道,這種投資的風險有多大!】

    【天天濃情蜜意的是你,擔驚受怕的是我!】

    【你還想讓我背鍋,你!做!夢!】

    第132章 第 132 章

    豪格斯星球的天氣, 有時就是變得很快。

    幾分鐘前還是晴空萬里,結果云朵不聲不響地聚攏在一塊,擠著推著, 憋黑了臉,烏沉沉地罩住了一整片天。

    醫院病房外有一處小小的池塘, 雨水起初落在那池塘水里,還是一圈一圈的滾圓。

    驟而就下得急切了, 節奏全被打亂,水面被一層一層地敲碎。

    電閃雷鳴里, 池塘一隅也掀起了沸騰巨浪。

    雨綢繆,風搖晃。

    屋外是雨,雨勢狂草亂舞;屋內是戴維,心緒紛亂如麻。

    雨聲噪噪切切,大珠小珠地狂傾了一陣, 沒多時, 竟然刷地一下就停了。

    這雨來得猛烈,去得干脆。

    雨下的最大那會, 戴維悶聲不吭地坐在那里,聽著那瓢潑雨水砸的池塘稀里嘩啦, 一陣不停的勢頭, 就好像是在他的心上炸開了花似的。

    他愛艾倫斯……戴維想著這個念頭, 猶豫不決著, 腦袋和胸腔里,就跟外面的雨一樣, 亂七八糟的。

    后來雨停了, 戴維心緒也跟著雨歇云收,他確定了, 想明白了。

    沒錯,他愛艾倫斯。

    這株從心頭里倏然開出來的明媚花朵,才剛綻放,戴維的欣喜不過閃過去幾秒鐘,就開始有了零落之態。

    艾倫斯還會愛他嗎?

    想到這個問題,戴維的心口里,悶惻惻地揪了起來。

    在他沒有意識到他的愛情降臨時,他以為這不過只是一場攻略游戲;在他意識到他的愛情來到了之后,它就變成了一出默劇,一出獨角戲。

    他與艾倫斯之間,現在像是隔了一層結界,他只能在他的這一邊,在這間病房里,在這只屬于他的舞臺上,反復地兜著圈子。

    就像個困獸,他這個曾經信心滿滿,掌控一切的家伙,如今也成了愛情的困獸了。

    艾倫斯就在他的隔壁,他卻要獨自打發這漫長的空寂時光。

    戴維從前很愛打扮,他知道艾倫斯愛他的鮮亮體面,所以總是打扮的精神漂亮。

    但是眼下他連艾倫斯的面都見不上了,戴維也就沒了打扮的心思,天天都只穿一件藍條紋的病號服,兩三天才刮一次面,下頜一圈總是青青的,倒是真有幾分當初流浪畫手唐的落拓之風了。

    落拓程序員戴維,總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不然就得直視他心上的那個血淋淋的孔洞——無法和艾倫斯見面這件事,就如同是在他的心上剜走了一角,留下那鮮血淋漓的血肉模糊的,讓戴維獨自去品味。

    戴維從病房的床頭柜抽屜里翻出了那塊蝴蝶懷表,在他失去意識時,這塊表遺落了,并且再次摔裂了表殼。

    清理現場的警察發現了它,連同其他財物,在來醫院走訪時一并歸還給了戴維。

    戴維把其他的東西都扔掉了,從兇案現場回來的物件,不吉利,但是戴維留下了這塊破懷表。

    戴維閑來無事,就把程序調出來,修補好了表身代碼上的bug。

    修復完全之后,戴維將懷表拖在掌心里,看著那表盤上的蝴蝶紋印,指針咔噠咔噠地轉動,心上的孔洞猝然就痛了一下。

    戴維把懷表塞進了枕頭下面,他的頭隔著枕頭枕在懷表上,似乎仍然能聽見那咔噠咔噠聲。

    戴維先是困頓地想到,系統好像至今都沒有把最初的那百分之五的存活值給他加上去,也不知道那像素小人是不是把這事給忘了。

    畢竟那系統君小小的,腦容量肯定也大不到哪里去,而且它是一堆程序寫出來的東西,程序運行的時候,難免會出現bug。

    但是戴維現在不想把系統君叫出來問這件事,因為他不想看自己的存活值面板,他不想看見那堆數字,鮮明清晰地提醒他,艾倫斯的愛意在下降。

    之前說好了的,余生所有的時間都要共度,可是現在只有戴維一個人,咔噠咔噠。

    戴維打開了醫院病房配的電視,翻來翻去發現能看的節目十分有限。

    戴維不想看新聞,也不想看倫理肥皂劇,就只好開始看昆蟲大百科的紀錄片。

    然后紀錄片開篇講的就是,一種巴塔利甲殼蟲的遠古近親甲蟲的生存繁衍。

    求偶期的雄性甲殼蟲抱著一顆漿果去討好雌蟲,像個孔雀開屏一樣,在雌蟲面前跳舞。

    戴維看著看著,不知怎么的,就代入進去了。

    屏幕里一對蟲蟲配偶恩愛,戴維在屏幕外抱著枕頭掉眼淚。

    戴維正哽咽著,剛要把臉埋進枕頭里無聲嚎啕一陣,蓋文就在外面敲了門。

    戴維趕緊把眼淚抹掉,關上電視,眼圈鼻頭紅紅的,招手讓蓋文進來。

    蓋文進門后輕輕帶上門,小聲匯報:“昨天夜里睡了個整覺,今天狀態不錯,剛才能吃進去流食了。”

    戴維不見艾倫斯,克萊爾和蓋文一天好幾次地往他這里跑,和戴維匯報艾倫斯的狀況。

    最近幾次,都是好轉的跡象。

    戴維聽見蓋文說艾倫斯能吃東西了,就欣慰地點點頭,又見到蓋文似乎最近憔悴了不少,便對他說:“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蓋文臉上卻顯露出了一絲羞慚:“其實艾倫斯先生這邊,主要是克萊爾在照顧……我的前夫,他也在住院……”

    小棒槌杰克當時在游輪上,被捅了一劍,以為自己要死了,煽情話說了一堆,結果送到醫院里又給救活了。

    大難不死的小棒槌見到蓋文之后,尷尬極了,但是他沒錢,請不起護工,肚子上被豁開個大口子,又不能沒人照顧。蓋文就只好每天不計前嫌,去給他送送飯擦擦身子。

    蓋文內心是慚愧的,戴維當初費了心力幫他離婚爭取到孩子撫養權,現在他卻在主家有事時,騰出空來照顧前夫。

    戴維倒是沒生氣:“他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是我的恩人,我有義務管他。是我這邊事情太多給忽略了,我給你一筆錢,去給他請個護工吧,這樣你能輕松一點。”

    蓋文連忙對著戴維鞠了一躬:“謝謝先生。”

    戴維:“你不用這么拘束,放輕松一點,我想跟你聊聊天。”

    戴維骨子里沒有什么階級主仆觀念,蓋文在他手底下干活時間長了,戴維本能地就把他當成了自己身邊的伙伴。

    蓋文雖然外表看著是個男人,但是因為是雌蟲,年紀比戴維大些,又生育過,所以氣質中自然而然地有一些溫柔沉穩的特性。

    戴維出身孤兒院,天然對有母性特質的人有好感,因此在這種傷心孤寂的境遇下,也愿意和蓋文親近。

    不過蓋文對于戴維的話,還是有些詫異的:“您想聊什么?”

    他本能地認為,他與那高貴的先生應該沒有什么共同話題。

    戴維:“我是你的雇主,按道理,不應該對你的私生活指手畫腳。我只是出于一種好奇的心態,想問問你,在經過了那一場生死劫難之后,假如現在你的前夫想要挽回你,你會跟他復合嗎?”

    蓋文甚至沒有多做思考,就斬釘截鐵地搖頭:“不會。”

    戴維強調:“這是你的私事,不必考慮我的感受,你做任何選擇,我都沒有關系。”

    蓋文:“這就是我自己的真實想法,不會。”

    戴維認真起來:“你愛過他嗎?”

    蓋文沉默了,躊躇許久:“愛過的。”

    蓋文臉上的神情,似乎昭示著他的思緒正飄蕩回了一個久遠的時光里:“我們是彼此的初戀,剛結婚的時候,感情也是很好的……”

    戴維下了結論:“你直到現在,其實也仍然愛著他。”

    蓋文羞愧地低下了頭,怕戴維指責他,說他是個賤骨頭。

    “你愛他,但是卻不會和他復合了,是因為,他在后來的時間里,傷透了你的心吧。”戴維悵然感慨著,似乎意有所指,“感情這種東西,果然不是一成不變的,命途中充滿了變數,也許今天的愛侶,明天就是陌路人……”

    隨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收斂起情緒,話鋒一轉:“雌蟲都是這樣嗎?”

    蓋文好像忽然明白了戴維與他談話的用意,于是就直白地告訴戴維:“雌蟲與雌蟲也是不同的,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

    “先生,也許您從一開始,就選錯了聊天對象。我只是一個離了婚的雌蟲,您從我這里,只能得到失敗的情感經驗。”

    戴維勉強扯出一個笑來:“我只是覺得,你比我年長,看待問題或許會更通透。”

    蓋文苦澀一笑:“您太看得起我了,我要是真活得通透,怎么會過成之前那個樣子。”

    戴維也覺得場面滑稽起來,便也跟著笑了,他們兩個感情失敗的家伙,在這里互相取經,取來取去,都是失敗經。

    蓋文笑夠了,認真地告訴戴維:“反正,現在的情況都已經這么糟糕了,不如就從心所欲地再大膽一回,萬一會有轉機呢?”

    萬一會有轉機呢?

    這句鼓勵就此刻在了戴維的心里,他在送走了蓋文之后,心中一直顛來倒去地想著這句話。

    入了夜,戴維翻來覆去也睡不著。

    他獨守空床一周多了,身邊沒有艾倫斯,他就沒有睡踏實過。

    戴維干脆就從床上爬了起來,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對面的墻那里。

    這面墻的另一邊挨著的,就是艾倫斯的床頭。

    戴維把自己的后背貼到了冷冰冰的墻面上,恍惚間有種和艾倫斯背靠背的錯覺。

    他用自己的體溫,把墻面都給捂熱了,戴維微微側過身去,把耳朵也貼在了墻上。

    墻體也是會傳聲的,戴維一廂情愿地想著,說不定就能聽到一丁點艾倫斯的聲音呢。

    萬一艾倫斯做了噩夢,呼喊他怎么辦?

    戴維暗暗下了決心,只要他聽見艾倫斯叫他,他現在立馬就沖到隔壁去。

    第133章 第 133 章

    戴維屏住呼吸, 仔細地聆聽。

    后來他貼在墻上的那半邊臉都被墻體冰的有些麻木了,戴維也沒聽到艾倫斯那邊有什么動靜。

    艾倫斯沒有喊他……大概是睡得熟了,連夢都沒做。

    艾倫斯能好好睡覺, 這是好事情。

    戴維自我安慰著,收回了耳朵。

    他在室內沉黑的夜里, 鼓足了勇氣:“系統,我現在的存活值是多少?”

    系統面板跳了出來, 系統君給他報數:【親,據查詢, 您現在的存活指數是百分之七十哦。距離清零還遠得很呢,系統建議要認真生活,熱愛生命~】

    戴維愣了一下:“多少?”

    系統君提高了音量:【七十!】

    戴維曾經一度以為自己的存活值或許已經降到了及格線以下,結果系統告訴他,還有七十。

    他迅速點開存活值面板查看了一番, 確實是七十,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系統君看他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就開始給他算明細:【原本您的存活值是九十五, 這其中有來自主角艾倫斯的七十分,凱森的二十分, 以及雜七雜八的五分~】

    【現在由于凱森這一角色的死亡下線, 就導致他提供的喜愛值全部清零, 另外您這段時間幾乎不和外界來往, 所以那雜項的五分也掉光了。因此,您現在, 就只剩下艾倫斯的七十分了~】

    “艾倫斯的分數, 原來是多少?”戴維又問了一遍。

    系統:【剛才已經告訴您了呀,七十。從頭到尾都是七十, 一直都是七十,好久之前漲到了七十之后,就再也沒掉下去過。】

    戴維像做夢一樣呢喃了一句:“沒掉?”

    系統肯定:【沒掉。】

    戴維忽然哽咽起來,嗓子就啞了:“他還愛我?”

    “出了那種事之后,他現在那個樣子,他還愛我?”

    系統自覺見多識廣:【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艾倫斯現在的痛苦,有一部分就來源于,‘他無法接受自己還愛著您’,這個事實呢?】

    戴維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到了蓋文。

    蓋文在他與杰克的婚姻中吃盡了苦頭,最清醒理智的做法,當然就是離開他。可是愛情的當局者,哪有真正的清醒。

    戴維轉身就離開了自己的病房,來到隔壁艾倫斯的病房門外,握著門把手,試探性地擰了一下,出乎意料地,門竟然就開了!

    克萊爾這個馬虎蛋,晚上陪床睡覺都不知道鎖門!

    萬一有他這樣的壞人溜進去怎么辦!

    戴維竭力壓制住自己紊亂的呼吸,輕手輕腳地走向病床。

    克萊爾就躺在病床旁邊的那張小小的折疊床上面,戴維進來時,他還沒有睡著,迷迷糊糊地聽見好像有聲音,就坐了起來,揉揉眼睛看見個模糊的人影。

    克萊爾被嚇了一跳,剛要喊,就被戴維一把捂住了嘴。

    “我,是我!別叫喚!”戴維用氣音告訴克萊爾,克萊爾認出了戴維,頓時也小心起來,謹慎地點點頭。

    戴維把捂著克萊爾嘴巴的手收了回去,克萊爾也用氣音告訴戴維:“剛睡著,你小心一點。需不需要我幫忙開燈?”

    克萊爾指的是床頭上的小夜燈,現在房間里烏漆嘛黑的,戴維好不容易進來一趟,不開燈什么也看不見。

    戴維卻拒絕了:“不用。”

    戴維害怕燈一亮,艾倫斯就會醒。

    艾倫斯要是醒了,看見他,又該難過了。

    “哦。”克萊爾應著,又躺了回去。

    以前戴維和艾倫斯感情好的時候,跟個連體嬰一樣,恨不得天天長在一塊。

    這一連多少天沒見面了,克萊爾心想,這好不容易見一回的,人家要是親親抱抱什么的,他在旁邊看著多尷尬,索性就躺下繼續睡覺。

    戴維盡力放輕動作和呼吸,坐在了艾倫斯床邊。

    戴維在暗處待的久了,眼睛已經適應了夜晚的光線,所以就算不開燈,也能把艾倫斯瞧個大概。

    戴維盯著艾倫斯的臉,眼睛只能看清五分,剩下的五分要靠往日回憶來填充。

    現實與回憶交疊在一起,又是那張十分生動的臉孔。

    戴維伸出手去,想要摸摸艾倫斯的臉,摸摸他又見尖削的下頜,但是手停在半空,始終也沒落下去。

    戴維猶疑了半晌,還是把手縮了回去。

    他見不到艾倫斯的時候,心里的孔洞是缺塊肉的疼法;現在見到了,卻覺得那孔洞似乎還有變大的趨勢,牽拉撕扯著,讓他透不過氣來。

    艾倫斯也在受著和他一樣的痛楚嗎?

    不,艾倫斯所承受的還要更多,因為戴維至少生理上是完好的,艾倫斯的身體也在受著傷痛。

    可是艾倫斯他又做錯了什么呢,艾倫斯不過是愛他,所以就給予了戴維傷害自己的機會。

    戴維坐在艾倫斯床邊無聲抽泣了起來,他當時為什么就不能警惕一些呢?

    戴維活了二十七年,所得的愛并不多,他百般算計謀求,只做享受甜美果實的那一個。

    所以現在這般,是對他過去的懲罰嗎?

    要懲罰那就只懲罰他還不夠嗎,為什么要牽連他的艾倫斯。

    戴維在艾倫斯床邊枯坐了一會,最后實在也沒有忍住,就俯下身去,蜻蜓點水般,輕輕吻了吻艾倫斯緊闔的雙眸。

    這一吻,大概稍微能緩解一下這幾天的相思了。

    戴維偷偷親完,就像做賊似的起身跑了。

    病床上,只留下了一個艾倫斯。

    他在聽著戴維的腳步逐漸遠去之后,就睜開了眼睛。

    他抬起手,在自己的臉頰上摸了一把,觸感潮濕冰涼。

    戴維剛才親他的時候,把眼淚滴到他的臉上去了。

    艾倫斯將摸到戴維淚水的那只手合握放在胸前,蜷起身體,顫著肩膀,怕被克萊爾聽到,于是就咬著被角哭了起來。

    他的身體現在不聽自己使喚,從戴維一進來,他聽見戴維的聲音那一刻開始,他被子下面的身體就在不可自抑地發抖。

    他用盡全力地假裝睡熟了,卻差點在戴維湊過來的那一瞬間破功。

    他無法面對戴維,他不知道他們之間該怎么辦。

    ……

    第二天,戴維專門把病號餐中,早上的酸奶、中午的水果拼盤都省了下來,用來賄賂克萊爾。

    克萊爾一邊用牙簽扎著水果蘸酸奶吃,一邊向戴維匯報艾倫斯的情況。

    “很正常……”嚼嚼,

    “早上起來也沒感覺有什么異常……”嚼嚼嚼,

    “應該就是沒有發現吧。我哥最近睡眠質量挺好的。”

    戴維趴在旁邊盯著他吃東西:“你咽了再說話……你確定你哥沒發現我嗎?”

    克萊爾拍著胸脯跟他保證:“肯定沒發現!他現在見了你不可能這么平靜,應該就是醫生開的藥里面有安眠成分,所以睡得熟。”

    戴維:“那我和你商量件事。”

    克萊爾又扎起一塊水果放進嘴里,腮幫子鼓鼓的:“尼港。”

    戴維:“咱們兩個今天晚上換換,你這幾天也沒個正經床睡,今天晚上你來我病房床上睡,我去替你守著艾倫斯。”

    克萊爾直接拒絕了:“那不行,一晚上肯定會被發現的。”

    戴維:“發現了,后果我自己擔著。”

    克萊爾權衡了一下,還是搖頭:“我不干。”

    戴維把克萊爾面前的果盤直接端走了:“你不干就別吃了,把你剛吃進去的吐出來。”

    “哎——”克萊爾舉著牙簽急了,“你也沒說吃了你的東西就得幫你干活啊,我還以為你就是好心給我吃呢,你怎么這樣!”

    戴維威脅他:“你干不干?”

    克萊爾把牙簽一放:“我不干!”

    哪能為了一盤水果一盒酸奶就把他哥賣了。

    戴維下達最后通牒:“確定不干?”

    克萊爾不肯讓步,戴維就把他攆了出去。

    被趕出去的克萊爾氣得要跺腳,仰起頭一口氣把剩的半盒酸奶全喝了,暗暗發誓,再也不給他通風報信了。

    結果當晚,他照顧著艾倫斯睡下之后,他自己剛在小折疊床上躺下來,戴維就招呼都不打一聲地,抱著被子枕頭硬把自己塞了進來。

    克萊爾大驚失色,又不敢嚷嚷,只好用氣音虛張聲勢地喊:“你出去!”

    戴維把被子往地上一扔:“我不!”

    克萊爾拿戴維一點辦法都沒有,他一個亞雌,長得還沒有艾倫斯高挑,在戴維面前就跟個沒發育完全的小雞仔一樣。

    戴維往病房里一杵,克萊爾怎么推搡都沒能把他轟出去。

    戴維就像個不動瘟神一樣,克萊爾單方面的輸出,一點殺傷性都沒有。

    最后克萊爾生氣了,決定再也不管他們之間的破事,于是這愛記仇的枯葉蝶,扭臉扛著折疊床就跑了。

    戴維腹誹了一陣,這克萊爾心眼比針尖還小,一個執事,簡直無法無天,連床都不給他留,讓他睡地板。

    真是豈有此理!

    不過好在那地板還算干凈,戴維把枕頭往地板上一丟,直接躺在了艾倫斯的病床旁邊。

    戴維拉起被子蓋在身上,左滾一圈,右滾一圈,將那床被子卷在了自己身上,把自己裹得像個繭一樣,直挺挺地躺在那。

    地板當然沒有床舒服,但是在艾倫斯身邊躺下來之后,戴維只覺得心中快樂極了。

    戴維深而緩地呼吸吐納,捕捉著空氣中屬于艾倫斯的氣味。

    天一亮他就走,絕對不讓艾倫斯發現他,戴維一邊感受著艾倫斯在身旁,一邊這樣愉快地計劃著。

    計劃完畢,戴維輕聲說了一句:“晚安,我的小蝴蝶。”

    戴維剛把眼睛閉起來,在他的頭頂上方,忽然傳來了艾倫斯久違的聲音:

    “別睡地上,會著涼的。”

    第134章 第 134 章

    戴維下一秒就掀開被子一躍而起, 撲到了艾倫斯的病床上,艾倫斯驚慌失措地抓起被子就往頭上蒙。

    艾倫斯在被窩里抖得厲害,帶著哭腔地懇求戴維:“你回去吧!”

    戴維雙手撐在艾倫斯身體兩側, 俯身注視了他一會,最后對艾倫斯說了一句:“我好想你。”

    隔著一層被子, 戴維聽見下面的艾倫斯發出了一聲清晰的抽泣聲。

    戴維伸出手,拉住艾倫斯的被角, 想把它掀開來,但是微微使了點力, 沒有拉動。

    艾倫斯的手緊緊攥著被角,戴維拉不動被子,就去撫摸艾倫斯露在外面的手指。

    艾倫斯的手指是涼的,戴維掌心覆上去,那手瑟縮了一下, 然后就攥得更緊了。

    戴維的掌心觸到了一環比艾倫斯的手指還要涼的東西, 黑暗里,戴維的指腹摩挲了幾番, 發覺那是艾倫斯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

    系統沒有說謊,艾倫斯就是還愛他, 艾倫斯連他們的結婚戒指都沒舍得摘下來。

    戒托上歐泊石的那點涼意簡直透進了骨髓里, 艾倫斯是個傻瓜。

    戴維曾經惱怒于艾倫斯愛他愛得太少, 現在卻心痛于艾倫斯愛他愛得太多。

    戴維這樣想著, 心窩里一熱,隔著被子就把艾倫斯從床上撈了起來, 抱了個滿懷。

    被子里的艾倫斯, 就像一尾擱淺的魚,在戴維懷里胡亂踢打掙動起來, 但是戴維就是不撒手。

    戴維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就只是那樣抱著他。艾倫斯掙扎了一會,像是累了,沒有了力氣,窩在戴維的懷里,慢慢就老實了。

    “疼……”艾倫斯含糊著嚷了這么一聲,輕輕巧巧地讓人真恨不得把心都掏給他。

    戴維拉下懷里的被角,露出了艾倫斯的臉來,艾倫斯果真是個野氣又伶俐的貓兒,剛露了面,就抱著戴維啃了一口。

    這一口正落在戴維的肩膀上,隔著藍條紋的病號服,牙齒透過了布料,硌在皮膚上,痛感起初是悶鈍的,而后變得逐漸明晰尖銳。

    艾倫斯咬著戴維肩頭的肉,眼淚砸在戴維的病號服上,溫熱的濕意氤氳開,戴維輕拍著艾倫斯的后背:

    “你要是能解氣高興,怎么咬都行,我皮糙肉厚我不疼……”

    艾倫斯卻慢慢松了口,隔著一層被子,哆里哆嗦伸出手去,回應了戴維的擁抱。

    他們之間沒有話語交流,只是擁抱。

    期間克萊爾曾返回過來一次,借著窗外的寥落星光,看見一對坐在病床上擁抱的模糊輪廓,先是一驚,剛要喊,接著又迅速意識到了什么,連忙捂住嘴,隨后他就被蓋文給拉出了房間。

    在經過了長久的依偎擁抱之后,懷里的艾倫斯逐漸平靜下來,身體不再瑟縮。

    戴維先開了口,嗓音有些低啞:“恨我嗎?”

    艾倫斯過了好幾秒才回答:“恨。”

    戴維笑著把臉埋進艾倫斯的脖頸間:“恨就對了。”

    艾倫斯:“我允許你給我一個理由。”

    戴維詫異:“什么理由?”

    艾倫斯:“你可以對我說,你是喝醉了,你不是故意的。你給我一個理由,這次,我就原諒你。”

    戴維終止了與艾倫斯的親昵,他扶著艾倫斯的肩膀認真起來:“艾倫斯,沒有這種理由。”

    “傷害就是傷害,不要給傷害你的人找理由。”

    “這次是這種理由,下次就會有別的借口。就算你愛我,也絕對不能放任我肆無忌憚地傷害你。”

    艾倫斯眼淚汪汪地別扭著:“你總得給我個臺階下吧,誰要聽你這種大道理。”

    “我們才剛結婚幾天,我們的關系難道就要這樣完蛋了嗎,以后我們就做一對怨偶?”

    戴維還在堅持:“我只是希望你能夠明白,你首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我的愛人。”

    艾倫斯盯著戴維看了一會,點點頭:“對,你說得對,我是我自己。”

    “那我現在就代表我自己,我要打死你!”

    艾倫斯說完就把戴維給撲倒在了病床上,用被子把戴維一蒙,隔著被子就開始揍他。

    戴維在被子里面,象征性地呼喊反抗:“救命啊~謀殺親夫啦~~”

    艾倫斯揍他跟撓癢癢一樣,艾倫斯呼哧呼哧地修理了他一頓,最后累癱在一邊,戴維嘻嘻哈哈地把被子一掀,艾倫斯氣的抓起枕頭砸他。

    艾倫斯的身體一活動,思維也跟著活絡開了,他躺在戴維身邊,喘著氣休息了一會,等到胸腔的起伏逐漸小下去,他問戴維:

    “是不是因為凱森?”

    戴維拉起艾倫斯剛才揍他最使勁的那只手,吻了吻手背,沒有接話。

    艾倫斯將戴維的態度視作了默認,他詫異著詢問:“你為什么向著他?”

    戴維:“我沒有向著他,我只是不想讓你去怨恨一個死人。”

    艾倫斯驚得掙扎著坐起來:“他死了?”

    戴維肯定:“是的,他死了。就在我們出事的那天晚上,游輪遭遇了襲擊,他死了。”

    “對死人的怨恨是無解的,你恨我,可以打我一頓出氣;可是你恨一個死人,你拿他毫無辦法。”

    眼下他與艾倫斯之間的情況,通常的做法應該是,戴維告訴艾倫斯這件事情里面所包含的來龍去脈,把責任推諉到凱森身上,成功轉移艾倫斯的怨恨,他與艾倫斯和好如初。

    但在戴維的邏輯中,這種做法基于的出發點,是戴維愛自己甚于愛艾倫斯。

    極力證明自己的清白,讓愛人愧疚,去恨一個無解的死人。

    這種事,他做不到。

    就算誘因是凱森的藥,但是施暴者是他自己,他怎么可能清清白白。

    他無所謂艾倫斯愿不愿意跟他和好,他只希望艾倫斯能好過。

    艾倫斯反駁戴維:“怎么會毫無辦法?他埋了嗎?”

    戴維思索了一番:“還沒有,要配合警方調查取證完之后,將遺體運送回首都星,然后才下葬。”

    艾倫斯:“他什么時候埋,你跟我說一聲,我去刨他的墳。”

    戴維忽然意識到,他之前的思慮糾結,可能都是無用功。

    戴維起身把床頭上的小夜燈擰開了,艾倫斯問:“為什么要開燈?”

    戴維:“我想好好看看你。”

    艾倫斯:“我不想看你,關燈。”

    戴維牽起艾倫斯的手:“還恨我?”

    艾倫斯:“不是……你多少天沒刮胡子了?”

    戴維:……

    戴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毛茬確實有些扎手:“昨天早上刮的,竟然長這么快嗎?”

    艾倫斯控訴他:“你昨天晚上跑來親我的時候,胡茬就扎到我了。”

    原來昨天晚上艾倫斯就發現他了!

    戴維拉著他小媳婦的手,感覺自己就像個大老粗:“士為己悅者容,我這幾天光顧著想你了,咱倆也不見面,我打扮好了給誰看去。”

    艾倫斯嫌棄地抽出手:“你不刮胡子邋里邋遢地好像個流浪漢。”

    戴維這時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艾倫斯好像是個顏控。

    于是戴維就只好雙手合十貼在額頭上給艾倫斯賠罪:“我以后絕對不這樣了,我保證注意個人儀表。”

    賠完了罪,戴維又重復了一遍:“讓我好好看看你吧。”

    艾倫斯剛開始還有些緊張,他深呼吸,放松了一會,重新在戴維面前躺了下來:“看吧,不要錢。”

    戴維俯下身去,開始解艾倫斯病號服上的扣子,艾倫斯緊張地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行……”

    戴維撫摸著艾倫斯的頭發寬慰他:“我沒那種想法,我不干什么,我就是看看。”

    艾倫斯堅持了一小會,還是妥協了,把手松開,讓戴維去解他的衣服扣子。

    戴維把艾倫斯胸前衣襟的扣子都除掉之后,把衣服掀開來,這才看見了艾倫斯的上半身纏著許多匝繃帶。

    從脖子,一直到胸口,一道一道地纏下來,幾乎看不見裸.露的皮肉。

    艾倫斯是冷白皮,繃帶又是煞白的,密密麻麻一絲不透地裹起來,輪廓起伏全都嚴嚴實實地擋住了。

    戴維伸手在那繃帶上撫摸,順著脖頸喉管,一路向下。

    戴維記得醫生說,艾倫斯的腺體全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于是就憑著記憶,撫上了那腺體的位置,打著圈地感受那紗布的粗糙質感。

    戴維:“疼嗎?”

    艾倫斯搖頭,但是他躺在那里,衣襟敞著,薄弱地帶明晃晃的露出來,這讓他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又開始發顫。

    “冷?”戴維感受到艾倫斯的顫抖,匆忙把衣服又給他蓋上了。

    艾倫斯搖頭:“不冷。”

    那就是害怕,戴維無聲地嘆了口氣:“我打的?”

    “不是……”艾倫斯自己把扣子又給扣了回去,“你咬的。”

    就因為是咬出來的傷口,所以才可怕。

    戴維如果是用刀用槍,用一切武器去攻擊艾倫斯,都不會讓艾倫斯感到害怕。

    可是戴維偏偏是用咬的。

    咬和打,是兩種不同的動作,它的意義不同,所帶來的心靈震懾也不相同。

    那種原始的獸.性的撕咬攻擊,會喚醒一種久遠時代里,艾倫斯的蝴蝶先祖被巴塔利獵食者捕獲吃掉的恐懼。

    也許就是這種血脈壓制,那天晚上讓艾倫斯恐懼得無以復加,甚至毫無反抗的余地。

    戴維低下頭去,把額頭貼上艾倫斯的肚子:“我竟也真的變成毫無理性的蟲子了。”

    “平時你換藥什么的,都是克萊爾幫你嗎?”戴維輕聲詢問。

    “上半身是克萊爾,下半身……我醒過來之后,就沒讓克萊爾給我擦藥了,都是我自己來……畢竟不是小時候了……”艾倫斯忸怩起來,“你看也看完了,早點回去吧,我今晚還沒擦呢。”

    戴維坐直了身子:“藥在哪?”

    艾倫斯并攏雙腿:“你干什么?”

    第135章 第 135 章

    氣氛尬住了, 戴維眨著眼睛:“我……我……我想……”幫幫你。

    得寸進尺!

    艾倫斯臉漲得通紅:“你走!”

    “好嘞,有事你喊我。”戴維訕訕地站起身來,磨磨蹭蹭地挪出了病房。

    跟以前, 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戴維悲愴地一邊往外挪一邊這樣想,感情這東西得慢慢修復, 不能著急。

    戴維離開了艾倫斯的病房之后,就把門給從外面帶上了。

    他深呼吸了一次, 一扭頭,差點被嚇得在艾倫斯的病房門口蹦起來。

    克萊爾和蓋文就一聲不吭地站在墻根那盯著他, 大晚上的,一轉身就對上兩高兩低四只雪亮亮的眼睛,著實是把他嚇了一跳的。

    還是克萊爾先開了口,氣音也壓不住的失望:“你這也不行啊,我看電視上演的, 沒你這樣的。”

    “床我都給你扛走了, 我哥都心軟了,多好的機會, 我還想讓你留下睡一晚上呢,你怎么讓攆出來了?”

    克萊爾太失望了, 他為這個家操碎了心, 奈何戴維根本帶不動, 一點都帶不動。

    蓋文扯了扯克萊爾的衣服, 示意他別這么說,他寬慰戴維:“慢慢來, 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

    戴維轉身就要往自己的病房里走:“回吧回吧, 現在我這有兩張折疊床,不嫌棄的, 今晚你們就在我這睡……”

    戴維前腳都還沒邁進自己的病房里,后腳他就聽見隔壁的病房里傳來了轟隆一聲響。

    戴維的腳步頓住了,他略側過臉來:“什么聲音?你們聽見了嗎?”

    克萊爾和蓋文反應了一會,隨后蓋文猛然意識到:“艾倫斯先生!”

    克萊爾立刻轉過身去往艾倫斯的病房跑:“哥!”

    三人沖進了艾倫斯的病房里,卻只見到床頭小燈開著,床上是空的,不見艾倫斯。

    這種單人病房里,為了方便病人,是配有衛生間的。

    戴維沖到衛生間門前,拉開門一看,艾倫斯就穿著病號服趴在衛生間的地上,兩只拖鞋左邊一只右邊一只,都不在腳上了,他的手里還攥著一管藥膏。

    “哥!”克萊爾大喊一聲就要沖過去把艾倫斯扶起來,但是蓋文往里面瞧了一眼,確定艾倫斯只是摔倒之后,就拎著克萊爾的后衣領,把他給拽走了。

    戴維走進衛生間里,把地上的艾倫斯捉起來,往腿彎里一抄,橫抱著出了衛生間,把他放回了床上。

    “怎么弄得?”戴維緊張地檢查艾倫斯身上有沒有新添的傷口。

    艾倫斯剛才被摔蒙了,眼前直冒星星,這才反應過來,身體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我準備去里面擦藥的,衛生間地板瓷磚那塊好像有水,我沒看清,踩上去就滑倒了……就是摔了一下,肉疼,骨頭沒事。”

    艾倫斯揉了揉被摔的地方,抬起另一只手來看了一眼手上的藥膏,剛才摔那一跤,他受到驚嚇手里一使勁,藥膏管子被他給攥破了,白花花的藥膏擠了一手。

    戴維把他手里的藥膏取下來,扯了兩張紙巾給艾倫斯將手擦干凈。

    艾倫斯懊惱起來,有些無所適從,他現在身體笨拙的太厲害了,上個衛生間都能摔一跤。

    戴維安慰他:“沒事,是醫院護工的問題,病人用的衛生間,竟然沒有清理干凈地板上的水,明天我給他們醫院里反映一下。”

    “你這個,是擦過了還是沒擦?”戴維拿起那管破損的藥膏,里面還剩下了大半,但是管體已經破掉,藥膏應該很快就會氧化變質。

    艾倫斯難為情地回答:“沒擦,我才剛進去就摔了……”

    “那這一管現在還能用一次,等明天就不能用了,得讓醫生重開一份。”戴維把那管藥拿在手上,情真意切地懇求,“讓我幫幫你吧。”

    艾倫斯驚慌地搖頭,伸手就要去奪戴維手上的藥膏,戴維把藥膏藏到身后去,用近乎哀求的語氣重復了一次:“讓我幫幫你吧。”

    “到現在為止,我還什么都沒有為你做過。”

    艾倫斯這次不肯妥協了,很執著地不愿意讓步,戴維拉起他的手,貼在臉上蹭:“讓我為你做點什么吧……”

    艾倫斯眼淚都掉下來了:“你讓我怎么把那種地方的傷口露出來給你看啊!”

    那地方和身上的傷又不一樣,身上傷得再重,縫合一下,上點藥,包起來,外面看著也不會覺得有多么可怕。

    可是那種地方,根本沒辦法包扎,只能定時的清潔擦藥,艾倫斯每次自己看到都覺得樣子惡心可怕,怎么能露出來給其他人看呢。

    戴維湊過去吻掉艾倫斯的眼淚:“我不是別人,我是你的配偶,你受傷也是因為我,我有義務照顧你。”

    “以后如果有了寶寶,你剛生產完,也是需要我這樣幫你的,沒事的沒事的……”

    戴維經過一番努力,終于哄得艾倫斯在他面前躺了下來,戴維上手幫忙往下褪病服褲子的時候,艾倫斯抓住褲腰掙扎了一下,戴維安撫著他,最后還是成功地褪了下來。

    戴維起身從床頭上取來了那盞小夜燈湊近了照明,艾倫斯覺得羞恥,就閉上眼,把手背搭在眼睛上。

    戴維的手握上艾倫斯的腳踝,推開,借著小夜燈的亮度,這才看清了那道隱秘傷口的模樣。

    醫療鑒定中的輕度損傷,與平時認知中的受傷程度會有些出入,所以艾倫斯這里的傷情,比戴維想得要重一些。

    那非常嬌嫩的地方,被撕裂了個口子,后續雖然接受了治療,但是仍然無可避免地在發炎腫脹。

    這都是戴維摧.殘蹂.躪后的結果,這創口的情狀看得戴維心中像被針扎了一下似的,開始刺痛。

    戴維取來輔助上藥的工具,用鑷子夾起棉球先給傷口消毒,棉球沾了消毒藥劑,冰冰涼涼的,剛碰著那皮膚,就激得艾倫斯躲了一下。

    “別怕,很快就好。”戴維安撫好艾倫斯,把藥膏擠到棉棒上,開始動作緩慢輕柔地把藥涂抹到那創口上面。

    “按道理,都這么久了,應該結痂了的。你不讓克萊爾給你幫忙,每天就自己弄,處理不好,這都發炎了。”

    艾倫斯還保持著手背搭在眼睛上的姿態,一動不動地接受了戴維幫他上藥的全程。

    “以后要擦藥,你就喊我,我過來給你弄。”戴維囑咐他。

    艾倫斯沉默不語地提上了病服褲子,把衣服上的褶皺都捋平之后才開口:“傷口結痂以后,就會像一條黑乎乎的蟲子,你看了不惡心嗎?”

    戴維他有什么資格惡心啊!

    戴維摟住艾倫斯:“我們不都是蟲嗎?”

    艾倫斯固執地嘟囔:“我不是……”

    戴維:“你就是!你是蟲,我也是蟲,我們都是蟲;你是我的蟲,我是你的蟲。”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的傷口就是我的傷口,你的蟲就是我的蟲,哪有人看見自己覺得惡心的?”

    艾倫斯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句:“我是蝴蝶……”

    戴維:“蝴蝶沒發育之前,就是一條毛毛蟲~”

    艾倫斯氣得又把他修理了一頓。

    艾倫斯揍完戴維之后,已經是深夜,他困勁上來,也就沒了力氣再去攆戴維走。

    于是戴維就蹬鼻子上臉地,和艾倫斯鉆進了同一個被窩。

    戴維之前信息素一下子分泌過量,導致現在幾乎不再分泌信息素了,而且他每天因為要跟克萊爾打交道,所以洗澡也洗的勤快,身上完全沒什么信息素味道。

    這也是艾倫斯現在慢慢地能接受他的重要原因,戴維深知這一點,所以在懷中的艾倫斯睡著之后,戴維卻睡得并不踏實,他神經質地反復嗅聞自己,害怕自己會泄出一點刺莓果的味道來。

    這手忙腳亂又哭又笑的一夜,終歸還是過去了。

    這一夜里,艾倫斯睡得前所未有地平穩,克萊爾的睡眠質量也得到了大幅提升——戴維跑去和艾倫斯擠同一張床,然后他就霸占了戴維的病床。

    雖說他平時確實總嫌棄戴維,但是那困頓午夜里,誰會嫌棄一張柔軟又寬敞的床呢,克萊爾躺在上面開心地打了好幾個滾,然后愉悅地睡去。

    直到第二天頂著雞窩頭被戴維從床上薅了起來。

    “臟小子!你把你的口水都滴到我的枕頭上了!”戴維萬分嫌棄地把枕頭給扔了。

    因為發質太軟,所以只要睡覺不戴睡帽,頭發就會炸的克萊爾抓了抓腦袋煩躁地從戴維的床上爬起來,打著哈欠地去隔壁準備洗漱。

    但是臨走之前,他特地多看了戴維一眼。

    戴維已經沖完澡洗漱完畢,身上雖然還是穿著病號服,但是儀表已經打理得服服帖帖,胡茬全都刮得干干凈凈,就連鬢角也修理整齊了。

    現在,他正站在衛生間里,對著鏡子,左手發膠噴霧右手梳子的,給自己的頭發做造型。

    頂著雞窩頭的克萊爾:……

    克萊爾又環顧四周,打量了一番,確定這是在醫院里。

    “先生,您今天,這是打算出院嗎?”克萊爾詫異。

    戴維雖忙,倒也還是搭理他的:“不出院,你有事?”

    克萊爾小聲嘀咕:“我還以為這是要出院了呢,不出院,瞎臭美什么呀……”

    戴維手中動作停了:“你嘀嘀咕咕說什么呢?”

    “沒事,您忙著。”克萊爾隨便搪塞了一句,就走出了戴維的病房。

    克萊爾懶懶散散地回到了艾倫斯的病房里,洗漱完之后就拉著蓋文去醫院餐廳里吃早餐。

    途中,克萊爾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問蓋文:“雄蟲是不是一種天生就特別愛臭美的生物?”

    蓋文:“不是吧,分人。”

    克萊爾點點頭:“我就知道,誰會跟他一樣,和雄蟲群體沒關系,他就是自己特別臭美。”

    蓋文疑惑:“你在說誰啊?”

    克萊爾:“還能有誰,咱家不就那一個雄蟲。”

    蓋文這下算是明白了,戴維從前是體面的先生,但是前兩天整日魂不守舍地,根本沒有打扮的心思。

    現在聽克萊爾說,又開始“臭美”了,這個訊號分明就是,兩位家主有和好的跡象。

    這是好事情,蓋文低下頭去笑了一下,最后告訴克萊爾:“我以一個過來蟲的經驗證明,處于求偶期的雄蟲,確實都是愛臭美的。”

    克萊爾忽然心血來潮,他笑嘻嘻地裝模作樣用肩膀捅了捅蓋文:“好哥哥,那以你一個過來蟲的經驗……”

    “假如我是一個雄蟲的話,就我這樣的,能有那種又高大又漂亮的雌蟲喜歡我嗎?”

    “能嗎能嗎?”

    蓋文對上克萊爾那雙探求的眼睛,誠實地回答他:“你把你眼角上的那顆眼痂擦掉,說不定還有點希望。”

    第136章 第 136 章

    戴維給艾倫斯換了護工, 每天病房清潔打掃消毒都親自盯著,絕不允許之前衛生間地板有水漬殘留這種事情再度發生。

    艾倫斯就在戴維、克萊爾與蓋文的多重照料呵護之下,日漸康復。

    戴維起初只是一天兩次的過來給艾倫斯擦藥, 艾倫斯開始覺得很羞恥,總是扭扭捏捏, 戴維為了讓他放開一點,于是就變著花樣地夸他。

    夸他粉粉嫩嫩地特別漂亮。

    戴維第一次夸的時候, 可是不得了,擦完藥的艾倫斯直接把自己包進被子里不出來見人了。

    戴維怎么喊都沒用。

    后來, 戴維又多夸了幾次,艾倫斯就,習慣了。

    艾倫斯最后每次擦藥都閉著眼睛躺在那裝死,聽著戴維把他夸得像朵花,臉頰燙的要著火一樣。

    他拿這個沒皮沒臉的流氓毫無辦法。

    戴維這段時間, 也是尤其地愛招惹艾倫斯, 哪怕惹得艾倫斯又羞又惱地揍他,他也依舊樂在其中。

    戴維其人, 有自己的分寸。

    不分場合不分對象地耍流氓,那叫猥瑣, 擾亂公眾秩序, 應該抓起來;和艾倫斯獨處時, 跟自家小媳婦耍流氓, 那叫情.趣。

    他和艾倫斯都年紀輕輕的,新婚燕爾, 搞點情趣日子才叫過得有滋有味。

    至于艾倫斯一惱了就要修理他——艾倫斯怎么可能會真下手揍他呢。

    艾倫斯每次拳頭落在他身上, 手掌從他臉上擦過去,都把戴維修理得眉開眼笑。

    艾倫斯愛他, 三分力都不舍得用;好像是在打他,其實就是虛張聲勢,自己累得出一身汗,戴維一根毛都沒傷著。

    在艾倫斯的縱容之下,戴維愈發地愛鬧他了。

    鬧一鬧,艾倫斯也能活動活動,總比一直躺著不動強。

    活動多了,餓的就快,吃飯也有胃口。

    艾倫斯從前有心病,吃飯像個貓兒;來了這里住院,胃口更加小,跟個小鳥都有一拼了。

    戴維之后除了每天幫忙擦藥之外,還要監督著艾倫斯吃飯。

    醫院配好的營養餐,雖然味道上過于清淡了,但是好在營養均衡全面,戴維就連哄帶騙地誆著他吃。

    連續吃了幾天之后,連克萊爾這么遲鈍的家伙都能明顯察覺出來,艾倫斯的氣色好多了。

    時間一晃,他們就在醫院里足足住了半個多月。

    警方的調查到了什么階段,戴維不太清楚,只是偶爾從新聞里獲知,這半月中,陸陸續續地抓了上百號人進監獄。

    為了配合警方取證調查,凱森的遺體在豪格斯星球的殯儀館里也冷凍了半個多月。

    凱森一奶同胞的大哥喬伊不忍親弟弟死后還要受這份苦楚,略花了點心思令警方放凱森的遺體回家。

    因此,作為三弟,戴維不得不跟隨著凱森的日程進度結束了住院,準備一路護送二哥的尸身回首都星。

    接到貝斯特家允許他回家的消息時,戴維靠在床頭上冷笑了一聲。

    趴在他懷里的艾倫斯也非常不滿:“活人還要將就死人。”

    戴維摸著艾倫斯的頭發:“死都死了,以后沒機會跟我們爭了,就先不和他們計較。”

    有什么好計較的呢,事實上,喬伊這種態度才是正常的吧。

    之前他從凱森那里獲知,老公爵在他婚后不久就中風了,所以他兩個哥哥才有機會把他踢出家門。

    現在,公爵家實際上就是他的大哥喬伊說了算。

    戴維的大哥但凡有心思想拉攏一下與戴維之間的兄弟情,也該裝模作樣地一早把戴維配偶兩個接回首都星接受更好的醫療。

    而事實上,喬伊完全對戴維他們不聞不問,一心只想著自己的親弟弟,戴維還在住院,也得立馬出院護送凱森的遺體回家。

    戴維心里明白,他是個小媽生的,他雖然之前沒經歷過這種家庭環境,但他至少看過電視。

    一般原配的孩子,對這種跑來分資源的半血緣兄弟姐妹,都是天然有敵意的。小媽生的,在他們眼中,就和野種差不多。

    戴維可以理解,但是不代表他能夠原諒。

    在臨出院的前一天,戴維去探訪了與他在同一家醫院里住院的杰克。

    醫院里養了這半個多月,小棒槌杰克的身體也有明顯好轉。

    戴維去看望他時,他甚至已經能夠親自下床去迎接戴維。

    尷尬是難免的,小棒槌到現在也還是有些記恨戴維算計他。

    只是生死線上掙扎過一遭,雖然不算是改邪歸正,但是杰克的心態確確實實是已經有了些許轉變。

    戴維在病房中與他客套寒暄著,預備給杰克曾施與他的這份恩情,做個了斷。

    戴維:“我聽蓋文說,你欠了不少賭債。你救我一命,我替你把債務還清,從今往后,我們互不相欠,希望你也不要再來打擾蓋文和卡爾的生活。”

    杰克卻對戴維說:“不,先生,如果您真的想要報答我,就請換個方式。”

    戴維本能地警覺起來,他擔心杰克貪得無厭:“什么方式?”

    杰克:“我希望戴維先生,可以替我找一份工作。”

    戴維訝然地挑了挑眉,聽著杰克繼續自我推銷:“我做不了什么體力活,但我是正經金融學院畢業的,之前在豪格斯星球的一家投行做經理。”

    “我的業務能力是可以的,我只是染上了賭,家底積蓄全賭進去了,債主找到了我公司里來。我的上司怕我被債逼急了對公司動歪腦筋,所以找借口把我開除了。”

    “我沒有坑過公司的東家,但是在業內,我的名聲全壞了。憑我自己,怕是這輩子都翻不了身,所以,我想請求戴維先生,我想重新開始,求您給我一份工作吧。”

    戴維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

    杰克:“您可以在您的手底下,幫我安排一份差事嗎?”

    戴維坦言:“我不敢用你。”

    杰克苦澀一笑:“這倒也是正常的。”

    下了牌桌之后的杰克,觀感確實與之前有所不同。

    貪欲會令人面目全非,拋卻掉賭徒身份的杰克,說起話來,倒也是條理清晰。

    “我明白,以您這樣的身份,身邊肯定不缺人才,沒有必要冒險,用我這么個有黑歷史的伙計。”

    “但是先生,您要做事,身邊肯定是需要其他人的。您怎么就能確定,您之后用的其他人,在面對誘惑時,不會犯錯呢?”

    “我的黑歷史,那也是我的把柄;我的把柄,在您手里。”

    這對話,好像忽然就變得有意思了。

    戴維產生了興趣:“你的把柄?你是指,蓋文和卡爾?你曾經可是為了牌桌賭籌,就把他們都賣給了我的,你覺得我會信你嗎?”

    杰克笑了:“您死過嗎?”

    戴維倒是沒有接話,聽著他繼續說:“有時候,人活得不太明白,就是得死過一回,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我能有機會上船去救您,其實就是沖著蓋文去的。”

    “我一無所有,蓋文和卡爾就是我的全部了。”

    戴維的身體微微向后一傾,蹺起了一個二郎腿,雙手十指交扣放在膝頭。

    還不夠,杰克要打動他,還需要一點其他的東西。

    杰克非常及時地,把這樣東西補充上了。

    “您這樣的貴人,有時做事,難免身不由己。必要時,我可以去替您做惡人,免得臟了您的手。”

    戴維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交給杰克:“養好身體之后,來首都星找我,我替你安排一份工作。”

    這事成了,杰克歡喜地就要去接名片,臨拿到手之前,戴維手指一收,讓他撲了個空。

    “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面,剛開始,肯定就只是個小職員,后面能不能得重用,要看你的表現。”

    戴維說完,任由杰克將名片從自己指尖抽走,他站起身來從容離去。

    轉眼,就到了他們出院這天。

    戴維的病房里支了一面全身鏡,戴維對著這面鏡子,在床邊脫下了病號服,換上了襯衫馬甲西褲皮鞋。

    他換好后往鏡子跟前一站,走進他病房中幫忙的蓋文,很有眼力地從他身后提著那件西裝外套跟了過來。

    戴維從鏡中瞧見了蓋文的動作,不好拒絕,只好張開手臂接受了蓋文的服務。

    手臂順利地伸進了袖筒里,那件體面又昂貴的西裝服帖地套在了戴維的身上。

    戴維穿完衣服之后,又接過了蓋文遞過來的禮帽往腦袋上一扣,轉身邁開步子,瀟灑地進了隔壁艾倫斯的病房。

    艾倫斯也在換衣服,克萊爾在幫忙。

    戴維一進去,就順理成章地接過了克萊爾的活,開始手把手地親自幫艾倫斯穿衣服。

    艾倫斯從前的衣服,一水的襯衫西褲,沒什么新意。

    今天這件,是戴維親自挑的。

    亞麻色的海盜衫,胸前綴著一圈荷葉領,中間一排細細的綁帶。

    戴維在一堆的沉悶設計中間,一眼挑中了這件。

    精巧的荷葉領,就跟花朵似的,正好來稱被他像花朵一樣嬌養的艾倫斯。

    系好綁帶,艾倫斯仰起臉來對著他微笑,戴維瞧著他自己也得意起來。

    他是個會養人的,艾倫斯這么個玻璃娃娃,差點就碎了的,回到他手里,養了幾天,又光彩照人了。

    戴維心里高興,手中拿來一根細細的皮帶,給艾倫斯束在腰間,不急不緩地這么一勒,艾倫斯的腰身就只剩下那柔韌的一捻了。

    戴維摟過這一捻來,在艾倫斯的唇上采擷了一個吻。

    吻過之后,戴維將額頭與艾倫斯輕抵,碰著自己頭上的帽檐,戴維的禮帽都被碰掉了,艾倫斯連忙伸手去接住帽子。

    戴維笑著對艾倫斯說:“戰衣穿好,準備上戰場了,我的上將。”

    這話,戴維不單單是對艾倫斯講的,也是在對自己說,對死去的凱森說。

    他說,我的好二哥,托您的福,戴維這個公爵家的棄子,又回來了。

    第137章 第 137 章

    貝斯特公爵府, 又名羅敏特宮,是首都星相當有名氣的一座地標建筑,它就位于首都星北部的菲迪爾州, 以初代貝斯特公爵羅敏特之名來命名。

    這座城堡式建筑群是個相當恢宏氣派的大工程,新式古典主義的華麗奢侈, 能夠滿足一切對宮殿的想象。

    但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對于貝斯特家的成員來說, 羅敏特宮其實只是個象征性的建筑,很多時候, 甚至就連公爵本人都不會居住在這里。

    原因極其簡單,那就是這座大城堡,它的觀賞性遠大于實用性。

    在拉貝爾星際聯盟帝國建立之初,定都時,這顆首都星還是一顆氣候宜人整年都溫暖和煦的星球。

    但是隨著近些年首都星的運行軌跡開始漸漸發生偏移, 它的整體氣候也發生了改變, 最近的幾十年間,首都星的冬天越來越漫長, 氣溫也越來越低。

    已經有幾百年歷史的羅敏特宮,在建造之初, 供暖系統做的不夠完善, 這就導致幾百年后的今天, 一到冬季整個羅敏特宮就會變成一個華麗的冰窖。

    其實運用現在的科技手段, 實現全宮智能化供暖并不是什么難事。

    只是貝斯特家的成員們各有各的舒適寓所,有那個給老宅子翻新供暖的經費, 可以去其他地方隨便買宅邸了。

    而且羅敏特宮也只有家族里發生重大事件、節日慶典和婚喪事宜的時候供家庭成員短暫相聚這么一個作用罷了。

    所以羅敏特宮的供暖解決事項的提案, 就被一再延后。

    戴維攜艾倫斯護送凱森回首都星,也是先回了羅敏特宮落腳。

    不過好在戴維抵達首都星時并不是冬季, 因此那大宅里也并沒有特別的寒意逼人。

    戴維與艾倫斯被安排在一處偏廳里休息,戴維主動拉著艾倫斯在那張歲數比他們兩個加起來都大的古董沙發上坐了下來。

    戴維貼著艾倫斯輕聲詢問:“累不累?”

    艾倫斯搖搖頭,內心還在回味剛才坐轎輦的感受。

    他們的車子在開進了羅敏特宮的地界之后,就有專門的領事備好了一種特別的交通工具請他們換乘。

    那種交通工具的形制有些像灰姑娘的南瓜馬車,鎏金嵌寶華貴非常。只是趕車的并非仙女教母一揮魔杖變出來的老鼠車夫,艾倫斯坐的這款可以自動駕駛。

    艾倫斯和戴維乘坐自動駕駛的轎輦進入羅敏特宮的過程,頗有些夢幻的童話特質。

    戴維眼見著艾倫斯心情很好,精神狀態也不錯,就放下心來,饒有興致地打量起了眼前的建筑。

    算起來,這個地方應該可以被叫做原主戴維的老家,但是戴維在原主的記憶庫里搜索了一圈,卻發現有關于此地的記憶,也只是寥寥的片段,原主對這個老家似乎也是不甚熟悉。

    貝斯特家的產業太多了,童年時代的原主戴維一年里面都要換好幾處住所,不可能對每一處都感情深厚,所以在他的潛意識里,“家”是個流動的有些模糊的概念。

    某種程度上,原主戴維與現在的戴維在對家庭的認知方面,是共通的。

    現在的戴維幼時無父無母,流浪過一段時間,“家”于他而言,也是流動且模糊的。

    天壤之別的境遇,卻能有著同樣的感觸,戴維盯著旁邊鍍金雕刻的桌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艾倫斯在旁邊,小心謹慎地瞥了一眼旁邊站在一邊目不斜視的仆從,壓低聲音湊到戴維耳邊提醒:“你笑什么呢,那個不歸咱們家繼承。”

    戴維愣了一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艾倫斯話中的意思。

    他們才剛回來,艾倫斯的小腦瓜里就已經盤算著怎么分家產了。

    不愧是他老婆,就是有遠見,他都還沒想到這一層呢!

    戴維正和艾倫斯閑閑地聊著天,忽然從外面跑進來一名仆從向他們稟報:“戴維少爺,戈林先生到了。”

    戈林先生是哪位,艾倫斯聽著耳熟,一下子卻想不起來。

    戴維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這個名字,鎖定了這個人的身份——戈林是貝斯特家長子喬伊的配偶雌君,

    戴維了然地點點頭,按照他的習慣性思維,戈林就是他的大嫂,只不過,是個男嫂子。

    戴維帶著艾倫斯站起身,做好了迎接這位男嫂子的準備,不多時,戈林果然在仆從指引下款款而來。

    這位戈林,本體是一種名為血漪蛺蝶的紅色蝴蝶,平時酷愛穿鮮明熱烈的紅衣,來襯托他的雪白皮膚和高貴氣場。

    但今時今日,他配偶的親弟弟過世,他不得不配合起自己的丈夫規規矩矩地做了一身喪服打扮,整個人穿著黯淡,連氣色都灰撲撲的了。

    所以當他出現在偏廳里,與戴維艾倫斯會面的第一時間里面,戴維與艾倫斯甚至都沒有認出他來。

    戈林禮節性地向戴維與艾倫斯問好,艾倫斯嗅到了他身上的玫瑰花味信息素,又看清了那雙標志性紅瞳,這才確定了,此人正是戈林。

    艾倫斯這邊是確定了,戴維那里卻像是恍惚了,戴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這位俊秀的男大嫂瞧了好一陣。

    喬伊與他們不親近,因此戈林和他們平時也沒什么來往,雙方就是一整個不熟的狀態。

    戈林禮貌性地邀請他們:“喬伊直接去了教堂,我們不用管他,先去探望一下雌父與雄父大人吧。”

    艾倫斯應下:“好。”

    轉臉發現戴維竟然還在瞧著戈林,他的目光在戈林身上停留的時間未免也有些太久了,于是艾倫斯就抬起一只腳來,踩在了戴維的皮鞋上。

    戴維這才像是回過了神,一臉無辜地望向艾倫斯,艾倫斯表面上倒也沒看出生氣來,就是瞪了他一眼。

    在穿過羅敏特宮的長廊,去探望戴維雙親的路途中,艾倫斯與戴維是手挽手并排走的姿勢,艾倫斯一邊走,一邊隔著衣料,用指甲悄悄地掐戴維手臂上的肉。

    沒用力,但也掐的戴維有點不舒服,他活動了一下那只手臂,苦笑著:“艾倫斯,你怎么了?”

    戴維居然反過來問他怎么了,艾倫斯松開手,干脆就不挽著他了,自己扭過頭來,悶聲不響地哼哧哼哧往前走。

    戴維快速把自己之前的行為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然后恍然大悟一般地笑著拉住艾倫斯,他朗聲告知走在前面的戈林:“戈林,你先過去,我這邊和艾倫斯暫時有些不太方便,要先解決一下,希望你能體諒。”

    戈林略站住,回過頭來輕輕頷首表示知道,隨后就轉過身去繼續朝前走了。

    戴維與艾倫斯就單獨留在了這條封閉式的長廊里,兩側長廊的墻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油筆肖像畫。

    艾倫斯壓低了聲音朝戴維發難:“你一直盯著戈林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原來當時戴維短暫出神,在顱內操作系統的動作,在艾倫斯看來是一直盯著戈林瞧。

    戴維解釋:“我沒看他,當時只是湊巧了,我在操作光腦,我的光腦開了隱私設置,所以頁面對外不可見。”

    艾倫斯半信半疑:“真的嗎?”

    戴維:“真的,沒騙你,他是我大哥的配偶,我沒事盯著他看什么。”

    艾倫斯疑惑:“好端端的,你當時為什么要操作光腦?”

    戴維望著艾倫斯,唇角微微地翹了起來:“因為我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艾倫斯不清楚戴維神神秘秘地在搞什么花樣,戴維就把系統中的一張圖片數據拷貝進了光腦顯示界面上,調成高清像素,展示給艾倫斯看。

    艾倫斯看了一眼,發現戴維所謂了不得的秘密,就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個雌蟲,那個眉眼輪廓,確認就是剛剛離開的戈林。

    但是比現在的戈林要青澀,很顯然,應該是戈林多年前拍攝的舊照。

    “這是哪來的?你怎么會有他的照片?”艾倫斯詫異地問。

    戴維湊過去,貼著艾倫斯的耳朵,悄聲告訴艾倫斯:“不是我有他的照片,是克勞德中尉有他的照片。”

    克勞德中尉……艾倫斯腦海中靈光一閃,他迅速回想起了與戴維的那一次布萊爾星球領地巡視,他們于一片荒原中發現了一架長蘑菇的機甲。

    機甲的主人,正是克勞德中尉。

    “當時,我們在整理克勞德中尉的遺骨,我從他身上發現了一條相片盒吊墜項鏈,戈林的照片,就是在那個相片盒里發現的。”戴維補充解釋。

    “我只見過戈林幾面,對他的印象不深,所以當時看見相片,并沒有一眼認出那就是戈林來,只是覺得眼熟。”

    “出于習慣,我就順手把相片拷貝進了光腦里。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今天我一見到戈林,我的光腦就彈出了提醒。”

    “就是你認為我是在盯著戈林看的那段時間里,我對戈林的相貌與這張照片進行了比對,智能程序告訴我,他們完全是一個人。”

    艾倫斯呆住了,這確確實實,是個了不得的秘密。

    戴維再次挽起了艾倫斯的手臂,艾倫斯開口:“據我所知,能夠放進相片盒吊墜里面貼身戴著的,都是戀人或者親屬的照片。”

    戴維輕笑:“無論是哪一種,艾倫斯,可別忘了,克勞德中尉,是我們的敵對聯盟,卡斯諾的中尉。而卡斯諾,與拉貝爾聯盟打了十幾年的仗,如今雖然停戰,但血海深仇恐怕還消解不了。”

    “卡斯諾聯盟的中尉,相片盒中的愛人,多年后成為拉貝爾聯盟大貴族家長子的雌君。”

    “要不是我們當時突發奇想跑去掩埋那具荒尸,還真想不到今天會有這種發現。如此戲劇性的配置,真是讓我不由自主地,就有了一些微妙聯想。”

    那種冥冥之中命運被串聯起來的感覺,讓艾倫斯有些毛骨悚然,他朝著戈林之前離去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戈林是卡斯諾的間諜?”

    戴維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噓,咱們沒有證據。”

    第138章 第 138 章

    關于戈林到底是不是間諜一事, 就目前來說,大可以先放一放,對于眼下的戴維而言, 最迫在眉睫的一場小危機,莫過于去和原主戴維的雙親見面。

    其他人甚至就連原主的哥哥, 戴維都可以勉強騙一騙,但是原主雙親這一關……臨進門前的戴維, 著實是小小緊張了一把。

    戴維內心隱約浮現的忐忑,似乎被身旁的艾倫斯給捕捉到了, 他一邊挽著戴維的手臂往前走,一邊好像不經意似的提醒戴維:

    “你之前在樓梯上不小心摔了下去,腦袋磕著碰著在所難免,而且和雌父他們不見面的時間也長了,以前的很多事記不清, 也正常。雌父要是問起來, 你不知道的,可以問我。”

    很體貼的一句話, 戴維聽在耳朵里卻像誤觸了什么開關一樣,猛地一個激靈就想到了什么。

    只是還來不及將這份稍縱即逝的靈感轉化成完整的思緒鏈, 戴維眼前的門被豁然開啟, 他們已經來到了公爵大人的會客廳。

    至此, 那縷靈絲便瞬間無蹤無影了。

    公爵大人的會客廳, 也是古典式的高貴典雅,一屋子琳瑯滿目芳馨馥郁, 一開門就爭先恐后地涌入進了戴維的五感, 幾乎將他的思維空間都擠壓到逼仄。

    戴維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 這才看清了這花花世界中的人。

    當真是富貴迷人眼,他這包在金貴好皮囊里的窮芯子,差點就不知道眼睛該往哪里放了。

    戴維沒來時,公爵的雌君托蘭正坐在天鵝絨緞面椅上與戈林含蓄交談。

    當仆從將會客廳的大門打開時,這位有著祖母綠色眼瞳的美人一抬頭望見了那站在門前的戴維,先是怔了怔,隨后便不可置信般站了起來。

    戴維與他遙遙相望,艾倫斯先做出了反應,站在戴維身側對著托蘭鞠躬:“爸爸。”

    托蘭拋下了戈林,直奔戴維而來,卻又在距離戴維還有兩米遠的距離站住了:“戴維?”

    戴維瞧著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緩了好一陣才接受了,這是生下自己現在這具身體的人,于是就綻放出一個笑容來,自然而流暢地喊出了那聲他無比陌生的親昵稱謂:“爸爸!”

    戴維的笑容里,一半是做戲,一半是笑場。

    為什么會笑場呢,因為實在是太滑稽了。

    戴維只有在占別人便宜的時候,才會用到“爸爸”這個稱呼,而且通常,都是逼著別人喊他。

    其次,這個世界的貴族保養的實在是太好了,托蘭應該是四十多歲的年紀,但是他臉上一點風霜痕跡都不見,乍一看最多三十,看著就跟戴維的哥哥一樣。

    喊一個跟自己哥哥差不多的人叫爸爸,簡直是瞎胡鬧。

    瞎胡鬧也得把戲做足,戴維緊跟兩步上前去,牽起托蘭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吻了吻,深情款款地說:“我回家來了。”

    托蘭伸出手臂去給了戴維一個緊緊的擁抱,喃喃地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就是這個擁抱,讓戴維湊近嗅到了他身上鳶尾花香混合著某種莓果味信息素的味道,那種明亮溫暖的氣味,瞬間擊中了戴維的心。

    他腦海中有關于這位極光閃蝶雌蟲的記憶片段紛至沓來,使戴維出現了那么一絲片刻的恍惚失神。

    這是,生下他的人。

    戴維混混沌沌地莫名想到了這件事,懷著一種很奇妙又古怪的心情結束了與托蘭的擁抱。

    托蘭擁抱完戴維之后,拉著戴維,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長高了,結實了,是個成熟的大人了……”

    打量完戴維,就去伸手拉艾倫斯,把艾倫斯也仔細地看過之后,牽著他們兩個的手握到一塊,顯出了一種不符合他外貌的慈祥神態來,像個張羅著給小輩介紹對象的家長一樣:“見到你們兩個都回來,這真是我這兩年多,最高興的事了。”

    身邊的戈林提醒:“爸爸,還有父親大人呢,讓弟弟他們也去給父親大人看看。”

    戈林這一提醒,戴維明顯察覺到托蘭的神色黯淡了些,他垂下眸子來,向戴維艾倫斯示意:“是,你父親也想你們了,去看看他吧。”

    公爵大人奧斯汀本人,其實就在這間會客廳里,但剛才要不是托蘭這么一提醒,戴維還真沒注意到。

    這一屋子的東西,花團錦簇地太吵了,眼睛連活物都根本看不過來,更何況是半死不活的物件。

    戴維的雄父奧斯汀公爵就是個半死不活的,他始終就坐在輪椅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

    戴維走了幾步上前去,站在公爵大人的面前,近距離地觀察了一番他老人家。

    托蘭不顯老,奧斯汀公爵比托蘭年長十歲,頭發已經是花白,但是皺紋并不多。那副輪廓非常明顯,就是戴維與凱森他們兄弟三人輪廓的底版,他們就是在這副輪廓上各自發揮的。

    底版已經經久了年歲,但依稀還能分辨出來,年輕時也是個英俊神武的人物。

    戴維摘下帽子,微微鞠躬態度恭敬地喊了一聲:“父親大人。”

    沒有回應。

    奧斯汀公爵那雙深灰色的瞳子里的光是死的,他看見了戴維,卻絲毫不為所動。

    托蘭走過來向戴維解釋:“你父親,很久之前就這樣了,有時候清醒,有時候糊涂的。清醒的時候還會理人,糊涂了,就誰也不認識,天天坐著發呆。”

    托蘭緩緩走入了奧斯汀公爵的視線范圍之內,奧斯汀公爵眨眨眼,居然露出了一個笑容來,對著托蘭伸出手去:“啊……”

    托蘭并不理睬他,扭過臉來親熱地招呼戴維:“你父親現在也見過了,跟我到后面來,我給你準備了好多東西。”

    戴維原身雙親的感情,一直都是一個比較復雜的存在,戴維并不往深了去想,只是淺淺地笑著答應:“好。”

    轉過身來囑咐艾倫斯:“我要跟著爸爸去后面一趟,你在前面,先和戈林聊聊天,我馬上回來。”

    艾倫斯有些緊張地點了下頭表示明白,戴維轉身要走,艾倫斯卻扯住了戴維的衣角,想叮囑提醒些什么。

    托蘭對艾倫斯的態度始終都是友好且慈愛地,他誤以為艾倫斯是不舍,便寬慰他:“我就借用他一小會,很快就還給你。”

    艾倫斯不好再說什么,只好對戴維說:“有事,就馬上叫我。”

    戴維笑著點點頭,臨跟著托蘭去后方前,還特地揚了揚帽子,告知了一聲輪椅上的老爺子:“父親大人再見。”

    托蘭給予了戴維一種奇妙的心理感受,但是這位公爵大人卻沒有。

    他們蟲類自然時期本就是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原身也是對生他的雌父感情更深厚,所以戴維這聲告別,更多的是戲謔。

    老公爵可不在乎戴維是不是真拿他當父親,他根本就連戴維都認不出來的,他遲鈍又糊涂的世界里,只剩下他雌君托蘭這么一個清晰的存在。

    他剛才歡歡喜喜地伸手去要托蘭抱抱,托蘭視若無睹,現在還轉身走了。

    公爵大人沮喪極了,眼睛跟著托蘭轉,腦袋隨著眼睛轉,直到看著托蘭領著另一個雄蟲走進了后室,再也看不見,他像個小孩一樣,坐在輪椅上垂頭喪氣地掉眼淚。

    身邊的仆從護工趕忙去哄,留在會客廳的戈林與艾倫斯全都看著老公爵的癡呆模樣不知所措。

    他們兩個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同一個問題:

    若干年之后,等他們的配偶歲數大了,不會也癡呆吧?

    戈林是無所謂的,喬伊就算癡呆了也不用他伺候,他現在跟丈夫就已經差不多是各過各的了,喬伊癡呆了也不耽誤他繼續做養尊處優的雌君先生。

    于是這絲擔憂,只是在他的心頭上一晃,一晃就不見了。

    艾倫斯這邊就不一樣了,他一想到戴維有一天可能也會變成一個頭發花白癡癡呆呆的小老頭,心里頓時就難過極了。

    正當艾倫斯在暗自計劃,要帶著癡呆的戴維去哪里尋醫問藥的時候,戈林問他:“我想去陽臺那里透透氣,要一起嗎?”

    戈林望了一眼輪椅上的老公爵:“我們都沒有照顧病人的經驗,幫不上什么忙的,去陽臺那里抽支煙,來不來?”

    艾倫斯此刻的心態,是異常復雜的:對戈林真實身份的猜測,對戴維與托蘭接觸的擔憂,對未來的隱愁……種種紛亂思緒,糾葛在一起了。

    艾倫斯猶豫了片刻,還是接受了戈林的邀請,他們一同起身,來到了公爵大人家的陽臺。

    公爵大人會客廳的陽臺非常大,就在這通風透氣的陽臺上,專門開設了一間抽煙室。

    戈林來羅敏特宮的次數多,早就輕車熟路,進到吸煙室里一落座,侍候的仆從就立刻捧上了羅列著不同種類的香煙展示盒子供他挑選。

    香煙盒子里鋪著紅絲絨,戈林瓷白的指尖在一根根纖細修長的煙卷上滑過,最后選中了一根煙蒂上綴著藍標的煙,他轉頭向艾倫斯推薦:“這是我最喜歡的牌子最近新出的一款,有一種水果香氣,完全沒有煙臭味,你也可以試試。”

    艾倫斯最近一直對果香味敏感,便委婉拒絕了,只選了一支自己以前常抽的類型。

    被拒絕的戈林并不惱,將手里挑中的煙遞給仆從,仆從小心地把煙卷裝進煙濾嘴里,點燃了,送到戈林面前。

    戈林接過煙,紅唇微啟,含了進去,煙卷末梢的紅色火光閃了閃,戈林慵懶地靠在藤椅上,吐出了一縷白煙。

    艾倫斯坐在他對面抽煙,吸了一口,不對口味,沒心情繼續吸了,就拿在手里,放任它默默燃燒。

    艾倫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戈林的身上。

    戈林也是個美貌的雌蟲,雖然比不過莫里,但是別有一番風情。

    他注意到,戈林指尖夾著煙卷,時不時地就要往桌上的水晶煙灰缸里彈一彈煙灰,動作優雅又俏皮。

    艾倫斯看得出神了,他默默地想著,戈林是個可愛的雌蟲……但他有間諜嫌疑。

    作為一個曾經的軍人,他無法容忍這樣的存在潛伏進他的身邊,竊取情報,意圖對他的聯盟不利。

    艾倫斯身上的責任感驅使著他,得做點什么,為了聯盟,為了人民。

    但他能做什么呢,他一下子想不起來,所以就不言不語地,默默地思考。

    艾倫斯的目光當然逃不過戈林的眼睛,艾倫斯在觀察他,從一開始進來這里他就意識到了。

    戈林不動聲色地,抽完了一整支煙,在仆從的服侍下漱了漱口,除掉口中的煙味。

    之后,他就開門見山地望向艾倫斯:“為什么總是盯著我看?”

    艾倫斯回過神來,把手中燒燃了大半的煙摁滅在煙灰缸里,不慌不忙地也扭過頭去漱干凈口中的煙味,最后才像慢了兩拍一樣回復他:“有嗎?”

    戈林笑了,那笑容就好似一朵玫瑰綻放:“當然,不然我為什么要問你呢?”

    艾倫斯不慌不忙地解釋:“我退役之后,心理健康狀態就不是很穩定,有時候會不自覺發呆,請不要介意。”

    戈林笑著搖頭:“我當然不介意,我只是感到了一絲不安。”

    艾倫斯看著他,也勾出一個笑容來,像是很抱歉的樣子:“是我讓你感覺到不安嗎?我有在按時看醫生服用藥物控制病情的,影響到你了,不好意思。”

    “和你的病情無關。”戈林話說了一半,卻忽然探起身子在桌子的另一邊湊了過來,“我的不安來自于,我懷疑你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第139章 第 139 章

    艾倫斯臉上神色不變, 但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擔心自己會因為緊張而呼吸急促,被戈林察覺到。

    但是戈林身上的玫瑰花香味太濃郁, 哪怕艾倫斯就算不呼吸也直往他的信息素感受器中鉆,這香味就像戈林的無形武器, 意在瓦解掉艾倫斯的內心防線。

    戈林隔著桌子,靠近了過來, 笑意盈盈地將溫熱的氣息呵在了艾倫斯的臉上:“你是不是……發現我涂了口紅?”

    艾倫斯的神經原本都已經緊繃了,戈林突如其來的一句話, 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啊?”艾倫斯的注意力這才轉移到了戈林的嘴唇上,那張潤澤鮮紅的唇,好像確實是涂了一層東西在上面。

    戈林咯咯地笑起來,對著艾倫斯眨眨眼:“剛才我趁你不注意涂上去的,這個顏色好不好看?”

    艾倫斯心臟落回原地, 他仔細觀察了一番戈林色彩鮮艷的唇:“挺好看的。”

    戈林被艾倫斯夸獎后, 心滿意足地坐了回去,小聲向艾倫斯抱怨起了自己的配偶喬伊:

    “喬伊這家伙, 自己傷心,就見不得別人高興。非讓我打扮成這樣, 口紅都不讓我涂, 氣死我了, 我就涂, 怎么著。難不成我穿一身喪,凱森就能活過來了?”

    “我一個做雌君的, 才見過他弟弟幾回, 跟陌生人沒區別,我才不傷心呢。”

    原來戈林與喬伊的感情沒有外界說的那么好, 艾倫斯這樣想著。

    戈林抱怨完,就從自己那只名貴又漂亮的手袋里摸出了那支口紅:“這個顏色很漂亮,你要不要涂一下?”

    艾倫斯下意識地搖搖頭。

    他們這個世界里,只有一些從事演藝工作的群體才有化妝的需要,戈林據說結婚之前是個話劇演員,所以保留了這種習慣。

    戈林這次可沒有管艾倫斯拒不拒絕,他直接手中攥著口紅來到了艾倫斯身旁,擰開口紅蓋子,彎下腰去就要親手幫艾倫斯涂。

    “我……我不要……”看見戈林的舉動,艾倫斯的身體往后躲了一下。

    戈林饒有耐心地勸誘著艾倫斯:“你試一次就會愛上的,這么漂亮的嘴巴,多適合接吻吶。你涂上這個,你們家戴維會忍不住地要親你~”

    艾倫斯害臊了,但是因為坐在椅子上,躲無可躲,別開臉去被戈林笑呵呵地捏著下巴給轉了過來。

    “不要害羞~”戈林輕柔地將那絲滑的潤紅膏體在艾倫斯的唇上薄薄地涂了一層,小心地用指尖蹭掉涂過了唇線的一點,抿著自己的唇給艾倫斯示范,“你這樣,抿一下,就均勻了。”

    艾倫斯茫然地照做了,戈林看著他笨拙的動作,自己后退一步笑著說:“你這樣,一會見到戴維,他要是不親你,你就來找我。”

    艾倫斯低下頭去,恨不得把自己紅彤彤的嘴唇給藏起來,戈林笑呵呵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你是個非常有魅力的雌蟲,不要掩飾自己的魅力,去釋放它,把你的雄蟲迷的神魂顛倒。”

    “不……不是……”艾倫斯無措地搖著頭,但自己也不確定是在否認什么,他還沒有把戈林看透,不想這么快在戈林這里暴露太多的信息。

    戈林神態輕松地把口紅放回手袋里:“我原來是當演員的,后來又在這個交際圈里混,真真假假的關系見得多了,你們是真好還是假好,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你們是合法的,感情好天經地義,不用遮遮掩掩,大大方方表露,對戴維的名聲也是有好處的。”

    艾倫斯陷入了窘迫之中,他感覺自己都快要被戈林給洗腦了。

    他果然還是太青澀了,完全招架不住這位在交際場上混熟了的花蝴蝶,這種人精還是得讓戴維來對付。

    艾倫斯這里想到了戴維,思緒不由自主地就向戴維那方滑過去了,戴維被托蘭叫過去,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么情況。

    回到戴維這一邊,他從善如流地跟隨著托蘭來到了會客廳后面的一間屋子里,門打開來,他發現托蘭似乎是把自己領到了一個衣帽間里來了。

    滿屋子里,沒別的東西,林林總總掛滿了各式成衣,架子上琳瑯滿目各種款式的皮鞋領帶和禮帽。

    那衣服的種類的也多,從晨袍到家居服休閑裝襯衫西裝燕尾服,一應俱全,簡直就是在自家屋子里開了個服裝店,只是賣的都是一個碼的衣裳。

    這情景,都把戴維給看糊涂了。

    “爸爸,您這是……”戴維笑著向托蘭詢問。

    托蘭隨手拿起一件西裝,就往戴維身上比劃:“你不在家里,爸爸想你,就每個月都找宮廷的裁縫來給你做幾套衣服,你可算是回來了,我這都攢了一屋子了。”

    托蘭拿著手里的西裝對照著戴維的真人一打量,頓時就笑了,袖子短了半截。托蘭放下手中那件,又拿起一件來,還是小一碼。

    “爸爸糊涂了,還以為你是十七八歲,給你做衣服,全做的兩年前的碼……哎呀我這個腦子,這怎么辦,這么多好衣裳,你都穿不了啦!”

    托蘭笑著懊惱起來,似乎是猛然間意識到了孩子長大這件事。

    戴維瞧著他,不知不覺間,就開始覺得托蘭親切有趣起來,他略一思索,給托蘭提建議:“艾倫斯的尺碼比我小兩號,我感覺他應該能穿,不如就送給艾倫斯。”

    托蘭把手中的衣裳交給了仆從,猶豫不決:“我這眼光都是上了年紀的,自家兒子不嫌棄,艾倫斯年輕,他能看得上嗎?”

    戴維:“他會喜歡的。”

    托蘭考慮了一番,還是搖搖頭:“不好,哪有拿自己不要的東西轉手送人的,這樣就好像是在說艾倫斯配不上好東西,不能這樣。做幾套衣裳也花費不了多少,我過兩天派人進皇宮里請裁縫來,給你們現場量了尺寸重做就是了。”

    戴維想想覺得托蘭說的也有道理,但是:“爸爸,那這些穿不了的衣服怎么辦?不就浪費了?”

    托蘭像是聽到了什么稀罕事一樣,訝然一笑:“戴維,你竟然會說出擔心浪費這種話來,咱們家原來最大的浪費大王不就是你?”

    戴維猛然意識到了他與貴族少爺消費觀的不同之處,立刻笑開:“爸爸,別說這種話了,我已經長大了。”

    他又斂起笑容來,神態認真地說:“我們一家子住在布萊爾星球上,什么資源都是有限的,這兩年,我都節儉成習慣了。”

    “這些穿不下的衣服,可以送給傭人,他們或者自己穿,或者拿去賣了,都算是做了好事,比浪費了強,您說是不是爸爸?”

    托蘭靜靜地注視著戴維,許久都沒有說話。

    他的戴維,確實是長大了,開始懂得體恤仆從,節儉過日子了。這小家伙,在那荒星上,不曉得吃了多少苦……

    托蘭心痛起來,他又重新拉起了戴維的手,發現了戴維戴在左手上的婚戒寶石只是一塊普通的歐泊,另一只手的腕子上拴著一條紅繩穿的貝殼手串。

    連塊像樣的手表都沒有,他的寶貝,竟然過這么清貧的日子。

    托蘭拍拍戴維的手,給他做了擔保:“凱森沒了,原來屬于他的那份,現在得重新分配。你父親不行了,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很多事都是爸爸說了算,喬伊要是還做得像上次一樣絕,爸爸第一個饒不了他。”

    “最起碼,凱森商會會長的位子得是你的,名下的公司銀行,還有股票,爸爸盡全力幫你爭。”

    托蘭非常愛戴維,時常會有種愛到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感覺。

    在戴維還是個小小幼童的時候,托蘭是個年輕的有些神經質,同時極度缺乏安全感的爸爸。他愿意把一切的好東西,都給他的寶貝。

    他的寶貝戴維,托蘭怎么能不愛他,戴維可是他唯一活下來的兒子。

    戴維望著托蘭的樣子,不自覺地就笑了。

    這對話,這情狀,倒還真有幾分電視劇里演的,惡毒小媽領著小兒子跟原配爭家產的味道了。

    旁觀者看來確實狗血,但是戴維現在代入的是小媽的兒子。

    他活了兩輩子,還是頭一回有人替他謀劃。

    戴維的內心,既不安,又享受。

    大約媽媽對待兒子,都是這樣的吧。

    在戴維的整個童年時代里,他曾不止一次地幻想過自己媽媽的樣子。沒曾想,重新活過一回,還真有了個媽。

    愿望好像實現了,卻又有點不一樣,這是個男媽媽。

    能有個媽就不錯了,戴維沒有那種挑挑揀揀的壞毛病,愉快地接納了這段親子關系。

    他笑吟吟地對托蘭說:“爸爸,不用您操心,該是咱們的,我不會讓它落到別人手里。”畢竟,他可不是原來那個戴維。

    戴維與托蘭相處得相當愉快,時間不知不覺地就過去了,一轉眼到了傍晚,托蘭在羅敏特宮里,留了三個小輩共進晚餐。

    這餐飯,吃得賓主盡歡,整個飯桌上,不光有戴維在活躍氣氛,戈林也是個熱場子的高手,他們兩個一唱一和地,逗得艾倫斯都沒忍住多喝了兩杯。

    用過飯后,艾倫斯的酒勁上來了,戴維要帶著艾倫斯回他們自家的寓所,托蘭這才不得不依依不舍地送別了戴維他們。

    當時,戴維正摟著艾倫斯往外走,身后的戈林還在與托蘭聊著天。

    艾倫斯臉上潮紅著,對著戴維癡癡地笑,還沒等走出廳室,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仆從的通報:“先生們,戴維少爺,喬伊少爺回來了。”

    幾乎是同時的,戴維的系統界面彈出來一條消息提醒。

    戴維漫不經心地一點開,系統君播報:

    【系統溫馨提示,本文男主喬伊·貝斯特上線,請宿主做好心理準備。】

    第140章 第 140 章

    原主戴維的大哥喬伊是原文中的男主。

    戴維在接收到這個信息的第一時間, 腦袋瞬間宕機了一下。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懷里的艾倫斯,艾倫斯無知無覺,酒意微醺, 正一派天真爛漫地望著自己笑。

    這里的男主的意思是,在原來的故事情節安排里面, 他和艾倫斯是一對?!

    大哥跟他死去炮灰弟弟的老婆!

    戴維心情復雜。

    站在戴維后方不遠處的戈林,原本正趣味盎然地和托蘭聊著天, 一聽見仆從來通報喬伊來了,瞬間翻了個白眼, 從手袋里抽出一張紙巾,蹭掉了飯后剛補好的口紅。

    托蘭對這個把他的寶貝發配去荒星的繼子,豈止是厭惡,連面都不想見。通報的人話音剛落下,他這邊就扶著太陽穴往身旁的仆從懷里一靠:“酒喝得有點上頭, 我先進去歇著了, 有空再來玩。”

    戴維就這樣站在原處,扶著艾倫斯, 與戈林一起,送走了托蘭, 迎來了喬伊。

    喬伊是在仆從秘書保鏢的簇擁下回來的, 一回到羅敏特宮就直奔公爵的會客廳而來, 戴維他們剛用過晚餐, 正好全都在此處。

    避看來是避不開了,戴維手上微微用了點勁箍住艾倫斯的腰, 盯著那扇門被開啟, 屬于喬伊的黑色身影出現在門外。

    戈林率先做出了反應,他越過戴維與艾倫斯, 直奔向喬伊,最大程度地發揮了他的演技:“喬伊,我的雄主,達令,你可算回來了~人家好想你哦,吃晚餐了沒有呀?”

    人前,喬伊沒有拒絕他虛情假意的雌君,放任他挽住自己的手臂,依偎在自己身旁。但他也沒有給戈林太多眼神,徑直快步走進了會客廳。

    喬伊走近了,戴維這才有機會看清他的模樣。

    喬伊頎長的身軀,漆黑的西裝套在他的身上,像給他穿戴了一身濃稠的夜色,愈發顯得他皮膚蒼白,五官凌厲了。

    喬伊、凱森與戴維,兄弟三個是同一個雄父,因此身高體態臉型輪廓俱是大差不差的;他們的雌父血脈,是在他們各自的五官雕琢上發揮了作用。

    不同的雌父,起到了不同的潤色效果。

    戴維對老公爵與原配所做的第一幅手筆的評價是,好一副薄情的長相。

    長子與三子的樣貌都是偏于濃墨重彩式的,也難怪當初的凱森夾在當中不出眾。

    喬伊走進會客廳來,無可避免地,就跟戴維打了個照面。

    戴維微微一低頭,算是表達敬意:“大哥。”

    喬伊遞過來的目光是冷淡的,但是礙于情面,還是略點了點頭。

    回應完戴維,喬伊的目光順勢就滑到了戴維懷中的艾倫斯身上,戴維本能地用手護住了艾倫斯。

    喬伊應該是因為凱森過世,太過悲傷,在教堂里陪伴了凱森的尸身整整一天,情緒被透支得厲害了,他現在看任何人,目光都是冷淡的。

    但是戴維此刻就像是一只盤踞在領地上的斗獸,時刻警惕著外者進犯,所以任何風吹草動,都會撩撥到他的神經。

    喬伊看艾倫斯一眼,都令戴維感覺到了冒犯。

    感受到威脅的戴維,伸出手去撫摸著艾倫斯的頭發,柔聲告訴他:“艾倫斯,喬伊來了。”

    艾倫斯眨眨眼:“喬伊……誰是喬伊?”

    戴維笑著說:“喬伊就是大哥呀,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來,和大哥打個招呼。”

    艾倫斯在戴維的引導下,將目光投向了喬伊,規規矩矩地低下頭:“大哥好。”

    戴維從旁解釋:“艾倫斯剛才吃飯時貪杯,多喝了點酒,現在正迷糊著,誰都不認識了,只認得我,讓大哥見笑了。”

    艾倫斯面頰紅潤,神態迷蒙,確實像是喝了酒的。

    戴維當著喬伊的面親昵地跟艾倫斯蹭了蹭臉:“真乖。”

    什么都不知道的艾倫斯,得了戴維的夸獎,笑呵呵地膽子也大了起來,摟著戴維在他臉上響亮地啵了一口。

    這場景看的旁邊的戈林眉開眼笑地酸了他們一句:“哎呦~公共場合呢,注意點,回家再親。”

    喬伊拉著戈林一言不發地與他們錯身而過。

    喬伊選擇忽略戴維與艾倫斯,直接來到老公爵的面前,彎下腰去和癡呆的老公爵打招呼:“父親大人。”

    心情莫名開始轉好的戴維又開口提醒了喬伊一遍自己的存在感:“大哥,我們就先回去了,明天見。”

    明天就是凱森的葬禮了。

    戴維說完,不等喬伊回答,直接摟著艾倫斯就走,喬伊迅速轉身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惱恨地看了半天,終于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戴維一邊往外走,他那個愛看熱鬧的系統君興奮地給戴維播報:

    【宿主宿主,您的存活值掉了三十個呢!】

    【男主的怒氣值已經飚到九十啦,您別看他一副面癱樣,您現在氣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呢!】

    戴維:“看把你高興的,盼著我死是不是?”

    系統君笑著回答:【哎呦,怎么會呢~】

    喬伊剛死了親兄弟,這時正難過著,戴維在這跟他貼臉開大秀恩愛,這事辦的委實不道德,所以存活值掉了戴維也并不記恨,覺得是應得的。

    但是戴維也有自己的邏輯自洽,他喬伊一個做大哥的,覬覦他弟弟的人,這事就道德了嗎?恐怕不見得,如此,戴維毫無心理負擔。

    戴維帶著艾倫斯乘車回到了他們在首都星的寓所,克萊爾與蓋文一早就候在了這里,他們已經用過晚飯,回來就只有就寢這一樁事。

    浴室里,仆從已經給放好了洗澡水,浴池空間開闊,戴維抱著艾倫斯下水一起泡澡。

    只靠艾倫斯自己對酒精的代謝,這酒怕是今天晚上都醒不過來。

    戴維覺得他這樣迷迷糊糊地讓干嘛就干嘛挺可愛,但是又擔心他第二天起來會難受,所以一回來就讓克萊爾把醒酒湯燉上了,打算洗完澡后喂給艾倫斯喝下去。

    浴池里水汽氤氳的,毛孔都給蒸開了,艾倫斯全身白里透紅地,靠在戴維的胸口上,舒舒服服地泡著澡。

    戴維卻是個心里藏著心事的,他輕聲喚了一句:“艾倫斯?”

    “嗯?”艾倫斯的尾音向后拖了,疑惑語氣被萌萌地拖開來。

    戴維聽著這聲音就笑了:“艾倫斯,你覺得,喬伊怎么樣?”

    艾倫斯沉默了好一會,問戴維:“喬伊……誰啊?”

    又忘了,戴維提醒他:“喬伊就是我大哥呀,來之前剛見過的,就那個穿的黑黑的男的。”

    艾倫斯好像有了點印象,點點頭:“哦,是大哥呀。”

    戴維吻著艾倫斯的耳垂問:“艾倫斯喜歡他嗎?”

    艾倫斯想也不想:“不喜歡,他長得太兇了。”

    戴維:“那我長得兇不兇?”

    艾倫斯轉過身來,捧著戴維的臉仔細端詳后回答:“你要是不笑,其實也有一點兇。”

    戴維板起臉來,假裝出兇惡的樣子去嚇唬艾倫斯,艾倫斯笑著就把他推開了。戴維拍著水花淋他:“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艾倫斯毫不客氣地拍了回去,他們兩個在水里嬉鬧了一會,大病初愈的艾倫斯很快就體力不支,又靠回戴維身上待著不動來休息。

    戴維不再提喬伊,這次將話題引到了戈林身上:“我不在的時候,你和戈林聊什么了?”

    艾倫斯這才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他轉過身來,一本正經地對戴維說:“戈林騙我,他果然很壞,他說你回來肯定會親我,結果并沒有。他欺騙了我,我忘記找他算賬了。”

    戴維不解迷惘起來:“我沒親你嗎?……他為什么要這樣說,你們做了什么奇怪的賭局?”

    艾倫斯向戴維告狀:“他給我涂了口紅。”

    戴維回想起了他在后面,跟托蘭回到會客廳的時候,艾倫斯與戈林,小嘴全都紅嘟嘟的。

    戴維抖著肩膀笑起來:“我當時嚇得都沒敢問你,我以為你跟戈林趁我們不在,組團去吃小孩了。”

    艾倫斯傷懷起來:“不好看啊?”

    戴維立馬哄著他:“好看!你要是喜歡涂,過兩天帶著克萊爾他們去商場逛逛,多買幾支,回來換著天天涂。”

    艾倫斯搖搖頭:“沒用的東西,我不要那玩意。”

    戈林信誓旦旦給他做保證,結果涂完戴維也沒親他,一點用都沒有,再也不涂了!

    戴維與艾倫斯泡完了澡,艾倫斯回臥室的床上躺下來,直接脫了浴袍,順手丟下床,暈暈乎乎地等著戴維給他擦藥。

    這會艾倫斯還有些意識,戴維逗他,他也還搭話。

    戴維:“你的傷口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現在看著又可愛又漂亮。”

    艾倫斯喝多了索性就忘了羞恥:“喜歡嗎?”

    戴維很誠實:“喜歡。”

    艾倫斯使壞:“那你親親它。”

    戴維低下頭去就要親,艾倫斯嚇得趕緊把膝蓋合攏,正好夾住了甲殼蟲的腦袋。

    經過一番推搡,終于還是真的親了一下,蜻蜓點水一樣,只是稍微碰了碰,艾倫斯這時才像是知道害羞了,用手蒙住了眼睛。

    鬧完了,還是要擦藥的,戴維用棉棒沾了藥膏,細細地在艾倫斯的創口上涂抹均勻。

    一切完成之后,戴維雙手撐著床,膝蓋也跪上去,像個四肢爬行的獸一樣貼過來。嘴唇沿著蝴蝶的肚臍一路往上,最后落在了艾倫斯的脖頸處。

    “艾倫斯,我們商量件事情吧……”戴維似是有些情動了,“我們生個寶寶好不好?”

    “艾倫斯?……”艾倫斯半天沒有回答,戴維以為他是不愿意,抬起頭來拉開艾倫斯蓋在眼睛上的手一看,艾倫斯早就已經無牽無掛地睡了過去。

    睡著了……那剛才戴維跟他說的話他聽見沒有?

    戴維晃了晃他:“艾倫斯,醒酒湯還沒喝呢。”

    沒有反應,倒是呼吸聲響得均勻。

    戴維泄了氣,翻身在艾倫斯身旁躺下來,拉過被子,蓋住他和艾倫斯兩個的身體。

    戴維調整好呼吸,把系統召喚了出來:“作為你的宿主,一個穿書人,我現在命令你,請將原書的所有情節,一字不差,原原本本地告知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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