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贏路過他倆身邊,猝不及防聽見這么句告白,一屁股坐他邊上,欣慰地摸弟弟腦袋,“goodboy~真乖,我呢?愛不愛小夏哥哥?”
“……”
時淮腦海里還回蕩著他剛才的話,默不作聲往里挪了一個身位。許青藍也慢悠悠地逛過來,挨著邊坐下,抬手敲小夏哥哥的后腦殼,“說什么呢。”
夏贏黏黏糊糊地往人肩上靠,“小夏哥哥說我愛你呀。”
“我也愛小夏哥哥。”
“mua!”
應允臉一紅,知道這倆人說的跟自己說的肯定不是一個意思,往時淮身邊靠了靠,轉頭小聲提醒,“誒……你們這樣大庭廣眾地愛來愛去是不是不會太好,人家的上帝說不定都在聽呢。”
“干嘛,上帝他老人家打光棍,看不得小情侶相親相愛嗎。”夏贏從口袋里摸出汽水糖,剝開了喂到老婆嘴邊,順手捏一把鼓起的臉頰肉。
隊內rapper擔當的磁性低音炮叛逆不羈,無所畏懼道,“fuckhell(去他媽的地獄)。”
許青藍笑起來,眼尾彎成月牙,含著糖果咂了咂嘴唇,聲線清甜,“fuckinhell.”
這一句簡單黃暴到應允都聽懂了,嘆為觀止,“原來你是這樣的小許哥。”
“……”時淮想捂住他耳朵的動作遲了一步,無奈道,“你們兩個適可而止一點。”
自從隊內老幺也跨過成年大關后,幾個人私底下說話就越來越肆無忌憚。應允不介意,湊限制級的熱鬧也湊得很快活,“什么味兒的糖?給我也吃一個。”
各種水果味的汽水糖夏贏裝了滿滿一兜,大方地掏一把給他。水壺里的檸檬茶也被喝光,他吃太多糖把胃口膩著了,晚飯都沒怎么吃。
晚飯的菜單照舊是大家集思廣益,其中秦熾做的菠蘿海鮮炒飯最受好評,留了半盤給他當宵夜。
后半夜他果然餓醒了。醒來時房間里很安靜,時淮還在睡,透窗而過的月光投在他臉上。很像白天在藝術館里看到過的雕塑,美麗的輪廓總是憂郁又神秘。
像是帶著心事睡著的。他好奇地撥了撥雕塑的睫毛,看時淮皺眉趕緊收手。怕把他哥鬧醒了要挨打,小心翼翼地爬起來出去找吃的。
外面反而不如房間里安靜。客廳還留著一盞小小的壁燈,陳舊的留聲機原本以為只是擺設裝飾,放進黑膠唱片卻能正常旋轉,異國民謠的旋律在深夜里溫柔地流淌。
燈下是一對相互依偎的戀人,擁吻在一起緩緩搖曳舞步,誰都沒有說話。氣氛浪漫得不可思議,令人不忍打破。
應允沒過去,蹲在樓梯上悄悄看了一會兒。直到兩人之間的吻逐漸激烈,許青藍被抱起來,一樓客房的門被嘭地一聲關上。
他搓了搓發燙的臉頰,小跑下樓去餐廳吃宵夜,穿過客廳時還是沒控制住吃瓜的好奇心,倒了幾步來到客房門前,隱隱約約能聽見里面有曖昧的動靜。
他像個磕糖磕到限制級的cp粉,不受控制地露出神秘笑容。
小夏哥哥加油!
夏老板牛批。
本來還在困與餓之間掙扎著,這會兒完全不困了。隔著門的喘息聲似有若無更加抓耳,幾秒鐘的時間里,他甚至還被撩得有點心癢,想著自己待會兒吃完炒飯可以偷偷去洗手間里舒服一下。
正抬腳要走的時候,熟悉的沉穩聲音在他身后半步距離響起,“干什么呢。”
“……”
他雙手死死捂住嘴才沒發出聲音來,轉頭用驚悚的眼神看著時淮。
時淮面無表情,拎著他的睡衣領往后帶,聲音里帶著濃濃的困倦,“大半夜不睡覺過來聽墻角?”
“我是要去吃宵夜的,順路……就聽一耳朵。”
就這樣也還是被逮住了。片刻后坐在餐桌旁,羞恥感緩緩浮上心頭,應允心虛道,“你別跟他們倆說啊。”
微波爐叮的一聲響。時淮把加熱完的菠蘿炒飯端出來,放到他面前,“他們不會在意的。”
應允從餐具盒里拿出兩支銀柄長勺,想想也是。他們可是敢在教堂里說fuckhell的叛逆小情侶,可能還會反問一句聽起來帶不帶感。
“我不餓。”時淮沒接勺子。
“唔……”他爽快地給自己塞了一大口菠蘿炒飯,邊嚼邊問,“那你起來干嘛?”
正睡著覺身邊忽然沒人了。誰能不醒。
時淮沒回答,只是給自己倒了杯水。他又接著問,“哥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杯子里的水平面搖晃了兩下。時淮看他一眼,依舊不動聲色地喝水,“我能有什么心事。”
“最好是沒有啦。不過你要是覺得工作壓力太大,也可以跟我講。雖然我只能聽聽,可能幫不上什么忙,但是……呃,但是。”
他咽下一口炒飯,不得不承認,他安慰人的語言和本領實在是蒼白無力,“但是我也就只能聽聽。”
時淮笑起來,水杯里被呵出一層霧氣。
應允低著頭扒拉盤子里的炒飯,感覺都吃不香了。前天的內疚卷土重來,“唉,我好沒本事。”
“你想聽什么?工作上的事千篇一律。”時淮說,“下次有新鮮事再給你講。”
“哦。”
他還是垂頭喪氣的。時淮思忖片刻,“你給夏贏畫了墻,也承諾了秦熾,怎么沒想著畫幾幅掛到我公司里去?”
“有客戶來談合作,也能幫我充充場面。”
“真噠?你想要什么風格的,我回頭畫了給你。”他眼睛一亮,又追加了句,“不收你錢。”
時淮點頭,“好。”
終于能幫上忙了,他愉快地繼續吃炒飯。今天的炒飯里放了火腿丁和鮮蝦仁,配菠蘿酸甜爽口,食材都是他喜歡的。晚飯食欲不佳嘗都沒嘗,這會兒大口吃得停不下來。
小狗的快樂總是簡單易得。
時淮也不太理解自己為什么大半夜不睡覺坐在這看他炫飯,想了一會兒又忽然明白了,重新倒了杯水推到他手邊,叫他,“乖。”
“嗯?”應允埋頭炫炒飯正起勁,下意識地應聲,舀了一大勺遞到他面前,“你要吃嗎?”
時淮對食物沒有興趣,卻看著他說,“我也愛你。”
靜謐的深夜里,擲地有聲的話語格外清晰。
下午教堂里的對話怎么這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哥腦內處理器的延遲好高。應允拿起手邊的水一飲而盡,心滿意足地說,“我知道。”
他自以為知道。
是什么讓他滿足呢。時淮想。
是兄長對弟弟的愛?飼養員對小狗的愛?還是只因為深夜里一盤好吃的炒飯。
正因為他的快樂來得如此輕易,所以從來不必去細想,深究什么。
有時淮在旁邊,他也不好意思再鉆進洗手間去搞手藝活了,吃飽了收拾餐具,刷牙漱口回到床上重新醞釀睡意。
“其實我覺得他們那樣就挺好的。只要是真心相愛,別的都不要緊,對吧。”
臨睡前,應允又想到今晚目睹小情侶的浪漫瞬間,小心地試探,“哥你覺得呢。”
“管別人的事干什么。”
“……”
這天兒怎么就聊不下去呢。他郁悶地翻了個身,看時淮又躺成雕塑,“哥,這么多年了,你真的就沒有過什么喜歡的人么。”
時淮閉著眼睛回答:“沒有。”
有人說過,喜歡是太膚淺的形容詞。
“唉。”應允沉默了一陣,在他哥睡著之前開口道,“其實吧……我下午說的那些話,僅代表個人觀點,都是胡說八道的。”
他后來又想了想,覺得自己在教堂里許的愿很有些過分。
他本來就是孤身一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以后結不結婚有沒有家都無所謂,不能有孩子也不是大問題,不會有幾個人關心的。但是時淮不一樣啊。
他想要時淮得到所有好東西。無論是情投意合的愛人還是幸福美滿的家庭,通通給他哥安排上。他可能會嫉妒時淮的孩子,但他會像愛護自己的孩子一樣愛護那個未知的小生命。
總而言之,他哥未來的日子大有可過。甜甜的戀愛晚來一些也比不來強,是做錯了什么要被他詛咒一輩子一起打光棍兒啊。
希望神在打盹,沒有聽見他的妄言。
“以后也許有一天,你會發現我跟你想象中的弟弟不一樣。”
他提前給時淮打預防針,“如果我干了什么讓你看不慣的事,你先別生氣……生氣也行,先別急著不要我。最多就……就……”
應允又開始卡殼,開始思索他愿意付出什么代價,才能讓時淮接受他這個弟弟是個同性戀的事實。
猶豫半天。淦,什么都舍不得。
他艱難地讓步,“最多就,以后再也不讓我跟你睡一個床了。”
身邊的氣壓兀地變得低沉,低沉到不對勁。時淮沉默著坐起身,他也莫名奇妙地跟著坐起來,然后開始心慌。
也不敢再抬眼去看,焦慮地想時淮那么聰明敏銳,會不會已經從他的話里聽出了什么。
可時淮只問,“哪一句?”
“……啊?”應允一愣。
他哥好像壓根沒把剛才那些屁話聽進去,驟然欺近的距離里,幽黯的眼神鎖著他的影子,關注點卻跟他完全不一樣,“教堂里的話,哪一句是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