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獨自進城
夜晚。
這里位于山邊, 因為氣溫比老家低,山林不像老家那般滿目蒼翠,鳥叫聲更是不如老家來的多。
晚上九點, 燈準時暗下。
部隊限制用電,家屬區九點后斷電, 只留一兩盞昏暗的路燈。
魏岱拿出今日下午托人買的蠟燭,又拿個手電筒給隔壁兩姐妹。
聞春和聞萱其實有點害怕,這里對她們來說無比的陌生, 所以入睡前需要聞嘉嘉陪著她們才行。
“小姨, 咱們一起睡吧。”聞萱抱著她說,“姨夫是大人了, 他能自己一個人睡。”
魏岱推門而入,把手電筒放在床頭柜上,無情的替聞嘉嘉拒絕:“不, 我不能。”
聞嘉嘉其實也不想和兩小孩睡。
怎么說呢?烏鴉落在黑豬背上, 只看見別人黑, 看不見自己給。
聞嘉嘉知道自己睡相不好,但她堅決認為聞春和聞萱的睡相也有沒多好, 甚至比她更不好。
聞春也就算了,只是時常把下半身壓在她身上,讓她常常感受什么是鬼壓床。
聞萱是多糟糕有多糟糕, 幾乎夜夜都在床上練武打拳。
在老家時, 聞嘉嘉有回想睡中間,結果夜半時分被聞萱一拳干懵了。從那之后聞嘉嘉乖乖睡回去, 留聞春跟她一起相互折磨。
聞萱對魏岱的話表示難以置信, 緊接著對他怒目而視:“姨夫壞!”
魏岱露出傷心的表情:“是嗎,我還準備給你重新做積木呢。”
聞萱臉上的表情瞬間呆滯, 不說話了,跟個被牙簽戳破的氣球一樣癟了下去,可見受制于人就是沒有底氣。
聞嘉嘉捂著嘴巴笑。
兩姐妹的積木被她留在老家,因著這事兒她倆那兩天想起來就哭,聽文珠說,有天晚上做夢時都在哭,哭著說別丟下我積木。
但沒辦法,該取舍還是要取舍,積木實在占地方,完全能夠來到這里后重新制作。
“睡吧睡吧。”聞嘉嘉拍拍兩姑娘,“你們不是和謝易約好了,明兒還要去堆沙子的嗎?”
是了!兩姑娘趕緊閉眼,雖然看不見的眼珠轉啊轉,眼皮動啊動的,但確實在黑暗中漸漸有了睡意。
聞嘉嘉一直等她們睡熟后才走。
她輕輕掀開被子,躡手躡腳地起身,來到客廳,招呼正在做積木的魏岱過來:“把聞春抱到她床上去。”
兩姑娘各睡一張床,往后誰也別折騰誰。
魏岱把積木稍稍整理一下,再去洗洗手,擦干凈后到房間里把聞萱床上的聞春抱起來,抱到隔壁床鋪上。
兩姑娘的床很近,中間有個床頭柜。
剛剛的手電筒就放在床頭柜上,吃完晚飯后教過兩人該如何使用手電筒。
魏岱把聞春抱回床頭,聞嘉嘉又將馬桶拎到她們的房間角落。
馬桶是難得的搪瓷馬桶,小小的,挺適合小孩用。
把這兩祖宗安頓好后,聞嘉嘉終于能歇口氣回房了。
聞嘉嘉傍晚時已經洗過澡,這會兒換上睡衣躲在被窩里,整個人松快許多。
“部隊里有保育院嗎?”她問,她需要盡快把兩個小孩送到學校去。
魏岱半摟著她:“有的,有育紅班,就在部隊小學里。”
“三四歲的會收吧?”
“應該會吧,我不清楚,得去問問。”魏岱把她摟更緊了。
他這人火氣旺,身上跟火爐沒差,這個季節這個溫度,聞嘉嘉很喜歡靠在他身上,把他當做大型暖手袋用。
聞嘉嘉眉毛微蹙,黑暗中眼睛還帶著些許熒熒亮光,嘆聲氣輕聲說:“只有她們去學校,我才能騰出手去找工作。”
魏岱蹭了蹭她臉頰:“你想當老師嗎?部隊學校好像挺缺老師,我前段時間還聽小學校長說過,要從家屬里面找老師,可惜家屬中有文化的不多。”
聞嘉嘉其實不怎么想。
一是她這人沒多大耐心,又無熱愛支撐,乖巧的學生也就罷,遇上調皮搗蛋的她能氣出結節來。
二是現在教師這個職業挺危險的,她是幾十年后的人,說不準什么時候就帶點口癖,露出些許和這時代相悖的想法,到那時,魏岱都沒法救她。
想來想去,聞嘉嘉搖搖頭:“不當老師,我當不來。”
那當啥呢?
聞嘉嘉此刻也沒法給出答案。
她對這里尚且不熟悉,部隊有什么崗位,部隊周邊又有什么崗位,她通通不知道。
“唉,再等等吧。”聞嘉嘉說。
魏岱撐著手俯視她:“工作的事兒可以再等等,有些事沒法等。”
聞嘉嘉:“……”
我跟你聊工作,你跟我來澀澀?
行吧,食色性也。吃飽喝足后確實想干這些事兒。
魏岱從床頭柜的抽屜中拿出他今天偷偷去部隊醫院領來的避孕套,開始做運動,直至夜深。
月亮高懸,烏云在風中越飄越遠。
翌日。
魏岱早已經醒了,此刻看不到人影,只在床頭柜上留下小紙條。
[早飯在鍋里。]
兩姑娘也醒了,聞嘉嘉迷迷糊糊時就聽到兩人的童言稚語。
“姐姐,你一塊,我兩塊,剩下兩塊留給小姨好不好……”
“不行!我一塊加半塊,你也一塊加半塊,這樣公平。”
聞嘉嘉被吵醒,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被陽光照透了的窗簾。
這個窗簾不太擋光,聞嘉嘉可以判斷出此刻已經是日上三竿。
“吵啥呢?”
聞嘉嘉伸了懶腰,披件衣服就來客廳。
聞春坐在椅子上,晃晃腳丫子:“小姨!我們在分餅呢,你快來吃吧。”
聞嘉嘉湊過去看,嚯!肉餅呢。
“這誰做的?”聞嘉嘉問她倆,“家里昨天沒買肉啊。”
聞春笑嘻嘻:“是沈老師給的。”
聞嘉嘉懂了,隔壁鄰居給的。
她怪不明白,這餅給的也太貴重了吧,畢竟又是面粉又是肉的,而且還用油煎。
聞嘉嘉猜測這位沈老師從前家庭條件或許很不錯,大概率現在過的也很不錯,至少物質上比別人好,否則無法這么大手筆。
“行,吃吧。”她來到廚房,“那你們吃早飯了嗎?”
不等兩姑娘回答,聞嘉嘉就在廚房的鍋里看到了只剩一人份的早餐。
一碗蛋羹,一碗米粥。
旁邊還有一小碟的榨菜,也不曉得魏岱從哪里搞來的。
聞嘉嘉端到飯桌上去,陽光已經布滿門口空地,即將蔓延到院子中。
這座房子的朝向真的很好,客廳明亮,又時而有風吹進來,再從客廳門兩邊的窗戶飄出去,只留下春天的氣息。
聞嘉嘉鼻子嗅嗅,好像聞到青草香,估計不遠處有人在開墾草地。
第一口,先吃蛋羹。
蛋羹很香,加了醬油和一點點的豬油,而且蒸得一點氣孔都沒有,軟硬合適,聞嘉嘉自己蒸的也就這樣了。
榨菜也不錯,很像涪陵榨菜。
一吃,其實就是涪陵榨菜,可見這榨菜肯定是從川渝人手里得到的。
聞嘉嘉吃完早飯,又吃半張餅。
聞春和聞萱已經把屬于自己的那份分食了,還眼巴巴地看著她剩下來的這張。
聞嘉嘉繃著臉,把餅用盤子蓋著:“不許再吃了,還記得那天吃肉肉吃到肚子痛嗎?看病吃苦藥,哭的還是你們。后來小姨說了啥,是不是又忘了?”
聞春和聞萱蔫下去了,拖著聲音,異口同聲道:“不許暴飲暴食,吃東西要有節制。”
瞧,這不記得挺緊的嘛。
聞嘉嘉覺得她們今天早上吃得夠多的了,肚子明顯鼓起來,要不是沒把山楂干帶來,她肯定是要泡一杯給她們消消食的。
陽光正盛,她把兩姐妹趕出家門,讓她們趕緊多去玩耍,把肚子里那一堆東西給消化掉再說。
“你們別到處跑,小姨要出趟門。至于午飯……要是姨夫沒回來,你們就把桌上的餅吃了。”反正早晨吃得夠飽,中午少吃些也沒多大問題。
“知道啦!”
說完沖出去,跑到隔壁找新認識的朋友玩兒。
聞嘉嘉把碗洗了,留下兩碗涼白開放在桌上,背上小包往部隊外走去。家屬院有條通道可以直接到部隊外,只是需要將近20分鐘的時間。
她昨兒就聽說了,部隊門口每天早晨10點中都會有公交車路過。
至于回來也有車,下午四點時車會從市里出發,聞嘉嘉回憶了一下,魏岱說過,得去盛林街的國營飯店門口坐車。
聞嘉嘉來到站點,已經有不少人在這里等著了。
有附近村民,也有部隊的家屬。
她是生面孔,一來就引人注意。
“你是魏岱媳婦?”有人問,這人背上用背帶背著個小孩兒,這小孩瞧著才一歲多點兒。
聞嘉嘉點點頭:“你好,我是聞嘉。”
“咦,還怪懂禮的嘞。”這位嬸子笑笑,“我是一棟三樓王富海家的,你回去問你家那口子就曉得。”
不等聞嘉嘉說話,她又問:“你這兩天才來吧,這是要進城?”
“對,進城買些東西。”
聞嘉嘉還是覺得家里缺很多日常用品,比如說暖水瓶,再比如說雨鞋。
雨季不久后就得來了,光有雨傘沒有雨鞋可不行。
因為不熟,也沒多聊。
聞嘉嘉來得巧,幾分鐘后,公交車搖搖晃晃地停下,一群人蜂擁而上。
這里算是第二個站點,車上的人不算多,甚至還有空位。
聞嘉嘉至少幾個月的農活到底沒白干,她身體靈活,仗著自己沒帶竹筐沒帶背簍,直接擠到人群的前方,等門一開,她就拉著扶桿登車。
又巧了,聞嘉嘉上車時車上只剩最后兩個座位,她眼疾屁股快,直接占了一個。
剩下一個離她比較遠,她也沒辦法幫那位帶著孩子的嬸子占。
至于讓她貢獻出座位……不可能的,這路能把人胃里的東西搖出來,又不是熟人,聞嘉嘉當然是只顧著自己。
車子緩緩開啟,車上雞鴨都有,味道一陣一陣地飄到鼻子周邊。
聞嘉嘉只能慶幸自己不暈車,原主這具身體也不暈車,否則她上車就得吐。
十幾分鐘后,又快到那段巨搖無比的路。
那位嬸子顯然是熟悉這段路的,一路擠到聞嘉嘉身邊說:“妹子,你幫我把孩子抱會兒成不?”
這倒是行,只要不讓她起來啥都好說。聞嘉嘉雖然自私,但也沒自私到那種地步。
她接過小孩放在腿上,這才注意到,這是位女寶寶。
“是個小姑娘呢。”聞嘉嘉吃驚,“怎么留這么短的頭發。”
幾乎是光頭,冷就不說了,還破壞毛囊。
嬸子笑笑:“還小,怕長虱子,等過了三四歲能禁得住了再慢慢留長。”
聞嘉嘉:“……”
她現在有點怕怕的,想用塊布把自己的腦袋包起來。
沉默一會兒,聞嘉嘉還是忍不住道:“用篦子多通通頭發,再用硫磺皂天天洗頭,虱子其實很快就會消失。”
嬸子神色平淡:“妹子你是城里人吧,我們哪能天天用硫磺皂洗頭哦,一周能洗上一回香皂澡都算干凈人了。家里五個孩子,我哪里洗得過來。”
聞嘉嘉心里有點悶,連劇烈的搖晃都有點兒感覺不到了,嘆著說道:“我不是城里人,我是農村人。”
聽到聞嘉嘉這話,嬸子有點驚訝。
她自詡看人還是很準的,沒想到在聞嘉這里認錯了。
她又說道:“那你肯定讀過書。”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聞嘉嘉無話可說了。
過了這段路,她又要把孩子抱回去。
聞嘉嘉擺擺手:“嬸子我抱著吧,她挺乖的。”
確實乖,靠著聞嘉嘉,時而轉頭看看她,又抬頭看看母親,不哭也不鬧。
“是吧,這是最乖的一個了,要不然我也不能帶她出來。”嬸子說道,“她幾個姐姐可都沒跟我去過市嘞。”
屋外景色緩緩倒退,過了那段路,聞嘉嘉動動屁股,覺得輕松很多。
也許是有了心理準備,這次不想吐了,一直到市區她狀態都還不錯。
聞嘉嘉在魏岱說的國營飯店站點下車,嬸子沒下去,聞嘉嘉就把座位留給她。
跳下車,深呼口氣。
啊,好新鮮,好清甜呢。
這條街道很熱鬧,一路走去,聞嘉嘉能瞧見供銷社,能看到門市部,拐個彎到另外一條街后還看到糧站和她心心念念的百貨商店。
街上人來人往,隨處可見自行車。
偶爾還有公交車緩慢開過,意外的是車上人并不算多,可見只在城里轉的公交車沒有城鄉公交車那么擁堵。
聞嘉嘉依稀記得這時候首都地鐵該是開通了,也不曉得這里的地鐵啥時候開建。
來到百貨商店門口,抬頭看,這是一棟三層高的樓房。
進入商店,里面人不算很多,但商品琳瑯滿目,不管數量還是質量,都秒殺供銷社。
甚至還有一排成衣賣!就是樣式一般,還不如她自己買布做。
她現在可是有制衣手藝的人了,改革開放的致富路又多一條。
聞嘉嘉摸摸胸口內兜里的一疊錢票,計劃等會兒買幾塊布回家給自己做夏衣。
她離開成衣柜臺,開始看其他商品。
一樓多是吃穿類的商品,聞嘉嘉逛一圈后就上二樓,一樓的東西準備離開前再買。
來二樓,她是有目的的。
二樓擺的是手表收音機等奢侈商品,聞嘉嘉掏出手表票,指著櫥窗里的一塊手表道:“我要那塊上海表。”
上海表是當下最熱潮的手表。
但老家是沒有的,因為來一塊被買一塊,往往聞嘉嘉去到縣城后,櫥柜就空了。
而這里離上海近,上海表并不缺,連上海牌收音機都有好幾個放著等待售賣。
剛好聞嘉嘉在魏岱的各種票證里瞧見手表票,秉承著早買早享受的至理,聞嘉嘉到這里的第二天就馬不停蹄地來買表。
“稍等。”售貨員接過錢票,用夾子夾住,然后隨著軌道進入聞嘉嘉看不見的地方,緊接著售貨員拿出一塊手表來,對聞嘉嘉道:“是我這里直接幫你調好還是你自己拿去調?”
這時候新表需要調時間的。
聞嘉嘉:“同志,麻煩你幫忙調好。”
這位售貨員三下五除二就把手表調好,又仔細看下沒有劃痕,便把手表給她。
聞嘉嘉當場就戴上了。有手表后可謂是安全感滿滿,看天估時間的生活總算完結。
買完手表,她在收音機柜臺前站了會兒。
售貨員素質都挺高,也沒人驅趕。
畢竟有人來看收音機那是常有的事兒,買不起還不能過過眼癮嗎。
三樓聞嘉嘉沒去,那是要外匯券的地方。
回到一樓,她買了布和暖水瓶,稱了兩斤的糖,一斤原味奶糖,一斤巧克力口味兒的。
現在的奶糖真材實料,不過聞嘉嘉覺得有點過甜,不是很愛吃。她更喜歡巧克力口味,這一斤買回去她得藏在房間里慢慢吃。
隨后又稱了一斤餅干,一斤的蝴蝶酥。
聞嘉嘉可是太驚喜了,她從前每次去上海出差都得買蝴蝶酥,后來大排隊再沒買過,沒想到在這里也能遇見。
蝴蝶酥香是真的香,貴也是真的貴。
就這么一斤,就花了聞嘉嘉兩塊錢,比肉還貴呢。
最后買雨鞋,再買雙回力帆布鞋,以及兩瓶白酒。臨走前又買幾對頭繩和一瓶百雀羚,把胸口錢票用得癟下去一層后,聞嘉嘉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還有東西買呢!
她把小包里的大袋子拿出來,買的東西通通放到大袋子中。
隨后去糧站,買些米面。
再去門市部,買只活雞買條活魚,買一斤的肉和幾根排骨。
這時候,肉只能是瘦肉了。
好在是梅花肉,聞嘉嘉琢磨著拿來做叉燒肉吃。
最后買些青菜,拖著一大袋子的東西等車回家。
聞嘉嘉哼哧哼哧喘著氣,恨不得又跑回百貨商店里把自行車買下來。
可惜錢沒帶夠,票也不夠。
終于,車子慢悠悠的來了。
因為她的上車點離初始站近,所以車上還有空位。
只是到了下下一站,車上人就烏泱烏泱,聞嘉嘉注意瞧了瞧,這個站是菜市場站。
難怪呢。等哪天有自行車了,她也要來這里瞧瞧。
進入郊區時,晚霞已漫天。
火紅的晚霞宛若絢麗多彩的綢緞,在天空上鋪開,美得驚心動魄。
每到傍晚,人們歸家的心思就會濃重。
聞嘉嘉也不由得想到家里,她是早上出門的,臨走前沒有準備午飯,也不曉得魏岱中午有沒有打飯回家,要是沒有……聞春和聞萱會不會太餓了。
今天車程要更快些,將近五點時車子就到了,聞嘉嘉急匆匆下車,下車后才發現她早晨認識的那位嬸子也在車上。
這會兒頗為狼狽,后面背著正在熟睡的孩子,兩手還提著東西,胸口更是掛著布袋,聞嘉嘉不由得放慢步伐。
“嬸兒,要我幫幫你么?”她問。
“聞妹子是你啊,你叫我虹姐就行,彩虹的虹。”她抬頭笑笑,“不過不用你幫忙,這些東西不算重,輕輕松松。”
說著,還把兩只手上的東西顛了顛。
見此,聞嘉嘉也就沒堅持。
虹姐像是來了興致,問她:“我聽說你是帶著你娘家兩個姑娘來隨軍的?”
聞嘉嘉驚訝,嚯,這事兒都傳開了嗎?不過虹姐早上還不知道,現在怎么就知道了?
她點點頭:“我家里就剩我和我兩個姐姐的女兒了,我爸獨苗沒兄弟,我媽的娘家都不曉得在哪里,所以兩孩子只有我能養。”
虹姐嘆氣,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家里只剩下這么三個姑娘吧,但想想也知道一定是經歷了慘痛的禍事。
“你也挺苦的。”她說道。
聞嘉嘉心想,可算有人知道我苦了。
方明燕這丫頭,自己和她相熟后,她就天天嚷嚷著自己生活過得有多爽。
爽個鬼,上工時可不爽呢。剛穿來那會兒精神壓力極大,每天早上枕頭上都是頭發。
“不過現在也熬了出來。”她又說,“哎!你好歹是養自家外甥女,養出來跟你親,我家那兩個,都是我男人那邊的。”
聞嘉嘉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交朋友吧,切記勿要交淺言深,她從來不喜歡摻和人家的家事兒。
兩人一路往部隊走去。
走一路,虹姐說一路。
聞嘉嘉是個很好的聽眾,她雖然不說,但她能給出反應,虹姐覺得這姑娘還不錯。
快到家屬區了,虹姐背上的孩子也醒了,她連忙抖抖哄孩子:“喔喔喔,丫丫到家了到家了……”
抖著抖著,兜里的藥水抖了出來。
聞嘉嘉幫忙撿起來,是紅藥水。
這年頭的人常用紅藥水紫藥水,等聞嘉嘉出生后,這兩種藥水幾乎不見蹤影。
為啥呢?因為它含汞,使用它不僅有汞中毒的風險,還容易留下色素沉著。
“虹姐,你今天去醫院啦?”聞嘉嘉把紅藥水交給她。
虹姐把藥塞回兜里:“沒呢,去啥醫院啊,咱們部隊醫院就挺好。我去藥廠,小聞啊,你往后需要啥藥,喊我就行,我藥廠有人。”
聞嘉嘉:“……”
這年頭的藥廠是啥藥都賣的嗎?
第032章 初聞藥廠
回到家時, 魏岱已經在家了。
聞嘉嘉心里藏著事兒很容易被人看出來,至少魏岱一眼就瞧出來了,問她:“發生啥事兒了嗎?”
“沒啥。”還沒想清楚, 聞嘉嘉得再思考思考再說。
這事先拋腦后,聞嘉嘉興沖沖地把手腕伸到他眼前:“瞧瞧, 好不好看?”
她專門挑了偏小巧精致,有點類似女士表的手表。雖然貴,但越看聞嘉嘉就越喜歡。真要是換上粗大的, 她恐怕戴個新鮮就不戴了, 從此留在床頭當固定鐘用。
魏岱認真看兩眼:“很好看。”
他夸得很真誠,聞嘉嘉信了。
聞嘉嘉美得一直晃悠著手, 連袋子里的東西都是魏岱整出來的。
“哦對了,聞春和聞萱呢?”聞嘉嘉想起兩姐妹問,又看看桌上, 沒餅了, “她們今天中午吃午飯了嗎?”
“在隔壁謝家。今天中午有吃飯, 我打飯回來給她們吃的。”
聞嘉嘉放心了。
魏岱問她:“可以明天請人吃飯嗎?”
搬家后得請親朋好友吃頓飯,這里沒有親戚, 好友倒是有不少。
“最好是明天,如果后天的話,肉和骨頭得用鹽腌才行。”聞嘉嘉皺皺鼻子, 不喜歡吃用鹽腌過的鮮肉。
當然, 臘肉這些不算。
天氣尚且有點冷,魏岱把肉和骨頭放在櫥柜里也不怕壞。
又將米面放到廚房的糧食缸里。
這是魏岱今天從老鄉家里買來的大缸, 里面最起碼能放200斤的大米, 再用木蓋蓋上,能很好的防鼠防潮。
聞嘉嘉問他:“明天大概會來幾個人, 我好安排。”
魏岱沉思片刻:“12個人吧。”
聞嘉嘉詫異,魏岱交友還挺多的。她略微有些擔憂:“菜會不會不夠?”
魏岱安慰道:“沒事兒,我明天想辦法再買些來。”
他將兩瓶酒放在客廳的柜子中,又說:“最近是訓練時期,這段時間都不能喝酒,你中午吃飯的時候倒是可以小酌一杯。”
他記得聞嘉嘉酒量似乎還挺好。
聞嘉嘉發出聲“咦”,嫌棄道,“才不要,我喜歡果酒,要不然就是黃酒。”
白酒辣嘴,她不喜歡。
不過再過兩三個月楊梅熟透后,倒是能用這白酒來泡楊梅酒喝。
既然買菜買糧了,今天晚上自然是自己家做飯吃。
畢竟再有錢有票,也沒法天天吃食堂,那太過奢侈。
魏岱要去院子里翻地,聞嘉嘉接過做晚飯的活兒。
時間有點晚了,雖然天空還亮著,但它跟個小孩子似的說變臉就變了,不出十分鐘,肯定就要暗沉下來。
聞嘉嘉不打算蒸飯,決定做面吃。
啥面?
榨菜肉絲面。
面粉揉成面團,聞嘉嘉在砧板上撒面粉,開始扯面。
她很講究,廚房里足足有三塊砧板。
一塊切生食,一塊切熟食,再有一塊就是做面食專用。
魏岱對此表示很不理解,但聞嘉嘉罵他是糙人,在她強烈的鎮壓下,魏岱最終屈服了,給她做了三塊砧板。
其實聞嘉嘉覺得還不夠呢。
她還需要個切水果的,要曉得上輩子她家里可是有整整五塊砧板。
不過考慮到這年代也沒啥需要切的水果,就勉勉強強放過魏岱吧。
新鮮的肉切成絲,再把桌上的那碗榨菜拿進來。
鍋中先炒肉,肉熟放榨菜。
炒的差不多,往鍋中倒入開水。
雖然這個灶臺不大,只能放一口鍋,但鍋邊的角落里還開了個小口,這個小口既能烤些東西,又能把小砂鍋放上去熬湯,實在方便。
鍋里的湯水咕嚕咕嚕大開了,聞嘉嘉把扯得細細的面放入其中。
想了想,又洗幾根蔬菜扔下去。
“吃飯了!”
聞嘉嘉從廚房的窗戶上探出頭,對著正在挖地的魏岱喊。
“好嘞!”
魏岱放下鋤頭洗洗手,去隔壁把玩得正嗨的兩姐妹帶過來。
“小姨!你今天去哪兒了呀。”聞春跟著炮仗似的沖過來,抱著她的大腿。
聞嘉嘉發現春兒搬來這里之后反而活潑許多,這真是讓她感到意外。
她猜想,大概是老家帶給聞春不好的回憶太多了。
聞萱是個心大的,當時也還小,關于家人她其實已經不太記得。
現在,連面容都忘了。
可聞春記得。她早慧,也更加敏感。
讓這位依然緊緊記得家人的小孩兒,住在滿滿都是家人留下的痕跡的屋子中,其實是件有點兒殘忍的事兒。
而村里人……不能說他們壞,大概是覺得聞春和聞萱不懂事,他們往往不會過多關注三歲小孩的心理問題,經常會在聞春和聞萱面前露出“你好可憐”的表情。
聞萱看不懂,對此無所謂。
聞春就不行了,這是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著她,她家人已經離開。
即使是一起玩的小伙伴,有時也會口無遮攔地說起她的家人。
聞嘉嘉摸摸她腦袋,捧著她臉蛋說:“我去了城里,我還給你們帶了蝴蝶酥,等吃完飯后你和萱萱可以合吃一片。”
聞萱耳朵頓時豎起來,匆匆洗洗手,跑進來問:“小姨,什么是蝴蝶酥?”
聞嘉嘉打開櫥柜,把蝴蝶酥掰兩小塊,塞到聞春和聞萱嘴里。
兩位姑娘的眼睛如按下開關的電燈,瞬間亮了。
蝴蝶酥松脆香酥,濃濃的黃油香充滿她們的口腔,分泌的口水把蝴蝶酥打濕,頓時間黃油香味兒更加濃厚。
她們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即使是酥酥脆脆的桃酥,麥香十足的法餅,也無法和蝴蝶酥媲美!
“好吃嗎?”聞嘉嘉問。
聞春和聞萱直點頭,喉嚨一直吞咽,眼巴巴地看著聞嘉嘉,希望能再吃一塊。
聞嘉嘉豎起手指搖了搖:“現在不能吃了,得吃晚飯。”
桌上熱騰騰的面還等著吃呢。
聞春和聞萱沒那么不懂事,白面條對她們來說也是很好吃的東西。
兩姐妹開動了,然而聞嘉嘉借著關櫥柜門的功夫,又掰半塊下來。
若無其事地來到院子中,掰開蝴蝶酥,對還在收尾的魏岱說:“張嘴。”
魏岱很聽話的張嘴。
聞嘉嘉將蝴蝶酥塞進他嘴巴,眼眸明亮:“好不好吃?”
魏岱湊上去親她嘴巴,“很好吃,你吃過沒?”
聞嘉嘉把手上那塊放進自己嘴里,嚼啊嚼啊,酥脆的蝴蝶酥依舊和上輩子吃到一樣香,她不由得眼眶微熱:“吃了。”
早就吃過了呢。
魏岱微愣,他覺得妻子心情似乎瞬間低沉。
“怎么了?”他問。
聞嘉嘉撇撇嘴,把眼淚壓回去:“我就是覺得在大城市里生活長大的人真好,從小就能吃到蝴蝶酥。”
魏岱失笑:“那咱們以后就不回去了,如果可以的話想法子在城里也買套房,讓春兒萱萱和咱們孩子,也從小吃蝴蝶酥。”
“……”
敢情你從前還想著回老家呢?!
聞嘉嘉被他這番話打得……心里多少的多愁善感都消失得一干二凈。
“吃飯去吧。”聞嘉嘉說,“剩下的我明天白天來就行。”
種菜她還是會的,更何況只需要種些蔥蒜辣椒。
魏岱洗洗手,到客廳吃飯。
天果然已經暗了,不過還沒到要開燈的程度。
魏岱是真的餓,拿起筷子大口吸面條,兩三筷子后碗里的面少了一半。
早就知道他胃口大,但每回看他吃飯聞嘉嘉都無比震驚。
“你慢點吃。”聞嘉嘉蹙眉,“當心得胃病,而且太燙了吃著對食道不好。”
魏岱應好,放慢速度,還呼呼兩聲吹面散熱。
聞嘉嘉這才滿意。
天色漸漸暗了,魏岱去盛第二碗面的時候把燈也打開。
“榨菜是誰給的?”聞嘉嘉問他。
魏岱:“我一個朋友,楊天川,他是川渝那邊的,吃不慣這里的口味,家里年年給他寄各種辣椒各種菜。”
聞嘉嘉暗道果然,人家這榨菜做的確實很正宗,口味和幾十年后吃的也沒啥兩樣了。
其實吧,不能一直覺得這年頭的東西就是好吃的。
這年頭的東西真材實料確實沒錯,但真材實料不代表著好吃,畢竟現在調味品不多。
像聞嘉嘉,她炒菜時常常會用到蠔油,用到雞精,再不濟就是味精,更有就是要用大量的油去煸炒提香。
她現在沒有這些調味品,很多菜做出來的味道,其實都不如上輩子。
吃完晚飯得洗澡。
有了洗澡間,洗澡再不是一件折磨人的事兒。
以前喊兩姐妹洗澡她們就躲,如果可以的話一個月不洗都行。
現在呢?乖乖去洗了。
洗澡間沒有安電燈泡,聞嘉嘉干脆把手電筒帶去。
聞嘉嘉用香皂打出泡沫,把兩姑娘全身都搓一遍。
“你們這頭發明天得洗了,都有味兒了,中午吃完飯別跑。”她聞了聞說。
兩姐妹嘻嘻笑,也不尷尬。
因為沒拖鞋,所以她們洗完穿好衣服,直接讓魏岱抱到房間去。
聞嘉嘉琢磨著要想辦法買幾雙拖鞋來。只是這年頭拖鞋多是塑料拖鞋,貴就不說了,丑是真的丑。
丑到聞嘉嘉在家里都不想穿的那種。
“那就用草鞋。”
面對聞嘉嘉的為難,魏岱給出答案。
把小孩抱進去后他又拎著兩桶水出來了,站在洗澡間門口脫衣服。
人高馬大的,舉起手臂肌肉明顯,壓迫感十足。
聞嘉嘉:???
好端端的為什么突然開始□□。
她疑惑:“你想先洗?”自己衣服都濕了,就不能再等等嗎。
魏岱走進去,“跟你一起洗。”
聞嘉嘉:無大語。
行吧,早都坦誠相對過了,啥也都干了,不差共浴。
洗澡真的只是洗澡,畢竟手電筒的電池也是很貴的。
是房間的床不夠軟還是衛生間的墻壁不夠粗糙,反正聞嘉嘉把自己保護得好好的。
魏岱是想干些什么的,奈何避孕套沒帶,他的想法還沒說出口就胎死腹中。
夜晚來臨。
沒有光污染的天空真的很美,群星閃耀,熠熠生輝。
聞嘉嘉有的時候很感性,比如現在:天空夜景美到她了,她不嫌腦袋累,昂著頭緊緊盯著瞧。
偶爾看到流星劃過,心里就會冒出小小的驚喜。
魏岱實在是不懂這有啥好看的,但他尊重妻子的愛好,畢竟妻子也能容忍他喜歡光膀子睡覺。
“等我有空了,做幾張躺椅來,你晚上能躺在院里看個夠。”魏岱說。
聞嘉嘉:“真的啊?”
“這還能有假?”魏岱心想,只要你不嫌蚊子多就行。
回屋了。
魏岱想起蚊子,就在思考要不要買幾卷紗窗回來。部隊靠山,又有湖,蚊子是真多,又大又毒的那種。
聞嘉嘉也在想事情,她問魏岱:“咱們分到的那兩壟菜地啥時候能去種菜?”
魏岱回神:“現在就能去。不過現在會不會太冷了,溫度沒起來不好種,往年家屬區的人都是等到三月初才種。”
聞嘉嘉點點頭。
蔥蒜那些冷就冷沒啥關系,好養活嘛。有些菜太冷確實種不起來。
她有點想念老家的溫暖了。
看看書,刷刷題,又到了要關燈的時候。
聞嘉嘉躺到床上,枕著魏岱的手臂問:“你認識王富海嗎?”
魏岱驚訝:“認識,你知道他?”
聞嘉嘉:“我今天去城里的時候碰到他妻子虹姐。”
魏岱眉心微皺,“嗯……他們家在家屬區里事兒比較多,聽人說虹姐還不錯。”
聞嘉嘉懂了,那就是王富海在家庭里比較不行。
魏岱懂的其實也不是很多:“我和王富海關系一般,見面點點頭打打招呼的那種,私底下不往來。他家的事兒我多數也是聽別人說的,別人說他家有五個孩子,其中三個是他侄子侄女。他大哥得病走了,后來他爹娘沒法養三個孩子,就帶著三個孩子來找他。”
說完,房間寂靜無聲。
十幾秒后,聞嘉嘉戳戳他:“然后呢,說啊。”
魏岱笑笑:“然后我不知道,我和人家不熟,沒故意去打聽他家的事兒。”
聞嘉嘉深深呼出氣,這人真是,說話說半截容易挨打的。
不過想也能想得出來,虹姐家大概不算太平。幾十平的房子,住下九樓人怎么算太平。
“倒也沒有九口。”魏岱說,“之前他家鬧過事兒,還鬧到了師長那里去,后來他爹媽搬回去了,就只留下那幾個孩子。他爹媽走時王富海還跪下磕過頭,保證過會把侄子侄女撫養長大。”
“你不是說你后來的事兒不知道了嗎?”聞嘉嘉:“還有啊,聽著和咱們家好像哦。”
“像啥?才不像。”魏岱道,“他家那幾個孩子都是虹姐撫養,他的保證沒個屁用。”
他是心甘情愿愿意和嘉嘉一起養聞春和聞萱,是真真正正的“一起”,完全不同的好吧。
聞嘉嘉嘆氣:“那虹姐確實很辛苦。她今天去城里,還背著一歲多的孩子,長得瘦瘦的,但虹姐把小孩護得挺好,都沒哭。”
魏岱不太想聊這個話題,別人家的事情沒啥意思。
他用手指輕輕地給聞嘉嘉順頭發,說:“我今天問了關于家屬工作的事兒,說是部隊區就只有學校和醫院兩處有崗位。”
聞嘉嘉驚了,撐著手肘:“醫院都有崗位?不能吧。”
醫院里面工作的醫生護士,怎么的也得學個醫不是嗎?最起碼專科總要吧。
魏岱揉揉她腦袋:“醫院也有后勤。”
好吧,難怪呢。
醫院后勤確實也算個好崗位。
如果是從前,聞嘉嘉肯定不挑,畢竟這年頭講究工作平等。
不管你是掏糞工,亦或者是后勤人員,再是醫生甚至研究員,通通都一樣。
甚至醫生研究員有風險,掏糞工和醫院后勤肯定沒風險。
但現在……聞嘉嘉不由得想起自己那個只對生活起到一點兒輔助作用的的金手指。如今已經不需要再為生活發愁,只合成些日用品,是不是有些浪費了。
聞嘉嘉又躺下,半晌后問:“市里是不是有家藥廠?”
魏岱微愣,而后才反應過來:“你想去藥廠工作?”
聞嘉嘉沒回答,他又笑笑:“藥廠的事兒是聽虹姐說的吧。”
“嗯嗯。”她點頭,“你咋知道?”
魏岱:“虹姐在藥廠里有親戚,家屬院里的人都管她換紅藥水。”
藥廠里其他藥流不出來,但是紅藥水之類的話題卻是可以。
部隊醫院當然也有這東西,只是部隊醫院離家屬區遠,若是磕了碰了,自家有紅藥水就不要去醫院。
聞嘉嘉輕聲說:“紅藥水里面有汞,用了其實不太好。”
“你還懂這個?”
“多讀書多看報!”
嗯,魏岱懂了,再一次被文化人折服。
他細細對聞嘉嘉說起藥廠:“藥廠其實離部隊還算近,你進入市區后的第一個站,就是城門站下車,再走十多分鐘就能到藥廠。”
聞嘉嘉思索。
若是這樣,通勤工具用自行車就行,一個小時就能到。
“這個廠子的規模還挺大,聽人說里面有兩三千人,算是大廠。”
聞嘉嘉明白了,也就是說,十幾年后很可能要面臨員工過多,財政入不敷出的問題。
現在這些廠子是靠國家吃飯,國家給他們提供渠道,生產出來的產品不管怎么樣,都有兄弟單位接收。
等十多年后,是靠市場吃飯。沒本事,只會吃老本的國營廠面臨倒閉或者重組的風險,到那時,下崗潮就得初見端倪。
不過這些都和聞嘉嘉沒關系,她要干也只是干幾年而已。
高考還是要考的,她還奔著發家致富去呢。
魏岱最后道:“沒事,才來沒幾天不著急。我有機會去藥廠看看,再問問那些消息靈通的人,瞧瞧能不能想辦法進去。”
行吧。
——
早晨。
不需要上工,不需要工作的日子其實挺輕松,特別能腐蝕人的上進心。
魏岱早走了,聞嘉嘉依然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
自然醒實在舒服!
聞嘉嘉揉揉眼睛坐起身,迷迷糊糊地打個哈欠。
今天溫度有點低,她將厚棉襖拿出來穿。
當地初春的天氣就是如此,結霜結凍很正常,所以有些菜才不能這么早種下去,除非有大棚。
今天早晨還是吃粥。
魏岱拿了顆糟菜出來炒,加了青椒碎和春筍末,炒得格外香。
環境造就口味,比起榨菜,她現在更喜歡這種糟菜。
“你們姨夫今早去挖春筍啦?”聞嘉嘉問正在沙發上玩拼圖的兩小孩。
聞春頂著亂糟糟的頭發點頭,噔噔跑到門口去,把竹筐拉出來:“姨夫挖了四個呢。”
“嚯!好大的筍。”
春筍就是要比冬筍大,只這四個,就夠炒兩盤菜的了。
魏岱不僅挖了筍,還買了豬蹄。
聞嘉嘉喝完粥要洗碗的時候,在盆里見到正泡著水的豬蹄。
聞萱撅著屁股蹲在旁邊看,疑惑:“小姨,今天又要過年嗎?”
有豬蹄,有雞,還有魚。
她還不曉得,櫥柜里還有肉呢。
聞嘉嘉故作嚴肅逗她:“可不是嗎,你現在幾歲啦?”
聞萱掰起手指頭數,“四歲。”
她尚記得,魏爺爺教過她。
聞嘉嘉心想,你還沒滿四歲呢。不過現在就是這樣,看的是年份,不看生日。
于是她說:“過年是不是要長一歲,今天過完,你就是五歲了。”
聞萱細細的眉毛皺起來,她就要五歲啦?
五歲,是大孩子,能爬樹了呢。
可她現在連樹都沒法抱住,這是怎么一回事?
聞嘉嘉逗完人哈哈大笑,不管疑惑不解的聞萱,讓她一邊玩去。
她擼起袖子,開始把院里的菜種下去。
土挺好挖,一鼓作氣挖松后,驀地發現自家沒有種子,聞嘉嘉一拍腦袋,放下鋤頭。
“蠢了不是。”她嘟囔兩聲。
既然菜暫且種不成,就處理食材吧。
魚先放著,雞先殺了。
殺雞聞嘉嘉是專業的。她從前不敢,殺過一回鴨后就無師自通,從此再不手抖。
殺雞需要鋒利的刀,滾燙的水,冰冷的心……哦,她都有。
于是這只雞死得很痛快,一點都不殘忍,咯咯一聲就沒了氣息。
“春兒,來把雞血端進去。”聞嘉嘉朝著房間喊。
聞萱飛快跑出來,她也不怕,眼睛瞪得老圓了:“小姨,咱們家今天要請客么?”
聞嘉嘉把裝著雞血的碗遞給她,“你咋知道啊?”
聞春:“年才過,不可能過年的。”
說著,又跑了進去。
小姨是在哄妹妹呢,妹妹真笨。
她咬咬嘴唇,有點想邀請隔壁朋友來家里玩兒的,昨天她就在朋友家吃了糕點。
可是家里要請客……
“春兒,今天不出去玩了嗎?”聞嘉嘉又問她。
聞春扁扁嘴:“沒梳頭。”
聞嘉嘉給忘了,轉頭一看,兩姑娘是有點邋里邋遢的。
聞萱挪著腳步走過去:“小姨,我可以邀請謝易和他弟弟來家里玩積木嗎?”
“可以呀。”聞嘉嘉欣然同意。小孩子嘛,就得和小孩子一起玩。
聞春真的慢慢活潑了,她有些高興。
第033章 搬家小宴
謝易是個靦腆孩子, 頂著一張紅撲撲的小臉站在聞嘉嘉面前說:“阿姨好。”
說完還用手拉拉弟弟,弟弟是個才兩歲多的孩子,瞧著兩歲出頭還很小的模樣, 奶聲奶氣地學哥哥:“阿姨好。”
聞嘉嘉臉都要笑僵了。
叫阿姨確實沒錯,但聽著怪別扭的。
不過她也沒硬讓小孩叫她“姐姐”, 這年頭講是啥輩分就喊啥稱呼。
“你好。”聞嘉嘉和他握手,“你弟弟叫啥名兒啊?”
“叫謝盛,你可以叫他小盛。”
“好的小易, 去玩兒吧。”
謝易摸摸腦袋, 總覺得哪里不對勁。沒等他想明白,聞春就拉著他進屋玩積木了。
聞嘉嘉還在給雞拔毛。
拔毛其實挺麻煩的, 聞嘉嘉很受不了雞肉上有毛,要是吃的時候看到明顯的雞毛,很容易倒胃口。所以她拔毛拔得很仔細, 好在廚房有拔毛夾子, 只要有足夠的時間, 完全可以做到一毛不剩。
不過聞嘉嘉倒不會龜毛到這種程度,些許細絨毛她還是能忍受的。
院子里陽光正盛。
用半個多小時的時間, 聞嘉嘉終于把雞給處理好。
不單單拔完毛,還在院子里的木墩上把雞開膛破肚,內臟也給洗個干凈。
雞胗上的黃殼, 暫時留下。
這玩意兒叫雞內金, 一種健胃消食的中藥材,在老家是能換糖的, 不曉得這里行不行。
不能換也沒關系, 大不了自己家吃。
她家經常吃撐是真的……
雞是正經土雞,考慮到有肉有排骨還有豬蹄, 聞嘉嘉便打算把雞放到砂鍋中燉湯。
現在還不到中午,暫且不急著燉。她把雞放到廚房中,又去處理豬蹄。
豬蹄也有毛,而且毛還不容易拔。比之雞毛更硬,吃到嘴里更讓人難受。
這種情況下,拔毛夾子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得用火烤才行。
她在鐵盆里燒炭火,再將豬蹄放在已經燒旺的炭火上。
不出兩秒鐘,只聽到滋滋響。
而后一股燒豬皮的味兒撲鼻而來,臭中隱隱帶著香,香中又似是有臭,聞嘉嘉側著臉,躲遠些。
其實她還是很愛吃豬皮的。
燒完的豬皮可以蘸蘸水吃,她在云南吃到過這道菜,明明做法很粗糙,但卻緊緊抓住你的味蕾,聞嘉嘉只覺得驚為天人。
后來回家后想復刻,結果怎么都復刻不了那味道。
豬皮還能曬干炸了吃,炸完后泡水,同西紅柿、蘑菇、雞蛋一起煮酸辣豬皮湯。
那味兒,嘖嘖,再沒胃口的人吃一勺,胃口立馬就能打開。
聞嘉嘉冬天時幾乎每周都要做一回,直到最后做出來的酸辣豬皮湯比飯店做的還夠味。
不能再想了,她喉嚨動動,口水分泌得很厲害呢。
豬皮烤得黑焦,泡在水中,泡軟后再用刀子刮,連毛帶垢都被她刮下來。
此時的豬皮微黃,聞嘉嘉將它砍成小段,決定做辣炒豬蹄。
一通忙活下來,手表上的時針已經轉向11點。
小孩兒清脆的聲音接連在客廳響起,聞嘉嘉探出頭:“小易,你媽媽中午有在家嗎?”
謝易點點頭:“有的,媽媽等會兒……嗯,十二點半就會到家。”
聞嘉嘉覺著這小孩怪厲害的,厲害在有時間觀念。
她瞬間有點緊迫感,是不是得給聞春和聞萱輔導輔導啊。不出意外的話,她們應該在80年代末參加高考,那時候的錄取率也沒多高。
果然,隔壁鄰居家小孩什么的,最能調動起雞娃的心了。
好歹吃過人家的幾塊餅,聞嘉嘉沒有放謝易兩兄弟回家。
“聽話,吃個午飯再走。”聞嘉嘉拉著他,“改日你也請聞春和聞萱去你家吃飯。”
謝易猶豫片刻,乖乖點頭。他媽媽說過,去別人家做客要聽主人的話。
聞嘉嘉:“真乖,繼續玩吧。”
時間噠噠噠的來到十一點半。
米飯整好了,濃郁的飯香從廚房的窗戶中飄蕩出去,隨著微風吹向遠方。
透過窗戶,她能看見平坦的草地,還能看見在太陽下波光粼粼的湖。
這是她最喜歡的窗景,因此她很喜歡待在廚房中。
爐子上的小鐵鍋里正在煮筍,筍味香甜,清新中似乎還帶著點兒肉香。
不多時,筍煮得差不多了,撈起來扔到涼水中,這樣能最大程度的減少春筍的澀味。
春筍切成薄片,同雞雜一同炒。
考慮到有孩子在,她很克制,只放了些青椒提味。
炒完端到桌上,再打開蒸飯的木桶蓋,她讓魏岱做了一個木蒸籠,能套在木桶上用的蒸籠,此刻蒸籠之上放著一碗蒸蛋,和一盤的蒸臘肉。
聞嘉嘉拿筷子挑一點豬油,放在蛋羹上化開。
再用倒小半勺的醬油,把勺子放在蛋羹上用底部輕輕地滑動,使得黃澄澄的蛋羹呈現出淡淡的醬油色。
“吃飯啦。”她喊。總共三道菜,這種菜量現在算是她家的常規操作了,“都去洗手啊,不洗手不準上桌的。”
幾個孩子跑去洗了,洗得很仔細。
顯然,幾個孩子都有養成好習慣。
聞嘉嘉的家常菜水平怎么說也能算中上,幾個孩子吃得特別香。
紛紛用蛋羹拌飯,再配著臘腸,吃到最后聞萱嘴上都沾著米飯粒。
雞雜幾乎是聞嘉嘉吃掉的,很意外,幾個小孩似乎并不喜歡吃。
聞嘉嘉頗是懊惱,早知道剛剛該炒得重口味些,酸辣味濃些。
午后。
聞嘉嘉睡午覺前把雞燉了下去。
剛好燙豬皮的炭火還沒燒完,砂鍋內自有一番天地,水緩緩滾,雞肉慢慢滲出滋味。
都說春乏夏困,春天和夏天都很容易在午后昏昏欲睡。
兩個小孩沒不了,聞嘉嘉也不管了,她戴上棉花做的眼罩,倒頭躺床上沉沉睡去,直到強大的生物鐘在半小時后把她喚醒。
房間外。
四個小孩爭相爬樹,奈何沒有一個爬得上樹。
“小易,小盛!”有人大聲喊。
“哎!媽媽我在春兒家。”
謝易松開樹,匆匆往門外跑。跑兩步又轉回去拉著弟弟,著急問:“春兒萱萱,你們要去我家玩嗎,我家還有木馬呢。”
聞春撓撓頭發,“好吧。”
隔壁。
回家后沒看見孩子,沈尋真嚇一大跳,直到謝易的聲音傳來,她才松口氣。
回答聲落下沒多久,她就在自家門口看見四個孩子。
謝易沖過去:“媽媽,我和弟弟在隔壁聞阿姨家玩兒。”
沈尋真:“你有沒有麻煩人家?”
“沒有呢,聞阿姨還請我吃了午飯。”謝易露出虎牙來,“有臘腸和蛋羹,超好吃的。”
沈尋真驚訝,她看向聞春和聞萱,過去牽她們:“走,外面風大,進屋玩去吧。”
聞萱昂著頭說:“阿姨,我們是來和小易小盛一起玩木馬的。”
謝易叫她小姨阿姨,她記住了,現在活學活用。
謝易紅著臉:“你不能叫我小易,我比你和春兒都大。”得叫哥哥。
沈尋真笑笑:“木馬在房間里。”
聞春聞萱跟著她走進去。
只是剛進客廳,謝盛蹬著腳爬到椅子上,啪嗒一下,把桌臺上的收音機打開,指著收音機說:“木馬不好玩,聽故事。”
大中午的,哪里有什么故事聽,不過是重播些評書罷了。
然而晦澀的故事卻比木馬更能吸引聞春和聞萱,她們坐在柔軟的沙發上,耳朵傾向收音機,聽得出了神兒。
聞春想,這確實比木馬好玩兒。
“你們家有收音機嗎?”謝易問。
聞春搖搖頭:“我們家沒有,但是我小姨會講許多故事。”
“那你以后就來我家聽,中午的時候好故事不多,得等到傍晚,還有小喇叭和詩朗誦呢!”
謝易興致勃勃地給聞春介紹,一連說出好些兒童節目中的內容,惹得聞春心癢癢。
“該怎么才能買到收音機?”聞春托著臉沉思半晌問。
謝易擰眉:“用錢,還有用票,然后去百貨商店買。”
想了想后又說:“市區才有百貨商店,得到部隊門口坐公交車,路上可難受了。”
聞春又問:“怎么樣才能有錢?”
謝易卡殼,這他哪里知道。
只是他是位執著的人,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自然是要搞懂才行。
“錢……錢得賺。我帶弟弟有錢,爸爸媽媽工作也有錢,可惜萱萱太大了,不需要你帶,你要不然也工作?”
聞春最大限度地轉動她那三歲多的腦袋,決定養雞賺錢。
沒辦法,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農村小孩,從小聽到大……呃,從小聽到三歲的話,就是“雞蛋得留著換錢”。
這種情況下,她能想到的最好辦法就是養雞了。小姨賺錢很難的,聞春不想找小姨要錢買收音機。
她再次陷入沉思,直到逐漸被相聲吸引。
沈尋真在一旁聽,往嘴中塞饅頭,強忍著不讓自己笑出聲。
聞家。
魏岱拎著一斤多的肉又匆匆回來,這是從附近肉聯廠中拿的肉。
他有位朋友在肉聯廠工作,早晨的豬蹄就是從他那里拿的。
本想和聞嘉嘉說一聲,可推門一看,發現聞嘉嘉抱著枕頭睡得正香。
魏岱輕輕關上門,把肉放在櫥柜中,又匆匆離開。
聞嘉嘉絲毫不知道魏岱回來過。
她今天的生物鐘稍稍超時十多分鐘,所以醒來沒那么神清氣爽,只覺得睡不飽。
醒后在床上仰面躺了好一會兒,困意才慢慢消退,精神漸漸恢復。
人家專家都說了,起床后得緩緩才行,得給身體適應的時間,她深覺得有道理。
嗯,不是她賴床的理由。
砂鍋中雞的香氣逐漸彌漫到房間中,似遠似近,似濃似淡,只是還沒到最濃郁的時候。
聞嘉嘉起身,雙手往上伸個懶腰,捂著嘴巴打哈欠,自言自語:“開始干活吧。”
辣炒豬蹄,需得把豬蹄先鹵一遍才行。
鹵豬蹄是聞嘉嘉的拿手好菜,準確來說,鹵味是她的拿手好菜。
她外婆年輕的時候是開鹵味店的,店開在小區門口,開了30多年,怎么也能稱一句“老字號”。
能開30多年的鹵味店,必定有兩把刷子,而她外婆可不止兩把刷子。
她的鹵味店強到成為當地城市旅游美食的必去店鋪,每天都有無數人排隊。更有人找她買配方,可見她做的鹵味能有多好吃。
若非后來舅舅生病,外婆早就是百萬富翁甚至千萬富翁了。
聞嘉嘉還在讀小學時,每到暑假就會被母親放在外婆家。
斷斷續續的,她也曉得了鹵味怎么做,直至現在也還記得。
只是……記得是記得,但配料不夠齊全。家里只有常見的大料,像白芷丁香那些稍稍有點冷門的都沒有。
聞嘉嘉撓撓腦袋,行吧,大料沒有,靠調料湊合。
她焯豬腳,又炒糖色,再放調料,最后加大料。
看起做的很輕松,實際上每一步都很有技術含量。就連大料什么時候放,都有講究。
春日下午的太陽并不算熾熱,至少院里的植物都還精神奕奕。
院里的草地越發翠綠了,她偶爾能在草地中發現些許野菜。
比如馬齒莧,這會兒的馬齒莧剛冒頭,最適合拿來涼拌吃。
聞嘉嘉半躺在沙發上,半小時后,鍋里的香味出來了。
這是一股比雞湯還有濃烈好幾倍的香味。
聞嘉嘉不由得咽咽口水,心里暗暗可惜這年代沒有稱斤雞爪雞翅賣,就連牛肉也甚少能買到。
不過鹵味食材多樣,沒有雞爪雞翅牛肉,還有面筋豆腐片和羅漢肉。
聞嘉嘉心想,遲早有天要買一大堆來鹵個痛快。
香味兒不但充斥著聞家,還漸漸隨著風來到隔壁謝家。
甚至經過謝家,再到謝家隔壁。
聞嘉嘉低估了鹵味的霸道程度,更低估了這個時代人民鼻子的靈敏程度。
聞春和聞萱跟個炮仗似的沖到家里來時,聞嘉嘉心中就咯噔一聲。
啊,完了。
這味道她控制不住,真控制不住。
果然,幾分鐘后,那些沒有去育紅班的小孩都聚集在她家院門口。
他們只在外面轉,或者在門口探頭探腦,更有扶著門檻流口水的。
“……”
味道真的這么重?聞嘉嘉鼻子噏動,她其實沒太聞出來。
一位嬸子過來,給了她答案。
“魏岱他媳婦,你家做的啥,味道咋都傳到我家我去。”
聞嘉嘉拿著鍋鏟從廚房中走出來,愣了愣說道:“你好,今天搬家宴請,鍋里在做鹵豬蹄呢。”
她認真瞅兩眼,確定自己不認識這人。
好在這位嬸子很快就自我介紹:“我姓包,肯定比你大,你叫我聲包姐就行。我住在謝家隔壁的隔壁,你家鹵豬蹄的味兒香得我實在受不了,我就沒聞過這么香的菜。”
聞嘉嘉笑笑:“包姐好,我是聞嘉,你叫我嘉嘉就行。”
包姐爽朗且自來熟,她沒離開,而是站在廚房里跟聞嘉嘉聊了起來。
“你瞧著年紀輕輕,做菜咋這么厲害。”她驚訝。越是接近廚房,味道越濃。
聞嘉嘉正在翻鍋,回道:“我從小做飯,年齡20歲,從業12年。”
包姐笑得肩膀都在抖,她覺得聞嘉這孩子太搞笑了。
“姐,你是東北人?”聞嘉嘉忍不住問,實在是包姐說話腔調和口音很東北。
“你咋曉得嘞?”
“……聽出來的。”
包姐“哎呀”一聲,“我都來這里十多年了,口音還一點沒變。”
聞嘉嘉點點頭,確實一點沒變。
東北人只會同化別人,永遠不會被別人同化。
包姐是實在能聊天。
一人一句,鍋里的豬蹄鹵得差不多了,香得聞春聞萱趴在灶臺上,口水都滴幾滴下來。
聞嘉嘉正在跟包姐討教鍋包肉的做法,她發現柜子里有里脊肉,大概是魏岱趁著她睡覺時拿回來的,把里脊肉做成鍋包肉吃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
酸酸甜甜的鍋包肉,她有點饞了。
包姐顯然是位做鍋包肉的好手,她擼起袖子說:“你把肉拿出來,我邊說你邊做。”
行啊。
聞嘉嘉拿出櫥柜中的里脊肉,細細清洗,然后切成片。
“在我們那邊,鍋包肉從前叫焦燒肉條。”包姐介紹說,眼里顯然有點懷念之色,“我爹最會做這道菜。”
“包姐,你來南方多久了?”
“多久啊……十多年了吧,我家那口子也是東北的,原來被分配到河省,后來又來到咱們這里。”包姐皺著臉說,“你不曉得,我們家屬院好多人都是五湖四海來的,并不都是你們南邊的人。”
聞嘉嘉心道,那她這頓飯得把菜色做得雜些,口味做得多樣些。
“唉!要說好過,還是咱這里的日子好過,河省是真的苦,特別是十年前,苦得人酸水都能冒出來。”
聞嘉嘉微微擰眉,原主母親老家就是河省的,當年因為吃不飽飯跑了出來。
路上碰到原主父親,原主父親老家雖在山省,實際上和原主母親老家頗近,兩人這才走到一起。
她沒那個能力也沒那個想法去找原主母親的家人,只是聽到河省,就忍不住多想了些。
“包姐,我切完了,現在得腌了是吧。”聞嘉嘉拿出個雞蛋,又把淀粉袋子從櫥柜中拿出來。
“對。讓我做我就只放鹽,不過你們這里人愛用酒,就再放些酒吧。”
聞嘉嘉撒鹽倒酒,再磕個雞蛋,仿佛淀粉抓一抓。
鍋里的豬蹄徹底鹵好了,盛到碗里,把鍋洗干凈。
聞嘉嘉給聞春和聞萱一人一小塊,又夾一塊給包姐:“姐你幫我嘗嘗。”
“那哪兒好意思。”包姐擺擺手。
“你都教我一道菜了,怎么不好意思。”
“那行,我是真饞你鍋里的豬蹄。我家今天烙韭菜餅,等會兒給你端幾個過來,也好給你家添道菜。”
包姐咽咽口水,一口咬下去,粘稠的豬皮差點把嘴都粘住。
下一秒就是香,而后是甜。
當地喜甜,她吃不慣,到這個豬蹄她卻愛得緊。
甜而不膩,香糯軟爛,吃完吸吸骨頭,還能吸出鹵汁和骨髓。
“還回鍋炒啥呀,豬蹄這樣就挺好吃的。”包姐說道。
聞嘉嘉信誓旦旦道:“辣炒一遍更好吃。”
太陽逐漸落山,聞嘉嘉瞅眼時間,得加緊速度了。
包姐掂量掂量里脊肉量,然后給幫她調酸甜汁,還把比例細細告訴聞嘉嘉。
“得炸兩遍,一炸熟,二炸色,只有肉的外皮黃中透橙了才能撈起來。”她叮囑說。
說完,包姐也得回家做飯了。
等她走后,聞嘉嘉開始殺魚。
鍋包肉不能現在做,這玩意兒剛出鍋的時候才是最好吃的。
現在做了,皮容易軟。
因為有雞湯,聞嘉嘉沒準備做魚湯,她計劃把這條魚紅燒了吃。
至于排骨,聞嘉嘉咬著嘴唇糾結再糾結,她想吃糖醋的。
聞嘉嘉就不是個慢性子。
殺完魚,掐著點把昨晚就腌好的梅花肉放在鍋里煎。
她想她的平底鍋了,可惜沒帶來。
不行,得想個法子再合成出平底鍋才成,愛煎東西的她可受不了這種大鍋。
梅花肉做成叉燒肉,嗯,因為調料不夠的原因,味道和她上輩子做的有點不同,但因為肉好,還放了蜂蜜,吃著也還不錯。
“小姨小姨,再來一口。”
聞春和聞萱美得都要上天了!
她們雙手放在灶臺邊,仰頭張著嘴,像兩只嗷嗷待哺的幼鳥。
聞嘉嘉就又一人給一塊叉燒肉。
聞春和聞萱眼睛都瞇起來了,她們沒吃過這種做法的肉。
“小姨,你做的菜真好吃。”聞春滿眼都是小星星,她還不知道,等她長大后,再回憶起童年時最先想到的就是今天。
夕陽落滿這座小院,光影透過窗戶,落在廚房內。光柱中,似乎能看到灰塵在舞蹈。
有風吹來,吹動窗戶上卷著的蘆葦簾子,地上斑駁的影子也就隨之變化。
這一刻她是幸福的。
傍晚,該歸家了。
基因使得人類每到傍晚時就會冒出孤獨恐慌感,魏岱腳步都快上不少。
同他一起來的還有他的朋友們,而此時聞嘉嘉正在炒鍋包肉。
剛剛燒完了魚,炒完了豬蹄,連糖醋排骨和兩道青菜都端上了桌。
用時不過半小時而已,聞嘉嘉覺得自己超級厲害的。
鍋包肉炒的時候實在嗆人,魏岱他們進來時家里什么香味都有,最濃郁的當屬白醋的酸味了。
“嚯!好正宗的鍋包肉味兒。”有東北的戰友就聞出來了。
然后再看桌上滿滿當當色香味俱全的菜,大家都不由得驚訝。
魏岱這是娶了個大廚啊。
聞嘉嘉端著鍋包肉從廚房出來,這個叫弟妹那個叫嫂子的,魏岱帶著她把人認一圈,就招呼人吃飯。
大多人都沒帶家人來,倒是有幾個帶了自家小孩來。
小孩單獨在茶幾上吃,而大桌呢,是用兩張桌子拼起來的,足夠坐下十幾人。
搬家小宴開始了。
這頓飯吃完,聞嘉嘉正式開始了家屬院的生活。
第034章 考前準備
搬家宴上賓主盡歡。
魏岱請的都是有實在交情的好友, 所以熱鬧勁兒很足。
吃飽喝足,桌上聊起天。
“魏岱,你上回問的那事我幫你找我姨子了解了, 她說理論上不行,但是你打個申請, 把家里條件一說,學校也不會不同意。”
聞嘉嘉還在啃豬蹄,聽聞此言抬頭。這是在說聞春和聞萱入學的事兒?
“只是你們每月需要額外交6元錢當餐費, 哦, 這是兩個小孩的錢。”
也就是說,一個小孩需要交3元。
在這個多數工人工資只有20元的年代, 3元錢可不算小數目。而且這還只是去育紅班。育紅班是不教小孩功課的,很多人就會覺得不值當。
其實若是軍人子弟,每月交1元就行, 剩下的餐費由部隊后勤補貼, 這算是給軍人的福利待遇。就這, 還有不少家屬不愿意把孩子送到育紅班去呢,覺得太不值當。
聞春和聞萱并不是魏岱的親生孩子, 無法享受這項福利,只能多交錢。
由此可見,育紅班的伙食應當不錯。
確實不錯, 只聽人又說:“其實這錢交得挺值的。每隔一天有一個水煮蛋, 還有肉菜,我家那小子天天都嚷嚷著他老娘做的菜沒有育紅班做的好吃。”
聞嘉嘉不由得問:“育紅班有幾個老師呢?老師都是咱們家屬院的嗎?”
郭向陽回答:“好像有八個, 兩個人帶一個班, 老師有六個是咱們家屬院的,還有兩個是從師專請來的。”
那育紅班的規模還挺大啊。
聞嘉嘉昨天遠遠的看過育紅班, 當時估算是只有一畝多的面積,其實兩畝應該是有的。
“哦對了,弟妹你不是要找工作么,育紅班計劃招老師和后勤,你讀過高中,去育紅班當老師也綽綽有余。”郭向陽又說道。
至于后勤……魏岱他媳婦做飯做得這么好吃,也是綽綽有余。
沒等聞嘉嘉回答,又一人說:“縣公安那邊也分了兩個崗位,說是看檔案的,可以的話倒是能爭取爭取,體面又輕松。”
“還有縣婦聯,說可以給一個,不過這個崗位應該要被李華他媳婦拿走。”
人家家里四個孩子,兩個能吃死老子的半大小子,生活過得要多難有多難。
而且據說李華每月還有幾個戰友遺孤要照顧,這事兒全部隊都曉得。他媳婦去年餓得流產的事兒部隊也曉得……所以呢,這項不需要多少文化的崗位,肯定就得給人家了。
至于后勤,李華媳婦太摳,曾經去過醫院后勤,從此后勤的飯宛如豬食,人家食堂班長都治不住她,被醫院當尊大佛一樣送了出來,這會兒哪還會有后勤收她。
其實聞嘉嘉聽到婦聯還挺心動。
怎么說呢,這時候的婦聯,咳咳……還不是后來那個給領導家屬一個崗位養老的婦聯,還是能干點實事的。
這時候講究婦女能頂半邊天,這也是個很極端的年代。
有人思想先進謀求婦女各方面都解放,也有人身在新社會,心還在大清朝。
要是能進到那里面,別的不說,總是能干幾件有意義的事兒。
但這崗位有主了,她也不爭。人家資歷顯然比自己深,也比她更需要這個崗位。
聞嘉嘉笑笑:“這事兒不著急。”
魏岱接話:“是不急,她一直在準備工廠考試的事兒,部隊里想找工作的家屬太多了,能不占用部隊名額就不占用。”
眾人有些驚訝。
部隊士兵文化水平普遍不高,考試進工廠對他們來說是件很難的事兒。
“弟妹想考哪個工廠?”有人問。
聞嘉嘉:“藥廠,藥廠離咱們這里相對來說比較近。”
“藥廠挺好,藥廠福利很不錯。我聽王富海她媳婦說過,藥廠剛進去就有23元,每到過年成箱的蘋果梨往家里搬。”
23元,還是行政崗的工資。技術崗的更高呢,進去就是27塊多。
“不過藥廠今年考試得是五月份吧,說是為了方便學校的學生,考完后再回去拿個畢業證就能去上班,這樣一來競爭壓力可大了。”
聞嘉嘉眼睛一亮。
她和魏岱還真不知道藥廠的考試時間,現在曉得了,慢慢看書刷題等著就是。
日落西山,皎潔的月光代替夕陽的余暉。晚風吹來,攜帶著寒意,卷起地上落葉。
12位當兵人士的飯菜量實在驚人,聞嘉嘉倒是歡喜得緊,她一點都不喜歡處理剩菜。
一點都不喜歡隔夜菜!
但是這年頭你不可能把剩菜給倒了,被人瞧見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即使是魏岱,也不贊成她倒菜。只會讓她留著,留著他明天自己吃。
今日的殘局自然是魏岱清理,他清理了半個多小時才算完。
夜深風大。
聞嘉嘉把窗戶推開些,留條細縫通通氣,又提筆刷題。
她已經開始刷高二的題了。
真的,數學這玩意兒你頭一回要是有認真學,想撿起來簡直不要太容易。
等數學刷完一半再背政治吧。
唉,頭疼,想到這里腦殼突突疼。
魏岱是把地板掃完,把菜種好,又洗完澡洗完衣服才進來的。
他今天回來時帶了菜種回來,不久后就有新鮮的韭菜和蔥吃了。
“真就認定藥廠了?”他湊過來問。
聞嘉嘉點點頭:“就藥廠吧。”
她對自己信心不大,又沒法分配,只能用考試的法子進入工廠。
看在軍屬的面子上,藥廠不會給她便利,卻也不會故意卡她。
時間就在刷題中一日日過去。
等聞嘉嘉開始著手背政治的時候,當地迎來了真正的春暖花開。
春分到來的這天想到的不是放風箏吃莧菜送春牛,也不是“春分麥起身,肥水要緊跟”,而是:哦,太陽黃經達到0°,在這日太陽直射赤道,說明什么?說明從這天開始晝夜平分。
嗯,滿腦子都是地理知識點。
在背政治的同時,聞嘉嘉也會背些地理知識點,以此來對腦袋進行一個按摩,讓腦殼舒服舒服。
老天吶,比起政治來,地理是多么的和藹可親啊。
魏岱給聞嘉嘉做的躺椅做好了,他很雞賊做了兩把,說是要和聞嘉嘉一起賞月。
賞個鬼的月。
聞嘉嘉看到月亮還能想到個玉盤,魏岱只能想到月餅。
他還做了幾把正經的竹椅,甚至還做張竹桌放在院子里。
要不是聞嘉嘉阻止,他恐怕還要在院子里搭個亭子。
精力還是太旺盛了,聞嘉嘉實在受不住他這么折騰,所以他一有空聞嘉嘉就讓他去挖春筍。
春筍多好吃啊。
能炒能燉,還能用酒糟煮來涼拌吃。
現在家里一天三頓都吃春筍。早晨吃酒糟涼拌筍。
新鮮的春筍剝皮洗凈后放入鍋里煮,煮時放點鹽,挖勺酒糟進去。
煮著煮著,筍煮透了,染上酒糟的紅,瞧著就讓人很有食欲。
等酒糟筍涼透后,用醬油香醋白糖一拌,給肉都不換。
聞嘉嘉實在是喜歡這道菜,日日早晨都要用這道菜配粥吃。
后來隔壁幾個鄰居學了去,搞得聞嘉嘉千辛萬苦帶來的酒糟都沒剩多少了。
中午晚上呢,就會用臘肉,鮮肉以及春筍一起煮鍋腌篤鮮。
腌篤鮮是時令菜,趁著有春筍時使勁兒吃吧,過了這段時間可就只能等冬天吃了。
一鍋吃一天,有時都不要再炒其他菜,單是腌篤鮮就能泡飯吃。
家里兩姐妹,包括魏岱都很喜歡。
或者做油燜筍,油燜筍咸鮮脆嫩,配飯不錯,冷了配粥也是一絕。
不過就算一天三頓吃筍,家里的筍也吃不掉,這個時候就能把筍曬成筍干了。
聞嘉嘉一周的時間就曬了兩大袋,曬得滿院子都是筍味。
她終于忍受不住,把這項活叫停時,山里的野菜又冒許多出來,北山至此人來人往。
魏岱躍躍欲試:“要曬些野菜干嗎?”
聞嘉嘉:……
滾犢子,再讓你采集下去,家里的這個干那個干,到明年長蟲了都吃不完。
聞嘉嘉捂著腦袋:“你搭雞窩去吧,春兒說想養雞。”
這孩子也不知怎么的,好端端想養雞了。
不過沒關系,小孩子嘛,就喜歡小動物,她小學的時候看到校門口賣小雞仔也很想養。
等到大些了,就想養貓養狗甚至養鳥了。直到她大學,每回去學校旁邊的學生街時都想買貓狗。
天曉得,她大學時不僅家里養了兩只貓兩條狗,連工作室里也養著一貓一狗。
每天逗貓溜狗的時間都不夠,還得專門請人來幫她溜狗鏟屎。
“不過,這里能養雞嗎?”聞嘉嘉好奇,可別不許養啊。
魏岱思索:“沒說能不能養,但是確實是有人養,連樓房區那邊都有人養。”
養在樓房區的后山上,經常為自己雞下的蛋去哪兒了的事兒吵起來。
不過怕部隊取締養雞行為,她們都很靈活的把控住了爭吵的力度,絕對不會越線。
法不禁止即可為。
聞嘉嘉拍板,“那就養吧,養兩只。”
院子小小的,養多了怪臭的。
于是魏岱就又不曉得從哪里搞了四只小雞仔來,瞧著毛茸茸的,唧唧唧的叫,叫得人心都軟了。
聞嘉嘉用手捧著一把碎玉米給它們吃,問魏岱:“要是這四只都活了怎么辦?”
這時候養雞,死亡率還挺高的,所以一般人在換小雞仔時都會多換幾只。
魏岱道:“那就養上一年半載,然后把其中兩只殺了吃。”
行吧。
雞嘛,小時候可愛,讓人有捧在手心上的沖動。等長大了,要多埋汰就有多埋汰,東邊拉完西邊拉,拉得到處都是雞屎,想必那時也舍得殺了吃。
魏岱在院角安個雞窩,只是目前沒把雞放到雞窩去,雞太小了,外邊兒冷,得放在屋里養著才行。
于是又做個木箱放在雜物間,墊上稻草,將四只雞仔放到木箱中,聞春和聞萱日日都要去看它們。
甚至朋友來找她們玩兒,她們也要邀請朋友去看看她們的雞。
聞春和聞萱現在真的交到許多朋友,兩姐妹長得像,跟雙胞胎似的,又白白胖胖,很討人喜歡。
據育紅班的老師說,她們經常被好幾伙的小孩爭去自己隊伍玩角色扮演的游戲。
兩姐妹有朋友,聞嘉嘉也交到幾個朋友,其中最親近的是隔壁的沈尋真。
沈尋真比她大九歲,上下兩輩子加起來聞嘉嘉都比她小上不少,但兩人心理成熟心態平和,竟然能聊到一起去。
“我真羨慕你過的日子。”她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說,手邊放著一杯金銀花茶。
聞嘉嘉最近吃炸鰻魚吃嗨了,結果就是嘴里長泡加上火。
剛剛才給自己泡杯金銀花茶,沈尋真就帶著她的貓走過來。
聞嘉嘉很難抵抗貓貓的魅力,怕它是抓過老鼠的,還特意用濕紙給它擦嘴擦爪,然后把抱到懷里使勁兒擼。
“我的生活和你的生活不是一樣的嗎?”聞嘉嘉反問,手上擼貓動作不停。
她是真這么覺得的。
聞嘉嘉有兩個外甥女要養,她有兩個兒子要養,如今四個孩子都在育紅班。
她丈夫連長,經常外出做任務去,時不時就離家三五天,甚至半個月一個月的。
而魏岱也是如此。
聞嘉嘉剛來那會兒,上級領導大概是顧著兩人團聚沒多久,若是沒有必要魏岱干的任務就不會指派他。
就比如這回,魏岱已經離家一周了,聞嘉嘉怪不習慣的。
再說,沈尋真還有工作呢。每個月20來塊錢的工資,也很不錯了。
沈尋真搖搖頭,嘆道:“不一樣,你這水平工廠考試肯定沒問題。”
聞嘉嘉愣了片刻,而聽后明白了,沈尋真是不喜歡自己的工作。
沈尋真問道:“你知道我之前是學什么的嗎?”
聞嘉嘉輕聲:“什么呢?”
“學的藥學。”
“……”
你要這么說,這天就沒法聊了。
“呃,我有點冒昧,沈姐你家里……”
沈尋真:“我家從前有五家醫館,我爸媽都是大夫。”
好吧,這是家學淵源。
這種情況下,不能從事自己的專業工作,其實真挺痛苦的。
更多是因為教書本來就使人痛苦。
沈尋真是個較真的人,她家庭風險本來就大,這就導致她在學校反而不能較真。這讓她在事業上沒有一點兒的成就感,一日復一日,能喜歡教師這個職業才怪了。
聞嘉嘉撓撓臉:“那……沈姐,這老師你要不然再當當吧。”
沈尋真:“?”
“我的意思是,我若是考上了,你也當回我的老師,教教我藥學如何?”
這回換沈尋真愣住。
良久,她端起杯子喝口水:“你考上大概也是走行政崗。”
聞嘉嘉攤手:“都說是大概了,那不是還有機會轉技術崗嗎?再說,還不一定能考上呢。”
唉,其實挺愁人的。
沈尋真認真道:“行,你考上我就教你,我的課本和資料都偷偷留著的。”
能說出這個事來,代表著她對聞嘉嘉是真的信任。
這人是老實人,也是純粹人,聞嘉嘉其實有的時候很怕和這種人相處,因為她自問做不到這么純粹。
有的時候,心真的很虛。
因為定下老師這事兒,沈尋真來她家來得更頻繁了。
沈尋真歲數比她大,又是傳授知識之人,聞嘉嘉沒那么大的臉皮回回都讓她跑來。
雖然沈尋真不在乎,她甚至都沒想到這一層,她就是個不怎么懂世俗規矩,人情世故的文化人。
魏岱總說聞嘉嘉是文化人,其實沈尋真才是。
所以聞嘉嘉隔三差五就會做道菜,或者是小食,帶著紙筆去謝家找她。
她丈夫做任務去了,魏岱也做任務去了,她倆你來我往,處的還挺爽。
“想學藥學,學文可不行。”沈尋真說道。今天聞嘉嘉帶了一盤的煎包來,香味直竄,她有點把控不住,總是不自覺地看向底部煎得焦黃,表面還白胖的煎包。
聞嘉嘉把盤子一推:“你要不先吃?用我上回給你的辣醬,再倒點兒香醋蘸著吃。”
沈尋真思索片刻,還真起身去調料和拿碗筷了。
她還特意解釋一句:“吃完才有心情給你上課,否則我注意力不集中,容易分心煎包。”
聞嘉嘉哈哈笑:“我要是沒吃飽,我也沒心思上課。”她真挺逗的。
這回的煎包煎的不錯,因為她前天合出來了平底鍋。
前天她去市區買了廢鐵,買完沒回家,找個無人的小巷子就合成了。
合出來啥?平底鍋和榔頭。
這兩個說是市里買的也能說通,即使魏岱瞧見了也不會生起懷疑。
煎包自然是筍肉餡兒。
焦脆的包底,肉香濃郁肉汁十足,還帶著脆筍的餡兒,那真是好吃得舌頭都能吞下去。
沈尋真也是重口味人群,辣醬放的比聞嘉嘉還多,醋更是哐哐倒,蘸一下吃一口,再蘸一下再吃一口。
煎包紅油油的還不夠,簡直要把煎包放在蘸料里溺一溺才行。
吃完,去洗手凈口,然后才上課。
“你得學生物和化學。”她說。中間雖然吃了頓包子,但是銜接得特別流暢自然。
聞嘉嘉其實不怎么怕生化,只要不讓她學物理,那一切都好說。
“我需要去找書么?”聞嘉嘉問。
沈尋真點點頭,“雖然沒書我也能講,但是很多東西需要背,你還是去找書吧。”
她拿張白紙放桌上,提筆就開始上課了,“先學元素。”
聞嘉嘉記憶慢慢復蘇,高一學過一年的化學,成績還不錯,所以學得很快。
沈尋真講課不依照書本講,她是想到哪兒講到哪兒。
偏偏聞嘉嘉經歷過信息大爆炸的時代,所以接受的還算快。
沈尋真開心了,她覺得這比在小學教孩子美術更開心。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來到四月末。
溫度升高,降水增多,偶爾熱得只能穿短袖,晚上若是把門窗關緊,甚至會睡不著覺。
“轟隆——”
午后,黑云壓境,狂風將樹木吹得大幅度搖晃,更有被吹倒的,咔嚓一聲斷了樹干。
屋外在打雷,明明前幾分鐘還天氣晴朗,可幾分鐘后,暴雨猝不及防的到來。
連讓人收衣服的時間都沒有!
聞嘉嘉是被雷聲震醒的,等反應過來去收衣服時已經有豆大雨滴噼里啪啦的落下來了。
雨滴一落下,把泥土打濕,竟然能聞到陽光味兒。
“沈老師,沈老師!”
她邊收邊喊,但隔壁沒人應。
于是聞嘉嘉把自家院里的衣服收進屋后,又去隔壁幫謝家收。
該說不說,這時候的人不閉門還是有點道理的。你出門工作了,遇到下雨天鄰居能夠幫你收衣服。
不管有什么齷齪和摩擦,這時候鄰居都會幫。
聞嘉嘉跑完謝家,又跑謝家隔壁的張家。張家同樣沒人在家,不過聞嘉嘉跑來時包姐已經幫忙收了。
包姐笑道:“我本來想喊你的,結果你反應的比我快,天黑的時候我還在上廁所。”
聞嘉嘉笑笑,兩人沒多聊,手下動作非常快,沒一會兒北山家屬區已經沒有衣服晾在外頭了。
雨越下越大,大到落在身上都會覺得疼痛的地步。
家屬樓的叫喊聲她們這邊也能聽到,家屬區的衣服都是曬在樓下空地上。
在這種時候,留家的人通通跑下樓,也不管是誰家的衣服,碰到就扯,扯一堆抱上樓,放在樓梯轉角的木板上。
等到沒在家的人家下班回來時,挑自家衣服都得挑個十來分鐘。
聞嘉嘉頭發被淋濕了,干脆洗個頭洗個澡。
她讓魏岱沿著墻角建一排茅草頂,沿著洗澡間直通屋子的茅草頂,就算下雨天洗澡也沒多大問題。
天此刻黑得跟夜晚似的,包姐自己在家待得心慌,披著蓑衣來到魏家。
“這天氣老嚇人了,你說會不會下冰雹?”她面露擔憂問,“可不能下,油菜要收了,菜地里的菜也才長出來,真要去下的話,這些辛苦又白費。”
聞嘉嘉皺眉,她也擔憂。
這個季節吧,下冰雹太可能了。
而且魏岱又去出任務了,真要是下冰雹把自家房頂打碎,她只能去后勤找人幫忙。
聞嘉嘉問:“前幾年也是這樣嗎?”
“哎!年年都有這么一遭,就是今年的天氣要更糟糕些。”包姐揪著心,“我家大丫頭還跟著文工團跑呢。”
又是一個閃電,天空仿佛被利刃劃過,亮了一剎那又重新陷入黑暗。
“電肯定斷了,嘉嘉你家有準備油燈和蠟燭沒?”包姐十分有經驗,信誓旦旦道。
聞嘉嘉起身,去開電燈。
果然,電燈沒亮。
“有,我家還有蠟燭。”聞嘉嘉說道,連忙打開柜子瞧,還有三根,夠用了。
她現在就祈禱別下冰雹,這時候可沒啥樹脂瓦金屬瓦。
第035章 嚇死的雞
聞嘉嘉有時真覺得自己有點兒烏鴉嘴的體質, 吃過晚飯足足有雞蛋大的冰雹就噼里啪啦下。
她嚇一大跳!心里慶幸不已,還好提早把聞春和聞春接回來了。
按理來說,聞春和聞萱應該六點回來, 而這會兒才五點半。
“小姨,天上下冰啦!”
聞萱很震驚, 扶著客廳門仰頭頂著天空,只見和她拳頭一樣大的冰塊落在地上,有的沒碎, 有的卻碎成幾瓣。
聞嘉嘉教她:“這叫冰雹。”
聞萱卻眼含期待問:“冰雹?能吃的嗎?”
聞嘉嘉:“……不能, 冰雹可臟了,吃了得拉肚子的。”
聞萱很貪嘴, 是家里最貪嘴的,要是不細細告訴她,她肯定要撿個冰雹放嘴里試試。
不能吃的東西就不是好東西!
聞萱年紀小小, 就有一套自己的樸素價值觀。于是她也不去看冰雹了, 重新坐回飯桌上吃她的炸鰻魚。
當地臨海, 水系又發達,無論河貨還是海貨都比老家便宜。
老家雖說也是靠海省份, 但進步公社卻處于山區,離海頗遠,一條江流也抵不了多大的用。平時打些河魚河蝦什么的還行, 打河鰻可就想多了。
你能在縣城里買到海帶干蝦皮干, 卻很難買到新鮮的海貨。
而這里就可以,鰻魚便是聞嘉嘉去城里時買回來的。
只是這回買的是河鰻。
河鰻比海鰻更便宜, 不管那來煮還是拿來炸都不錯。
聞嘉嘉慣愛炸完糟來吃, 這種做法在家屬院是頭一遭。
怎么做?
河鰻殺干洗凈后去除主要骨頭,將肉切成將近10厘米長的段。
然后用醬油黃酒白糖香糟汁腌制, 再裹上濕淀粉下油鍋炸。
到這一步,其實就能吃了。而且還耐放,這種天氣放兩天都沒問題。
要想繼續加工也可以。鍋中的火回旺,把炸好的鰻魚放進去,加上熬煮的肉湯汁、五香粉和白糖姜蒜末一起熬煮,最后淋上些芝麻油便能出鍋裝盤。
今天聞嘉嘉心思都在冰雹上,也就省略了回鍋這一步驟。
此刻,聞嘉嘉急切地盯著院里的菜地瞧。
“一顆,兩顆,三顆……”
她沿著蔥地邊兒種的幾顆白菜,有五顆被冰雹砸到,其中兩顆被砸得稀爛。
聞嘉嘉心疼得不得了,鬼曉得她種菜廢了多大的勁兒。
想在不用農家肥的情況下把菜種得郁郁蔥蔥,聞嘉嘉可是下了狠功夫的。不但去山里找肥土覆蓋菜地,還隔三差五的捉蟲,否則不能長得這么好。
聞萱記掛冰雹能不能吃,聞春卻擔憂她的幾只雞。
說來也怪,家里的四只雞仔平時都是春兒養的多,但愣是沒被養死,反而每只雞的精神都挺好。
聞嘉嘉覺得這是新手福利。
像聞春這種歲數的小孩,不管是釣魚還是抽獎,似乎都要比大人手旺。
聞春眼巴巴地看著院子角落的雞窩,她問聞嘉嘉:“小姨,能把雞雞們帶到房間來嗎?”
聞嘉嘉斬釘截鐵道:“不能。”
這事兒想都別想!
雞已經有點大了,能拉好大坨雞屎了,怎么可能還會讓它們進屋。
因為雞越來越大,她還特意給入屋門加了道門檻,還是高門檻呢。
聞春蔫了,“好吧。”
聞嘉嘉揉揉她腦袋:“放心吧,雞沒那么容易死的。”
雞窩是用木頭蓋的,頂上還蓋兩層木板,雞蛋大的冰雹根本打不破。
然而聞嘉嘉烏鴉嘴技能再次發動,等第二天風停雨歇,烏云散去天氣重新恢復晴朗時,聞家姨甥仨兒才發現雞死了一只。
不是被冰雹砸死,而是被嚇死的。
當然,現在幾人還不知情。
夜深了。
屋外漆黑如墨,往常抬頭就能見到的星星今日半點蹤跡都沒有,就連月亮也被層層烏云遮蔽。
雨斷斷續續,時落時歇。
好在密集的雷聲沒了,只偶爾聽到幾聲悶雷響。
電還沒來,據包姐所說,每回下大雨都得停一夜的電。就算雨停了,電也不會通。
于是聞嘉嘉今晚大發慈悲,讓兩姐妹來同她睡。
聞春和聞萱都樂瘋了。
瘋的不是和聞嘉嘉睡,而且她們早就盯上了聞嘉嘉的大床。
小孩子朝秦暮楚,總覺得大人的東西才最好。就比如床吧,他們愣是覺得小姨的床最軟最大最舒服。
聞春和聞萱洗過澡后在床上翻滾,還嘻嘻哈哈,互相用腳蹬對方。
聞嘉嘉把她們的小馬桶拿過來,放在門后的位置,“晚上上廁所就來這里曉得沒?”
“曉得了!”兩姐妹異口同聲回答。
聞嘉嘉嘆氣,“你們可千萬別尿我床上,否則往后一個月都沒肉吃了。”
養小孩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兒,像聞春和聞萱這個年紀的孩子晚上總是要上廁所的。
若是在幾十年后,她們這會兒還得穿尿不濕呢。聞嘉嘉記得可緊了,她侄女兒五歲時晚上還在穿尿不濕。
聞春和聞萱沒有尿不濕怎么辦?聞嘉嘉只能每天半夜喊她們起床上廁所。
當初在家里時姨甥仨兒是一起睡,聞嘉嘉每到半夜迷迷糊糊醒時就會把聞春推醒,聞春拉完再把聞萱推醒。
而到了這兒,有時是聞嘉嘉半夜起來去喊兩姑娘上廁所,有時是魏岱。
這種活兒,怕是得等到她們五歲后,大腦排尿中樞發育完善了才能停。
聞嘉嘉想了想兩姑娘的年紀,只覺得未來一兩年還得熬。
燭火搖曳。
聞嘉嘉并沒有把門窗關緊,照樣留了條小縫。既不會讓雨吹進來,又能通風。
雨后的氣味很對聞嘉嘉的嗅覺傾向,她上輩子還專門買雨后調的香水,只覺得再貴的香水,還是沒有此刻的氣味好聞。
是泥土味,也是青草味。
聞嘉嘉站在窗邊,把頭往縫上偏偏,深深吸一口氣,舒服!
“小姨,來睡覺啦!”
“講故事講故事。”
兩姐妹開始催了,跟天魔星似的,每天晚上不給講故事都不行。
“來了,都乖乖躺好。”
她端著書桌上的蠟燭來到床邊,身影在白墻上搖曳。
蠟燭放在靠自己這邊的床頭柜,脫衣上床后“呼”一聲,吹滅蠟燭,攬著聞春聞萱,給她們講司馬光砸缸的故事……
——
最近雨季,一夜的雨過后,部隊邊的湖水上漲不少,引來后勤的注意。
北山實際上是低洼地帶,但聞嘉嘉并不曉得,所以她昨夜睡得還算香。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得香的時候,隔壁幾戶人家已經愁得不行了。
怕北山積水,怕北山塌方。
有詩云:空山新雨后。
雨后萬物清新,從高高在上的白云,到地上低矮的草叢都被清洗一遍。就連聞家的院門也在雨中洗滌了浮塵。
聞嘉嘉早早醒來做飯,兩姑娘七點半就得送到育紅班去。
早飯簡單,昨晚扯的面條還有不少剩余,聞嘉嘉從櫥柜中拿出來,直接下面吃。
天氣逐漸熱了,聞嘉嘉也有點想吃拌面。
前陣子她新買了半斤花生醬,今天就想做花生醬拌面吃。
早餐不出十分鐘就做好。
這十分鐘里她不僅做三份拌面,還煮了一碗紫菜蛋花湯。
聞嘉嘉蹲下身打開柜子,把里面的一個壇子拿出來。再開壇,用干勺子伸進去舀,舀了兩勺的剁椒醬。
“真香!”她聞了聞,感嘆道。這居然是自己做出來的剁椒呢。
剁椒干啥的?拌面用。
按理來說,其實更適合拌粉。聞嘉嘉上輩子總愛去南昌,為的就是那口粉,加了辣椒蘿卜的拌粉實在是好吃,也不曉得這輩子啥時候才能吃到。
舀完又仔細封壇,然后起身去房間喊兩孩子吃飯。
“小姨,我們起了,在刷牙呢!”聞春沖著房間喊。
只見她們撅著屁股,蹲在棗樹根處,滿口的白色泡沫。
“……”
“就非要去樹邊刷嗎?”聞嘉嘉簡直無語,那么大一洗衣池刷不得?
聞春卻說:“這樣就能一邊刷牙一邊給樹澆水啦。”
她還言辭鑿鑿:“這叫珍惜水資源!”
聞嘉嘉滿頭黑線,什么亂七八糟的。昨夜那么大一場雨,哪里還要你澆?而且,給樹澆水又能用多少水?
她也不去爭辯,這個年齡段的小孩開始倔了,反正這都是小事。
“行吧,吃飯。”再不吃面就得坨。
聞嘉嘉的面自然是大份的,舀半勺的剁椒醬到面積,用筷子拌勻,然后嘗嘗味兒,滿意地點了點頭。
聞萱見此連忙說:“小姨我也要。”她把碗推到剁椒邊。
“很辣。”
“辣也要。”
于是聞嘉嘉給她挑了一筷子,“你先試試,能接受的話再挑點給你。”
聞萱吃辣能力還不錯,試完后當即表示自己還要。
聞嘉嘉沒辦法,只能又給她挑點。
聞萱要了,聞春自然也要。
聞嘉嘉都無語了,這也要一樣。
吃完還沒到七點,聞嘉嘉優哉游哉地收拾飯碗。
而聞春終于想起來了她的小雞,趕忙跑去開雞窩門。
小雞已經在鬧騰了,開門前都能聽到它們撲棱翅膀的聲音。
“乖乖的,別著急,我給你們開門了。”聞春邊說邊開。
幾只雞跟泄洪的水似的,一開門,就忙不迭跑了出來。
聞春趕緊把菜地的籬笆門關上,再跑去房間里拿雞食。
聞嘉嘉在老家寄的糧食早就到了,不但裝滿米缸,還有好幾袋放在雜物房。
小雞這時候還不算太大,聞嘉嘉便給聞春撥了兩把的玉米碎讓她喂。
單吃玉米碎肯定是不夠,每日剩下的爛菜葉也會丟給雞。
除此之外,雞還會自己找食,所以幾只雞長得比其他人家的同齡雞要快些。
聞春抓兩把玉米碎出來,幾只雞就跟成精似的,圍著她咯咯咯個不停。
“吃吧吃吧。”聞春把玉米碎撒在院子過道的青石板上,雞頓時就啄起來了。
只是……
“咦?”
聞春揉揉眼睛,又仔細看一遍,再伸出食指指著雞數。
“一只,兩只,三只。”
怎么才三只?
聞春頓時急了,趕忙跑去屋里,邊跑還邊喊:“糟糕了小姨,咱們家的雞沒了一只。”
聞嘉嘉登時從廚房中探出頭來,瞪大眼睛問:“沒了一只?”她看向正在吃玉米碎的雞,果然只有三只。
聞春急得要哭了:“是不是偷偷跑了?還是被人抓走偷吃了?”
聞嘉嘉忙說,“不會,我昨天數過的。”
她把手放在圍裙上擦擦,連忙來到院子,往雞窩那邊走去。
聞嘉嘉隱隱有了猜想。
下一秒,果然!
那只雞死在雞窩中。
聞嘉嘉捂著胸口痛心非常,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就吃了這只雞了!
現在都不曉得這只雞是怎么死的?聞嘉嘉就怕是得病。
不過其他三只雞活力滿滿,想來不能是得病吧?所以只能是昨天晚上被冰雹,被狂風暴雨嚇死的。
兔子容易被嚇死也就算了,沒想到雞也這么容易被嚇死。
聞嘉嘉把那只雞用鐵鉗夾出來,聞春哭得眼淚嘩嘩流。
“小姨,怎么辦呀?”她問。
聞嘉嘉攤攤手:“小姨也沒辦法呀,它是死了,又不是病了,死了就是半點辦法都沒了。”
聞春啜泣,睫毛被打濕得粘在一起,傷心的情緒都要傳染給聞萱了。
聞嘉嘉本來還以為要安慰她一會兒,誰知這姑娘幾秒后邊抽噎邊問:“小姨,那、那那雞現在能吃嗎?”
聞嘉嘉:“得看看壞了沒。”
昨晚溫度不算高,或許還能吃。
聞嘉嘉暗想聞春心態轉變得足夠快,又覺得自己動作也得快些,要不然雞不臭也得臭。
她跑去燒水,好在灶爐里炭火未滅。
“春兒萱萱,我就不送你們了,你們今天跟小易一起去上學好不好?”聞嘉嘉問。
聞春和聞萱點點頭,聞萱臨走前還抱著聞嘉嘉的大腿:“小姨,要留個雞翅給我吃。”
聞嘉嘉敷衍地點點頭。
這倒霉孩子,大概是平時肉吃多了,吃雞時看不上雞腿,反而愛啃雞翅。
兩姐妹離開,院子瞬間靜下來。
灶爐里的火噼啪燃燒,水汽冒起,鍋中水開始翻滾。
雞能不能吃,得開膛破肚才知道。
把毛拔了,用砍刀把雞腹砍開,聞嘉嘉湊近嗅嗅。
還好,是沒壞的。
就是雞僵硬得厲害,看著怪嚇人的。
要是在上輩子她肯定不會吃,但這輩子不是窮嗎,真要扔了聞嘉嘉怪心疼的。
再說,這是嚇死的雞,有些人家連病死的雞都吃呢。
雞很小,肉很嫩。
聞嘉嘉想了想,不打算熬了,她準備拿來做炸雞。
做炸雞,需要先腌雞。
聞嘉嘉也沒啥奧爾良粉腌雞粉之類的快手調料,只用蔥姜水、五香粉、洋蔥黃酒和鹽腌制。
五香粉不多,聞嘉嘉小心翼翼地撒些去,不敢太用力。這玩意兒是她好不容易舂出來的,金貴著呢。
雞放在盆里腌,聞嘉嘉看眼手表,此刻還沒八點。
沈尋真今天有課,聞嘉嘉便沒去找她,而是背上背簍,帶著她的小花鋤到菜地去。
從北山去家屬樓區,需要走好一段路。
聞嘉嘉出發前是八點整,到了家屬樓區時已經八點十五分。
家屬樓總共有五棟,每一棟都有四層高,抬頭朝著家屬樓看,只見樓道上密密麻麻地掛滿了衣服。
這是昨天淋濕的衣服,下面曬場掛不下,只能掛在樓道上晾干。
家屬區很熱鬧,十分熱鬧!
樓下不少小孩在曬場上跑來跑去,穿梭在衣服中。
樓上的嬸子們就在罵,罵的時候還生怕他們把自己家的衣服給撞倒了。
其實大部分,哦不,是絕大部分的軍屬們都沒有工作。
她們只能呆在家里,偶爾接些火柴盒,或者做鞋墊的活,一兩個月賺兩三塊貼補家用。
別以為軍屬就都有錢了。
像魏岱這種,結婚前能牢牢把錢拽在手里的人難得一見。
一是因為魏岱是家里老三,不需要他“長兄如父”,賺錢貼補家用。
二是因為魏家爹媽不太靠譜,魏岱壓根就不敢把錢給他們,所以參軍幾年才攢下了兩千元錢。
想到這里,聞嘉嘉心里不禁犯起嘀咕。她還沒搞明白魏岱的外快是從哪里掙的,魏岱肯定有掙外快。否則不可能有兩千!
而多數軍人,身后都有一個龐大的家庭。家里多是沒分家,擔子重,養妻兒養父母,有的還得貼補兄弟姐妹。
一個月下來,能存下5元都算好的了。
“是魏岱家的嗎?”聞嘉嘉走來就有人問。
不等聞嘉嘉回答,邊上就有人說:“是,魏岱年后帶來的,你回老家了不曉得。”
聞嘉嘉笑笑,挨個打招呼。
其實家屬區的家屬們也有自己的“團體”,像聞嘉嘉這種,她們不怎么喜歡吸納。
一是因為她家遠,在北山。
她還輕易不出門,誰樂意跑大老遠找她說話啊。
再就是她沉默寡言。
是的,沉默寡言,別看她會跟你打招呼,但人家不愛跟你聊天,這在家屬們看來,其實有些清高。
有些心小的,會在背后嘀咕聞嘉嘉是不是看不起她們。
聞嘉嘉要是曉得,肯定要大喊一聲:我冤枉啊。
天曉得她有一日會和“沉默寡言”這個詞關聯在一起。
家屬們普遍比較“狂野”,有時聊天的尺度是她想象不到的。家屬樓隔音不行,半夜夫妻那事兒聲音大些,上下左右都能聽到。所以她們葷話不忌口,黃的……黃上加黃的,啥都能說,聞嘉嘉自從旁聽過一回后就再也不敢加入她們。
真要是聽幾日,聞嘉嘉都能寫小黃文了。
要是不講黃色段子,就是聊家長里短。聞嘉嘉倒是很愿意聽,但你要是不再她們面前說點你熟知的八卦,她們是不帶你玩兒的。
怕你把她們在背后說的小話說出去!
但要說她們有多不喜歡聞嘉嘉,也是沒有的。
畢竟又沒摩擦,每次見面都會笑瞇瞇和你打招呼,哪里能討厭得起來呢。
聞嘉嘉今天也是如此,笑著打個招呼,然后就上山了。
那位從老家回來的嬸子暗暗可惜,低聲問旁邊人:“是魏岱爹媽幫娶的?”
“哪能呢,你覺得像嗎?”
不像。歲數小,瞧著精神,長得也好,像是男人自己找的。
她嘆氣:“可惜了,我還想把我娘家侄女兒介紹給魏岱。”
魏岱長相很符合這個年代女性的審美,而且現在是連長了,保不齊啥時候還能往上升。和在老家不同,在部隊,他絕對算是婚姻市場的香餑餑。
“要我說人家小聞人挺好,大方老實,北山包姐那幾個都說她為人不錯,就是不愛和咱們家屬院的玩……”
說著,前方的聞嘉嘉拐個彎,沒了身影。
菜地在家屬樓區的后山,需得爬一段山路才行。
山路好爬,被人踩出階梯來了,就算雨后路滑,也能抓著沿路的小樹爬上菜地。
菜地坡,被開墾出梯田形狀。
聞嘉嘉來到從頂上往下數,第三階梯的菜地上,把花鋤從背簍里拿出來,開始挖被冰雹砸爛的菜。
這些菜收拾收拾還能收拾出一盤菜來,要是就這樣放著,不出兩天就得爛。
魏岱在地里種了茄子,種了豆,還種了不同品種的白菜。
聞嘉嘉反正是不曉得具體學名,統一稱呼白菜。
把菜地收拾完,到另一側沒開墾的坡上摘些野菜。
其實家屬院的家屬們并不愛來這里摘,這里沒多少,摘半天都摘不到一盤菜。
她們喜歡去部隊外的山里,附近的村民雖然不太高興,但不會趕她們的。
開玩笑,因為有部隊在此駐扎,他們附近偷雞摸狗的事兒雖然還有,但那種村霸惡霸是沒有了,連拐子都不敢來這里。
家屬們也投桃報李,她們手上有票,偶爾需要買雞買鴨買蛋,都會找村民們私下買,這樣大家都得利。
昨夜一場雨,讓薺菜竄了個頭。
老家的薺菜在三月份就能吃了,當地更冷些,四月份才能大規模瞧見身影。
聞嘉嘉找嫩的摘,摘半小時不過淺淺蓋住背簍底。
差不多夠了,她想,她準備拿來做薺菜餛飩吃的。
再有就是香椿。香椿葉子帶棕紅色,是一種樹上蔬菜,煎蛋很好吃。
也就是聞嘉嘉今天來的早,否則是看不到香椿的,早該被人摘光了。
摘香椿的聲音清脆,摘完地處的,她又爬到高處去摘。
因為樹滑,聞嘉嘉費了好一番的力氣才到樹頂端。
她哼哧哼哧的,緊緊摟住樹干。
怕摔下去,還翹起腳,又費一番功夫把自己卡在樹杈上。
聞嘉嘉吐出一口氣,擦擦汗,伸出手開始摘。
香椿頗多,這棵樹上摘的都夠炒兩盤雞蛋的了,她樂得美滋滋。
只是……
她動了動,又動了動。
聞嘉嘉驚恐的發現,她此刻動不了。
樹很滑,她的腳找不到著力點,因此沒辦法把自己從樹杈從移出來。
“靠!”
第036章 香椿之禍
聞嘉嘉在此刻真是心亂如麻。
她怕有人來, 又怕人不來。家屬院大概從來沒人發生過這件事,社死莫過于此。
“什么鬼地方。”聞嘉嘉氣急暗罵。一掌拍到樹上,樹半點不動, 她反而痛得手掌發麻。
這里離菜地不算近,她就算要求救, 也得扯著嗓子大喊才可以。
若是菜地這會兒沒人,她就算喊破喉嚨都沒用,家屬樓本就熱鬧, 壓根聽不到她的求救聲。
昨天下那么大一場雨, 保不齊今日還得繼續下。
這個季節,就是晴一陣雨一陣的。聞嘉嘉越想越害怕, 萬一下雨咋辦?
淋成落湯雞都沒關系,她就怕一道雷劈下來把她劈成焦炭啊。
救命啊……聞嘉嘉瑟瑟發抖了。
她又試探性地探出腳,蹬了又蹬, 依舊滑得要命。
天空碧藍, 然而太陽并未出現。
聞嘉嘉抬頭, 認真瞧瞧頭頂的云朵,發現它并非是潔白的, 而是帶點灰。
一陣大風刮過,旁邊的樹簌簌作響,遠處的竹子集體彎腰, 就連她屁股下這棵也有點搖晃不定。
聞嘉嘉怕了, 是真的怕了。她再不管社死不社死,社死總比身死好。
“咳咳!”她清清嗓子。
深吸一口氣, 氣沉丹田大喊:
“有人嗎——”
“……”
又是一陣風刮過。
聞嘉嘉抓著樹杈用力大喊:“有人嗎, 救命啊!”
“救救我,救救我!”
她扯著嗓子, 脖子青筋暴起,聲音喊到沙啞,到最后甚至啞到干嘔。
遠處家屬區。
忙碌的一天從早上開始,家屬們忙完家務活后才有時間去菜地。昨天有冰雹,她們也得去收拾被砸爛的菜。
“你們聽到了嗎?”張芳舒突然停下腳步,疑惑地四處望。
“聽到什么?”后面人問。
“聽到有人在喊。”她說。
“沒呢,哪里有人在喊。快走吧快走吧,這路滑死了,得再把山路挖深點才行。”后面的人抓住旁邊的樹木催促道。
張芳舒壓下心里的懷疑往上走,她是真覺得有人在喊。
“嘔嘔嘔。”
聞嘉嘉差點把早晨吃的東西全給吐出來,她愣是憋了回去。
自己摘野菜被卡樹上沒法動彈已經夠社死的了,要是再吐,那就更社死。
聞嘉嘉呼吸急促,摸摸喉嚨,只覺得喉嚨跟干涸的土地一般,此刻急需水分。
“救命……啊,有沒有人救救我。”她眼睛都紅了,繼續喊。
真的,天好像真的黑了,聞嘉嘉抬頭看看就怕得要命。
她閉閉眼,再次喊:“救——命——”
聲音大到把停在樹上的鳥兒都驚得飛了起來,撲棱撲棱翅膀,差點就在她頭上拉了一泡白色鳥屎。
“不對,是真有人在喊。”張芳舒突然直起腰,豎起耳朵認真聽。
“我好像也聽到了。”
“真的嗎,喊啥?”
“是那群皮孩子在喊吧。”
“不是,是喊救命。”張芳舒愣了愣,隨后把手里的菜葉一扔,“娘嘞,是有野豬嗎,還是摔倒了,真的有人喊救命。”
“那還等啥啊,快去找人。”
“可是山這么大,去哪里找,路還滑得要死……”
話音未落,又是一聲“救命”。
張芳舒的聽覺天生就比別人發達些,她站在原地聽了會兒,招呼其他人,徑直就往那片野菜坡走去。
大家都是上過山干過農活的,很輕易的就瞧出來這里有人不久前走過。
“瞧瞧,還有腳印呢!”有人指著地上道,“路邊的草也被踩了,草上面有泥巴。”
說話間,天好像暗了幾分。
“有人嗎!”聞嘉嘉時時刻刻關注著天,四方神佛全祈禱個遍,只求千萬別下雨。
“好不容易拿到復活卡,您別玩兒我啊!”聞嘉嘉心里不停叨叨,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可……她似乎聽到了說話聲。
“哎,誰出事兒了啊?”有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誰喊的救命。”
聞嘉嘉垂死病中驚坐起!
她舉起手狂搖狂喊:“我,是我!在這邊,在樹上!”
說著,用吃奶的勁兒搖動樹杈。
張芳舒瞪大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哎呦娘嘞,誰啊這是,咋跑到樹上去了。”
“不認識啊。”
“看不清是誰。”
說著,幾人連忙跑過去。
聞嘉嘉弱弱揮手:“我,是我,住在北山的聞嘉。”
“……”
“你是魏岱他媳婦?”
“對的。”
“你咋跑樹上去了嘞?”
“我摘香椿,卡住了下不來。姐,能不能幫幫我,我怕馬上要下雨。”
“……”
就這?好大一人了能卡樹上?
隨后她們發現還真能。
“嘖!你這卡的可真夠緊的,我推不起來,得有梯子吧。”
樹實在滑,她能抱著樹不滑下去已經算好的了,沒辦法幫助聞嘉嘉。
“咋想的啊聞同志,你是怎么坐到那個樹杈上的?”
“不行不行,可別把自己也給摔了,看樣子得喊人,我去喊后勤。”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圍繞著樹,365度無死角地把聞嘉嘉看了一遍。
聞嘉嘉欲哭無淚,后勤一來,她是真的要社死了。
跑去找后勤的是一位叫陳雪娘的嬸子,她匆匆跑到山下,一路跑一路說:“大家這陣子摘香椿都小心點啊,魏岱他媳婦被卡在樹上下不來了。”
“啥啥啥?”
“等等雪娘你說啥,誰被卡在樹上?”
“魏岱他媳婦,就是那個笑瞇瞇又不愛講話的北山姑娘,長得臉嫩的那個。”
人群“哄”地一聲,她們多數來自農村,還真沒想到竟然有人,有成年人能被卡在樹上下不來,還得去找后勤。
“真的啊,那我得去看看。”
“在哪里啊。”
“被卡多久了,我就說呢,早上晾衣服的時候看她背著背簍上的山,現在都快中午了……”
其實這絕對是胡話。
聞嘉嘉一直都有在看時間的,她明明才被卡半個多小時,哪里就一下子到中午了。
她不認,絕對不認!
陳雪娘被團團圍住,圍個水泄不通。
“哎呀都讓讓,都讓讓。”
“我得去找后勤,快下雨了,人家還等著救命呢。”
這話很是,所有人都不敢再耽擱了。
有那愛看熱鬧的,就率先跑到山上去。還有同陳雪娘一起去后勤的,學著陳雪娘邊跑邊傳播,一時之間看熱鬧的隊伍愈發的大了。
后勤。
后勤有專門分管家屬區的科室。
大早上的,做完衛生,整理完資料,正準備給自己泡壺茶時,遠處有人……哦不,一群的人沖著后勤跑來。
“額滴個乖乖……這是咋了?”
莫不是發生了天大的事兒?
后勤小王蹭地站起來,手都抖了,跑去里面房間找領導。
“領導領導不好了!”
領導老王:“好好說話,啥就不好了?”
“您您您快看吶,十幾個家屬往咱們這里跑來。”上次有這種動靜還是在分房的時候。
那時候,真的說是吵得頭破血流也絲毫不為過。
說到分房,領導嚇個半死。
“不應該啊,最近沒啥事兒吧。”他暗暗說道,難道要建六樓七樓的事兒被知道了。
那不能,還沒確定下來呢。
或許是內部人員說漏嘴?
他捂著胸口:“造孽啊,是誰嘴那么大,讓我知道非劈了他不可。”
小王可是見識過家屬的威力的,不請出后勤部的大領導完全沒辦法鎮住她們。
她們有些人在部隊里待的比好多兵都要久不少,你要是嫩瓜秧子,根本不帶怕你的。
就在兩人瘋狂思考該如何應對時,烏泱泱的一群人一窩蜂跑進來。
“小王,小王快去救人。”
“老王啊,哎呦媽呀,咱們家屬被卡住了,你們后勤的帶上梯子去救人。”
老王和小王:“……”
老王懵了,老王清醒,老王大喜!
“被卡住了?”他差點笑出來,不是來爭房子的就好。
“等等,誰!誰被卡住,卡哪里了,有沒有生命危險?”他回神,忙不迭問。
陳雪娘著急道:“魏岱他媳婦,叫聞嘉的那個。她自己爬樹摘香椿,被卡在樹杈上下都下不來。張芳舒想救她,結果樹太滑了,人爬上去后完全沒辦法推動她。”
她又忙道:“哎呀快些吧,人家聞同志歲數還小呢,該是嚇著了,一直叨叨說打雷她就死定了。”
魏岱好不容易娶回來的媳婦,可別把人家嚇傻了。
老王指揮小王:“叫上兩個人和你一起去救人。要帶梯子是吧,順帶帶個繩子,帶把斧頭去。確實得要快些,今天天氣可不好。”
小王點點頭,立刻出發。
于是那一窩蜂的家屬又跑走了。
熱鬧就和豬肉一樣,一樣的吸引人呢。畢竟家屬院里這種大熱鬧可不多見。
她們來去匆匆,而且陣仗還大,著實吸引不少人的圍觀,一時之間隊伍又壯大不少。
山上。
聞嘉嘉沉默了,隨著吵鬧聲越來越近,她愈發地沉默了。
一波人一波的人來,圍著這棵香椿樹看個不停。
“怪了,我前幾天咋沒發現這棵香椿樹?”
“哈哈,要是你發現了,今天被卡的不就是你了。”
聞嘉嘉閉著眼睛不說話,她覺得自己像只猴子。
她現在就萬般慶幸,慶幸這年代沒有隨時隨地就能拍照的手機,使得她不至于留下如此丟臉的畫面。
人越來越多了,有那心思巧妙的已經開始摘野菜了。
甚至還有人喊:“聞同志,你往左邊探探行不,你左邊樹上還有一顆香椿苗,幫我摘摘。”
聞嘉嘉意思意思地伸伸手:“姐,不好意思啊,我手太短了。”
“哎,行吧。太可惜了,要被卡的是我,我肯定能摘到。”
聞嘉嘉:“……”
她在暗處偷偷摸摸地豎起根中指,別嘴上說說,有種你上來。
又是十分鐘的時間,去后勤找救兵的一行人終于來了。
小王幾人出現的那一刻,聞嘉嘉簡直淚流滿面,感動得都要哭出來了。
什么神佛啊,都不如咱子弟兵和樂于助人的嬸子們。
小王“嚯”了一聲,他覺得半個家屬院的家屬都在這里了。
就連旁邊的巨石上都站著人。
“別圍著啊,讓我過去。”他搬著梯子道,“卡樹可太正常了,我們有時訓練也會卡樹。”
說是這么說,但他說完還是忍不住露出個微笑。
聞嘉嘉什么話都不說,反正這會兒就是生無可戀。
小王把梯子放在樹上,其余兩人在下方扶著梯子,他則沿著梯子往上爬。
梯子還算夠長,只要爬到最高階就能夠著樹杈的位置。
“嫂子,腿能拿起來么?”他問。
聞嘉嘉連忙說:“能!就是后腰這里被卡住了。其實卡的沒那么緊,就是這樹很滑,我沒地方借力,所以才起不來。”
小王懂了,他托舉著聞嘉嘉的腳,讓聞嘉嘉踩到他肩膀上。
聞嘉嘉有點猶豫。
“嫂子沒事兒,踩吧。”小王說。比起調解軍嫂之間的矛盾,他寧愿被踩肩膀。
“謝謝王同志。”聞嘉嘉說道,然后就踩著他的肩膀往上蹬。同時,兩只手抱緊樹枝。
一鼓作氣,把力氣都用于這一刻,聞嘉嘉只聽到輕輕的摩擦聲,她終于離開了這該死的樹杈。
“呼——”她緩緩吐出一口氣。
之后的事兒就簡單了,小王下去后聞嘉嘉再下去。
當她跳下扶梯,雙腳落地的那刻,心也跟著回到胸口處。
嗚嗚嗚嗚,不要怕被雷劈了!
她再也不要摘香椿了!
—
這事兒對聞嘉嘉的影響很大,反正回到家后她就下定決心,之后一周堅決不出門。一周過去,大家總不能還記掛著這事兒吧?
到家時已是九點半。
天還昏沉沉的,早沒了吃早飯那會兒的晴朗樣。
聞嘉嘉把背簍往地上一扔回到臥室。她打開柜子,從里面拿出套干凈的衣服褲子,將身上這套換了。
因為一直被禁錮住,她的褲子內側,和衣服前后側都是濕濕的,還有木皮屑。
換完衣服,整個人躺在沙發上。
她頭沒洗,不敢躺床上。
聞嘉嘉覺得自己前后兩輩子就沒這么狼狽的時候,但她這人腦袋里的核心處理器強,沒過多久就準備把這種心里發麻,尷尬到恨不得以頭搶地的情緒給處理了。
沒辦法,生活嘛總是要過下去的。
又是半小時,她站起身:呼——吸——呼——吸
做幾次深度呼吸,聞嘉嘉原地跳半分鐘發泄情緒。
終于,心里痛快了些。
“吃炸□□。”她抓抓頭發說。
沒有什么事是一只炸雞解決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兩只!
雞其實腌的不算入味,但到底是土雞,肉比飼料速成雞好,沒太入味也沒關系。
她開始裹蛋液和面粉,期間往鍋里倒油,家里的菜籽油幾乎倒沒了才將將夠。
不過聞嘉嘉也不可惜。再過一陣子新油上市,到時候有新油吃了,誰還要吃舊油。
眾所周知,炸雞的味道也很霸道。
如果炸太多雞,味道大概是油臭油臭的。但如果炸一兩只,那只會是油香油香。
“滋啦”一聲,炸雞被放到油鍋中。
炸第一遍是定型,炸第二遍是使雞更加酥脆。
很快,雞就炸好了。
聞嘉嘉往院外看看,不錯,這回沒有人找上門來。
剛出鍋的炸雞特容易上火,聞嘉嘉還倒了點兒辣椒面出來當蘸料,簡直是火上加火,需要泡杯金銀花茶配著吃才行。
可惜西紅柿沒熟,她始終覺得炸雞和番茄醬才是絕配。
嗯,蜂蜜芥末醬也是。
大概是雞好油也好,這回的炸雞出乎意料的好吃。
外層酥脆無比,咬一口時能清楚的感受到鱗片和牙齒碰撞后發出的酥脆聲。
下一秒,肉汁流入口中。
緊接著就是嫩得出奇的肉,白白凈凈的,不像炸雞店里的那般帶著腌料。
聞嘉嘉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足足吃了半只下去才停下罪惡的手。
如果可以……如果聞春和聞萱不知道這只雞,她能把一只都給吃了。
她不由得把目光放在正在院里草坪吃草籽的雞身上。
雞:“……”
雞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它們突然感覺到一陣殺氣朝著它們洶涌而來。
傍晚。
部隊里拉練的人回來了,邊走邊唱著歌,連聞嘉嘉都能聽的到。
溫度上升,湖中有野鴨停留。
野鴨在水面游動,帶起陣陣漣漪,若是見到有人經過,警惕的它們就會躲入水草中。
這里的野鴨遠比老家的要機敏,就算魏岱去捉都捉不到。
小孩們放學了。
大孩子四處撒歡,小孩子成群結隊的回家。
聞春和聞萱剛去育紅班的時候聞嘉嘉和魏岱還會接送,如今她們對回來的路熟得不能再熟,也交到不少好朋友,于是她們便自己上下學。
兩姐妹今日是一路跑回來的,連謝易給她們找的竹棍都不要了。
“好香呀。”聞萱到門口就大喊。
這絕對不是雞湯的香味,絕對不是!
兩人跟個炮仗似的沖了進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聞嘉嘉,聞萱率先說:“小姨,是做啥好吃的了嗎?”
聞嘉嘉震驚:“這都能聞的到?”
炸雞早涼了吧,還會有味兒?
聞萱用力點頭:“嗯!我聞到香味了,是炸鰻魚對不對。”
聞嘉嘉不由得捏捏她的臉:“乖乖,你這鼻子跟火旺差不多了。”火旺是部隊里的軍犬,前段時間因傷退役,魏岱心心念念都想養它,可惜這會兒火旺還在治療中。
“我猜對啦?”聞萱驚喜。她還是很喜歡吃炸鰻魚的。
聞嘉嘉笑瞇瞇:“錯了。”
她把剩的半只炸雞從櫥柜里拿出來,“不好意思,雞翅已經被我吃完了一只,這半只你們分著吃吧。”
聞春和聞萱瞪大眼睛,如果鰻魚炸完叫炸鰻魚,雞炸完就是叫炸雞啦?
這是新鮮的食物,她們才不管剩多少,趕忙接過盤子開始分了。
雖然炸雞已經有些涼了,但味道卻還是在的。
特別是雞皮,好吃得她們連肉都先放在一邊,只顧著雞皮吃。
聞嘉嘉早就發現了,這兩姑娘永遠都是把好吃的東西放在最前頭吃,吃完才吃次一等的東西。這個習慣跟她一模一樣,她也是這樣。
今天好不容易做一次油炸食品,聞嘉嘉當然不可能只做炸雞。
她還炸了南瓜丸,做了油煎菜餅拿來配粥吃。
聞嘉嘉說:“春兒,幫小姨把這盤丸子和菜餅送去小易家。”
聞春吃得滿嘴流油,很是不舍地看著桌上還沒吃完的炸雞。
聞嘉嘉無語,“沒事,我幫你看著呢,保證不讓萱萱把你的那份吃了。”
聞春這才放心:“好的小姨。”
她捧著盤子小心翼翼往隔壁去,隔壁謝家也正在吃晚飯。
沈尋真知道自己這位學生的性子,也不客氣,接過盤子后又拿出一袋子的麻花,讓聞春帶回去。
聞春興高采烈的離開,來到家里,沖著聞嘉嘉搖了搖麻花:“小姨,都還沒過年沈老師就給咱們麻花啦。”這孩子,還以為只有過年才能吃麻花呢。
聞嘉嘉打開瞧瞧,油炸碳水的味道撲鼻而來。
“剛炸不久的,聞著好新鮮。”她說,又嚴肅對兩孩子道:“我放在櫥柜里,你們一天只能吃一根啊,多了的話扣三天零食。”
姐妹倆是有零食的。
每天一塊蝴蝶酥,一顆奶糖,如果家里有水果,還要加上水果。
她們還特別有儀式感,請魏岱給她們打了張小桌子。天晴的時候在院子里吃,雨天在客廳里邊賞雨邊吃。
吃得兩人身材橫向發展,現在兩姐妹絕對是班級里重量前五的選手。
好像三四歲的小孩胖點就胖點,過完六歲可就不能再這樣了。
扣零食對她們來說絕對是最大的懲罰,聞春聞萱聞言都乖乖點頭,紛紛保證自己絕對不會超吃的。
小孩子的胃口到底小,她倆吃完炸雞后再吃半碗粥,就吃不下其他東西了。
夜晚。
雨又淅淅淋淋地落下,屋檐水滴答滴答往下滴。
聞嘉嘉已經沉沉睡去,但有關她今日的事兒卻被許多人談論著。
家屬樓。
“哎老張,今天聽說咱們家屬院有位家屬摘香椿卡到樹上下不來了?”
“可不嗎,這也是奇景。后來后勤的小王把那棵樹鋸了。”
“聽說還是魏岱他媳婦呢。”
“真的啊?魏岱媳婦是城里人?”
“不是,就是魏岱家附近公社的,他打報告的時候是我過的審……”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
正如聞嘉嘉所想的那般,家屬院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就連孤僻的沈尋真都聽說了,難得笑這來找她。
聞嘉嘉還能怎么樣?笑吧笑吧,反正少不了一塊肉。
但魏岱不曉得。
一周后,完成任務的魏岱歸隊了,此刻的他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痛失了姓名。
從前聞嘉嘉的對外介紹是“魏岱他媳婦”,如今魏岱對外的介紹是“卡樹的聞同志她愛人”。
第037章 魏岱歸家
一周的時間, 足夠讓聞嘉嘉把尷尬情緒消化得一干二凈。
魏岱回來那天,聞嘉嘉還有心思把自己這叫糗事拿出來調侃。
魏岱是谷雨那日回來的,回來時已是凌晨兩點。
整個家屬區靜悄悄, 他們這批回來的人并未發出多大的動靜。
魏岱經常出門,夜半而歸是常有的事兒, 所以帶有鎖匙在身。
天空漆黑如墨,月亮不見蹤影。
“咔噠——”門鎖打開,魏岱背著行李往院子走去。
他步履不停, 徑直走向屋中。
聞嘉嘉是個睡覺很死的人, 平時里天大的動靜都吵不醒她。
就跟前幾晚似的,半夜下了潑天大雨她都安穩睡著, 連隔壁沈尋真喊她墊高雞窩她都沒聽見。
好在雨不久就停了,若是再按那種強度下一兩小時,她第二天就又能吃炸雞了。
而今晚呢, 魏岱回來時正巧碰上聞嘉嘉喊聞春和聞萱起床撒尿。聞嘉嘉迷迷糊糊的, 只覺得門外有動靜。
她當然不會覺得是賊, 賊是求死心切才會來到部隊。
只能是魏岱了。
聞嘉嘉驟然清醒,睜開眼睛時又聽到客廳的關門聲。
她急忙起床, 打開房門驚喜道:“魏岱你回來啦!”
魏岱冷不防嚇一跳,他是知道自己媳婦睡覺睡得有多死的。
“我把你吵醒了?”
聞嘉嘉快走過去:“沒有,春兒和萱萱在上廁所呢。”
魏岱明白了, 自己離開幾天, 姐妹倆就又霸占了自己的床。
聞嘉嘉雙手禁錮住他的肩膀,把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一遍。又讓他轉一面, 再瞧瞧他的后背。
魏岱心里一暖, 不禁笑笑:“放心,這回沒有受傷。”
聞嘉嘉瞪他:“得了吧, 你上回也說自己沒有受傷。”結果手臂處割了好大一口子,差點兒就到要縫針的程度。
若不是自己不小心碰到時他吭了一聲,自己還不曉得呢。
她算明白了,這人就是報喜不報憂。
魏岱把她手按在自己身上:“真的,真的!要不然你隨我去洗個澡,我讓你看個夠?”
呃……
不等她回答,魏岱便緊緊抱著她,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處。他鼻子呼出的熱潮潮氣息打在她的肌膚上,惹得她鎖骨發癢。
聞嘉嘉不由得憂慮:魏岱沒受傷,難道是他的戰友受傷……或者出事了嗎。
否則為什么突然如此?
想到這里她嘆聲氣,這年代國家還不算真正的太平穩定,不說間諜特務了,邊境處也總有摩擦。
她抬手輕輕拍魏岱的后背,覺得他肯定是心里受到創傷。
然而半分鐘后,魏岱忽然哼哼悶笑兩聲,“嘉嘉你今天是不是用月季花洗澡了,聞著好香啊。”
聞嘉嘉:“……”
對啊怎么了嗎?狗鼻子!
院旁有棵月季,也不曉得是野生的還是誰種的,四月中旬便開了花,花朵紅艷燦爛,香氣也算濃郁。
這段時間暴雨連連,搞得月季綠肥紅瘦,成片成片的花瓣都掉落在泥土中。
聞嘉嘉雖然沒有林妹妹那惜花性子,但她卻看不得浪費,于是便日日撿了掉落的花瓣回來,一部分烘干后做成香囊,另一部分打算做成香露。
奈何香露沒做成功,只做出半成品,今日倒小半瓶到洗澡桶里試了試味兒,所以此刻才染上一身的花香。
聞嘉嘉此刻也算明白了,魏岱是半點事兒都沒有。
若是他戰友出事,他肯定是笑不出來的。
魏岱只緊緊摟住她:“你先別睡,等我洗完澡,咱倆說說話好不好。”
這里的說說話,是要帶雙引號的。
聞嘉嘉深深懷疑魏岱是想說“黃話”。
她翻個白眼,重重拍一下他肩膀,“沒洗澡你還抱我抱得這么緊,真是的,洗澡去!”邋遢死了。
魏岱失笑,剛剛的溫情呢。
暖水壺里每日夜晚都是會裝著水的,魏岱身體熱,一壺水雖然只能調出一桶溫水來,但也完全夠他用的。
聞嘉嘉把聞春和聞萱抱回她們的房間,這倆睡眠同樣好得出奇,剛剛才拉完尿,這會兒又睡得沉沉的了,捏鼻子都捏不醒的。
魏岱洗澡洗得很快,聞嘉嘉才躺回床沒幾分鐘,他就帶著一身水汽進了屋。
聞嘉嘉將手電筒打開,果然,這人是光著膀子的。
光著膀子說明確實沒受傷,否則怎么的也要套件衣服,聞嘉嘉這才徹底放心。
她趕忙閉上眼,裝模作樣地打個哈欠:“睡吧睡吧,我要困死了。”
魏岱無奈,這是把他當洪水猛獸了。
他也不穿衣服了,只把上衣扔在自己那邊的床頭柜上,掀開被子躺進被窩中。
聞春聞萱還在時,聞嘉嘉躺的是他這邊,所以此刻被窩中月季花香濃郁,隨著溫度的升高,香味簡直加倍。
寂靜中,魏岱嘆聲氣,伸手把媳婦抱緊,閉上眼睛睡去。
翌日。
昨夜沒落雨,屋檐底下的走廊難得干燥,而且還隱隱有太陽光線瞧見。
青山中飄著一層薄霧,如飛舞的細紗,山腰處的景色在薄霧中半隱半現。
魏岱睡得晚,醒的也晚。
聞嘉嘉醒來細細觀察他時才發現,這人臉上的骨子都冒茬了,瞧著憔悴潦倒,可見他外出做任務時該是格外辛苦的。
魏岱打著輕輕的鼾聲,瞧著怕是還得再睡一會,聞嘉嘉便也沒打擾他。
她輕輕掀開被子起床,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門,再小心翼翼將房門關上。
聞嘉嘉洗漱完開始燒火做飯。
昨日附近有趕集,聞嘉嘉因為備考沒去湊這熱鬧,只托包姐幫忙購買了一批的食物。
有啥?有一只五斤重的活鴨子,現在就拴在院子角落。
還有三斤的小米,這是聞嘉嘉特特請包姐幫忙買的,買來早晨熬粥吃。
還有一小塊瘦肉,大約半斤。一籃子的雞蛋,她昨天清點過,有整整60個。
最后還買到個稀罕東西,那便是皮蛋。
本省有處地方就勝產皮蛋,據說還是生源地之一,所以當地時常有皮蛋賣。
只是皮蛋比一般的蛋要貴,這年頭的人多是一分錢也要掰兩半花,除了那些喜歡稀罕吃食,腰包頗鼓手里又頗為闊綽的人,自然不愿意去買皮蛋。
而聞嘉嘉就是那種喜歡稀罕吃食,腰包鼓手頭闊綽之人,包姐也曉得,不但幫她買了,一買還買20個皮蛋。
對于包姐的這種做法聞嘉嘉當然欣喜至極,她可太喜歡吃皮蛋了。
要她說,20個還不夠她吃的呢。
皮蛋加點黃瓜涼拌一下就是一道美味的菜品,平時吃著玩兒都行。或者和燒青椒燒茄子一起擂,聞嘉嘉能就著這道菜下兩碗米飯。
而早晨當然是不能做這兩道菜的。
做啥?有皮蛋有瘦肉,還要多想嗎,當然是皮蛋瘦肉粥啊。
聞嘉嘉拿出兩個皮蛋來,又打開櫥柜,切了一半的瘦肉。
她先把瘦肉切成肉末,怕吵醒正在屋里睡覺的魏岱,聞嘉嘉還特意把菜板和肉拿到院子里切。
一陣剁肉聲后,一塊瘦肉變成肉末,加些食鹽黃酒腌制備用。她又切點蔥末和姜絲,同樣放在一旁備用。
砂鍋用炭火煨實在太慢,聞嘉嘉干脆把砂鍋放在火上煮。
米是昨晚吃完飯后就泡好的,睡前瀝干水分,還放了一小勺的油到米中。
熬肉粥有個小技巧,那就是放油,用油拌過的米熬煮出來要更香。
米入砂鍋,加開燉煮,不久后鍋中冒氣。先是試探地冒幾個小泡,不到半分鐘,鍋中越來越滾,米粒在水中翻騰,澄清的水也慢慢變白變濃稠。
她丟入生姜絲,蓋上砂鍋蓋,須得等米煮到綻開米花時才能下肉。
期間聞嘉嘉去摘些小青菜來,等會兒炒盤青菜配著吃。
又用平底鍋煎些青菜餅,否則干吃粥餓得快,特別是魏岱。
這人吃五碗粥都不頂飽的,非得吃些干的食物才行。
其實菜餅很容易。要說用什么菜最好,那必定是卷心菜。
聞嘉嘉是不喜歡卷心菜的,這道菜想炒的好吃,需要很多油才行。
沒看幾十年后飯店里這個菜多是重油干鍋的嗎?
魏岱極少吃這道菜,聞春和聞萱甚至沒吃過這道菜,自然稱不上喜歡不喜歡了。
但卷心菜做的菜餅,兩姑娘倒是挺喜歡的。
她擼起袖子,把卷心菜切了四分之一來,再削去硬梗后切成細絲。
光有卷心菜可不夠,聞嘉嘉又去櫥柜里拿出一根的胡蘿卜,再到院里拔些蔥。
胡蘿卜切絲,蔥切末。
菜就這些了,準備好后便要調面糊。
面糊好調,無非就是面粉雞蛋糊糊,再加些食鹽五香粉。
調完了,再把卷心菜絲蘿卜絲和蔥末放進去攪攪就行。
平底鍋燒熱,舀兩勺油,拿起平底鍋把油搖勻。
油熱了,將青菜糊糊舀上幾勺倒油鍋中,不能舀太多,厚了可是不好煎的。
聞嘉嘉慣來喜歡吃焦的脆的食物,所以這青菜餅也就煎得更久些。
等到外表煎的焦黃酥脆時,便能菜餅給夾到盤子上了。
一鍋煎不下,聞嘉嘉足足煎了三鍋才把菜餅給煎完。
煎完的餅還得切成小塊,三張疊在一起咔嚓兩刀,聞嘉嘉得到12小塊菜餅。
十多分鐘過去,砂鍋咕嚕咕嚕個不停,米粒瞧著已經熟透了。
聞嘉嘉開始切皮蛋,皮蛋不需要切多小,就得有點兒嚼頭才好吃。
皮蛋放下去后煮上十分鐘,原本白稠的粥帶上了點灰色,皮蛋獨有的香味也漸漸從鍋里飄散出來,惹得兩個孩子顧不上整理著裝,衣服穿得歪七扭八的就跑出來了。
“小姨!”她們喊,“早上好。”
嗯,還是很懂事的,可見育紅班里也不是什么都沒教。
聞嘉嘉把手指放在唇前:“噓。”
她指了指房間的方向:“小聲些,你們小姨夫回來了,還在睡覺呢。”
聞春和聞萱露出笑容來,剛想喊,就又被聞嘉嘉的一番話給憋了回去。
聞春跑過來問:“小姨,小姨夫是昨天晚上回來的嗎,他有沒有受傷呀?”
早熟的聞春早就曉得了,同學的爸爸都經常受傷。那么小姨夫呢,肯定也會受傷。
聞嘉嘉心里暖洋洋,摸摸聞春軟軟滑滑的頭發:“別擔心,你小姨夫沒事兒,他是今天早晨兩點多才回來的,睡得遲了些,所以這會兒睡的可香了。”
聞春心細,有些事兒不跟她說清楚,她心里也會記掛得緊。
果然,聞嘉嘉仔細一說,她就放下心來。
而聞萱呢,這孩子心大,這會兒已經踮起腳想去拿桌子上的菜餅了呢。
她是真的很喜歡菜餅。
聞嘉嘉繃著臉喊:“聞萱。”
聞萱縮回手,眼巴巴地看著小姨。
家長叫大名,比罵你一句還可怕。
聞嘉嘉:“吃飯前要干什么?”
聞萱:“刷牙洗臉。”
聞嘉嘉就問:“那你刷了洗了嗎?”
聞萱搖搖頭,乖乖拎著自己的小牙杯,到院子里洗漱去。
砂鍋里的皮蛋煮的差不多了,她又到柜子里取些地瓜粉出來。
地瓜粉結塊,用勺子搗碎后倒入肉末中,再把肉末緩緩倒入砂鍋內,一邊倒一邊用勺子攪動。
“咕嚕咕嚕——”
地瓜粉的加成下,粥變得越發濃稠。
因為有肉的加入,這一鍋粥瞬間升華,肉香四溢,甚至粥面都浮著一層薄薄的肉油。
“粥好了嗎小姨?”
聞萱記吃不記打,聞嘉嘉剛剛才對她露過冷臉呢,這會兒洗漱完后又匆匆跑進來。
聞嘉嘉手上勺子攪動個不停:“快好了,去分碗筷吧。”
這大概是聞萱最喜歡的一項活兒。
聞嘉嘉笑嘻嘻,哼著歌去分碗筷。
肉末已經完全煮熟,代表著這鍋皮蛋瘦肉粥也已煮好,撒入蔥末攪攪,聞嘉嘉用抹布墊著手,把砂鍋端到桌上。
桌上有木墊,剛好能放砂鍋。
又去炒盤青菜,從壇子里夾些腌蘿卜來,早飯便可以吃了。
她悄悄地去臥室里瞧了眼,魏岱還沒醒,睡得很香。于是她又悄悄把門關上,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先吃吧,小姨夫還在睡呢。”聞嘉嘉對兩姐妹說道,“菜餅一人只有三塊,你們要是吃不完就留著傍晚放學回來吃。”
聞萱迅速表態:“吃,能吃得完。”
小姨這話真奇怪,這么好吃的東西,怎么會吃不完呢?
然而,她很快就發現了早餐上有比菜餅更好吃的東西,那就是皮蛋瘦肉粥。
毫不客氣的說,在吃到第一口粥時聞萱只覺得驚為天人。
她不明白,肉蛋粥怎么會這么好吃!
“因為有皮蛋啊。”聞嘉嘉說。這姑娘肯定也是愛皮蛋一黨,而且是超愛的那種。
別以為人人都喜歡皮蛋,有人可是很恨皮蛋的。
至少聞春就覺得皮蛋一般,這粥也是一般的好吃。
聞萱像頭小豬一樣,若非聞嘉嘉下狠功夫教過她,她此刻都要呼嚕呼嚕的吃了。
這么小小的肚子,竟然吃了兩碗粥和一張菜餅。
吃完粥,剩下的兩張菜餅是再也吃不下去了,聞萱只看著聞嘉嘉嘿嘿笑:“小姨,讓你說中了,我果然吃不完。”
“……”
傻了吧唧的,她有時真挺為聞萱發愁的。
兩姐妹吃完早飯沒在家呆多久,很快便同隔壁謝易一起上學去。
她們一走,聞嘉嘉耳根子終于清凈下來。
收拾完廚房衛生,聞嘉嘉又輕手輕腳的去房間中拿課本紙筆復習。
屋外天氣尚好,太陽終于露出些身影,晨風中還帶著清涼和青草的芬芳,讓人聞之倍感舒適。
聞嘉嘉在家憋壞了,干脆到院子里看書。反正陽光還沒來到院子,不怕傷眼睛。
她愜意地伸個懶腰,又在桌邊擺上一杯水一塊蝴蝶酥,翻動書頁,提筆開始復習。
魏岱睜眼時屋里已經有了亮光。
臥室窗簾聞嘉嘉用的是厚布,可這里的厚只是相對來說,和幾十年后的遮光窗簾無比比擬。
所以陰天時還好,一旦天氣晴朗,有光線突破阻礙穿透窗簾來到房間中。
好在床離得遠,不會刺眼。
魏岱很久沒睡個完整覺了,他把床頭柜上的手表拿起瞧了瞧,又戴手上。
此刻已經將近十點。
“醒了?”聞嘉嘉聽到開門的動靜回頭,“快吃飯吧,要不然你午飯就趕不上趟了。”
又指了指廚房:“今天煮了皮蛋瘦肉粥,粥在爐子上的砂鍋中,菜餅在鍋里”
她瞧魏岱一直沒醒便把砂鍋放到爐子上溫著,爐子中只剩炭了,不怕把粥煮干煮糊。
魏岱不著急吃,幾日沒在家,家里變化還頗大。
他在院子墻角看見尚且低矮的南瓜藤,大概是聞嘉嘉這段時間種的。
還看見豇豆苗,同樣沿著墻角種了一排,還插上幾根竹竿。
魏岱笑笑,來到她身邊:“怎么想起來種南瓜種豆子了。”
聞嘉嘉斜著看他:“谷雨嘛,種瓜種豆我還是曉得的。而且不止豇豆,明明還有四季豆的好不好。”
都說清明斷雪,谷雨斷霜。谷雨前后是播種移苗,掩瓜點豆的好時機。
種下去很快就能吃的。
比起豇豆她更喜歡四季豆,不過最喜歡的還是荷蘭豆,可惜荷蘭豆的種子沒買著。
聞嘉嘉還興致勃勃地指了指房子兩側:“這兩邊我栽了些西瓜苗,就是不曉得長出來的西瓜甜不甜。”
魏岱覺得聞嘉嘉真能折騰。
當然,他說的折騰是褒義詞。在又要帶兩孩子,又要忙家務,又要復習備考的情況下竟然還拾掇出這么些瓜啊豆啊的來。
他洗漱完,把早飯端到院里吃。
皮蛋瘦肉粥顯然也很合他的胃口,吃粥速度比聞萱還快。
聞嘉嘉問他:“你明天忙嗎?”
魏岱搖搖頭:“能休息兩天。”
“那咱們一起去趟市里吧。”聞嘉嘉說道,“得去瞧瞧藥廠啥時候招考。”
知道是五月,但具體五月哪一天還不曉得呢。
魏岱應好,想了想又說:“順帶把自行車買回來。”
聞嘉嘉驚喜,眼睛直勾勾看著他問:“真的嗎,你搞到自行車票啦!”
魏岱:“對,等會兒去取。”
聞嘉嘉是真的高興:“這樣的話,往后真考上了就能騎自行車去上班。”
公交車的時間太遲了,而且坐一趟下來得緩半小時才能壓下那股惡心勁兒,實在難受。
因為有自行車的事兒吊著,聞嘉嘉今天復習效率空前。
魏岱吃完飯把碗洗了就去領導那兒。
部隊大概又要蓋樓了,他看眼被開墾出來的空地這般想道。
“魏岱回來了。”有人跟他打招呼。
“對,今天凌晨到的家。”他笑著說。
魏岱在部隊中人緣不錯,但是……他怎么覺得今天格外的不錯。
惹得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來到領導辦公室,他還沒開口呢,領導就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這次任務完成的不錯,師長都對你大夸特夸了,不過我又有一個新的任務交給你。”
魏岱:“……”
不能吧,他剛剛才回來,都還沒滿12個小時呢。
一般來說,出完任務不是最少得過半個月才能出新任務嗎。
“別擔心,這次的任務簡單,就是教你媳婦爬樹。”領導再次大笑,笑的窗戶玻璃好似都震動了。
魏岱愈發不明白:“我媳婦怎么了?”
領導把前段時間聞嘉發生的事兒說了,還調侃說:“你媳婦現在可是家屬院的名人,有不認識你的,但肯定沒有不認識你媳婦的。”
這話很真。
看熱鬧是國人的天性,傳得最快的消息永遠是八卦。
如今魏岱在家屬院里的知名度,確實沒有被卡樹的聞嘉嘉高。
魏岱無語。
他先是擔憂然后忍不住發笑,實在不明白為什么會出這樣的事兒。
難怪家里一院子的瓜啊豆啊的,敢情是她沒出門,窩在家里無聊了只能干這些。
是的,魏岱已經猜到自己媳婦肯定是躲在家里不出門了,她這人就怕別人笑話她。
魏岱取完補貼福利回到家。
家中。
院內陽光正好,聞嘉嘉覺得晃眼,還把書桌搬到屋檐底下。
筆頭頂著下唇,聞嘉嘉時不時看眼門外,一時之間沒心思復習。
她剛剛想到個事,魏岱出門一趟,大概也許可能……嗯,會知道她卡樹的事兒吧。
不久后,魏岱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聞嘉嘉嘻嘻一笑,皮動肉不動的。
只是魏岱神情自若,聞嘉嘉看不出他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
聞嘉嘉率先問話:“自行車票拿到手沒有?”
魏岱點點頭,從口袋掏出幾張票來:“這是這次的補貼。”
聞嘉嘉清點,有自行車票一張,肉票額度半斤,全國糧票額度半斤。
她把幾張票放到臥室的抽屜中,再到院子時魏岱眼中已有笑意了。
聞嘉嘉繃住臉:“好端端的你笑啥?”
魏岱:“我剛剛得到個新的任務。”
聞嘉嘉立刻著急:“不是吧,你又要走,這回怎么這么快。”她也沒問是什么任務,保密條例她還是知道的。
“任務是……教你爬樹。”
聞嘉嘉臉上表情又掉下來了,白眼翻上天了。
什么亂七八糟的,哼!
她爬樹好著呢!
第038章 即將考試
一場場春雨催生了許多生命。
田里剛插的秧苗伸展著孱弱的身體, 得到春雨灌溉后更想迎接陽光的到來。
路邊樹木郁郁蔥蔥,山坡上大量的野菜冒頭了,野蔥馬齒莧之類的常見野菜更是隨處可見, 惹得聞嘉嘉瞧著手癢。
最令人欣喜的是綠油油的山坡上還藏著點點的紅。
這是野草莓,農村孩子最喜歡的野果, 連山上的毛桃都不如它受歡迎。
老家盛產,沒想到這里也有。
只是數量不多,不值得爬一趟, 聞嘉嘉看一眼也就放棄了。
公交車終于來了, 沒等聞嘉嘉辨認山坡上的那棵樹是不是桑樹時,魏岱拉著她上了車。
“桑葚是這時候的吧?”她悄悄問。
今天去市里的人不多, 所以他們夫妻倆都有位置,還坐在一起。
魏岱點點頭,有點意外:“是這時候的, 你不曉得?”
“我當然不知道!”聞嘉嘉說得理直氣壯。她覺得自己不知道很正常啊, 原主自小住在縣城里, 縣城里哪有什么桑葚。
魏岱沒多疑,只說:“桑葚其實不甜, 幾乎都酸得掉牙。”他小時候上山下河,幾乎所有的野果都吃過,最不喜歡的就是桑葚。
這玩意兒瞧著甜滋滋, 其實很酸。
聞嘉嘉斜靠在身上, 歪頭看窗外:“我也沒說吃啊,我就是聽說桑葚能泡酒。”
魏岱無奈。
怎么說呢, 他早就發現了, 一般人若是遇到不好吃的野果那就不吃。但他媳婦不一樣,他媳婦想的是加工一下能不能吃。
桑葚這種一毛錢能讓人幫忙買五斤的玩意兒, 哪里值得用一瓶的酒去配。
“咱家沒酒票了,家里的兩瓶酒你不是想泡楊梅嗎?”魏岱偷偷牽緊她的手,“過陣子是楊梅的季節,這里的楊梅比咱們老家的好吃。”
要不怎么說望梅止渴呢,提到楊梅,聞嘉嘉只覺得口水在不停的分泌。
“那還是楊梅吧。”聞嘉嘉說,“我更喜歡吃楊梅。”
魏岱就笑:“放心,過段時間有你吃個夠。咱們部隊附近的幾個村子都有種楊梅,肉多核小,甜得發膩。”
聞嘉嘉捂住他嘴巴:“你別說了。”
再說我哈喇子都要流下來了。
夫妻倆在外不敢怎么打鬧,說完這茬話,就靜靜看窗外的風景。
當地景美,初春是一種景色,如今暮春又是一種景色,怎么瞧都瞧不膩的。
坐慣這段路,覺得沒多久就進了城。許是今天沒什么人,也不覺得路上有多難受。
市里和平時沒什么不同,連街上的海報都還是那幾張。
他們下車后直奔百貨商店,頭一件事就是把自行車買下來。
這時候的自行車也是有幾個牌子可以挑選的。
最著名的要屬鳳凰牌自行車,再就是永久和飛鴿。
魏岱問她:“要啥牌?”
聞嘉嘉幾輛自行車都看一遍,指了指放在最里邊的那輛:“和其他的相比,這輛好像要更小些。”
售貨員說道:“同志,那是女士自行車呢,最適合咱們女同志騎。現在店里只有一輛鳳凰牌的女士自行車,別牌子的都沒有。”
魏岱側頭問:“要不買這輛?你平常騎的多,肯定要你覺得好騎才行,其他的對你來說都太重了。只騎半小時內還好,超過半小時就累得慌。”
聞嘉嘉倒是猶豫:“可是這輛小,載不了多少東西。”
其他的二八大杠,運輸能力是能當一輛小推車使的。
而且還能載人,載三四個小孩都輕輕松松不成問題。
魏岱就說她:“糊涂了不是,咱們平時里有沒有什么東西需要運。”上班下班中使用而已,對運輸能力上要求不高。
話是這么說,只是其中還有個問題。
鳳凰牌二八大杠如今是180元,而女士自行車則是160元。
價錢上相差不大,用料上卻相差甚多。這年頭自行車可不是用幾年就不用的了,少說也得十年往上。
也就是說不能考慮當下,眼光得往長久處看。
不過,聞嘉嘉一拍腦袋,對售貨員道:“同志,那我們就要這輛。”
十年過去,都改革開放好幾年了,自己大概也不在這里了,還在意自行車干啥。
說著,把錢票遞過去。
售貨員接過,交給同事入賬后去里面取自行車。把車推出來,當著夫妻倆的面細細檢查一遍才交到聞嘉嘉手中。
同時,她同事也把發票開好了。
“收好,上牌需要用。”售貨員道。
聞嘉嘉聞言有些驚訝,她還是頭回曉得這年頭自行車也要上牌照。
但仔細想想,又從原主記憶中得到答案,確實是要的。
不但要上牌,還有駕駛證呢。
牌去哪里上?魏岱說:“得去派出所,除了上牌還得打鋼印。”
這就是為了防止自行車丟失了。
現在的自行車絕對是奢侈品,錢票價值加起來甚至能在鄉下建兩間房,所以打鋼印就是預防被人偷走。即使被偷了,也有可能依著鋼印找回來。
不過夫妻倆沒即刻去,還得把其他東西買了才行。
聞嘉嘉一二樓轉一圈,扯了兩塊細棉布,準備拿來做夏天的睡衣。
魏岱有時挺想不通自己媳婦的生活習慣,真有人為睡覺做套衣服的?
但他不多嘴,他曉得,他膽敢多嘴一句,這回的睡衣就沒他的份。
聞嘉嘉確實有打算給他做,而且打算給他做兩套。
沒辦法,這人實在能出汗。
容易出汗的人就廢衣服,即使是睡衣,也日日都得洗,衣服越洗越薄,一套都不夠他一個夏天穿的。
再就是聞春和聞萱一人一套,她自己也一套,不過還得加件睡裙。
天實在熱的時候她都是穿的睡裙。反正只在家里穿,沒外人瞧見無礙。
再就是買些吃的了,見到有枇杷和李子,聞嘉嘉各買了兩斤。
離開百貨商店,聞嘉嘉坐在自行車后座上說:“春兒心心念念都惦記著收音機呢,可惜雞還沒下蛋。”
魏岱搞不懂了,說:“收音機跟雞又有什么關系,買它還得等雞下蛋不成?”
聞嘉嘉:“雞蛋可以賣錢啊。人家人小但志氣不小,決定攢雞蛋買收音機呢。你沒發現家里的雞都是她在喂?”
聞春這孩子挺能堅持的,說會自己喂雞,就真自己喂。
得空閑了還會去找蟲給雞吃。
聞嘉嘉說小魚小蝦吃了對雞好,她就又跑去淺河邊撈小魚。
就因為去河邊的事兒,還差點被聞嘉嘉打過屁股。
好在深水段都被后勤圍起來了,開放的是河水還沒聞春小腿肚深的淺水區,天氣一熱實在多小孩去那里玩,后勤部還在旁邊,聞嘉嘉也就不管了。
魏岱失笑:“這得攢到猴年馬月啊。”
可不嘛,但小孩有上進心,也不能攔著人家啊。
說話間,兩人到派出所。
自行車打鋼印上牌照還得要幾元錢,錢交了牌照鋼印很快就完成。
從此以后,家里也算有自行車了。
聞嘉嘉趕魏岱到后頭,躍躍欲試:“你坐后座我來騎。”
魏岱也隨她,坐在后座上,一雙長腿有點拘謹。
聞嘉嘉用了吃奶的勁兒才把車給騎起來,騎過一條街后停了,轉頭神色淡淡道:“算了,還是你來騎吧。”
魏岱:“……”
想笑但是不敢笑。
“騎啊,我又不認路。”聞嘉嘉催他。
魏岱:“行,勞您起身換個位。”
聞嘉嘉:“……”陰陽怪氣給誰聽呢。
夫妻倆對換位置,再啟動時,車子的速度都快上不少。
將近15分鐘后,他們到達藥廠。
魏岱這陣子沿著各種各樣的關系,已經在藥廠里認識到位新朋友了。
六人定律在他這里發揮得特別徹底。
他先是通過戰友認識了市里公安局的一位朋友,因為這位朋友的小舅子是衛生局的,這個部門和藥廠關系密切,可以說是上級部門。
魏岱和人家吃兩頓飯,處成好朋友。
再從他那里認識了藥廠的一位主任,雖說不是專管人事,但什么時候招考肯定曉得。
果然,人家一清二楚。
來到藥廠,通過門衛進入藥廠中。
藥廠很大,聞嘉嘉了解過,這是本省最大的藥廠。
可以說整個省,從省城醫院,到下面的縣城醫院,都有藥廠生產的藥。
就連隔壁幾個省市都在用。
要不怎么說國營單位的生意好做呢,這時候市場都是他們的,吃到飽不算,吃到打嗝的都有。
這位主任姓宋,叫宋家成。瞧著四十來歲的樣子,但和魏岱很熟稔。
他笑笑道:“老弟啊,我還想著請你吃頓飯呢。你上回說的獾子我前段時間可找著了,哎呀,我當時還想請你來呢,一想你在部隊,大概是來不了。下回我再搞一頭來,咱倆喊上陳局和他小舅子,一起吃一頓。”
魏岱走上前:“行啊,有空肯定來。但宋哥你也曉得我,說沒空就沒空的。”
“這是我愛人聞嘉,”他介紹道,又說:“這回路過,想著許久沒見你了,來瞧瞧你。”
宋家成忙和聞嘉嘉打個招呼,他心里明白了,哪里是路過。
下一刻就聽魏岱說:“宋哥問你件事兒,咱們廠今年招考是五月吧?”
宋家成給兩人倒茶:“對,五月25號,才定下的日子,怎么了?”
“我媳婦也要來考呢。”魏岱笑道,“她是高中畢業生,也是因為隨我來這里工作的事兒才落下來,但到底剛畢業不久,也想隨著這屆學生一起考試,就是不曉得藥廠這邊讓不讓。”
讓不讓?當然讓的。
宋家成剛開始聽時還琢磨著魏岱是不是想讓自己把他媳婦招進來。
怎么說呢,招是能招,他一個主任,想招個人進來太容易了。
但兩人交情又實在沒到那個份上。
可聽到后面才明白,魏岱是想說他媳婦也準備一起考。
這是啥意思呢?這就是要靠自己進來的意思。
宋家成松口氣,臉上笑容都真心兩分:“放心吧,能考能考,以前都能。只不過多是應屆的學生來考罷了。”
他輕聲道:“不瞞兄弟你說,今年廠里只招5人,許少不許多,定死了不超過5個。”
聞嘉嘉心中略微擔憂,竟然才5人。可她敢保證,一定有上百人參加考試。
魏岱一直對聞嘉嘉有信心,他就覺得自己媳婦是文化人中的文化人,看書賊快,刷題更快,反正考試算是易如反掌了。
但一聽才五人,眉頭不禁微皺。
“這次竟然只招這么少?”他問。
宋家成回答:“大頭都在分配那里呢,上頭說了,今年會分配20來人進來,這其實已經算多的了。”
畢竟如今的工作是“繼承制”。
也就是說不管是廠里的技術人員還是坐辦公室的領導,甚至是清潔人員、后勤人員,只要他們有一份正式的工作,都可以傳給家里的孩子。
這也就導致了廠里人數只有逐年上漲,從沒有下降的。
廠長其實已經感受到廠里的冗員了,奈何實在無從下手整治。
廠里的人嘛,想裁裁不了。
上面分配過來的嘛,又無法拒絕。
唯有每年招考的人數是自己定的,他定死了五人誰也改不了。
得到準確的消息,魏岱沒再多待,臨走前請宋家成幫忙報個名,畢竟現在只知道什么時候開考,卻不知道什么時候截止報名。
這是小事,宋家成一口答應下來。
離開藥廠,聞嘉嘉心中還有些沉重。
“唉!”她嘆聲氣。
魏岱正騎著車子往附近的菜市場去:“嘆啥氣啊,咱們家不愁吃不愁穿的,今年不行就下一年,反正明年肯定還招。”
聞嘉嘉拍他:“這種事情就得一鼓作氣你曉得不,否則再而衰三而竭的。”
“別說喪氣話,我信你行。”
聞嘉嘉沒話說了,她都不信自己一定行。
來到菜市場,聞嘉嘉心情漸漸好轉。
畢竟這里堪比十多個門市部,放眼望去物資滿滿人來人往,瞧著就讓人覺得熱鬧。
“都快中午了,還這么多人呢!”聞嘉嘉掏出袋子,迫不及待往里面沖。
來晚了,菜都有些蔫了,這里得早晨來才能買到新鮮的。
不過沒關系,她也不買菜。
可是肉鋪上的肉也不多,聞嘉嘉轉悠一圈也只買到一副豬肺。
倒是魏岱拎著一條魚走過來說:“咱家是不是還有糟菜?”
聞嘉嘉明白,這人想吃酸菜魚了。
臨近中午,兩人到家。
碧空如洗,萬里無云,許是如此今天的太陽才格外曬人。
聞嘉嘉只覺得頭頂都是熱的,兩鬢處更是汗水直流。
回到家里,迫不及待把外套脫了。
擼起袖子將買的東西整理出來,問魏岱:“家屬樓旁邊空出的兩塊地方是要建樓房了?”
魏岱擰把毛巾擦汗:“好像是,上回分房子鬧出好大的事兒,好些人都沒分到。”
聞嘉嘉其實很不明白:“他們怎么想的呢?我覺得咱們這里比樓房好多了。”
魏岱無奈瞥了媳婦一眼:“真覺得啊?”
“那可不!我之前去虹姐家瞧過,只有容膝之地,如果獨居或者只有夫妻兩人還好,一旦有小孩,家里就窩憋得厲害。”
聞嘉嘉當時對虹姐只有一個看法,這女人絕對是空間大師,她簡直把空間運用到極致。
房子不到50平,根據虹姐自己所說,只有45平。
夫妻倆帶著小女兒住一間12平的臥室,另外四個孩子合住一間20平的臥室。
剩下的地方就是客廳。
客廳靠墻處都是收納柜和架子,盡量往高著打,里面密密麻麻塞滿東西。
至于廚房是沒有的,不單單是她家沒有,那一層樓的人家都沒在家安廚房,而且把廚房放在走廊中,這樣能最大限度節約面積。
就這,虹姐還說:“我公婆走后家里就好過多了,要不然才是無處下腳。”
魏岱給自己擦完汗,換塊毛巾換盆水,又擰了擰給聞嘉嘉擦汗:“但是樓房不怕風吹雨淋,而且干凈。”
聞嘉嘉撇嘴:“一年到頭極端天氣有幾天?就像那日的冰雹,不也是一晚就過去。為著這個住樓房才不劃算。至于干凈,我覺得咱們家也挺干凈的。”
是,院子里是有雞屎,但每天掃又能臟到哪里去。
而且家里比樓房還干凈呢。
樓房人多,老鼠也比平房更多。
魏岱失笑:“哎,部隊的兵多是從農村出來的,最樸素的愿望就是頓頓吃上肉,天天住樓房,你不懂,這是一種執念。”
“你原先也想住對吧?”她問。
魏岱點頭:“對啊,我當時都想好該怎么裝修了。”萬萬沒想到媳婦會選擇要平房。
聞嘉嘉無話可說。
她昂著頭,魏岱拿毛巾在她臉上到處擦,擦完毛巾放水里洗洗,然后再擦一回。
一陣風吹來,頓時神清氣爽。
聞嘉嘉拍拍魏岱,鼓勵道:“沒事,你就這么伺候我,把我伺候舒服了,往后我給你買樓房住。”
魏岱:“……”
他把毛巾往盆里一扔,到院里殺魚去。
聞嘉嘉喊:“是真的,給你買超大樓房,帶廚房帶廁所,干凈得能在地上打滾的那種,你想咋住就咋住。”
哎,怎么就不信呢。
因為12點都過去了,兩人沒做飯,只隨便對付幾口。
早晨的粥還有剩,溫一溫配著包子吃。
包子是快出城是在國營飯店買的,韭菜雞蛋餡兒,還有三丁餡。
韭菜雞蛋自然不必說,聞嘉嘉對三丁餡很感興趣。
三丁是哪三丁?
豬肉丁雞肉丁蝦仁丁,鮮嫩多汁,味道和老家的包子格外不同。
買的時候只剩兩個了,也不給兩孩子留,聞嘉嘉和魏岱一人一個吃得噴香。
傍晚,開始做酸菜魚。
殺魚片魚的活兒都得魏岱來,他刀工好,片出來的魚薄如紙片。
等聞春和聞萱回來時,酸菜魚也做好了,兩姐妹哇聲連連。
聞萱甚至還跑去找魏岱:“小姨夫,你可以天天在家嗎?”
魏岱:“為什么呢?”
“因為你在家,家里好吃的就多。”聞萱可不懂掙錢不掙錢的,她只知道小姨夫一在家就有好多東西吃。
聞嘉嘉輕輕踢她屁股:“想的真美,快去吃豬肺湯。”
聞萱撅嘴。
吃貨也有不喜歡的食物,比如豬肺。
聞萱厭惡豬肺至極,但豬肺營養高,當時在老家,買不到肉時聞嘉嘉通常都會買豬肺。
“我不喜歡。”聞萱說,“給姐姐吃吧,姐姐喜歡吃。”
聞嘉嘉虎著臉:“不吃的話等會兒的酸菜魚也沒得吃了。”
聞萱嘴巴撅得能掛油瓶了,磨磨蹭蹭的,最終還是捧著碗吃。
好在今天豬肺處理得當,聞嘉嘉掌握的火候好,豬肺嫩,蛋花滑溜溜,聞萱難得在十分鐘內吃完這碗豬肺蛋花湯。
吃完寫完湯,酸菜魚不太吃得下了。
只吃幾片魚肉,幾個豆腐泡,半碗的米粉便和朋友跑到院外玩。
他們要去摸田螺,聞嘉嘉挺想不通河里怎么會有田螺。
——
隨著考試日子的臨近,聞嘉嘉漸漸緊張,緊張感不亞于大學時的期末考。
她大學時因為忙創業,每回考試前都得突擊背書拜孔子,只求自己能低分過線。
魏岱接手了家里的家務,每天給她蒸碗蛋羹不說,還找附近村民偷偷買了羊奶。
補沒補腦她不曉得,補肉是肯定的。十多天下來,聞嘉嘉明顯感覺自己重了點兒。
期間魏岱還去了趟市區,他需要確定聞嘉嘉報名有報上。
同時帶回來個消息,他說:“這次有138人報名。”
聞嘉嘉垮了肩膀,她就曉得會有這么多。
138人中取5人,難度可不小。
魏岱安慰:“沒事,這次不行……”
聞嘉嘉捂住他嘴巴:“別說了,沒有不行!沒有明年!”
魏岱立刻閉嘴:“好。”
聞嘉嘉趴在床上,皺著眉想,其實吧,和幾十年后差不多。
幾十年后想進國家企業單位,錄取率還不如現在呢。
這樣一想,心里舒服多了。
很快,考試這天到來。
聞嘉嘉前一天晚上九點鐘睡,第二天早晨六點時就被魏岱喊醒。
“考試九點鐘開始。”魏岱說,“飯我已經做好了,吃完飯我送你去。”
聞嘉嘉立馬清醒,忙不迭爬起來,把昨晚睡前準備的衣服換上。
魏岱這種時候格外貼心,給聞嘉嘉準備了油條和雞蛋。
圖個吉利嘛,聞嘉嘉也就吃了。
兩姐妹也被迫早醒,吃完飯送她們去隔壁謝家。
聞嘉嘉叮囑:“乖乖聽話,等傍晚回來時給你們買好吃的。”
“嗯嗯”兩聲,兩孩子重重點頭,已經迫不及待想去謝家了,謝家早上是有收音機聽的。
聞嘉嘉朝著她們揮揮手,背著小包,坐上后座。
清晨的風帶著濕意,撲面而來時只覺得是薄紗飄過。
東邊的朝陽似火,破云而出,萬物披上霞光。
聞嘉嘉覺得是個好兆頭,心中緊張感漸漸消散,進入考場時心中已然平靜。
第039章 入選藥廠
考試其實很簡單, 這里的簡單指的是沒有超綱,所有題目都死死扣在高中以內。
不像幾十年后考公的題目那般千奇百怪,讓人不禁疑惑出題人是在什么樣的狀態下想出的問題。
聞嘉嘉做題時還算順手, 人確實多,因為天氣不錯就都坐在一片大空地里做題, 旁邊有多人巡邏,杜絕了場內作弊的可能。
考試只考一場,所以數學和語文政治歷史物理等都在一張卷子上。至于考的是歷史還是物理, 全看自己選擇。
聞嘉嘉落筆不比別人慢。
她有上輩子的記憶, 又有原主的記憶,再加上這兩三個月不停在復習, 所以自我感覺還不錯。
很快,她把卷子做完了。
此刻場上已有半數人離開,她收拾收拾東西, 把卷子交了就在一邊等待。
為了最大限度防止有人走后門, 廠里的招考自來是邊考邊改。
比如說現在, 邊上就有好幾人在改卷子。聞嘉嘉偷偷瞥了眼,快要改到她的了。
隨著考試結束時間的臨近, 場上不少考生逐漸焦躁。
甚至還有做題目做到哭的。
不是默默流淚,而是情緒失控痛哭流涕,就差捶胸頓足。
聞嘉嘉其實很能理解, 因為這年頭是有知青的, 沒工作的青年得下鄉啊。
如今又不是五六十年代了,大家都曉得下鄉的生活苦, 哪里能不崩潰呢。
魏岱不知又和誰套上近乎, 竟然在考試結束時進入藥廠來。
“嚯,你差點嚇到我。”聞嘉嘉的肩膀被他一拍, 嚇得她差點跳起來,“你怎么來啦?”
魏岱:“你一直沒出來,我擔心你。”
他在外面等得心焦,便想辦法和保衛處的人搭上話,因為考試結束了,想來里面找考試的媳婦也正常,便放他進來。
聞嘉嘉悄悄對魏岱說:“我每一題都做了,就是不曉得做的對不對。”
她反正感覺對。
魏岱眼睛不離改卷子的那幾人,只說:“肯定都對。”
等了五六分鐘,聞嘉嘉打個哈欠。
陽光暖洋洋,曬得人困意涌起。
快改完了,所有考生都緊盯著改卷人,當改卷人開始改最后一張卷子時,聞嘉嘉甚至能聽到旁邊考生的急促呼吸聲。
終于——
卷子改結束,幾位改卷人抽出五張卷子給負責招考的副廠長,讓副廠長再檢查一遍。
這里的檢查,其實是檢查政治答案。
聞嘉嘉在政治上只求穩,她最近一個多月的報紙可不是白看的,如今在政治上早已不是吳下阿蒙。
檢查過后,副廠長取出其中的一張卷子,而后看了眼手上四張卷子上的名字。
“鄧國安,張晴,李靜薇,還有……”
她翻動考卷,魏岱呼吸在這瞬間凝滯,場上所有人的眼神都聚集在她身上。
“還有聞嘉。”
聞嘉嘉繃著的那口氣驟然泄下,眼睛瞬時間都酸了。
真好,自己從此又能領工資了。
就算魏岱有不少積蓄,但自己能賺錢的日子更讓她高興和舒服。
魏岱明顯比她更激動些,拉著聞嘉嘉往副廠長那邊走去。
副廠長把四人挨個看一遍,說道:“你們下個月一號去人事處報道,盡量把畢業證給提前領了,至于崗位到時候再說。”
四人重重點頭。
聞嘉嘉畢業證身上帶著,而其他三人應該都是學生,需要回學校辦手續提前領。
藥廠里面樹木頗多。
寬闊的道路兩邊幾乎都是銀杏樹,還能看到幾棵兩三人都無法環抱起來的香樟。
藥廠的建筑也頗有特色,墻體是灰白色,外表有些西式。最高的那棟樓足有五層高,被銀杏樹圍繞著,想來秋天的時候風景會更美。
魏岱帶著聞嘉嘉在藥廠里走一圈,特意走一遍從廠區門口到人事處的路,以防她報道的時候找不到地方。
等走完了,也該回去了。
聞嘉嘉要去藥廠工作的事兒很快就被不少人知道,因為她得找部隊打個證明,這時候的工作也是需要審查的。
這證明一打,想瞞瞞不住。
第一個來的是包姐,她丈夫在后勤工作,消息最是靈通。
“你要去藥廠上班啦?”包姐匆匆跑進院,“我今天還在想你夫妻倆一大早的去市里干啥,原來是去藥廠考試。”
“哎,你真夠厲害的,一考就考上。”包姐湊近羨慕道。
家屬院里多是家屬希望有份工作啊。
但就跟多數軍人來自農村般,多數家屬也是來自農村。
這時候農村識字率并不高,好多軍人的文化課都還是來到部隊后再補的,而那些軍嫂們呢,能認些常用字,半蒙半猜讀通小學課本都算厲害的了。
大環境就是如此,這就使得軍嫂想參加工作格外困難。
聞嘉嘉笑笑,給她倒杯茶:“也是運氣好,我一直有在備考,但不確定考不考的上就沒有說。”
包姐嘆道:“想你家這種夫妻倆都有工作的家庭,往后日子就好過了。別的不說,你工作了是有糧本的。”
糧本是啥呢?其實就是給非農村戶口供應的定額本,包含了糧食和油。
有這個本本有時候比錢票更有購買力,有了它才能去指定糧店買糧食和食用油。
聞嘉嘉:“反正咱們部隊現在也不缺糧食,有沒糧本差別不大。”
餓哪里都不會餓部隊的,據她所知,接下來幾年這里應該沒什么災荒,當地一直都是魚米之鄉。
這話也是。
很快,虹姐也來了。
“你真是飛毛腿,誰跑的都沒你快。”虹姐這樣說包姐,又對聞嘉嘉道,“論咱們家屬院里誰最愛湊熱鬧,你包姐一定榜上有名。”
包姐白眼一翻,笑罵道:“我也就比你早幾分鐘而已,你家比我遠,要真算起來,來的還比我快呢,到底誰是飛毛腿。”
虹姐不理她,略微激動地拉著聞嘉嘉的手問:“你這種考進去的直接就坐辦公室了吧?”
聞嘉嘉:“……我還不知道,得等報道后分配。”
反正分到行政崗去是一定的,但她其實是想轉技術崗。
不因為別的,只因為技術崗總能學到些什么,而且還能試驗她的金手指。
再就是,技術崗錢更多。
比起行政崗來說,差不多等級下技術崗每個月總是要多幾塊錢的,據說年節福利也會更豐厚。如果你做到研究員那個位置,每天還有餐補呢。
當然,聞嘉嘉對于研究員是想都不敢想。
虹姐說:“我有個侄女在車間里干活,就是生產紅藥水的車間,你如果有事可以去找她,她叫劉思華。”
聞嘉嘉點點頭表示記住。
包姐和虹姐沒呆多久就離開,畢竟魏岱的飯都要做好了,不能打擾人家夫妻吃飯。
為了慶祝考試通過,魏岱今日特意買了許多菜回來。
好些都是他昨天預定的,聞嘉嘉靠在廚房的門框上,笑嘻嘻道:“你就知道我一定會通過考試啊,連菜都買好了。”
既然已經考過了,那么魏岱說話不再如之前那般小心翼翼,直言道:“那倒不是,你考過了就是慶祝,沒考過就是安慰。”
“……”
聞嘉嘉臉上笑容垮唧一下沒了。
這人,說話太實,太噎人了。
她“哼”了聲:“既然是慶祝,那今天的飯菜都得你來搞。”
說著,去扒拉廚房里堆著的菜。
魏岱是真有些厲害,不知從哪兒搞了一塊巴掌大的牛肉來,聞嘉嘉拿到手里掂量掂量,得有半斤多重呢。
聞嘉嘉想吃香菜炒牛肉,但想了想,驚愕地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種香菜!
這太不可能了。
她可是香菜的忠實信徒。
“哎呀”一聲聞嘉嘉可惜至極,蔫了片刻,失落問魏岱:“牛肉你打算怎么吃啊。”
魏岱:“炒辣椒,我和老李學的,他做辣椒炒牛肉很有一手。”
聞嘉嘉點點頭,這也行。
她又扒拉扒拉,發現還有茭白,便又問:“茭白拿來炒肉嗎?”
魏岱:“清炒。你看到荷蘭豆沒,你不是喜歡吃荷蘭豆嗎,用荷蘭豆炒肉吧。”
聞嘉嘉驚喜:“荷蘭豆不得五月熟?”
魏岱:“總有人會提早種。”
早種早賣錢,只要能賣高價,就算在房子里種菜都愿意。
聞嘉嘉還看到了半死不活的鴨子,她認出來了:“這是我前段時間買的鴨子吧,我買回來是想吃姜母鴨的。”
其實最開始是想吃啤酒鴨的,但暫時還買不到啤酒。
不過姜母鴨也同樣好吃,為此她還特意準備了足夠多老姜和一些必備香料。
魏岱想了想:“我原先想燉湯……算了,那就做成姜母鴨。”
聞嘉嘉懷疑地看著他:“你會?”
魏岱哼笑:“等我做成,你就知道我會不會了。”
信心滿滿啊,看來是會了。
聞嘉嘉立馬擺出了請的姿勢:“加油,今天廚房由你掌控。”她就等著吃了。
中午的飯菜已經做好,一盤韭菜炒蛋,再有一盤野蔥炒臘肉。
韭菜是剛長出來的嫩韭菜,味道重就不說了,關鍵是不塞牙,是個好韭菜。
聞嘉嘉發現這時候的青菜味道確實要比幾十年后的好。
幾十年后的多數韭菜是沒多少韭菜味的,除非你花高價買什么高山韭菜,有機韭菜。
而野蔥,如今到處都是。
就連院子門口和旁邊的空地上都能看到野蔥的身心,不禁使得聞嘉嘉懷疑自己在院里種蔥是不是種錯了,完全可以省了種蔥的地嘛。
就該通通拔了,然后種香菜!
吃完中午飯,夫妻倆躺院子里休息。
大概是這陣子過得太過緊繃,聞嘉嘉竟然在竹椅上睡了過去。
魏岱無奈,把她抱進屋中后就又回院子給姐妹倆雕積木。
太陽往西移,陽光逐漸離開院子。
魏岱做完積木,拿起鋤頭在菜地邊又開墾出一塊半平米多的地來。
干啥?留著種香菜。雖然他極其不喜,但嘉嘉既然喜歡吃就得種些。
快到傍晚了。
今日的晚霞同朝霞一般燦爛。
聞嘉嘉一覺睡到傍晚,睜眼時看到窗外的光線已經暗沉。
又來了又來了,那股熟悉的,巨大的孤獨感朝著她襲來了。
午睡睡太遲總是避免不了這種恐慌失落的情緒,但一想到她正式捧上國家飯碗,吃上公糧后,歡快情緒又逐漸占了上風。
聞嘉嘉深深地吸口氣:“好香啊。”
是姜母鴨的香!
她迫不及待打開房門來到廚房:“姜母鴨要熟了嗎?”
魏岱打開砂鍋蓋,用筷子夾起一塊鴨肉:“來,先給你嘗嘗。”
聞嘉嘉張大嘴巴:“啊——”
下一秒,眼睛都亮了。
制作姜母鴨用的是番鴨,肉嫩不柴,湯汁鮮香的同時還帶著生姜獨有的辛辣。
聞嘉嘉仔細品味:“你放麻油了?”
“家里剩的那點麻油都被我放了。”魏岱點點頭,又說,“我聽說正宗的不能放一滴水,但是頭回做,怕毀了我就放了些豬骨湯。”
剛好他今天煲的就是筒骨湯。
聞嘉嘉倒不是非要吃做法正宗的菜,因地制宜嘛,反正還是同樣的好吃。
金烏西墜,倦鳥歸林。
聞春和聞萱今日學了首新歌,兩姐妹蹦蹦跳跳地回到家。
隔壁謝家傳來開門的動靜,正在洗苦菜的聞嘉嘉連忙跑過去,欣喜道:“沈老師,今天你家別做晚飯了,來我家吃飯。”
沈尋真一愣,然后笑問:“我都要忘了,今天是考試的日子吧,你招考通過了?”
聞嘉嘉:“對,魏岱再做飯呢,做老多了,你還有姐夫,和小易兄弟倆千萬要過來。”
沈尋真也不推辭:“行!”這是件叫人高興的好事兒。
聞嘉嘉又跑回家繼續洗菜。
苦菜其實只是籠統的叫法,真正的苦菜葉子較長,而她現在清洗的卻是葉子為橢圓形的苦菜。
其實人家正經名字是叫敗醬草,而當地人則稱它為苦齋。
敗醬草是魏岱下午時在家附近摘的,這時候正脆嫩,摘了滿滿一盆,使得好些從家屬樓來這里摘敗醬草的嬸子們空手而歸。
“菜洗好了!”聞嘉嘉讓聞春和聞萱把菜一起端進去。
又擦擦手上的水,把兩張桌子拼接起來,將桌上的雜物移開。
現在鍋里大概是在快炒牛肉,鍋鏟與鐵鍋不停碰撞,摩擦聲連連響起,一陣香辣的味道從廚房中傳出來,辣到有些嗆人。
家里今日的野菜也不止敗醬草這一種,聞嘉嘉還瞧見旁邊竹筐里有半筐的蕨菜。
聞嘉嘉掰手指一熟,她得有七年沒吃過蕨菜了吧。
上回吃還是高中春游時在農村吃的,當時因為摘蕨菜還差點被蜂蟄。
聞嘉嘉頓感欣喜,忙問魏岱:“蕨菜要洗嗎?”
魏岱牛肉炒完,此刻正在拍蒜炒敗醬草。聲音伴隨著“砰砰砰”的拍蒜聲,說道:“放著明天炒吧,它放不壞。”
聞嘉嘉一聽不樂意了,跑到廚房窗戶外,眼巴巴地看著他:“可是我今天就想吃。”
至于嗎,魏岱受不了她的這種眼神:“……那就做。”
聞嘉嘉又跑去洗蕨菜了。
摘蕨菜的聲音治愈,咔咔咔的清脆非常。摘成小段后她親自送到廚房去,叮囑說:“我要吃用酒糟炒的蕨菜。”
“行!”
“哦,還得放些蔥去提味。”
“好。”
“對了”聞嘉嘉又道,“你炒前記得焯水,否則是會發苦的。”
蕨菜雖說帶點苦味味道會更特別,但是太苦了和酒糟味混合很奇怪的。
魏岱無語:“……要不你來?”
說著把鍋鏟遞給她。
“那倒不必。”聞嘉嘉趕緊逃離。
趁著還有余暉在,晚飯開始了。
晚飯很豐盛,幾個小孩趴在桌子邊緣,眼神死死盯著桌上的菜。
有辣椒炒牛肉,荷蘭豆炒肉,清炒茭白,姜母鴨,海帶燉筒骨,以及蒜蓉炒苦菜,酒糟炒蕨菜。
桌上用茶水代替酒水,交杯推盞,一時之間很是熱鬧。
因為人不多,幾個小孩也能上桌了。
沈老師的丈夫謝陽是位身體壯碩的壯漢,但令人驚奇的是他竟然長著一張娃娃臉,還是見人就笑的那種。
聞嘉嘉頭回見他時,總覺得怪怪的。兩種氣質雜糅在一起,讓人覺得很奇特。
魏岱和他原先不熟,也是成為鄰居后慢慢在熟起來。
從魏岱這里聞嘉嘉曉得了,謝陽是正經的首都人,祖上四五代都是首都人的那種。
但令人疑惑的是,她聽不出他有任何的首都口音。
聞嘉嘉有時忍不住猜想,這人莫不是專門訓練過,需要經常出特殊任務的特種軍人吧。
沒辦法,上輩子軍旅片看多了。
但這種事魏岱不會跟她說,魏岱這人保密條例做的真很好,在家里從來不會跟她提起任務上的事。
知道謝陽是首都人后,聞嘉嘉便有話可聊了,問謝陽:“謝哥,你們首都人從小是住在胡同的四合院里嗎?”
謝陽哈哈笑:“怎么可能,首都也不是滿大街都是胡同四合院的。”
“不過我確實是。”謝陽又道。
聞嘉嘉羨慕得發酸,比檸檬還酸。
作為一個穿越到七十年代的人,誰又沒有一個在首都買四合院的夢想的。
幾十年后的四合院可是天價。
然而四合院并不是那么好買的,即使是現在。
首先你必須要有首都戶口,其次……其次就是這時候的房子不允許買賣。
是的,就是這么操蛋。
就算有錢你也買不了。
不過辦法總比困難多,買不了可以“送”房啊,很多人都是靠著“送”房來進行交易的。
比方說和房主談好房子買賣后,私下給一筆定金,房主再到房管所把房子“送”給買房這位遠方親戚,這算是眾所周知的潛規則了,房管所的人并不會管這種行為。
沈尋真輕輕擰謝陽,轉頭對聞嘉嘉說:“他確實是住在四合院里,但說是四合院,不如說是大雜院。”
聞嘉嘉懂了,那種好幾戶人家混居的四合院。
真正的南方人魏岱不是很明白:“四合院和大雜院不是同種地方?”
謝陽道:“怎么說呢,還是有些不同的。四合院有分好多種,一般有點……錢的人住完整的一進四合院,至于二進三進,在從前都是官員住,現在有的被改成學校,有的被改成辦事處,還有的被分給街道、工廠作為房源儲備。”
“至于大雜院,很多都是四合院改建而來,還有部分是自己搭建,這類很容易成為危房。”
魏岱點點頭,他無法想象出來這種房子會是什么樣子。
聞嘉嘉好奇問:“現在還有四進五進的四合院嗎?”
謝陽再次笑出聲:“現在沒有了,這種四五六進的都是王爺大官住的,要不被拆,要不被攔腰折斷改成好幾處的二進院一進院,能完整保留座三進院就不錯了。”
聞嘉嘉有些遺憾。
但轉念一想,她遺憾個什么勁兒。
她家存款現在連一進都買不起。
這時候四合院的便宜,只是價錢數額相對于后世便宜。
但不以物價和工資為前提去談房價都是耍流氓!
現在工人平均工資30多元,然而一座位置相對不錯,保存相對完好,面積為400平左右的四合院最少也需要5000元。
而且這種完整且不算狹窄的四合院有市無價,5000元想買,人家大概還不舍得賣呢。
這場豐盛的晚飯在談論房子中結束。
幾個小孩早就吃完了,此刻不見蹤影,大概是跑到謝家聽收音機去。
等日落月升,皎潔的月光灑向院子中時,沈老師夫妻也離開了小院。
聞嘉嘉陪著魏岱一起收拾廚房。
新裝的燈很亮,將從窗戶透進來的月光給擠了出去。
晚風柔得仿若柳枝輕拂臉龐,偶爾能聽到幾聲不知名的蟲子在叫。
魏岱忽然問她:“你很想去首都。”
聞嘉嘉反問:“你不想嗎?”
魏岱頓了頓,這話也是,他也想。
但不知為何,他能感覺出來,聞嘉嘉對首都很熟悉。
聞嘉嘉沒敢多聊這個話題,忍著心虛在廚房里待了幾分鐘。
夜晚,洗過澡后躺床上。
考完試的她無所事事,此刻對書本處于厭倦期,碰都不想碰。
可下午睡太久了,聞嘉嘉睡不著。
魏岱晾干頭發回來,躺床上用手指給聞嘉嘉通頭發。
通了會兒,他說道:“那兩片空地果然是又要建樓房了。”
聞嘉嘉噗嗤一聲,哈哈笑出聲來:“你還沒死心呢。”奇了怪了,這時候的樓房真的就這么香嗎?
魏岱捏捏她臉,嘆氣:“唉!死心了,早就死心了。反正咱們是不可能的。那些房子太小的還能換,咱們住平房換不了。”
聞嘉嘉拍拍他:“放心,以后有得你住。”
魏岱摟著她:“我想說的不是這事,后勤的人說隊里會成立個養殖場。”
“給家屬們的工作?”聞嘉嘉側過身,立即反應過來。
魏岱點點頭:“你上回不是說想訂奶嗎,到時候問問能不能養幾頭的羊,給春兒和萱萱訂一份。”
聞嘉嘉忙說:“到時候我也要訂一份!”
她身體虛著呢,小孩喝的她也要喝。
第040章 初入藥廠
兩日過去, 時間來到周日。
這兩日魏岱重新忙起來,聞嘉嘉不確定明日他能否送自己去藥廠。
聞春和聞萱也曉得了自家小姨要去工作的事兒,但這對她們來說毫無影響, 因為她們每天也得去上學。
兩姐妹甚至頗為高興,因為她們堅定的認為只要小姨進城, 就有好吃的帶回來。如同每日期盼鏟屎官帶著獵物歸家的貓兒。
周日晚上,兩輩子頭回打工的聞嘉嘉難得失眠了。
魏岱不曉得在忙啥,沒回來。
聞嘉嘉一邊看向院子, 一邊把自己明日要帶的東西看了好幾遍。
這年頭上班, 要做好長期上班的準備。
上輩子時她工作室的員工們總是在半個月后才陸陸續續把水杯等貼身物品帶到辦公室,為啥呢?因為不確定自己是否會久干。
那時候跳槽是很普遍的, 公司在選擇員工的同時員工也在選擇公司。
聞嘉嘉猶記得她有個同行,一年內助理就換了五人,沒過多久就被爆出加班多又沒錢, 還不給員工交醫社保的事兒。
這事鬧挺大的, 一時之間網紅自媒體工作室的名聲落到臭不可聞的地步, 搞得聞嘉嘉受到無妄之災,那陣子招聘時都比原來更困難。
當然, 這輩子沒有跳槽,也沒有員工選擇單位這回事兒,聞嘉嘉必須做好把藥廠當成第二個家的準備。
她把自己珍愛的水壺放到背包里, 還有一個飯盒, 一雙筷子以及抹布。
再有就是雨傘,遺憾的是沒有伸縮傘, 聞嘉嘉只能隨身帶著長柄傘。
除了雨傘外還有雨衣。最近的雨季, 這兩樣東西很需要。
最后就是紙筆和衛生紙。
東西確實有點多,但每一樣都無法舍棄。好在她的背包足夠大, 勉強塞還是能塞的下。
哦,這背包也是她這兩天新做的。
仿照以后的雙肩包,為此還買了兩個拉鏈做了兩層。
五月,正是夏初。
夏初夜晚,偶有知了出沒。
田里的油菜籽早收了,聞春和聞萱前天還特意去地里幫忙——她們這種育紅班也有勞動課程,多是去隔壁村的田野里幫忙干些輕松的活兒,有點邊玩邊做,寓教于樂的感覺。
當然,高年級的要做的活就要更多。包姐昨天就找她借了藥酒,說是自家孩子傷著了,因為干太多活肩膀和背部那塊傷著了。
油菜籽一收,代表今年新油即將上市。
聞嘉嘉已經將家里的兩個油罐子洗好,就等著裝油。
家里油罐有四個,兩個用來裝豬油,兩個用來裝菜油或者花生油。還有兩個搪瓷杯,一個裝麻油,一個裝香油。
當這些裝油容器都裝滿,稍微省著點用她家的油都能吃一年。
油菜籽收完,就要輪到大豆和紅薯土豆。
農民靠著前人留下的知識,自然而然的就摸索出一套輪種方法。
比如說油菜秸稈有鉀肥,能夠給大豆提供營養。再比如說土豆,種完油菜籽種土豆能夠有效減少蟲害。
這都是一代又一代的農民摸索出來的,自有他們的道理。現代科學也證明了這幾種莊稼輪種確實具有可行性。
據包姐說,等大豆成熟時學校里的那些學生們還得去幫忙打大豆。
到那時才是真的苦,畢竟那時候曬人,完全沒有現在來的舒服。
七想八想的,時間來到九點。
燈毫無預兆的暗了,聞嘉嘉在窗前點燃煤油燈。
蠟燭會被燈吹滅,但是油燈卻不怕風。
魏岱大約九點半時才回來,此時聞嘉嘉還沒睡著。
“今天這么晚嗎?是不是又得出任務?”今晚有點兒冷,聞嘉嘉蓋著被子,半張臉被棉被遮擋,甕聲甕氣問他。
魏岱打開柜子取衣服:“對,又得離開。”
“我就猜到是這樣。”魏岱每回要離開部隊前的幾天都會格外忙碌,晚上還會無比粘人。
魏岱抱著衣服,快步走到床邊,彎腰親親她額頭,“抱歉,我明日無法陪你去藥廠了。”
聞嘉嘉伸出手放在他肩膀上,乖巧道:“沒關系啊,我又不是不認得路。”
“再說,咱們這里路上又沒啥危險不是?”聞嘉嘉是真覺得這里的路比老家安全許多。
老家的地里位置相對來說偏僻很多,聽村里老人說當年路上還有打劫的,附近山里甚至還藏著土匪窩。
即使是現在,村里一些姑娘們去縣城還得防著有沒二流子現身,或者突如其來的野豬等動物出沒。
而這里是沒有的。
二流子啥的就不必說了,這類人即使有也不可能去動軍屬。
至于野物。這里屬于市郊,平原多,山也是低矮的山,野物早幾十年前就被附近的人捕捉得絕了種,哪里還能留到現在。
即便是蛇也不常看見。
魏岱嘆聲氣,揉揉她的頭發:“我去洗澡,你等等我。”
聞嘉嘉:“……”
不好意思,我要睡了。
你精力足,即使明天要出任務還有時間想著那事兒。
我不行啊,我身子骨弱,我明天可是頭回去上班呢。
于是魏岱洗完澡回來時,聞嘉嘉已經裝模作樣地打起了輕聲的呼嚕,營造出自己已經呼呼大睡的狀態。
魏岱輕笑,掀開被子躺到床上。就在聞嘉嘉以為糊弄過去時,他翻身附上來,壓在她身上,同時兩手將被子一拉,徹底將兩人遮蓋。
黑夜漫長。
煤油燈已經暗了,清風順著窗戶縫慢悠悠地吹進來,使得房間內沒留下什么古怪氣味。
聞嘉嘉狠狠錘了下魏岱的肩膀,眼眶紅潤潤的:“你屬狗的吧。”
魏岱反問:“你怎么知道,我有一個生肖確實是狗。”
聞嘉嘉哼聲連連:“我下回不去拿避孕套了,你都不曉得,我每次去拿人家都笑呢。”
“笑啥?”魏岱攬著她,親了親她鬢角,打開床頭柜的抽屜,把帕子拿出來給她擦擦。
聞嘉嘉大為震驚:“笑啥你不知道,你居然還有臉問。”避孕套每個月就三個免費,其他都是要錢的。人家醫院賬本一看,滿滿當當都是你魏岱的名字,聞嘉嘉都覺得臊的慌。
“你領……怎么還記我名字呢?”
“那難不成還記我的?”她翻白眼。
魏岱卻悶聲笑:“咱倆不一起的嗎,你這不是掩耳盜鈴啊?”
聞嘉嘉忿忿拍他,掩耳盜鈴總比丟人現眼來的好。真不明白,這種東西醫院為什么還得做記錄。
其實這事她也是昨天才知道的,昨天虹姐拿這事兒來臊她,聞嘉嘉只覺得比上回卡樹更社死呢。
魏岱又給她順頭發,安慰道:“那以后我去領,其實也沒什么,現在開始說計劃生育了,鼓勵往后避孕套會多免費幾個。”
“計劃生育?”聞嘉嘉略感驚奇。
計劃生育在她印象里是八十年代的事兒,原來七十年代就有了。
不過也對,這種大政策,肯定是提前幾年甚至十幾年就在慢慢推廣實行的,總得給人個適應的過程。
魏岱:“你當時還沒來,其實去年年末的時候就開會說了這事兒。”
年末嘛,造娃高峰期。
部隊是的真怕了,恨不得對那些兵們耳提面命,讓他們別再生了,這幾年部隊里的學校肉眼可見的不夠用,都籌備著擴建的事兒了。
孩子生多其實也不好,魏岱這幾年各家的家務事知道的多后對此深有體會。
魏岱把被子往下拉些,摟緊她輕聲道:“咱們往后就生一個。”
聞嘉嘉眼睛亮晶晶:“不管男女?”
“那可不,我是黨員好不好,上級都說了生男生女都一樣,我怎么可能還會違反。”魏岱堅定道,懷疑啥也不能懷疑他的黨性。
聞嘉嘉豎大拇指:“你說的哦。”
魏岱也豎大拇指,對著她拇指一按:“放心吧我說的,我爹媽也不管這事兒。”
聞嘉嘉笑瞇瞇:“睡吧睡吧,你再怎么賣乖我也不可能讓你再來一回的。”
魏岱手一頓,哎了一聲。
房間重新歸于寂靜,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總算消失。
翌日。
聞嘉嘉起的很早,起來時天還沒大亮。
然而摸摸隔壁被窩,只溫溫熱了,可見魏岱已經離開。
來到廚房,瞧見灶爐里有點點火星就曉得魏岱是做了早飯才離開的。
聞嘉嘉打開鍋蓋一瞧,紅紅的一大碗,打開電燈后才曉得里面是煮粉。
啥粉?莧菜粉。
莧菜不管是炒還是煮,熟了后湯汁都是紅色的。
它的味道獨特,有人喜歡有人厭惡,恰好家里四人都挺喜歡。
莧菜粉因為有炭火溫著,所以還很熱乎。只是溫得過了火,又一直泡在湯里,所以此刻一筷子夾下去粉就斷了好幾根。
聞嘉嘉把這一大盆的粉端出來放到桌上,放下筷子,把兩個孩子叫醒后就去洗漱。
莧菜粉里不單單有莧菜,還是放了瘦肉一起去煮的。
雖說粉軟了不彈了,但是湯好喝啊。一勺子下去,紅色的湯包裹著碎成一小截一小截的米粉,吃些鮮美極了。
時不時還能吃到嫩嫩的莧菜,還有咸香的瘦肉,滋味并不比純肉的湯底來的差。
等會兒的騎車是體力活,聞嘉嘉吃了兩大碗才算完。聞春和聞萱許久沒吃粉,很新鮮,一人也吃了大半碗。
聞嘉嘉臨走前問兩姑娘:“你們是要去小易家,還是待在家里?如果呆在家,就得注意鬧鐘聲音,鬧鐘一響就得去上學曉得嗎?”
兩姑娘最近有些厭學的情緒了。
前兩天早晨還躺床上賴床不肯起,起來后又鬧著不想去上學。
聞春立刻表態:“我想去小易家。”
聞萱使勁兒點頭,小易家有收音機聽。
聞嘉嘉就拿四塊蝴蝶酥出來,用油紙包裝好遞給聞春:“不許都吃了,要和小易和弟弟一起分享知道嗎?”
聞春“嗯嗯”點頭。
聞嘉嘉捧著兩姑娘挨個親,關好門窗,送兩人去隔壁謝家。
天光大亮,只是暫時看不到太陽的身影。
這個時間段,大約是一天之中氣溫最舒服的時候。
不冷不熱,迎面而來的風都無比新鮮。好似剛經歷了光合作用,從綠色葉子體內飄到聞嘉嘉的鼻尖。
她騎著自行車往部隊門口去,一路有人跟她打招呼。
“嘉嘉上班去呢?”
聞嘉嘉笑盈盈道:“對呢。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那敢情好,今年你可是咱們家屬院里第一個到市里工作的。”
沒一會兒,又遇到個人。
“嘉嘉,你幾點上班的?”
聞嘉嘉就又緩下速度:“我今天是報道,聽說藥廠工人上班時間多是八點,所以我今天準備八點前到。”
總不能快到中午才去吧,第一天上班不能給人留下壞印象,畢竟自己還沒正式入職呢。
“那你幾點鐘下班?”
聞嘉嘉想了想:“好像得要六點。”
“哎呦!那蠻遲的。”
聞嘉嘉笑笑,擺擺手說:“嫂子咱們等有空再聊,我得有了。”
“哎,行你走吧。”
聞嘉嘉這次學乖了,自行車蹬得要冒煙,一路上雖還有人喊她,但見她這么急,就也不會多聊。
等她到門口時已經七點。
聞嘉嘉頭回發現,清晨的馬路竟然還挺熱鬧的。
部隊中除她外,還有其他人也要去城里上班,聞嘉嘉粗粗一數,大約六七個人,騎的也都是自行車。
不過也正常,公交車得10點嘛。
還有就是附近村里的人了,他們用驢車拉著新鮮的蔬菜,亦或是雞蛋往城中去。
甚至還有從城里來的,聞嘉嘉經過時聽了一嘴,這些人大多都是各個廠里的采購員,他們到鄉下來采購物資,隔三差五就得來一趟。
一路上熱鬧非常,聞嘉嘉心中頓時松快許多。
夏天天亮的早,等到冬天,這時候的天恐怕還是黑的。
若無人同行,就算沒啥危險,自己嚇自己也能把自己嚇出危險。
聞嘉嘉騎的快,中間又不停歇,于是三十多分鐘后就到了藥廠門口。
門口的保衛人員盡職盡責,攔下聞嘉嘉:“同志是來報道的嗎?”
聞嘉嘉笑笑:“同志你好,我是來報道的,這是我的介紹信。”
保衛人員打開介紹信一看,又遞給她:“同志你好,歡迎加入藥廠。”是軍屬的同時還通過招考,那就是必進了。
聞嘉嘉頓感高興,“謝謝,謝謝。”
她深呼氣,滿眼期待地走進藥廠。
藥廠很大,內部的馬路也很寬。因為藥廠有錢,這些路都是打了水泥的平坦路。
里面人來人往,聞嘉嘉左顧右盼根本就沒引起多是人的注意。
她先是去人事處,把入職給辦了。
人事處的人對她很和藹,笑說:“原來是聞同志啊,咱們領導上周特別提過你。”
聞嘉嘉不解:“提我啥?”
“呃,提你的卷子分數最高呢。各處都和我們要你,覺得你筆桿子好,往后能寫資料。”
“……”
怎么聽著怪怪的,這年頭還缺筆桿子好的人嗎?這話真不是在嘲諷她啊?
“聞同志你被分到第六車間,你去六車間辦公室找朱主任,她會安排你任務。”人事處的人說道,還特意給她指了路。
聞嘉嘉更覺得怪了,未免太熱情了些,難不成這時候的工人都如此熱情。
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帶著疑惑離開。
不過也好,熱情總比冷淡好。
然而聞嘉嘉離開后,人事部的干事卻松口氣。
領導上周確實提了這位聞嘉同志,說有了她后,部隊再想塞人進來可沒借口了。
畢竟前面有自己考進來的案例在,你塞人進藥廠前面考進來的人會怎么想。
附近的部隊就是這一片地方的老大,動不動就讓人給擠幾個職位給軍屬。也就是他們廠長作風強硬才頂住壓力,兩邊大佬在做法,搞得人事處上上下下都分外頭疼。
聞嘉嘉來到第六車間,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大房間,大房間又隔成一間間小房間。其中每個相隔房間的墻上都有大窗戶,還有敞開的大門,相聯通后不憋悶,讓人覺得很寬闊。
不知是因為人沒來齊還是怎么樣,房間內人不算多,機器倒是不少。
聞嘉嘉看見掛著辦公室牌子的房間,走上前敲敲門。
“進——”
聞嘉嘉推門而入。
坐在椅子上的是一位將近五十歲的女人,頭發斑白,剪得很短,到了耳朵上,只稍稍比多數男人的頭發要更長些。
身上穿著的是藍色工服,穿的是布鞋。衣服兜前還插著根筆,像是隨時隨地都能辦公。
“你是今天新來的?”
聞嘉嘉自我介紹:“主任好,我叫聞嘉,今天來報道。”
主任伸出手:“介紹信我看看。”
聞嘉嘉連忙把介紹信交給她。
她點點頭:“原來是考進來的。那你暫時就跟在我身邊,把我們第六車間的活兒摸熟后我再給你安排事。”
頓了頓,她又解釋一句:“咱們藥廠車間很特殊,不像其他地方,要是沒把情況搞清楚你工作就無法展開,也無從下手。”
聞嘉嘉忙道:“行,謝謝主任。”
她揮揮手:“去吧,你們的辦公桌在隔壁,有事兒我會喊你。”
聞嘉嘉放輕腳步出門,將門帶上后來到隔壁房間。
這個房間顯然更大,是主任辦公室的兩倍多大。
里面有四張辦公桌,其中三張桌上已經放置了東西,聞嘉嘉來到空余的那張桌上。
她把背包放下,用指腹在桌上一劃。
嗯,沒啥灰塵,但她還是想擦一遍。
正準備拿抹布時,門口來了人,她似乎很驚奇,還特意看了眼辦公室的門。
“同志你好,我叫聞嘉。”聞嘉嘉揚起笑臉率先打招呼。
那人徑直來到聞嘉嘉右手邊的桌子,點點頭道:“你好,我是喬賀。”
聞嘉嘉察覺到他沒有多聊的意思,便就此打住。
她這人向來不喜歡熱臉貼冷屁股。
剛剛進來時瞧見門口空地上有水龍頭,聞嘉嘉便拿著抹布走出去。
喬賀輕輕地瞥一眼,抖抖手,手上報紙簌簌作響。
聞嘉嘉用抹布將辦公桌包括辦公椅,從里到外認真擦兩遍。
等到風將水漬風干時,她才把背包里的東西全部拿出來放好。
首先是水壺,聞嘉嘉今天是裝了水來的。不過她剛剛來時看到了水房,想來之后就不必再從家里帶水來了,畢竟滿滿一壺的水也是很重的。
這可是能裝1.5升水的水壺。
之前那個小的,聞嘉嘉讓兩姑娘帶去學校里用了。
再就是紙筆,聞嘉嘉都塞到抽屜里。
不過紙似乎也不需要,她瞧見其他人的辦公桌上都是統一的本子,廠里大概有專用紙。
聞嘉嘉倒是覺得自己得買個小鑰匙來,她觀察一眼,發現其他人的抽屜上都上鎖了。
然后雨傘飯盒等等。
雨傘掛在旁邊的窗臺上,聞嘉嘉的辦公桌正靠著窗戶。
準確來說,房間內的四張辦公桌都靠著窗戶,這間辦公室總共有四扇窗,通風和采光都很不錯。
就是每天傍晚離開時需要注意關窗,否則夜晚來場雨,辦公桌可就要遭殃。
飯盒等東西塞到另一個抽屜中,包括雨衣也放進去。
很快,辦公室剩下的兩人也來了。
一男一女,聞嘉嘉和他們打招呼,得知男的叫李海軍,女的叫沙月。
沙月很是熱情,對她道:“咱們辦公室可算又來位女同志,之后中午去食堂吃飯再也不要等車間的姑娘們了。”
她的意思是中午可以一起約飯。
聞嘉嘉笑笑:“那就麻煩你啦。”
沙月的辦公桌在她前方,聞嘉嘉瞧她先是端著搪瓷杯去打水,完了后又拿抹布擦桌,最后到門口公告欄旁邊拿報紙,邊喝水邊看報。
李海軍同樣如此。
聞嘉嘉有些無從適應,沒啥工作要做嗎?這讓她有些惶恐,又不可避免有些欣喜。
哎,如果可以,誰不希望工作輕松。
畢竟你自己想主動干活是一回事兒,一天天的跟生產隊的驢似的,被逼著干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沙月覺得自己有必要給新同事普及一下她們辦公室的優良傳統,便瞧眼門外,用報紙擋著臉輕聲對聞嘉嘉道:“聞同志,咱們辦公室還是很輕松的,薛主任脾氣雖然不太好,但是不怎么愛找我們……你平時可以瞧瞧報紙,我們有的時候還得寫一些文章,你知道的,如果不看很難寫出來。”
所以看報紙,也是一種工作啊。
聞嘉嘉:“……”
平常工作就是寫文章?她不禁問出聲。
“哦那倒不全是。”沙月又道,指著她隔壁的李海軍說,“海軍工作是排班啦,時不時還得去隔壁車間巡邏檢查,還有安排車間工作。”
她又悄悄指了指喬賀:“喬哥工作是負責車間安全檢查,設備檢查,還得負責安全宣講和宣傳。”
最后指著自己:“嘿嘿,我就是打零工的,去年年末剛入廠,我媽以前是出納,我暫時還沒被薛主任分配工作。”
聞嘉嘉懂了,沙月算是藥廠子弟。
她托腮看向窗外,那么自己呢?
連沙月這種在藥廠關系強大的都還沒被分配工作,她需要等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