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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貓鼠游戲

    等達達利亞追出去之時,六月已經沒影了,尋了幾圈都不見人。

    以她的腳力,一時是跑不了太遠的,大概又躲著他了吧。

    假如再追下去,恐怕她能躲一晚上。

    正因了解她,達達利亞才就此作罷,回去了。

    這時六月才從另一戶人家的院子溜出來,大大松了一口氣。

    雖說好了不用送,但她就猜到達達利亞一定會追出來。所以就找了隱秘的地方先躲著,結果他就真的來了,還搜尋了那么久,蹲到她腳麻。

    不能讓達達利亞知道她現在住在哪里,要是知道了,他肯定又說去找她玩什么的。

    若被潘塔羅涅大人發現,給父親打小報告那就慘了,因為父親向來不喜歡她跟達達利亞有往來。

    再等了小會兒,六月見人不在了,才放心走出來,趕到小鎮的車站坐上了末班車。

    ……

    第二天清晨,潘塔羅涅早早起來。

    今日是正式覲見女皇的日子,潘塔羅涅的穿著比平日里的更正式,外面穿的是愚人眾統一的工作服——領口縫了黑色獸皮毛的寬大白外套。

    這身衣裳設計各方面都比普通的正式服更有魅力,版型與他挺拔修長的身材相得益彰。

    然而六月還在賴床,潘塔羅涅直接去她房間叫醒她,說有要事要辦。

    天還蒙蒙亮,六月不知醒來,直到有人叫了她還在抱著鯨魚布偶蜷曲著身子,好幾分鐘才迷迷糊糊地起床收拾。

    潘塔羅涅下廚準備了早餐,是兩碗熱騰騰,普普通通的清水蔥油面。

    有錢人都最喜歡那種,熬了七十種肉湯煮出來的面,這碗面倒不像是「富人」愛吃的。

    然而六月洗漱完下樓,就在餐桌看到潘塔羅涅在吃蔥油面了。

    她還沒見過潘塔羅涅親自下廚呢,今天是來不及叫外賣嗎?

    基本上她在這里吃的飯菜,都是潘塔羅涅讓主城區那邊的大飯店廚師做好,送來熱一熱就可以。

    他今天,太不正常。

    六月看著那碗蔥油面,尋思著該從何處下口。

    “不愛吃嗎?再盯著就涼了。”見六月遲遲不動筷,潘塔羅涅提醒了句說。

    六月拿起叉子,猶豫一會兒,又放下,又拿起了一雙筷子。

    筷子她還是駕馭不了,便笑笑說:“我要用筷子嗎?不用筷子的話,有點不尊重蔥油面吧。”

    “簡簡單單的食物而已,溫飽即可,不必講究用什么餐具。”潘塔羅涅特地夾起面條,示范了一遍。

    她跟著學,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夾了幾遍,都沒成功,最后還是用老辦法,并攏兩根筷子,把面條卷在上面吃。

    潘塔羅涅看著,臉色一沉:“我小時候也像你這么吃,厚厚的一團只往嘴里塞,食不甘味,吃了這頓生怕沒下頓。”

    六月怔住,放下筷子。

    潘塔羅涅大人提起小時候的事,這算不算在跟她談心?

    之前她還問過他小時候有什么未能實現的愿望,他都閉口不提,今天這是怎么了?是因準備例會而緊張嗎?

    作為助理,同時也要是一位合格的傾聽者,必要時,必須時刻注意傾聽上司的訴求。

    不如趁此機會拿到他的愿望吧。六月如此想,便試探性地引導:“潘塔羅涅大人,原來你小時候過的比我還苦,我至少是能吃飽的。”

    “這話的意思是在同情我?”

    忽然,潘塔羅涅的臉色陰冷了下來,冷到了冰點。

    他自然清楚六月是至冬的大貴族出生,從小不愁吃穿,即便流浪時也有不少人收養過她,同情過她,給她食物和衣裳。

    對比同是孤兒,潘塔羅涅不僅要保證自己的溫飽,還要保證弟弟妹妹的溫飽,甚至小小年紀就要面對去世父母所留下來的巨額債務,并且定期償還。

    他那時也才十三四歲,只能做著最底層的工作,每天打好幾份工都不夠償還因利息而越滾越高的欠債。

    有一日債主上門討債,找不到他人,就殘忍地把他在家里的弟弟妹妹關在陰冷的地窖里。

    等他過幾天后回家,才發現,弟弟妹妹已經被活活餓死了。

    從那天開始,潘塔羅涅的心變得扭曲,他的眼里只有無盡的金錢和權力,以及所有他想得到的東西。

    六月不知道潘塔羅涅曾經的經歷,以她自身的角度出發,吃不飽真的很可憐。

    所以六月認為,他那么關愛她的原因,就是因為有過差不多的經歷,從她身上看見了自己的部分縮影吧?

    突然覺得,她自己也并不是太慘了。

    “沒有,我是覺得遺憾罷了。”六月主動走過去,安慰他說,“童年時只顧著解決饑寒,長大后的追求只有物質上的富足。我想,潘塔羅涅大人肯定有很多童年的缺憾。”

    “我的缺憾早就填滿,現在要什么就有什么。”潘塔羅涅不贊同六月的話。

    過去的就過去了,該報的仇也都報了。

    當年的債主已然被他暗地的操作害得家破人亡,他并沒再留有遺憾。

    往后的一切,是繼續向前的,是施展他“偉業宏途”的道路,不再是那條行走艱難不斷跌倒的泥濘水潭。

    要說現下他真缺了什么,那就是……

    潘塔羅涅看向她,原本暗淡的神情有了些許神采:“我最缺的,是能陪我享受今日這份榮耀和成果的人。”

    如今他最想要的是六月永遠陪著他,代替他所有的家人,來品嘗他親手栽種的累累果實。

    時至今日六月總算悟出來了,潘塔羅涅是表面的富足,內心精神的空虛。

    “潘塔羅涅大人,你的愿望,就是想要有人陪伴嗎?”六月問。

    潘塔羅涅看著她的眼神逐漸變得曖昧:“沒錯,那你是什么想法?你愿意嗎?”

    他伸出手,右手掌貼上了六月左邊的臉頰。

    六月往后挪動了兩步,看不出情緒。

    “你放心,在合同期滿和債務還清之前,我會陪著你的。”

    她會堅守三年的勞務關系合同期。

    假如只是陪伴就能夠實現他的一個愿望,其實也不難,三年時間應該夠了。

    潘塔羅涅停在半空的手一時失去依托,頓了片刻后便才收回來,裝著若無其事地起身說:“吃完這碗面就出發吧,快到時間了。”

    隨后他便去準備收拾,獨留六月在餐廳。

    六月摸著自己的臉,有點不可思議。

    之前她并不排斥任何人撫摸她的臉,只是最近漸漸懂了點人類男女間的感情,在這方面比以往更加注重了些。

    不管了,潘塔羅涅應該不會那么小氣。

    ……

    冬宮之外,白雪皚皚。

    冰女皇的冬宮,比起楓丹水神的沫芒宮還要更加氣派,建筑風格各有不同,但冬宮的建得更高,頂層的尖塔直入云霄,沒有盡頭——也可能是雪下太大,看不見天空的緣故。

    廣場兩旁是兩條冰河,女皇的冰雕就在廣場的中央,聳立在用冰塊搭建的平臺上。

    六月佇立于冬宮的廣場,不由感嘆,在這里辦公的都是什么樣厲害的人物。

    “在側面的宮殿走廊后,有臨時的會客休息室,你在那里等我,待會兒出來跟我到北國銀行總部。”

    潘塔羅涅將六月帶到宮殿外的廣場后,就不讓她繼續跟著了。

    不經批準,冬宮主殿不準無關人員進入,六月只能在別處等他。

    “好的。”六月乖巧點頭。

    潘塔羅涅朝前方而去,剩下的時間六月可以充分自由安排,但她還是站在女皇的冰雕下,不知在等著誰。

    四處無遮擋的廣場吹來冷風,六月把兜帽蓋頭上裹得嚴嚴實實。

    這時從正面走來一個身材矮小的老人家,與六月對視了眼。

    “你好,市長大人。”出于禮貌,六月先打招呼。

    上回「公雞」把六月打發出去,還扣了她在愚人眾的考核分。

    現在六月居然還能樂樂大方跟他打招呼,心態可真好。

    “是在等上司?”「公雞」回了一句。

    “……我有任務要聽潘塔羅涅大人安排,所以在此等候。”她老老實實說。

    「公雞」稍稍點頭:“年輕人,好好干,爭取把扣掉的考核分加回來。”

    六月點點頭:“我會的。”

    等「公雞」走沒多遠,被一個大塊頭托著的面與表情的少女也跟著緩緩走來。

    「木偶」:“……”

    六月:“……”

    后面緊接著來的是一只赤著腳的蒙著白色蕾絲眼罩的女孩,她卻不像前兩位那樣冷漠,而是對六月招了招手:“漂亮的小魚,你好呀。”

    六月心頭一緊,小心回應:“你好……”

    啊……這是誰,怎么會直接叫她小魚……?不會看出來什么吧……

    “你看起來好好吃,可以讓我咬你一口嗎?”「少女」指著自己說。

    六月強笑道:“不可以哦。”

    「少女」:“那再會~”

    她哼著歌真奔冬宮。

    是個怪人……六月轉過身看著「少女」輕盈的腳步,不免入了神,她猜測大概那位少女也并非人類。

    六月開始思考等自己身份被拆穿那天,會被抓去做“實驗”的可能性。

    愚人眾真是什么種族都有,大家都那么特別,她應該不算特殊的……

    突然間,她的肩膀多出來了一只黑色皮手套。

    她倏地轉身,凍到發麻的腳跟移動不了,失去重心之際,跌在了堅實而熱烘烘的懷抱中,耳垂貼上了那條熟悉的紅圍巾。

    第62章 易溶于水

    那條圍巾是……

    啊?他怎么還戴著?

    六月抬起頭來看人,果不其然,就是達達利亞那家伙。

    等下開那么正式的會議戴一條紅圍巾,不會顯得突兀嗎?這家伙,總是那么特立獨行。

    “愛莉妮婭小姐,見到我就那么大的反應,我也不是那么可怕吧?”

    達達利亞的那雙湛藍清澈的瞳孔放得很大,近乎是要貼上來。

    就像雨點打在水面上,會把魚兒嚇跑那樣,六月掙扎著退后,摟住她的人也便松開了。

    這畢竟是在女皇冰雕的俯視下,還是在冬宮,對方尚且不敢那么明目張膽。

    “達達利亞,你……你不是要開會嗎?快遲到了還不進去?”六月的眼神飄飄然,有些驚慌地摸著自己手腕上戴的玉鐲。

    她也不清楚自己剛剛要等的人是不是達達利亞。

    但為什么等到了后會有那么一點高興的感覺?

    奇怪,為什么就那么確定他會遲到?她總覺得自己一點都不了解達達利亞,又偏偏總能遇到,真神奇。

    “好,等我出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玩。”

    達達利亞向她發出邀請,等等做完正事就找她去“約會”。

    但是六月所理解的“去玩”就是玩耍,四處逛逛的意思,與達達利亞所認為的“約會”有所出入。

    這不能怪她,因為達達利亞也并未明說,她就沒往這方面想了。

    她知道達達利亞一直很想帶她去老家進行冰釣運動。

    對她而言,釣魚什么的,還是不去為好,何況潘塔羅涅剛才說過有工作交代,她得在休息室等候。

    于是六月馬上拒絕說:“我才不去。”

    達達利亞尷尬地笑笑,他早料到六月會為了躲著他而拒絕。

    但不要緊,只要她不說討厭,那就證明是可以通過死纏爛打的方式讓她同意去的。

    這時達達利亞才注意到,她的左手手腕上,戴上了青蒼色的玉。

    可能是為了特意漏出來被他看到,她左邊的袖子還稍微地卷起來了一層。

    那是當時在璃月的廟會上,達達利亞假意借換假手鐲之名給六月買的,后來說是不吉利就摘下不戴了,然而現在卻又戴上了。

    達達利亞似乎是感覺到了六月的心意,便大膽了起來,握起了她冰冰的手,用雙手捂住,表明他已經看見了她在戴的那個玉鐲子。

    “手怎么那么冰?穿的不夠暖和嗎?”

    達達利亞看著六月穿得厚厚的衣服,倒不像不保暖的樣子,可能女孩子天生體質如此,更要細細呵護,多捂一捂暖才好。

    被人關心著,六月耳根紅了起來:“是手腳冷,但我身體并不冷。”

    眼見著尖塔上的大鐘的指針在滴答滴答地移動,達達利亞不得已放下她的手,把一對黑色皮手套脫下,給她戴上。

    “你先戴著我的手套,這邊風大,別在這里等,我先走了!”他匆忙向冬宮跑去。

    六月低著頭,看那比自己的手還要大一倍的手套,有點無語。

    這合適嗎?確定能行嗎?

    可是……

    她還答應了要等潘塔羅涅出來,所以就算達達利亞開完會出來找她,她也不能跟他走。

    六月把那對不合尺寸的手套脫下,塞進口袋里,心里開始有些郁悶,便不去休息室了,到附近的地方隨意走動走動。

    ………

    冬宮的后方是一座大冰山,冰山之上有漂浮著的一枚類似放大版的釘子。

    六月被這物體吸引了過去,想要湊近點看看。

    那東西看著離她很近,實則很遠,在她往哪兒靠近的時候,周圍的冰霧愈發濃重,開始看不清前路了。

    六月不敢繼續前進,直接原路返回。

    然而越返回越不對勁,原路的景色跟剛才看到的不太一樣,眼前不見冬宮,只見一處結了冰的冰湖,冰湖的前方還是冰山。

    六月無比惆悵,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別走了,跟了你一路,迷路了都不知道。”這時身后傳來了陌生人的聲音。

    六月往后轉身,問:“你是誰呢?”

    那人緩緩走過來,身形和臉龐都清晰了,一頭銀灰色的頭發格外耀眼:“費洛妮希諾娃,那么快就忘了你最親的家人了嗎?”

    六月心中一驚,不斷在腦海里搜索她所認識的“親人”中有哪個是銀灰色頭發的。

    那伊羅!

    是那伊羅家族的!銀灰發是那伊羅家族的顯性特征。

    六月則跟他們不同,她是藍灰漸變的發色。其實在很久以前她還是銀灰色的,只是后來一年比一年藍,現在也基本定了型。

    既然是在至冬,就很難不碰到從前那伊羅家族的人,這點六月早有預感。

    誰知道這人從哪里開始跟蹤她的,反正是不懷好意。

    而且,這個人六月還清楚地記得是誰。

    納薩涅伊,是大舅舅的大兒子,也就是她的表哥。

    以前表哥就經常歧視她是私生子,謾罵她身上流著的是骯臟的血,還帶上一眾兄弟姐妹,帶頭霸凌,意圖要把她逼死。

    遇到這種人,六月當然要假裝不認識。

    “我并不認識你,認錯人了。”六月毫無情緒地表達不清楚,不知道。

    納薩涅伊哼笑一聲:“原來你現在的名字叫愛莉妮婭,到底誰給你起的難聽名字,還做起了愚人眾的走狗。”

    一見面就對人惡言相向,果然是自認為“高貴”的那伊羅家族呀。

    六月不理他,往冰面上繞路走。

    “等等!你給我站住!”納薩涅伊不依不饒追上去,“給我解釋一下,為什么加入愚人眾,你明知是愚人眾害了我們整個家族,你卻還在助紂為虐。”

    什么叫助紂為虐?她可不懂這個詞語,她從來都沒對那伊羅做過壞事。

    “哪里有我的家?我從沒聽過。”六月死不承認“費洛妮希諾娃”這個身份。

    納薩涅伊跨到六月跟前,取出一條項鏈在六月面前搖晃:“這個你總該認得。”

    那是一條雕花項鏈。

    項鏈的主體是藍寶石和祖母綠寶石,各取一半,用精細的鑲嵌技術,鑲嵌在白金浪花設計元素的寶石托中。

    這是請了當時最好的珠寶大家,精心純手工制作而成的項鏈,是能當傳家寶的那種。

    當然不是那伊羅家族的傳家寶,而是爸爸送給媽媽的禮物,在媽媽彌留之際,那條項鏈本來是要給她的,后來才被表哥搶了去。

    盡管是媽媽的遺物,六月還是忍著不去拿。

    總之,她不打算找“爸爸”,項鏈就并不重要了。

    “我也不認得了。”她堅定不認,繼續邁開腳步而走。

    驟然間,面對重重否認的納薩涅伊惱羞成怒,將六月往前推了一下:“你還敢不認!”

    那道推力并不重,卻讓六月的腳步打滑,摔到了前方的薄冰層處。

    她一跌倒,冰層瞬間裂開,完全沒有思考的時間便從冰面墜落至冰水中。

    納薩涅伊大驚失色,像個木頭那樣杵在那兒,這冰水異常平靜,下墜的人連掙扎的跡象都沒有。

    溶,溶化了?!!

    才剛掉下去的,人呢?

    納薩涅伊后退地往回走,毛骨悚然地跑開。

    ……

    冬宮內,會議即將結束,愚人眾統括官正準備進行最后的結束語。

    這時卻有手下要求見「富人」,說是非常緊急的事件。

    “各位失陪,我這邊的員工出了點意外。”「富人」已然等不及最后的結尾總結,向首席執行官說,“統括官大人,請允許我請假。”

    會議的主要內容已經說完,后面不聽也無妨,「丑角」允許了「富人」的臨時退會:“嗯,我準許了。”

    多數時候「富人」都是表現得臨危不亂的狀態,假如是普通的手下出意外,他不會那樣緊張。

    原本就站在「富人」旁邊的「公子」馬上察覺到了不對,同時簡單告假后,就立馬沖了出去。

    「仆人」也是心里不安,跟在「富人」后面對首席執行官說聲失陪,緊追著「富人」的腳步問:“出事的員工是愛莉妮婭?”

    「富人」應了句:“對。”

    「富人」急急忙忙地走出宮殿外,手下迎上去邊走邊說:“潘塔羅涅大人,有人看見愛莉妮婭失足落入冰水后就消失不見了,我們剛派了很多潛水員去找都找不到。”

    “為什么不第一時間通知?”「仆人」聽完后,想殺人的心都有。

    六月一直以來都很乖,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在楓丹頻出事端,送到璃月后平靜了一段時間,結果到至冬又出事了。

    面對正在氣勢洶洶趕去現場的兩位執行官,手下們戰戰兢兢:“很抱歉,我們怕影響執行官們的會議,就試著去找找了,但結果……”

    湖泊的水基本不流動,尋找的范圍是固定的,本該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多叫人下去搜索一周,見不到活人,至少能見到“尸體”。

    前去冰湖打撈的手下,不禁想到“楓丹人溶解于水中”的預言。

    可問題是,愛莉妮婭小姐也并非楓丹人,她是至冬孤兒。

    “到底是誰首先發現她落入冰湖的?”潘塔羅涅仍然保持著理性的思考。

    假如這都找不到,很可能是六月被什么人拐了,而同伙則過來謊稱見人落水,以拖延他們察覺失蹤的時間。

    手下說:“我們也不知道是誰,那個人也是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問什么都說不知道,就說愛莉妮婭掉水里不見了。”

    那時手下本想問詳細點,但被那個人逃掉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們立刻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下水去找,一遍遍確定真的什么都沒有后,才去找潘塔羅涅報告。

    “也許是騙局,潘塔羅涅,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阿蕾奇諾也是這么想的,她也不信活生生的人會突然消失。

    潘塔羅涅也已經想到了是那伊羅家族的人在做的“好事”。

    “與其爭辯原因,不如直接去找,你們真是一點都不擔心她。”

    這時跟來的達達利亞不知何時開了邪眼,不假思索地跳下了冰湖之中。

    第63章 師從深淵的罪人

    開啟了邪眼后,就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且不懼寒冷,相當于身體得到了最大的強化。

    如此一來副作用也很明顯,即使達達利亞知道在每次使用完邪眼后耗盡身體的極限,甚至會縮短壽命,他也會選擇不顧一切地把人找到。

    他多希望最好的結果就如他們所說的那樣,是被什么人聲東擊西,將她帶走了,而不是沉入湖底,或是“溶解”。

    深藍的湖水里,靠近冰層破裂的位置發出淡淡的幽蘭光。

    達達利亞往下潛去,發現是一只斷裂的玉鐲,裂開的兩段左右分散開。

    他撿起來看,正是與六月的是同一只,看那裂痕,似乎是磕碰到冰層后一同掉入水中的。

    這是一種不妙的警告,證明六月的的確確掉水里后消失了。

    也許……還會有那么一種可能……

    跟他十四歲那年一樣,在冰釣時不小心失足掉入冰水中,意外落入深淵。

    他這雙失去了高光的雙眼,也正是直視過深淵的證明。

    深淵打開的入口不是必然,是偶然,需要極巧合的契機,假如猜測成立,該從哪里尋起?

    尋找的難度遠比想象中的大,達達利亞不停地在心里不停默念六月的名字。

    六月……

    你到底在哪里?

    他的心在緊緊抽著,預感到糟糕的情緒讓邪眼的力量也維持不了太久。

    這世上真的能有心靈感應,那該多好。

    在未知的神秘事件面前,有太多的不確定性,太多需要猜測了。

    達達利亞將手鐲緊緊握在手中,就在這時,他的耳邊傳來了許久沒出現過的清冷且熟悉的聲音:“你要找誰?”

    眼前的湖水形成了一個漩渦,瞬間將他整個人吸了進去。

    達達利亞的邪眼被一股力量強行關閉,神之眼也同樣沒有了效果。

    他所處的地方,是一片虛無的空間。

    在這片空間里,冰藍色的身影出現在達達利亞的視野中。

    達達利亞的眼睛睜大,驚奇地問:“師父?您怎么在這兒?”

    這位神秘且孤高,看起來像少女的人叫絲柯克,是達達利亞的師父。

    對達達利亞來說,離上次跟師父見面,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在師父創造的空間里,里面的時間相對于外面流逝的時間,是幾乎靜止的。

    達達利亞是天生的戰斗者,十四歲那年,僅僅跟隨絲柯克學習了三個月的時間,就完全掌握了其中大部分的戰斗技巧,待到達達利亞出去之時,外面也才過了三天而已。

    自從那以后,達達利亞就一直很想再次跟師父對戰,可惜師父再也沒出現過。

    直至今日,師父居然主動將他拉到了這個空間內,大概是聽到了他要尋找六月的心聲吧。

    “并不是我要在這兒,剛好我的寵物在驚動,打擾了我的修行,然后就看到有個女孩掉了下來。”

    絲柯克的語氣云淡風輕,仿佛在描述一件跟她無關的事。

    如此巧合,那女孩必定是六月沒錯了。

    “那她人呢?”達達利亞著急追著絲柯克問。

    “掉深淵里了。”絲柯克說。

    達達利亞不可置信:“您好歹拉她一下啊!這下要麻煩了,我得進深淵找她。”

    深淵他去過,暗無天日,兇狠的怪物又多。

    六月根本不擅武力,晚到一秒鐘她都有危險,所以當聽到這消息時,達達利亞馬上請求絲柯克丟他到深淵里繼續找人。

    絲柯克雙手抱胸,仍舊淡淡定定的:“看你緊張的樣子,難道掉下來的是你的朋友?”

    “沒錯。”緊緊情況下,達達利亞并不否定絲柯克提出的疑問,堅持再度請求一遍,“但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師父,請你趕快把我丟到深淵里。”

    本來絲柯克不想救不相關的人,既然那女孩跟徒弟有所聯系,她就順便做這個人情。

    “你連我都打不過,又怎么下去深淵。不開玩笑了,我把人還給你。”

    絲柯克吹了下口哨,如星空般的空間內發出一聲鯨叫。

    只見一頭巨鯨在無水的環境中,依托空間上方隨意“游行”,將一個昏睡的女孩緩緩運送了過來。

    達達利亞跑過去用雙手穩穩當當的接住,此刻的六月在安靜地昏了過去,沒有反應。

    原來師父早就幫忙拉了一把,剛才是他錯怪師父了。

    “多謝師父,還好是您救了她,不然我肯定要難過一輩子了。”達達利亞如釋重負,臉上浮起失而復得的欣喜笑容。

    絲柯克補充說:“雖然不知你為什么會跟這條深淵人魚交往,但我給的建議是,趕快帶著她出去進行急救措施,她不會游泳,一掉下來就吸進去了一肚子的冰水。”

    人魚不會游泳,一開始著實把絲柯克震驚到了。

    后來想到這片大陸用進退廢的生物演變原理,才稍微覺得合理了些。

    “人魚??”顯然達達利亞是一副不知曉真相的表情。

    絲柯克也沒時間跟他解釋,催促說:“這個空間的時間是靜止的,你們不能待太久,別再猶猶豫豫的了,快出去。”

    說完,將兩人都輕松提了起來,丟到了空間的漩渦中。

    兩人是被隨機丟到附近的地帶,與事發點有一定的距離,是位于冰山背風的地方,相對沒那么寒冷。

    六月在劇烈的撞擊下恢復了一點的意識,但仍然很難受,很難呼吸。

    這時,溫暖的唇覆蓋在她的干燥唇瓣上,有熱乎乎的氣體灌入到她的喉嚨。

    達達利亞所做的急救措施是人工呼吸兼按壓,動作很標準,六月也開始有了些反應,不停咳了起來。

    他將六月反著抱,拍拍她的背部,卡住氣管的水就咳出來了。

    六月的意識漸漸清晰,緩慢睜開了眼睛,就是達達利亞的那張神色緊張的臉。

    “六月。”達達利亞輕輕喚了聲。

    “達達利亞!”六張開手臂,猛然圈住達達利亞的脖子,止不住地發冷發顫,“快救我!黑漆漆的,我怕!”

    恢復意識的第一時間,她還未從掉入水里的驚恐中走出來,抓著救命稻草不停求救。

    六月一向怕深海,黑乎乎又冰涼的湖水與深海無異。

    每每到達深海,她總會回想起被深淵巨物滅族的當天,海水大片大片染紅的場面,想起那年年幼的自己擔驚受怕,不分日夜地游出深海的勞累痛苦。

    “別怕,已經沒事了。”達達利亞輕輕按著她的后腦勺,讓她可以放心枕在他的頸窩里哭。

    然而六月害怕歸害怕,但并沒有掉眼淚的意思,她是哭不出來的,仿佛生來就沒有淚腺。

    等六月緩了過來,達達利亞身上濕漉漉的衣服開始結冰了,六月也是,頭發,眼睫毛,衣服上的毛毛,都結了厚厚的冰霜。

    達達利亞耐寒,還有神之眼的加持,體質要比普通人強很多。六月也不會得風寒感冒,只不過就是會感到冷,這樣抱著一件霜衣,就更冷了。

    當她意識到自己已經安全,才松開了達達利亞,問這是在哪里,好像跟掉下來的地方不同。

    “告訴我,你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嗎?”

    達達利亞沒回答此處的位置,反而先問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推她,因為他懷疑是那個通風報信的人做的。

    六月了解達達利亞的性子,若告訴他是那伊羅家的人干的,他有大概率會去找人打架,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當時她的確被推了一下,可能表哥也不知道前方的冰層站不住人吧……

    想如此,六月選擇隱瞞:“我是……我是不小心……我不知道冰層會那么薄。”

    達達利亞嘆了一口氣,揉著她的頭說:“下次可不要到冰湖上玩了,要是不見了,我還要找你很久。也不知現實里過了多少天……”

    “什么現實?”六月失去意識時對她被誰救了沒印象,不知達達利亞在說什么。

    “我帶你回去休息,邊走邊跟你解釋。”達達利亞只想快點回家暖和暖和。

    他自己并不打緊,生怕兩人都因泡了冷水吹了寒風而發燒的話,就難照料了。

    “……不行,我得先去跟父親和潘塔羅涅大人說一聲,他們也急壞了。”六月不想讓別人擔心,她還要回冬宮去。

    也許她并不知,她到了冬宮也看不到人,現實的時間可能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了。

    達達利亞有自己的私心,就說:“你別擔心,我自然會派人去說,你那么虛弱不能再走動。”

    他不說還好,一說六月就感到全身無力了,只能同意達達利亞的建議,搭在他的背上。

    ……

    途中六月受涼睡著,聽達達利亞說是什么師父救了她,后面她昏昏欲睡,也沒聽清楚了。

    達達利亞將六月送回到家里去,回到時是中午時分,出了太陽也有了些暖意。

    此時他正回憶剛絲柯克說的,六月是人魚的這件事……

    絲柯克說的話大概不會有假,但六月也隱藏得太深了。

    那么久以來他都沒看出來異常,直到現在也是,她信賴地趴在他的背上,與需要被關懷的普通少女沒有任何區別。

    不過,就算是人魚那又怎么樣?

    誰都會有自己的秘密,只要六月依舊是他所認識的六月那就夠了,他不在乎她的種族,身份與否。

    第64章 不要走

    這幾日達達利亞的父母趕去遠房親戚家的葬禮,家里面只有冬妮婭和托克在。

    弟弟妹妹們都較為獨立,達達利亞很少操心,甚至冬妮婭是很會照顧人的類型,見哥哥背著自己的好朋友回了家,就不得不去問一句。

    “哥哥?”

    達達利亞的房間沒關門,冬妮婭直接進去了,“哥哥說是去開會,居然一個星期才回來。”

    達達利亞打了個安靜的手勢,壓低了聲音:“噓,冬妮婭,小聲點,她睡著了。”

    他們一路回來,濕的衣裳都結了冰,把冰敲碎后衣服也就干了。

    只不過這樣會著涼,達達利亞開始發覺自己的額頭微燙,正準備把六月安頓好就去洗個熱水澡。

    達達利亞給六月蓋上棉被,起來把門關上,同冬妮婭一起出去。

    “六月怎么了?”冬妮婭皺眉問。

    “說來話長,六月掉水里,我也是。冬妮婭,能請你先準備一碗熱湯嗎?”達達利亞只能麻煩妹妹幫忙煮碗湯,他也有點撐不住了。

    “好吧。”冬妮婭沒多問,就去廚房動手去。

    托克在外面跟其他小伙伴玩,家里還算清凈。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的六月,很快就睡醒了。

    她睡得懵懵的,竟不知自己是在達達利亞的房間里,坐起身愣了幾秒,又重新蓋上被子躺下繼續睡。

    被子好暖……

    有大海般味道,不抱著鯨魚布偶也能睡得很沉。

    片刻后,她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又再醒了過來,斜著眼睛,看到門縫里透進來了光。

    一個形似達達利亞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又合上,輕手輕腳地靠近床上的人,而后他坐在床頭邊問候了句:“醒了嗎?”

    達達利亞換了身居家服,看起來就很暖,衣服上印著的是一只萌萌的肥嘟嘟的藍鯨。

    這圖案簡直就是六月的誘捕器,她一看到,就忍不住直往他懷里蹭,嘴角的弧度藏也藏不住。

    好可愛,好可愛……

    六月最喜歡這身衣服了,她還說:“達達利亞,能不能借我也穿穿?”

    透過睡衣傳來少女的體溫,讓達達利亞感到前所未有的滾燙。他將六月拉開,捏住她鼻子,揉了揉:“不合你穿的,拿來當睡裙還差不多。”

    “那你借不借我?”六月眼里滿是光亮,能看得出她超愛。

    他抵擋不住那渴求的目光,又不好意思當場脫下來換,就先打發她去洗澡了:“你去泡個澡暖暖身體,我等等換下來拿給你。”

    六月愉快答應。

    她對這里的環境也算熟悉了,碰到冬妮婭在廚房煮紅菜湯,就先幫忙去煮湯,順便準備些點心。

    正當時,樓上傳來“咚”的一聲響。

    六月和冬妮婭互看了眼,關了火就跑上樓去查看情況。

    此時在房間內,達達利亞暈倒在地上。

    冬妮婭趕忙向前,根據經驗她首先伸手去摸達達利亞的額頭。

    額頭非常燙,是發燒的跡象沒錯。

    以往哥哥要么不生病,一生病就能燒到四十度以上,要休息很多天才能好起來。

    還好家里備著退燒藥和冰貼,冬妮婭急急忙忙去拿,六月則負責把達達利亞扛到床上去。

    她倒能利用支點的原理,把昏迷的達達利亞靠著床給弄了上去,然后學著冬妮婭的樣子,伸出手掌貼在他的額頭上。

    好燙……

    這就是發燒嗎?

    六月沒發過燒,不知發燒是什么感覺,但一定很難受吧,他都昏倒了……

    果然無論體質好壞,一旦用了邪眼,又處于嚴寒的條件下,身體都會變得很糟糕。達達利亞他居然還硬撐著那么久背著她回家,到底是為什么?

    要是他早說不舒服,她路上就不睡覺也不讓他背了,結果現在一下子燒得那么嚴重。

    “都怪我,對不起……”

    六月無比愧疚,怪她亂走動,才不小心踩到冰層掉水里。也怪她總以為達達利亞是鐵打的,都沒及時去關心他的情況。

    好幾份愧疚感匯聚在一起,又令六月想起了那只不知掉哪里后裂開兩半還被達達利亞撿回來的手鐲。

    六月的心便更難過起來,眼眶在發紅,卻沒有眼淚滴出。

    為了能讓昏迷的達達利亞聽見她此刻的心聲,六月只能俯身趴在他的胸膛上,把耳朵貼在胸口處。

    說出了那句話:“我確定了,阿賈克斯哥哥,你真的是個好人,不是壞人。”

    她沒有用“達達利亞”這個冰女皇賜予的名字稱呼他,而是很純粹地叫著他的本名。

    此話一出,身下的達達利亞一下子被驚醒過來,忽然劇烈咳嗽了幾聲,心臟加速跳動。

    “真是個傻瓜,又說這種話了……”達達利亞發出虛弱的聲音,喉嚨干啞,又咳了咳。

    六月溫和如常,不知她說的話有哪里不對,說他是壞人不行,夸他是好人也不行嗎?

    她坐起身來,準備給達達利亞去倒碗剛燒好的湯,但手一下子被他拉住了:“六月,你又要去哪里?”

    生病的人總要人陪伴的,達達利亞也有脆弱的時候。

    “沒去哪里,只是出去給你端一碗湯,很快回來。”

    六月騰出另一只手輕輕摸摸達達利亞的腦袋,安慰安慰道,他這才肯松手。

    這時冬妮婭也找到退燒藥和冰貼,六月端湯進來,還幫著喂他吃藥,再灌了他滿滿一大碗熱湯,然后在他額頭上貼了冰貼。

    “冬妮婭,這樣就可以了嗎?還需要做什么?”六月全程都聽冬妮婭指揮做事,生怕疏漏了哪步,就會加重達達利亞的病情。

    冬妮婭長舒一口氣:“沒啦,剩下的就是讓哥哥好好休息,還有定期過來給他擦擦汗。發燒的人不能洗澡,哥哥就是洗了澡才暈倒,還燒得越來越嚴重,不然我們都不用那么麻煩。”

    “不麻煩,我來就行。”

    六月拍胸脯保證會把她哥哥照顧得好好的,畢竟這其中她有很大一部分不可推卸的責任。

    達達利亞正躺著,兩眼緊閉,吃了退燒藥也很快睡了。

    退燒期間會發冷,又會出汗,折騰得很,六月每隔半個鐘就會進去看他。

    一天之間照顧與被照顧的對象轉換,六月還真適應不過來,向來都是別人照顧她居多,現在才懂照顧別人的艱辛。

    到第二天,達達利亞的燒還沒退下來,總體的體溫比昨天低了一度,還算可以,繼續吃藥。

    不知是不是邪眼過度使用的副作用,他身體的免疫力變得很差,大概這是他有史以來病得最重的一次。

    又或者是本能的潛意識在作祟:只要病好得慢一點,六月就會一直在,等病好了,她又會走了吧……

    但一直這樣,她就太累了。

    不能讓她累著,答應過要帶她去玩的承諾還沒去實現,就不能一直躺下去。

    當意志力超越了潛意識的時候,早上還在高燒的達達利亞,到了中午就立刻退燒了。

    只是意識還是模糊的,昏昏沉沉,勉強能跟她說上幾句話。

    然而六月時不時就來句道歉。

    說把鐲子弄壞了,問是不是不該戴出來,不戴著的時候,還能完完整整地保存好。

    在虛弱時達達利亞還總要抽出一絲精神來,反復強調不關她的事,等到時候好起來,就帶她去珠寶店修好。

    即使他這么說,六月的心里還是不安,她打算現在就拿去珠寶店修一下,而且聽冬妮婭說,今天晚上叔叔阿姨就要回來,大概達達利亞也用不著她照顧了吧。

    六月拿著玉鐲,收拾收拾就準備出去。

    來到客廳,托克就跑過來跟她說:“愛莉妮婭姐姐,外面來了一群人,托克要不要去開門?”

    從小父母就教導托克,不能隨便給陌生人開門。

    姐姐一早就出去給哥哥買藥了,哥哥是病號,那就只能問六月。

    “你別動,我去看看。”

    六月預感不太妙,先跑上樓的陽臺邊,拉開了一點落地窗的窗簾看看外面的情況。

    院子外頭大概站著十來個人,都是她不認識的,穿著全是黑衣服,一個老的,其余都是年輕的,像極了“管家”與“保鏢”的配置。

    這陣仗,會是愚人眾嗎?或是「仆人」的手下,或是「富人」的手下?

    反正應該跟她脫不了干系,她應該出去問問才知道。

    六月強調托克不準開門,然后就自己出去,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院子。

    果不其然地,帶頭的“老管家”隨即叫住了她:“愛莉妮婭小姐,阿蕾奇諾大人派我接您來了。她說很擔心您,說您也不報個平安。”

    聽到是父親的名字,六月警惕的心松懈了下來,就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們是父親派過來的人。

    面對“老管家”的問題,六月還半真半假地解釋了起來:“是……是達達利亞救了我,后來我發燒了,怕父親擔心就打算養好了病再回去,他應該已經派人跟父親說過。”

    但“老管家”對此事并不太在意,而是叫人將一提提的東西拿了過來:“阿蕾奇諾大人知道,所以順便讓我帶了這些小禮物,是給達達利亞大人和他家人的謝禮。”

    第65章 小姐請回家

    禮物里面有不少男孩女孩的新衣裳,玩具,吃的零食喝的飲料,以及幾本新印刷的童話書集。

    送禮感謝別人這種事,不是父親的做事風格,她更多是會登門道謝,怎么會不親自來呢?

    不會有什么事耽擱了吧?六月想。

    禮物沒什么毛病,都是能用的上的,六月沒管那么多,更加放松警惕,代達達利亞把禮物拿下:“我代他們說謝謝了,我拿進去放好就跟你們回去。”

    “老管家”微笑著點頭,臉上的皺紋增添了幾分慈祥感,讓六月很是信賴。

    六月將東西拿到屋里,放在茶幾上,從中取了張禮物卡片,寫上說:

    「阿賈克斯哥哥,我要回家了,這些禮物是我父親要送你作為感謝的,要好好收著哦,鐲子你幫我找個珠寶店修好,下次我再找你玩——六月留」

    她折疊好卡片,遞給托克,交代說:“托克,等下哥哥醒了,就把這個給他。”

    托克不解:“姐姐要去哪里?”

    六月直接說了:“外面的人是我養母派來的人,是接我來的。”

    聽到六月要回家,托克拉住六月的衣服,不準她走:“不行不行,在哥哥醒來之前,愛莉妮婭姐姐不許走!”

    要是哥哥醒來沒看見愛莉妮婭姐姐,又要難過好一陣子了,托克想盡量拖住,叫大聲點,讓樓上的哥哥也能聽見。

    然而正在恢復期修養的達達利亞睡得很沉,完全沒聽到聲音。

    六月也想留下來照顧達達利亞,做個負責任的人。可她更了解父親,要是死賴著不走,下次她不可能再有機會出來。

    “你要是不放我走,以后我跟你哥哥就見不了面了,我的養母討厭等人。”六月把問題的嚴重性擺在托克面前。

    小孩子哪懂分辨其中的道理,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托克害怕真如六月所說的那樣下次不能來,他只有放手,垂頭扁嘴,委屈道:那好吧……”

    六月摸摸托克的頭,收拾收拾就準備出發。

    臨別前,托克睜著湛藍色無辜的大眼睛,扯了扯六月的衣角:“愛莉妮婭姐姐,我想跟你說個秘密,你不要跟別人說,包括哥哥也不能說。”

    六月俯身聽:“是什么秘密?”

    托克難為情地捏了捏手,左右看了看,最后鼓足勇氣,在六月耳旁小聲說:“哥哥說,他喜歡你。”

    喜歡?

    聽完托克說的喜歡,六月只是輕微愣了下。

    “這個我都知道。”她說。

    “誒?”托克眨眨眼。

    六月微微笑,并不再提了:“我要快點走了,下次見哦。”

    她朝托克說再見,直奔院子外。

    達達利亞喜歡她,大概也不算是秘密。

    畢竟他的表現很明顯,對不喜歡的人做不了親密的舉動,六月不會感受不到。

    冬妮婭是她的好朋友,達達利亞對她的關懷,應該就跟對待親妹妹一樣吧。

    她也會把達達利亞當成哥哥,甚至已經把他稱作為“哥哥”了。

    當時在璃月,因為達達利亞同情她是孤兒,而說了要當她哥哥的話,六月還清楚地記得,從那之后她都當是真的。

    可是,有時候她又覺得達達利亞的那種“喜歡”又區別于其他人,真的好奇怪。

    難道說人的情感,單論“喜歡”的這個情緒,都可以有千萬種的不同嗎?

    那樣也太復雜了些,她理解不了。

    ……

    來到院子外,“老管家”為六月撐起了傘,擋住落下的雪花。

    后面若干人等緊跟其后,排場過剩了,六月都走得很不好意思。

    后面談話中了解到,“老管家”本名普里莫,也是至冬人,并且他竟將六月稱為“尊貴的小姐”。

    好像搞亂七八糟的排場不是父親的風格,更不是潘塔羅涅的風格,到底哪里請來的管家?

    來到靠近大路的地方,有好幾輛馬車在等著。

    管家普里莫脫下西裝外套,充當墊腳上車的地墊,優雅地做了個“請”的手勢:“這是為您備好馬車,請小姐上車吧。”

    馬車……

    在至冬來說,這交通工具是不是太古老了點……動物的腿力總沒有蒸汽機械之類的跑得快。

    啊不,這就不是一個年代的東西,父親是在搞什么復古行動嗎?

    那好像還挺有趣的,屬于是文藝復興了。

    六月稍帶忐忑地坐上去,管家普里莫坐在一旁的低位上,其余人等擠在馬拉的貨車上跟隨。

    馬車走了有半個小時,六月才初覺不對勁,立馬問:“你要帶我去哪里?至冬主城好像不走這邊。”

    遠處能看見針葉森林,以及延綿的山脈,那條路并不靠近城市。

    普里莫讓馬車停下來,他下車恭恭敬敬地單手按住胸口鞠躬:“有件事我必須要與您單獨說,事關重大。”

    六月正要問到底是什么事,對方首先開口接著說:“我想您會明白,費洛妮希諾娃小姐。”

    霎時間,六月的頭皮發麻,隨即要跳下車去。

    好幾個保鏢迅速圍上來,隨時做著要接住她的架勢,她硬要沖出去,結果保鏢們更加眼疾手快,圍成一個圈,全然擋住了她的去路。

    “小心點,別傷到小姐了。”普里莫下了命令,大家四散而開。

    人方為刀俎,我為魚肉。荒郊野外,喊救命也不會有人回應。

    只怪他們偽裝得太好,讓六月無處遁逃,她一時語塞,不知自己為何那么沒有警惕心,一開始就不該跟陌生人走的。

    “為了抓我也沒必要用到那么多人吧,恐怕整個公館的保鏢都來了。”

    六月此時還算硬氣,多半是一肚子氣撐著的氣場。

    “小姐可別忘了我們那伊羅家族是統治過整個至冬的皇族,這份殊榮在往后的千秋萬代都不會減少。也請您謹記自己的身份,不要和那種低賤的平民往來。”

    這句話讓六月感到惱火,即刻反駁:“再說一句?你清楚自己是誰嗎?依照你們的說法,亡國滅種的殘余豈不是更低賤,連生存的權力都要神來施舍的家族就更不用說了。”

    那伊羅皇族早就亡了,剩下的血脈都是些逃難居安的旁支。

    這支殘暴奢靡的貴胄,在五百年前那場災厄后趁虛而入,搶奪政權,而后在經過十幾年的權利斗爭中匆忙被趕下了臺,成為了眾矢之的。

    要不是當年新冰神的仁慈,這個家族都不會囂張到今日。

    面對六月的質問,老管家并未表現出太多的不堪,反而是一臉的追崇和驚喜。

    那伊羅不愧是那伊羅,流落在外的不純種血脈都有那樣的“氣魄”,這也是老管家追隨了一輩子那伊羅家族的理由。

    “您當然跟他們不一樣,您的母親是尤特略里烏老爺最看好的一個孩子,他對您一直是愛屋及烏。”

    普里莫的情緒不受六月的影響,反而不停地夸贊。

    而后又擺明事實說:“況且,那個叫達達利亞的男人,受命于冰女皇,即是我們家族的仇人,您不應該如此關照那一家人。”

    六月想起來了,位于赫河與桑巴馬拉山脈之間的城市,都曾經是那伊羅的領地。

    包括海屑鎮也在內。

    所以只要六月來了海屑鎮,就相當于進入到了那伊羅的監視范圍。

    甭管這個家族被女皇削得有多弱,遍布幾百年的情報脈絡,可不會被輕易削減。

    從一開始,她就被盯得死死的。

    身邊有什么人,目前是什么身份,所有的信息都被他們一一獲取,還派了表哥來跟蹤她,拿著媽媽的項鏈打感情牌,意圖勸服她回去。

    見勸服不動了,就用騙的,用強制的手段。

    假如剛才她沒被騙走,不敢相信冬妮婭和托克會遭受怎么樣的威脅,想想都覺得后怕。

    “為什么還來找我?我被掃地出門好多年了吧。”六月要問問他們的目的所在。

    可別告訴她,家里人很想念她之類的話,她根本不信。

    “我想您言之過重了,也可能是忘了。”普里莫不緊不慢地說。

    六月:“這話什么意思?”

    他接著說:“當年小姐任性,不聽老爺的勸告,硬是要去找您的生父,老爺一氣之下唯有將您禁足幾天冷靜冷靜,禁足一結束,您就自己離家出走了,并非是老爺趕走您。”

    聽著這番話,六月宕機了。

    有嗎?有這種事嗎?

    明明就是被趕出來的,她記得一清二楚呢。

    難道想通過不斷強化的方式進行洗腦暗示,想讓她的記憶產生錯覺?

    沒用的,她才在那伊羅公館生活了三四年,對這個家沒有感情。

    “當初您自己逃出去的時候,四處跟收養您的人裝可憐,說是被那伊羅家趕出去的。”普里莫一直在提這件事,“小姐,騙過別人,騙過自己對您并沒有好處。”

    裝可憐這點,倒是真的,她可以承認。

    但是離家出走……她不明白管家為什么要顛倒黑白。

    如果這樣就能激起她的愧疚之心,那也太過輕易了,她不會屈服的。

    “在您離家出走這幾年,我們一直找情報,找消息,是您自己說謊欺騙自己,以為是那伊羅拋棄了您,現在還加入了仇人的陣營,這樣會令老爺心寒的呀。”

    老管家說著還拿手帕擦了擦淚,全程投入,說的跟真的一樣。

    第66章 冰冷的家

    六月聽著不為所動,她正思考該如何擺脫這一群不講理且有點瘋癲的人。

    在她還沒想出辦法之前,突然有一個穿著華貴貂絨的女人不知從哪里走了出來:“普里莫管家,還在啰嗦什么,老爺子等急了,綁也要綁回去。”

    女人的一頭銀灰長發盤起來,氣質高雅,聲音卻是帶著刺,在命令別人趕快把不安分的六月先拿鏈子給綁了。

    這女人在這之中的地位似乎很高,普里莫也要聽命于她。

    跟六月說聲得罪了之后,管家讓兩個保鏢向前,不顧她掙扎,強行把她的雙手雙腳用鐵拷拷了起來,扛到車上去一扔。

    他們口口聲聲說著小姐對不起,但全程把六月當做綁架人質似的對待。

    本來一開始管家他們還對六月還算畢恭畢敬,企圖用話語來勸服她,結果那女人一來,就全聽那女人的話了。

    “你是誰?”

    六月的語調很是平靜,她是習慣了在無人依靠的時候,掩蓋自己的真實情感。

    六月對女人的臉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大概率不知是哪一方的親戚。

    “我是你的表姐,娜塔費婭,你忘了我了?”娜塔費婭上了馬車,靠近六月。

    她伸手捏起了六月的臉,“也是,那么多年沒見,要不是情報上說你就是費洛妮希諾娃,我也差點認不出你。”

    這精致的臉蛋,真的很漂亮。

    娜塔費婭認為表妹離家出走還能過得那么好,就是靠著這張臉,博取到不同人的憐憫而活到現在的。

    什么「仆人」「富人」「公子」之類的愚人眾執行官都對她百般呵護,就是喜歡好看的外表,否則那伊羅家族里最沒存在感的表妹,怎么可能得到關注。

    娜塔費婭是那伊羅家同輩中最大的姐姐,大舅舅的長女。

    她無比崇拜著她的姑母,也就是表妹的母親塔比莎。

    “實話說,我也不想你回來,誰讓老爺老糊涂了下令要找你。”娜塔費婭將六月的臉一甩,尖銳的指甲在她臉上刮出了一道紅痕。

    六月的臉上火辣辣的,瞪著娜塔費婭。

    從前,她也是這樣被姐妹們欺負排斥,她一直以來都是低聲下氣,當做什么都不在乎,因為她不知什么是憤怒,不懂屈辱的感覺。

    她只知道,要順他們的意才能活下去。

    現在她都什么明白了,明白了反而心里不好受。

    “長著這樣的一張臉,那樣的眼睛頭發,跟姑媽一點都不像,到底哪里是我們那伊羅的人了。”娜塔費婭稍帶有些抱怨說。

    唯獨說到這句,老管家插了嘴:“大小姐,請允許我反駁一句,費洛妮希諾娃小姐的確是那伊羅家的血脈,就這點而言,老爺不準任何人提出質疑。”

    拿出老爺的話壓制,對娜塔費婭來說很是奏效,她并未繼續說下去,而是輕笑一聲:“我開個玩笑,帶走吧。”

    普里莫應道:“是的,大小姐。”

    一群馬車和人等繼續行走,娜塔費婭負責看牢六月,不讓她亂動。

    這個表妹,真的,長得跟他們任何一個家人都不像。

    從小娜塔費婭就懷疑,表妹是不是姑媽從哪里撿回來的野孩子。

    因為姑媽是那么地優雅大方,美麗,家世好,學識又好,還是名震一時的設計師,在研究坎瑞亞古國宮廷首飾方面也很有造詣,不可能會為了一個男人而私奔。

    娜塔費婭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姑媽后來研究愈發深入,就如著魔了一般,整日沉迷其中。

    現有的研究資料已經不能滿足姑媽的鉆研,她開就始跟一群冒險家合作,說是要到坎瑞亞的遺跡中,去尋找世界上最美的寶石:「星芒之心」。

    結果這一別,就是很多年。

    娜塔費婭仍記得,姑媽帶著個孩子回來,她跟所有家人說,這孩子的名字叫費洛妮希諾娃,是她跟一個純種坎瑞亞人生的。

    再后來,就是老爺說姑媽瘋了,鎖在了閣樓里,終日不得出,最后郁郁而終,抱病去世。

    從那時起,娜塔費婭就把姑媽的死,都歸咎于費洛妮希諾娃身上。

    要不是有這個累贅在,老爺怎么會大發雷霆將姑媽關著呢?

    本來應該鎖在閣樓的應該是費洛妮希諾娃啊,姑媽只是代替女兒受著罷了。

    而且,在姑媽的遺體放入棺木的那天,作為女兒的費洛妮希諾娃,竟然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這個場景,讓娜塔費婭記到現在,越想越氣不過。

    要不是老爺不準讓人動費洛妮希諾娃,她多想把她丟到匯入赫河的赫海,讓她淹死。

    ……

    六月沒了反抗的能力,一路顛簸,來到了那伊羅公館。

    經女皇的削藩后,那伊羅一家能自由“主宰”的地方,就只有沿著公館范圍的十里地內。

    他們被剝奪了自主收稅的權力,且后代不得襲爵位,不得享受俸祿。

    盡管如此,那伊羅一家的手和眼睛還是伸得很長。

    在尤特略里烏老爺的推動下,那伊羅不僅經營著地下珍寶交易市場,還與北國銀行的管理人「富人」有著密切的交流。

    他們還如從前那般過著富足奢侈的生活,只是沒有那么囂張,低調了許多。

    到達目的地,六月就被解下了拷住她手腳的鏈子,送到了公館內。

    回到熟悉的地方,六月無言,她一路上安安靜靜地認住來的路線,正在想辦法該怎么規劃逃跑。

    那伊羅公館靠山靠水,普通的路是行不通的,往山里跑,往水里游都可以。

    要是她還會游泳的話,直接跳入赫河,游入大海,才是最簡單也最不容易被抓到的方法。

    要么,重新學會游泳?

    重新學游泳潛水都不難,難的是心里的對深海的恐懼。

    正當六月想著,管家就來叫人了:“費洛妮希諾娃小姐,老爺請您進來書房。”

    六月不得拒絕,跟著進入。

    尤特略里烏老爺的書房,就如一個小型的圖書館,書架延伸到天花板,滿墻都是書。

    里面開著亮堂堂的燈,管家將她引到靠著彩色琉璃窗的位置,那里有一位坐著輪椅的白發老人,正背對著他們,望著外面的風景。

    管家問候了一聲,便過去幫忙轉動輪椅,慢慢推動到六月的跟前。

    “可還認得我?”一見面,尤特略里烏老爺就問。

    前兩年他中風癱瘓,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

    “外公。”六月不帶感情地稱呼道。

    尤特略里烏老爺輕微點頭:“很高興你還能叫我一聲外公。”

    隨后,兩名仆人將紅色的禮盒奉上,并且在六月面前打開:“這是送你的見面禮,收下吧。”

    禮盒里,是一條鑲嵌藍綠兩種寶石的項鏈。

    “媽媽的項鏈……”

    六月沉吟著,要伸手去拿,卻先看了外公一眼,觀察著他難以揣摩的表情。

    第67章 逼迫

    尤特略里烏老爺閉了閉眼,表示放心拿走禮物。

    六月收下項鏈,戴在脖子上。

    一見面就物歸原主,也不知對方打的什么主意。

    她心里有點害怕,那種屬于上位者特有的高深莫測,總能在無意中在打壓人的心靈。

    六月很想問外公,為什么要讓她回來,很多年前,不是他把她趕出去的嗎?

    為什么就是不承認這點?

    難道是她記憶有錯誤?事實并不是這樣的?

    就是尤特略里烏老爺一語不發的樣子,才更讓六月胡思亂想起來。

    “你的表哥納薩涅伊,是得了瘋病才傷害到你,外公已經叫人定期給他服藥,很快就能好了。”這時候,尤特略里烏老爺輕描淡寫地描述納薩涅伊在做那件事的后果。

    納薩涅伊奉命去勸人回來,卻在激動下將六月推到水里,是很明顯的意氣用事。

    尤特略里烏老爺卻把這個行為歸為“他病了,需要治療”,以每天吃治療精神性的藥物,對他進行懲罰。

    跟在潘塔羅涅身邊久了,六月多少能讀懂一些話外之語。

    她聽出來,尤特略里烏老爺在強調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在這個家的絕對性。

    他說誰病了,那誰就是病了。

    也許……

    在此期間,六月頓悟了她從未去思考過的東西。

    也許,媽媽當初并不是瘋了,是外公說她瘋了,她就只能被當成瘋了的人對待。

    又或許,反復強調“離家出走”的描述,是要不停地暗示六月,她的記憶是錯的。

    刻上的思想鋼印里,要求她必須要相信是她自己的任性才離開的這個家,而責任不在于那位有絕對話語權的外公。

    這么一想,真的好恐怖。

    這個家實在壓到喘不過氣。

    每個人都規訓于大家長的權威,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違逆,每個人都過得那么的虛偽迂腐。

    六月不再選擇回避,鼓起勇氣決定糾正外公這句話的錯誤:“不是的,他沒有病,他明明是故意推的我。”

    尤特略里烏老爺緊擰白花花的眉頭,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在敲動。

    管家則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六月。

    在那伊羅家族中,老爺即是“神”,沒人敢說神的不是,她也太大膽了些。

    “得病不是丟臉的事,有病就需要治療,好了才能繼續生活。”

    尤特略里烏老爺在堅持著他的那套理論,“當年你母親也一樣,她不愛惜自己身體,病得太重了,我請了最好的醫生也無法救治她。”

    六月繼續違逆道:“不對,她是被關久了才得病的,不是她自己不愛惜自己。您說媽媽病了,能拿出當年醫生開的診斷證明和處方嗎?要是沒有,病的人就只有您。”

    她話一落,尤特略里烏老爺按著胸脯,悶悶地笑了幾聲,又咳嗽了幾聲,沙啞的喉嚨在卡著。

    管家立馬去拿藥,倒水給老爺服下,才順過來那口氣。

    “我的好孫女,這幾年是在外面跟什么人學壞了,怎么學得我說一句,你就反駁一句?”

    蒼老的聲音中帶著威脅,仿佛在提醒著六月,她的叛逆可能會造成的后果。

    六月以前是聽話慣了的,別人說什么,她就聽什么,為的是能夠在這個家中獲得一定的生存空間。

    后來她有人寵著,包容她了,她才慢慢學會可以選擇性地聽話,知道什么是忠言逆耳,什么是思想控制。

    “我只是認為您說的所有話都不合理,有錯就要提出來而已。”六月不贊同就是不贊同。

    管家忍不住開口說:“小姐,我多嘴一句,老爺不會有錯。如果您認為老爺有錯,那就該反思反思自己的原因。”

    六月堅持:“我沒錯,是老爺錯了。”

    普里莫看向尤特略里烏老爺,蹲下來給他再遞去一杯水,小聲說小姐還不懂事,小心身體別再動氣。

    尤特略里烏老爺緩緩搖了搖頭,在扶手上又敲了幾下,懸掛盆栽上方的鳥籠子在搖晃,里面的一只鳥在撲著翅膀。

    敲了幾下,鳥就撲幾下,成功引起六月的注意。她的目光便轉移到了鳥籠的位置。

    “知道這種是什么鳥嗎?”尤特略里烏老爺向六月詢問。

    鳥兒的羽毛鮮艷,整體的羽毛是翠綠的,翅膀尾巴的顏色各有不同。

    “我不知道。”六月對鳥類沒有研究。

    尤特略里烏老爺讓管家在鳥籠子里撒一大把飼料,那只鳥看見有吃的,沒有絲毫猶豫就開始啄食了。

    “這是七彩文鳥,別看它現在的羽毛長得漂亮,其實在它雛鳥時期,它的嘴里長滿了不同顏色的毛乳突和斑紋,極其丑陋。

    因為母鳥會選擇性喂食,瘦小的,不起眼的,不管雛鳥如何喊叫,都分不到食物。等它長大,丑陋的特征才慢慢消失,變得美麗,供人觀賞。

    為了得到的投喂,不同階段選擇了不同的方式進化。這是屬于七彩文鳥的生存策略。”

    尤特略里烏老爺對鳥進行了一番解釋。

    “這只鳥也送給你,就當歡迎你回到那伊羅家。”

    說完,他命管家把鳥籠的掛鉤解下,拿到六月面前,請她接過去。

    六月沉默不語,走近了兩步,看著籠中的七彩文鳥出神。

    一會兒后,她沒有接過去,而是伸手去摸鳥籠的木拴,將之一拉,“咔”一下,鳥籠打開了。

    “小姐,你這是要……”

    管家再次被六月的迷惑操作所驚到。

    “普里莫,小姐不喜歡這只鳥,去放飛它。”尤特略里烏老爺面無表情地命令道。

    “是,老爺。”

    管家意會老爺的意思,便抓起了那只鳥,打開了窗戶,直接往空中一拋。

    鳥兒吱吱叫得凄厲,在半空撲扇了兩下翅膀,就垂直地掉了下去。

    六月見狀趕忙跑過去窗邊看,只見那只鳥摔到了樓下的水泥地上,抽搐著,不知情況,沒過幾秒,身體就不動了。

    六月只盯著那只巋然不動的鳥兒,嘴唇緊抿,拳頭在攥得緊緊的。

    “我的乖孫女,忘了提醒你一件事。”尤特略里烏老爺突然發話,“明日有貴客來訪,養好精神會客,千萬別失禮了。”

    “費洛妮希諾娃小姐,請回。”

    管家表面將六月“請”出去,實則她身后已然來了三名保鏢。

    六月不予理會,自己先快步沖出書房門,直奔樓下,后面看管她的保鏢同時追了上去。

    那只從高空摔下來的小鳥完全不動了,六月蹲下去,雙手將小鳥捧起來,不知不覺中滴出了一滴眼淚,落在水泥地上,很快就消失不見。

    她問人要了一塊白帕子,輕輕將這小小的身軀包裹著,埋在了一棵大樹下。

    此時此刻她總算是明白了。

    這只鳥兒的命運,也就是她的命運。

    本該翱翔在高空的鳥不會飛翔,本該自由在深海的魚不會游泳,最終的結果是屈辱地死去。

    長期被關在籠子里喂養的鳥,即使給它敞開著大門,它也不會再飛。

    七彩文鳥再美麗,也不過在小小的方寸之地過活一生,主人在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給客人觀賞,或是直接送人。

    說是明天見一位“貴客”,其實是在暗示她,這次回來她就要像這只鳥兒一樣,乖乖地當好人質,必要時,才放她出來露露面,以作為談判的“籌碼”。

    外公篤定了,她會因為珍惜生存權而不會逃走,篤定她離開了那伊羅就不能生存。

    言外之意就是,她離開了這里就沒有利用價值,她就必須死。

    母親不在了,生父不知所蹤,那么在至冬里跟她有瓜葛的人,就是身在冬宮要職的幾位執行官。

    她深知自己被強迫留在這里,就可以作為談判的籌碼,去給如今正在衰退的那伊羅家族爭取更多的權力。

    談判的人,可能是潘塔羅涅,可能是阿蕾奇諾,也可能是達達利亞,那么明天來這里的貴客,究竟會是誰?

    不行,絕對不能讓別人答應那伊羅的任何條件,等著別人來救她。

    六月不愿意作為擺在談判桌上的籌碼。

    她唯一的出路,就是拋棄現下所擁有的一切,重新跳入大海,“消失”于這世上。

    就如同那只七彩文鳥,能飛的話,就不會死得那么慘了。

    假如能到達一個所有人都不認識她的彼岸,她還可以徹底擺脫愚人眾,擺脫那伊羅,只用自己的身份生活。

    然后開一家玩具工坊,當個普普通通的人,繼續去實現愿望,好好地度過自己短暫的一生,那該多好。

    舍不得毀滅,就沒有新生。

    現在,她只需要一個逃脫所有視線的契機,還有必須克服在深海的恐懼。

    ……

    在六月埋葬了小鳥后,管家才跟上來。

    他跟尤特略里烏老爺一樣的年老,做很多事都沒年輕時麻利了,腳力自然跟不上十多歲的年輕人。

    “小姐,您原來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請回去休息吧。”管家道。

    “隨便。”

    六月把樹下的泥土填實,丟下園藝小鏟,跟著管家走。

    她還記得她以前的房間,打開窗,就能看到那條常年洶涌且不會結冰的赫河。

    從前她逃出深淵后,就是沿著那條河所匯入的大海,一路游上岸來的。

    第68章 重生

    六月被帶回到以前她住過的房間內。

    房間很小,原是傭人房改造的,里面的擺設,只有一張床,一張椅子,一張桌子,一個衣柜。

    她一進去,一股霉塵味撲鼻而來,直嗆到肺里。

    房里很暗,唯一能透光的窗戶用報紙糊住,不僅沒有燈,連根照明的蠟燭都沒有。

    說好的已經收拾出來了呢?

    這根本一點都沒打掃,她此次被抓回來,跟隨意置放的可交易物品沒有根本區別。

    從前她的后遺癥嚴重,頻繁犯病,也多虧于長期生活在這惡劣的生活環境。

    “這是您以前的房間,請您好好休息。”管家退下,貼心地拿來大鎖頭,準備在外頭鎖門。

    六月一把將門卡住說:“你們抓我回來,還是跟以前一樣,根本就沒有像樣的待遇。”

    管家沒想到,六月會過來制止他關門。

    小時候的六月被拉到小黑屋里也從來不吵不鬧,而是乖乖地回到床上睡覺,不會像現在這樣,把門擋住不讓鎖,更不會開口向管家提要求。

    “您需要怎么樣的待遇?”盡管如此,管家還是好聲好氣地問。

    “最起碼要有一盞燈,環境干凈敞亮,如果做不到就是你的失職。”

    六月提出抗議,“除非,這是外公的命令,假如他真的那么對我,他就休想得到想要的,現在我什么都敢做。”

    六月被逼到絕境的時候,真的什么都能做出來。

    就如當初她游上岸后一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狠心吃掉自己的心臟,讓自己的肉身完全化為泡沫,以獲得在這片大陸生存的“入場券”。

    管家考慮到小姐回來后的種種“叛逆”舉動,就信了她說的“什么都敢做”這句話,才答應她的條件:“小姐,很抱歉,我立馬命人來掃打。”

    不多時,管家叫來了十來個傭人過來打掃,還安裝上了敞亮的燈,床鋪被子全換新,封閉的窗戶也打開了。

    前前后后,不過用了十多分鐘,就把這里打掃得一塵不染。

    六月不等管家鎖門,就先將他們趕出去,自己反而在里面反鎖。

    她坐在床上,蜷縮起來抱住膝蓋,顫抖著,好害怕,好想哭。

    小時候她還可以忍耐,但自從認識了世界的美好后,就愈發覺得那伊羅有多惡心。

    以前,他們竟然對待這樣一個孩子,恨不得她早點得病夭折。

    在家族的眼里,坎瑞亞這種血脈就不該在這片大陸上存在,不直接殺了痛快,只是因為不想讓家族背負惡名而已。

    后面媽媽去世,他們干脆連裝都不裝,露出了獠牙,直接將她趕出家門,扔到荒郊野嶺自生自滅。

    現在發現了她有利用價值,又不顧一切地找回來,準備充當利益交易場上的工具。

    所以,她是不是一直以來都冤枉了達達利亞……?

    其實他在貫徹自己理念的同時,也在為民除害不是嗎?

    顛覆那伊羅家族這件事,本身就是極對的。

    如今想來,他真的是個超級大好人。

    突然有點想他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每當六月感到害怕的時候,就莫名會想起達達利亞來,他就好像自由行走在陸地上的“大鯨魚”,會愛護和守著她。

    可是,他們可能也沒機會再見了吧。

    夜里,沒有鯨魚布偶在身旁,六月也睡不著,只好坐等到天亮。

    等明天那位“貴客”一來,他們卸下戒備,她就從這里利落地跳下赫河,永遠都不回來至冬。

    ……

    翌日正午,陽光撒在冰雪上,泛著黃白的光。

    那伊羅公館的人全部聚在會客廳內,正在招待著遠道而來的大人物。

    說是招待,實則與談判桌無異。

    那伊羅家中的主要人物,都已經到場,來面見從冬宮來的愚人眾首席執行官大人。

    “我要見到人,才能進行談判。”名為皮耶羅的首席執行官大人如是說。

    那伊羅目前的對外當家人,尤特略里烏老爺的長子出來發話:

    “尊貴的統括官大人,據說,您跟女兒已有五百年未見過面,想必您也舍不得看見女兒對著您表現出生疏的樣子吧?所以得花點時間慢慢告訴她,做好心理準備后,再讓她出來。”

    多余的推辭,不必多說,皮耶羅半張面具下的眼睛在閃動:“不能見面,又怎么確認你們找到的人就是我的孩子。”

    接下來假如再說一個不字,那他們便失去這次談判的機會。

    五百年前,坎瑞亞滅國的當日,災厄的陰霾籠罩天空。

    皮耶羅與待在家中才三歲大的女兒,還沒來得及見最后一面,就被當時的士兵告知,他的女兒被戰爭的炮火所牽連,深埋在倒塌的廢墟之下。

    亡國的悲痛,失去家園,失去孩子的悲痛將他逼得走投無路。

    唯有冰神能理解他的苦痛,并告訴他,有朝一日,他終將會與家人重逢。

    當時皮耶羅只當是仁慈的女皇在說安慰他的話,直至過去五百年,他也沒有孩子的下落。

    然而在一天前的晚上,那伊羅家族派人來告訴皮耶羅,他的孩子還活著,就在那伊羅公館里。

    他今日才匆匆趕來,不管真假,都要看一眼確認。

    盡管那孩子離開他的那年才三歲,可他對她的模樣依舊記得清晰。

    且孩子一出生眼睛就是特殊的斜十字星瞳孔,他堅信看一眼就能認出來。

    見皮耶羅對他們的話不為所動,尤特略里烏老爺唯有發話說:“你們去帶小姐過來。”

    幾名管家助理去六月的房間,正要請她到公館的大廳。

    不久后,有人相繼奔走,傳來了消息:“不好了老爺,小姐從樓上跳了下去!跳入了赫河里!”

    “怎么可能?!”老爺的長子立刻否決這種荒謬的說法。

    “當時有好幾個女傭都看見了,說小姐就從房間的那道小窗里,直接跳了下去。”

    “快去找!連個人都看不好!”

    霎時間,那伊羅公館內亂作一團。去河邊找人的找人,問話的問話,如同小丑一般。

    皮耶羅看到這一幕也覺得可笑,如此一來,不也證明人是假的?他沒心思陪這群人浪費時間。

    “感謝你抽出寶貴的時間在我面前演的這一出戲,尤特略里烏老先生,我們的交易就此結束。”皮耶羅說完,就起身離開。

    ……

    六月花光了平生最大的勇氣,才決定跳下了河里。

    期間是痛苦的,她全身接觸水的瞬間,就如同置身于地獄。

    每每想要重獲新生,她就只能咬牙堅持,靠著與生俱來的游泳本能,順流而下。

    但她還是把事情的本身想象得太簡單了。

    在沖動下不做任何防護地隨洶涌的水流而去,真的會讓人窒息。

    這時候,她就在不斷地默念:我是人魚,我是人魚,我是人魚……不會潛水的人魚,下場跟不會飛的鳥一樣慘。

    憑借著這股勁,她隨水流飄游入了大海,然而也漸漸地沒了呼吸。

    ……

    幾個月后,在平靜的小村莊內。

    幾名流浪的孩童在海岸邊玩耍。

    一位熱心的大姐姐給他們端來好吃的,在軟磨硬泡下,大姐姐還加入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戲。

    直至夕陽在海面上撒上暖光,歡笑聲仍在海邊回蕩,

    “三,二,一……快藏好咯!”

    “健太!找到你了!”

    “還有你,出來吧,百合子。”

    “成實,讓我看看你這次又藏在哪個地方呢?”

    悄悄藏在礁石形成的洞口里的孩子,捂住嘴偷笑,以為自己藏的位置天衣無縫了。看到大姐姐找來這邊,為了更好地隱藏,他挪動到了更靠海水的位置。

    不挪不要緊,一挪動,腳下就踩到軟軟的東西,目光挪下去看,竟然是一只類似泡到發白的手!

    成實嚇得哇哇大叫,趕緊從礁石洞的縫隙中跑了出來,高聲喊道:“宵宮姐姐!宵宮姐姐!快看這里!這里躺些一具尸體!”

    宵宮直往那邊跑去,定睛一看,海岸邊的漲潮處確確有一個少女趴著。

    不,不太像人……

    少女尾骨的位置,為什么有一條隱隱約約透明的魚尾巴?

    不管那么多了,宵宮將人拖到海灘上。

    然而離開了海水的浸泡了,透明的魚尾巴就立刻不見了。

    她揉了揉眼睛,以為是錯覺,就伸手過去一晃一晃,摸到是空的,并沒有剛剛看見的尾巴。

    然后就是,胸口還有起伏,至少少女還活著,不是那孩子所說的是個尸體。

    眼狩令和鎖國期間,稻妻有不少人想要偷渡出去,但因航海技術不佳,又被海上的雷暴劈回來的人不在少數。

    就是那三個集體住海岸山洞附近的流浪孩子,都撿過好幾次人。

    一離開了水,那少女就慢慢醒了過來,宵宮順勢扶起她靠在石頭上。

    孩子們好奇,蹲下圍在少女的左右,其中一個叫百合的先問了:“姐姐,你從哪里來?”

    少女臉上發蒙,眼神迷茫,搖了搖頭。

    “難道是偷渡來的?”叫成實的男孩放下戒心問。

    少女又搖搖頭。

    健太托著腮:“那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搖頭,并開口說話:“我不記得了。”

    她只記得,水里有很多很多的電流,麻麻的。

    “這下可麻煩了,想要幫你找家人都找不到了吧。”宵宮很肯定地判斷,這位少女是被海上的雷暴所擊中,腦子里的記憶被一瞬間清空了。

    畢竟在前不久,稻妻的新聞日報就報道過類似的事件。

    這種事情應該立馬帶人到天領奉行報案,讓他們去幫忙調查,貼尋人啟事。

    可是萬一查出少女真的是在偷渡,冒然送過去就等同于送人到監獄,宵宮可不敢輕舉妄動。

    沒辦法了,只能先帶回家里吧,家里就她跟老爹兩個人,多一個人不多。

    “現在是六月份,夏日祭又快來了,你暫時就叫六月怎么樣?”為了方便稱呼,宵宮先給她簡單起了個名字。

    第69章 送煙花的女孩

    就這樣宵宮將六月帶回了家里,跟老爹說明了情況后,出于同情,老爹也表示同意她在這里暫住。

    不過,宵宮家開的長野原煙花店在鎖國期間的生意都不景氣。

    老爹給的住宿條件是,等六月身體好了后,得幫長野原煙花店干點力所能及的活。

    為了救人,宵宮替她爽快答應了。

    六月的皮膚被海水泡得發白,幾乎沒有一絲絲的血色,在她整個人適應過來后,也是冷得直發抖。宵宮幫她把身子和頭發擦干,就拿被子裹著。

    她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稍微一扯就能破一個洞,宵宮只好把自己不太合尺寸的舊衣服拿給她穿,再配上一雙人字拖,梳直凌亂的發絲,稍微才像樣。

    身處在陌生的環境,六月自然多留心了些,邊觀察宵宮的一舉一動,邊看看屋外頭來往的人。

    她現在的腦子里空空如也,自己從哪里來的不知道,更對自己為什么會在海里,在海里多久了,都一概不知。

    “整個人都冰涼涼的,也不知在海水泡了多久,先來喝點水暖暖身體。”宵宮捧來了一杯溫水,遞給六月。

    “謝謝姐姐。”六月接過去,噸噸噸喝完,好清甜。

    可能是無意間喝了太久的海水的緣故,她嘴里正咸得發苦,純凈水對現在的她而言是人間不可多得的甘露,便還多要了一杯。

    宵宮則直接給六月拿了一整壺的溫開水,讓她慢慢喝。

    “以后叫我宵宮就好啦,這里是我家,也是長野原煙花店。”宵宮正式介紹自己,“對了,看你原來的服飾不像是本地人,是從別的什么國家來的吧?”

    當問到問題時,六月努力想了想。

    然而她想了很久,還是沒找到關于自己的任何記憶,老老實實回答:“我也不記得了。”

    “那你還記得什么?”宵宮耐心地繼續問。

    六月還是搖搖頭。

    宵宮長長嘆氣,看來短時間內是問不出來什么,只能就此作罷。

    聽說失憶有永久失憶和短期失憶,但愿六月是后者,否則以后的事就麻煩了。

    “那你現在這里住下,等哪天記起來了什么,就告訴我一聲,我好幫你找到家人。”宵宮拍拍六月的肩膀。

    六月乖巧點點頭。宵宮溫暖的笑容,讓她心里也感到暖暖的。

    ……

    鎖國了兩年,長野原煙花店的收益大不如鎖國之前。

    普通人家大多很少買煙花來放,只有稻妻三大奉行所的社奉行,會在舉辦大型活動之前對煙花進行大量的采購。

    當然沒有涉及活動的時候,社奉行也會購買類似信號彈之類的煙花,跟長野原煙花店屬于長期的合作對象。

    宵宮做的煙花各有特色,款式幾乎不重復,作為經常要出行任務的社奉行終末番的信號彈就非常合適了。

    大概安養了五六天后,六月的身體機能逐漸恢復,能走能跳。

    她偶爾會在宵宮和老爹忙的時候,照著宵宮畫的路線地圖走,推著一輛木板車,把小型煙花運送到社奉行。

    社奉行那邊的大小姐是好人,每次看到六月送煙花來了,除了付清貨款外,還都會額外給些賞錢,并說辛苦了。

    而六月則總拿著這些賞錢,給流浪在村子附近的那三個小孩子買些吃食衣裳,和男孩女孩都能玩的玩具,譬如手鞠球之類的。

    她發覺自己很喜歡玩具,路過玩具店就會停下來看看,觀察每個玩具的制作結構。

    送完煙花閑暇時,六月就會去看宵宮制作煙花,像個好奇寶寶兩眼光光地觀察著火藥和彩色紙張之間是如何構造成形色各異的煙花來。

    正值農忙,六月或是會幫襯一下隔壁家的寡婦晾曬稻谷,甚至會叫上那三個流浪孩子一起來幫忙,也好讓他們通過勞動獲得一些食物,不用到處去乞討了。

    之所以她不閑下來,是因為宵宮說過,多做點事情就能讓腦子靈活起來,這樣就能很快回憶起以前的事了。

    事實上,作用微乎其微。

    六月每天充實度過,一個月后,她才只想起來了一個記憶點: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于是她把自己是孤兒的事告訴宵宮。

    宵宮聽了以后,還哭了,說她既然沒有家人,那就跟著老爹相依為吧。

    六月不知相依為命意味著什么,但是她很喜歡這樣平靜的日子,做任何事都很自由,不會有人不準許她做這做那的。

    她安慰安慰宵宮別為她難過,就準備帶些剛做的小玩意,去找健太,百合,成實這幾個孩子,去幫她看看,給點修改意見。

    那頭六月收拾準備外出,宵宮也要出去一趟。

    剛走沒幾步,她就碰到鄰家的大嬸給送來了一盤魚糕,說拿去給六月嘗嘗鮮:“宵宮,總見六月那孩子忙上忙下,真是辛苦她了。”

    六月是個熱心腸的人,什么都肯去做,長野原煙花店的左右鄰舍都很喜歡她。

    宵宮表示同意:“千春大嬸,六月是個可憐人,孤身在稻妻什么都忘記了,您見著了幫襯著點也好。”

    “這個你放心,人與人之間就該互相幫助。我平時人不在家的時候要下雨,她還幫我收了好幾次衣服。”

    千春大嬸是個寡婦,早年的時候丈夫在戰亂中犧牲,她獨自艱辛地撫養一雙兒女長大,也少不了大家的幫忙。

    幸好兒女都有出息,女兒進了鳴神大社當巫女,兒子則也是吃公飯的,在天領奉行當了小小的士兵頭子。

    只是最近大兒子獲得了一枚神之眼,就開始憂心忡忡,郁郁寡歡,原因是擔心讓上司知道他有這枚神之眼,從而被迫上繳。

    千春大嬸看了心疼,問了不少人,才打聽到直接上交假眼的辦法。

    她知道宵宮的神之眼也是這么上交上去的,就趁此悄悄問:“宵宮,上次你聯系的那個工匠還在村子里嗎?我兒子在天領奉行當差,恐怕也要被迫收繳神之眼了,我想替他打點打點。”

    宵宮也很想幫千春大嬸的忙,可那個制作假眼的工匠早就不知去哪里了,她為難道:“可能聯系不上了,有這門手藝的工匠很難得,總要四處奔波的。”

    千春大嬸哀嘆一聲:“唉,早知上次趁著人還在,我就先預定了。”

    宵宮跟著思索了起來。

    擅長仿制神之眼的工匠,是有一次她到社奉行送煙花時恰好碰見了,社奉行家政官托馬就順便介紹給她的。

    社奉行的政見與將軍大人的有歧義,明面上還是忠于將軍,實際暗地里在抗議將軍,悄無聲息地布置暗線網絡,幫助被追捕的神之眼擁有者逃出稻妻。

    失去了神之眼,與失去了愿望無異,人們的愿望得到神明的認可,不應又輕易被神剝奪回去。

    “別擔心,肯定還有別的主意,我到時幫你去問問介紹給我的那個人。”

    這個忙宵宮一定會幫到底,她決定馬上去社奉行一趟,再去問問家政官托馬。

    “我可以試試看嗎?”

    長野原煙花店的倉庫門外,傳來了少女甜美的嗓音。

    “六月?你確定嗎?”宵宮走過去,拉起了她的雙手,頗為驚訝。

    她們的談話很小聲,就是怕被其他不懷好意的人聽見,結果卻被站那么遠的六月給聽見了,聽力到底有多好啊!

    六月依舊搖頭:“不太確定,但我的內心在跟我說,愿望是很重要的東西,制止被剝奪愿望的行動,值得一試。”

    此事要秘密進行,宵宮先讓千春大嬸回去等她消息,說要跟六月商量一下,就進屋去,把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

    “你是不是又記起來了什么?仿造神之眼用的材料很復雜,我先前有跟社奉行對接過外部的材料商人,也知道一些。”

    宵宮說。

    “那是什么材料?”六月直問。

    “我記得,原材料是要什么玻璃,還有什么礦石,這個得去外國商人那里買。”宵宮揉了揉額頭,“……呃……究竟還有什么呀,讓我想想……”

    六月只盯著宵宮那枚掛在腰際的神之眼看,說:“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神之眼?”

    宵宮對六月很是信任,倒也沒忌諱,解下來就給她看。

    她摸了一模,原本空空的腦袋忽然有了想法,手指沾了沾放在案桌上的茶水,在木地板上畫了幾個圖案。

    圖案畫得很形象,不規則的稀土玻璃,皓石,以及史萊姆的元素原液。

    “是不是這些?”六月畫完讓宵宮看下。

    她畫的很是生動,讓宵宮也勾起了對接時候的相關場面。

    “咦?你在哪里學會的?上次那個工匠叫我找的就是這些。”

    六月盈盈而笑:“我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來的。”

    不管以前六月是做什么的,既然她有那份信心,宵宮也會放手去協助她去完成“守護愿望”的計劃。

    技術問題解決了,材料問題還在。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最難的就是這點。

    “材料本來不難得,但通商口岸那邊管得嚴,而且還是愚人眾才有的貨物,得花重金。”宵宮說出其中的難處來。

    “那要多少錢?愚人眾是什么?”六月連續提問道。

    宵宮用食指和拇指指尖貼一起,形成一個圈圈。

    “實話說,就這么小小的一點加起來的話,就要兩百萬摩拉了。愚人眾是至冬的外交組織,跟勘定奉行聯系密切,我也很難得知其中他們所做的事。”

    一年前,這些材料倒不用那么貴的,后來中間商知道其中的商機后,就坐地起價。

    而這個中間商,就是愚人眾。

    他們其中的一位執行官正通過壟斷商品的手段,在給外商施加壓力,試圖要把稻妻封閉市場的這塊“大蛋糕”獨吞。

    第70章 潛入邪眼工廠

    “總之太難了,要想個萬全之策。”宵宮盤腿托腮,絞盡腦汁。

    這時六月弱弱地說出一句:“我想……我想去偷一點……”

    她只想著,買賣不到,偷出來是不是更簡單些。

    宵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什,什么?你說去偷?”

    見宵宮此等反應,六月很快就后悔了,連忙糾正說:“對不起宵宮姐姐,我的想法是不是太壞了……突然間就想歪了去。”

    當小偷是不好的,偷一點點也算是偷,別人要溢價買賣那是別人的事,她不該有那樣不切實際的想法,承擔的風險也大。

    顯然現在的六月只缺少一個正義的理由。

    假如有人站出來說,一切運用部署只謀求其受施者對象的利益,而非本身的利益,那么六月就會無所忌憚地去做。

    假如宵宮制止她,她就作罷了。

    然而宵宮經過思慮后,竟也覺得這個辦法可行性很高。

    自眼狩令以來,她為自己和為別人干過的偷偷摸摸的事也不少了,并不差這一次,況且六月還那么自信地保證能仿造神之眼,要是拿不到材料就太可惜了。

    “愚人眾那群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們偷壞人的東西為好人所用,就不算偷了。”宵宮果然給了六月正當的理由。

    六月心安理得,默默舒氣。

    正因她已經忘記了愚人眾是個怎么樣的組織,才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進去偷東西的艱險,以為十分小心就可以了。

    當然宵宮是知道的,她曾經潛入過愚人眾的落腳點兩次做接應,有經驗,就覺得此法能行得通,前提是先去探探風,規劃規劃路線,且要知道相應的材料會放在什么位置。

    “不過嘛,偷也有難度,而且比正常買賣的難度還要大,或者可以偽裝成內部的人員……”宵宮欲言又止。

    六月貌似不會武力,所以只能當接應,不能直接偽裝潛入,而且當接應必須夠膽量,遇到突發情況能隨機應變,不會輕易退縮。

    “是怎么樣的?”六月迫不及待問。

    “你敢不敢去做?”宵宮把手搭在六月的肩膀上,臉上寫滿了嚴肅。

    “敢。”六月不加猶豫地說。

    決心才是行動成功的關鍵,宵宮看到了六月的決心,也就信任了她。

    “我有個主意。”宵宮湊近六月耳朵悄悄說,“這樣,這樣,然后那樣……”

    六月邊聽邊點頭,就宵宮說的如何去當接應人的整個步驟和過程記下來。

    ……

    實施的過程的是這樣的。

    宵宮先利用自己的人脈,打聽相關礦石材料的運送點,確認了那些材料在八醞島那邊的一個廢舊工廠處堆放著。

    由于只是廢工廠,看守并不是非常嚴,宵宮隨便打暈了一個愚人眾士兵,穿上他們的制服和眼罩后,就把人拖到一處山洞里,她則代替那個人“站崗”及巡邏。

    而六月則負責蹲守在后面,將被打暈的人用繩子綁起來。

    她一個人無法做到搬動成年人,所以她老早就拉來了百合,健太和成實這三個孩子幫忙一起把人拖到無人看守的小黑屋去,避免被其他士兵發現端倪。

    經過這一個月來的相處,六月跟那幾個孩子都很玩得來,可能同為孤兒的緣故,便互相知道彼此的苦楚和辛酸。

    他們都是很有勇氣,一旦互相感染了積極的能量,六月第一次進行偷東西的行動,也就不害怕了。

    偽裝成內部人員的宵宮此時已經進入了工廠的內部,六月也該做好放風和傳遞東西的準備了。

    廠房里堆放各類的礦石,宵宮挑起來困難,分不清那些是需要,哪些是不需要的,趁著無人之際,她向趴在屋檐上的六月招招手,讓她過來幫忙瞧瞧。

    六月慢慢從另一側的階梯下來,快速溜到宵宮旁邊,只見一眼就知道該拿哪個了。

    只是做一枚神之眼的話,其實不用太多,拿堆放在旁邊的碎渣就可以了,最后她們只裝了一小袋,分量剛好一只手掌就能握住。

    就在拿東西的間隙,有士兵巡邏過來了。

    士兵一眼就瞧見六月和宵宮這兩個鬼鬼祟祟的人,立刻拿起了槍對著她們:“是什么人在這兒!”

    子彈打出的瞬間,宵宮將六月用力推到一邊,自己也矯健躲開,拿出弓來做好戰斗的準備:“六月你先跑!我來拖住他們!”

    邊說邊把用小布袋裝著的材料往六月那邊丟去。

    她沒接住。

    那頭宵宮與士兵很快就打了起來,其余士兵聽到動靜也往這邊聚集,六月還來不及跑起來,就有兩個士兵便朝著她那邊走過去。

    六月趕忙抓緊材料袋,兩名士兵齊齊舉槍指著她,但并未開槍,而是先問清楚是來做什么。

    她跑不掉了,眼見著宵宮與幾個人打到了外面去,也顧不得她,她沒辦法之下只能舉手投降,卻什么都不說。

    普通士兵不能輕易對人進行逼問,唯有先將六月帶到附近邪眼工廠里面,等他們的老大來發落。

    她被推出了廢棄廠房的外面,這時候飛來了幾個小石子,砸在了士兵的身上。

    是健太百合還有成實他們!

    “六月姐姐,這里這里,扔給我。”成實在一頭跳著大喊。

    六月管不了那么多了,出于對那幾個小孩的信任,她將材料袋子一扔,對方穩穩接住。

    士兵以為在傳遞什么危險的東西,其中一個去追成實了。

    成實邊跑邊又向六月那邊扔回去,給士兵來了個措手不及,正要去追上那小崽子,

    “這邊也有!到這邊來!”健太在另外一邊的廠房屋頂上,提示六月扔那里。

    六月用盡平生最大的力氣往屋頂一拋,對方又準確無誤得接住,隨后像個靈活的猴子那樣快速避開士兵的視線而走。

    在被轉移了注意力后,成實成功跑掉,而健太憑借著身材的優勢,溜了幾個彎也跑掉了,百合則在遠處事先給他們找到了安全的逃跑路線。

    呼——

    剛剛真是驚險……還好他們都跑得快,宵宮拖住的人也足夠多,似乎還打倒了不少人。

    然而六月就沒那么幸運了,兩名士兵見追逐無果,那邊的宵宮又有人在對付著,只能把六月先帶走再進行匯報。

    ……

    與廢棄工廠相隔不遠的位置,藏在山石里頭的,還有另外一家工廠。

    工廠內環境黑暗,彌漫著讓人不太舒服的氣味。

    六月隨便被士兵關押在工廠的一個倉庫里面,叫看倉庫的人看緊點。

    看管倉庫的人碎碎念地埋怨了一句,搬來小凳姿坐倉庫門口,六月則在里面不停地敲門,喊著那句沒用的:“快放我出去!”

    倉庫管理員只覺得這聲音很是熟悉,以為是幻聽,換了個位置坐。

    后面六月還是一直敲門,一直喊,倉庫管理員才徹底地認出了這聲音來,馬上把門開了。

    門開的瞬間,六月往后退了好幾步。

    結果倉庫管理員一看到她,就怔了怔,而后抬起手指著她說:“可惡,怎么是你!愛莉妮婭!”

    他化成灰都認得,就是這個愛莉妮婭害他被「富人」發配到稻妻這么偏遠的地方來的!

    “我們認識的嗎?我不記得了。”六月是真的不記得了,她印象里沒這號人物。

    而且愚人眾的人,宵宮說他們是壞人,她應該是不認識的才對。

    “我就是艾夫斯,才大半年而已就忘了,真是貴人多忘事。要不是你犯了錯,「富人」怎么懲罰在我身上,我怎么會在這個邪眼工廠里面出不去。”

    艾夫斯深刻體會到,他這種小人物,根本就不會有人記住。

    愛莉妮婭是「仆人」大人的養女,「富人」偏袒她,且是「公子」的“女友”,妥妥的關系大戶,但凡犯錯都不會有任何的懲罰,他不過是那個被遷怒的人而已。

    本來艾夫斯在北國銀行當守衛當得好好的,卻在「公子」放出魔神的那天,下著傾盆大雨,就被「富人」叫去將愛莉妮婭帶回北國銀行。

    叫就叫吧,還下了死命令,當時璃月港都要淹了誰不怕啊,告知了愛莉妮婭那么多次快走,她偏要任性去找「公子」,不回去。

    艾夫斯想活命的緊急情況下說出了「公子」的位置,叫愛莉妮婭幫忙向「富人」求情。

    結果她根本就沒聽進去,等水災平息下來后,他就被「富人」下令秘密帶走,運送到稻妻這個到處是雷電的陰森森的鬼地方,還要看守邪眼工廠,永遠都不能出去,除非工廠倒閉。

    六月即使沒失憶,也不知有這件事,不知從何說起。

    而艾夫斯則認為她是沒把他這樣的底層打工人放在眼里,非常氣憤。

    不管如何,隔壁千春大嬸有教過她一個萬能的解決矛盾的方法,那就是無論是誰的錯,都先要鞠躬說對不起。

    然后六月一臉真誠樣,連說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你——!你——!唉!”

    看她這樣,艾夫斯的火氣不再好發作。

    就算是惱火,也不能拿她怎么樣,她就是個惹不起的主。

    “這樣,你要是能求「富人」讓我回北國銀行,我就原諒你。或者去求求「女士」放我回家也行,稻妻的邪眼工廠現在是由她接管,不能回北國銀行,起碼還能有自由。”

    他說的話,六月都聽不太明白,求的什么人,她都沒記憶,不認識。

    為了活命,只好先答應:“哦……好的,我去求他們。”

    艾夫斯決定再信她一次,把命運都交到她手上:“那你快去。”

    六月為難:“可是,我是被抓來的,我要出去才能給你求情。”

    艾夫斯給她指了條路:“這有什么,倉庫往那邊走有員工通道,你走那邊不用通過大門就能出去了。”

    “謝謝!”。

    六月見狀趕緊跑。

    “記得求情啊!”艾夫斯還在后面喊。

    六月的聲音越來越遠:“記得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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