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穿過走廊時, 謝茶不經意往一扇窗戶里望了一眼,忽然瞥見了什么,腳步頓時停下來了。
里面是一間藥材室, 有人背對著窗戶,坐在里面,不知道在搗鼓什么。
謝茶:“?”
看這背影……不是春夜嗎?
他怎么來中醫館了?
想到自己昨天一大早爬起來, 好心去給他送吃的,結果被花叢里的蛇給攔著不讓進。
謝茶在“進去懟他幾句”和“干脆裝沒看到轉身離開”之間猶豫了幾秒,就看到一個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女同學模樣的從門口進去了。
“阿呀, 你手受傷了?”
那位女同學驚呼:
“我幫你涂藥吧!”
女同學正要走過去,就聽見春夜淡淡道:
“謝謝,我自己來。”
謝茶:“?”
手怎么受傷了?
是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意外傷到手了?
謝茶忍不住暗想道:
眼睛不行。
手也傷了。
行吧。
這下真成破布娃娃了!
剛腹誹完, 就看到女同學一臉失落地出來了。
謝茶看了春夜的背影一眼,這小子仍在搗鼓藥草, 好似女同學來了又走, 對他而言無事發生一樣。
謝茶無聲地揚眉笑了一下:
粉頭發還說他沒長戀愛腦,謝茶覺得這小子也差不多。
這戀愛腦是一點也沒長啊!
謝茶內心吐槽完,又看了一眼,然而春夜背對著他, 視線被擋住了,他完全看不到春夜哪只手受傷了。
既然都知道他手傷了,謝茶也不能裝作什么都沒看見地走了,他不再猶豫, 繞到門口進去。
剛踏進藥材室,就看到春夜像是聽見腳步聲, 條件反射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然后怔愣了一瞬。
謝茶:“?”
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 就聽見春夜淡淡開口了:
“說了離我兩米遠。”
謝茶:“!”
謝茶眸子里閃過一絲驚訝:
“苗王大人眼睛不是看不清嗎?怎么知道進來的是我?”
春夜沒回答。
謝茶又無視他的警告,慢悠悠地朝他走過去:
“手傷哪了我看看?”
話音剛落,就看到春夜站起來,若無其事地將左手藏在身后,與此同時——
“謝謝,我自己來。”
語氣跟方才拒絕那位女同學一模一樣。
疏離。冷淡。
謝茶:“?”
謝茶眸子微瞇,抱臂道:
“苗王大人,我也不想多管閑事,雖然咱倆現在不是朋友了,但在你眼睛好起來之前,我還是有義務照顧你一下的。”
“再說了,”謝茶揚了揚他的左手,“前幾天我手掌也傷了,涂藥什么的我比較有經驗……”
謝茶邊說邊朝春夜走過去,誰知走到一半,忽然蹦出幾只蝎子,落在了謝茶腳下。
謝茶:“!”
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
再定睛一看,七八只蝎子紛紛仰著小腦袋,抬起兩只細小前爪,對著謝茶發出警告的聲音。
謝茶:“……”
再抬頭看了看春夜,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就這么站在蝎子們的身后。
態度可見一斑了。
謝茶冷笑道:
“行,既然苗王大人想要自己來,那我就不多管閑事了!”
謝茶轉身就走。
中醫館旁邊有個藥材基地,按照寨子里的醫生給的采購清單,買完藥物之后謝茶正準備離開,忽然女中醫從走廊上過來:
“等等!”
女中醫走過來,手上拿著一本泛黃的古籍,她一臉驚喜道:
“我知道了!”
謝茶:“?”
“確實是蠱,但沒有危害!”
女中醫走過來,抓起他那只手掌又仔細確認了一番:
“沒錯!這就是蠱術里的一種,叫轉移術!”
謝茶:“……”
之前在森林里遇到食人藤的時候,他記得那小子提過一句,說蠱術里最低級的叫召喚術。
當時謝茶望著那被召喚過來的數條巨蟒表示:
謝茶:“???”
你把這玩意兒叫最低級?
然后……
謝茶又聽見女中醫說:
“我看古籍上說,轉移術是蠱術里比較難的一種,也很少人會施這個,因為這個蠱邪門得很,聽說能把人身上的某些東西轉移到自己身上……”
謝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你的意思是……有人施蠱把我手掌上的傷給轉移走了?”
女中醫點點頭:
“要不然以正常的醫學,再靈丹妙藥的膏藥也不可能一夜之間就讓你的手完全恢復的。”
謝茶的眉毛立刻擰了起來。
二話不說轉身回去。
這小子!
謝茶走回藥材室一看:
哦嚯!
藥材室空無一人。
那小子居然跑了?
謝茶邊找人邊憤憤想:
要是被他抓到了……
抓到了要怎樣謝茶還沒來得及想清楚,總之,先抓到再說!
中醫館左邊是中醫院大學,是這附近最大的一所醫科大學,右邊是一個藥材基地,范圍太廣了,想要把一個人揪出來太難。
謝茶站在走廊上,正思索著如何把那小子給揪出來,綠頭發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茶啊,你進完貨了沒?我們找到了一個超有意思的酒吧,快點過來玩啊!”
謝茶心不在焉地接著電話,與此同時環視一圈:
還是不見春夜的身影。
謝茶嘆了口氣:
“行吧,我這就來。”
掛了電話,收了手機,抬腳往中醫館的門口方向走去。
一邊走一邊憤憤想:有本事以后都別出現在他面前!
剛走幾步,一個男生就從身后湊過來了:
“同學,你是在找人嗎?”
謝茶:“?”
轉頭一看,這男生長得人高馬大的,染了一頭黃毛。
黃毛朝謝茶露出一個燦爛的友好微笑:“我是中醫科大的學生,對這很熟的,你想找誰?”
這人不請自來。
語氣熱情。
態度熟絡。
謝茶頗有些警惕。
他隨口敷衍道:
“找一個拄著竹竿的瞎子。”
黃毛頓時笑了:
“哦,春夜是吧?”
謝茶:“?”
他本來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這人還真認識啊?
謝茶狐疑道:
“你知道?”
“中醫大誰不知道他?”
黃毛微笑道:
“聽說七八歲的時候就經常跑來中醫大的圖書館看書,把圖書館一層的書都看完了,現在在看第二層。”
“這也就罷了!這小子還能把《傷寒論》、《千金方》、《本草綱目》和《黃帝內經》倒背入流,這么牛逼的卷王,已經成了中醫大的傳說了,誰沒聽過他的大名?”
謝茶:“?”
這小子還有這本事?
看來之前他說自己略懂醫術也不是完全胡說八道。
謝茶點點頭:
“所以你知道他去哪了么?”
“藥材基地。”
黃毛指了指不遠處:
“他是不是手受傷了?我看他往那邊走了!那邊種著很多中藥材,估計是給自己配藥去了!”
謝茶順著黃毛的方向望去:
藥材基地一望無際,中間還被不少溫室大棚阻隔了視線,盡頭處是一片茂密樹林的后山。
謝茶環視一圈,并沒有看到春夜的蹤影。
黃毛歪頭沉思片刻,說:
“他手傷了的話,應該是摘丹參和連翹去了!這兩樣藥材消腫止痛,活血化瘀……”
黃毛說著,舉目四望,接著對謝茶道:“這藥材基地很大的,種了上百種藥材,估計你不好找,我帶你去吧。”
謝茶道了一聲謝。
點了點頭。
黃毛帶著他穿過一個個溫室大棚,朝對面的后山方向走。
快要走進后山的時候,謝茶回頭看了一眼,后山離教學樓很遠了,再環顧一圈,都是雜草叢生的密林。
見謝茶遲疑,黃毛又道:
“咱們中醫大沒這么多地盤種藥材,所以老師帶著我們把整個后山也種滿了!”
說到這,黃毛抬了抬下巴:
“看到那棟房子了沒?旁邊就種著丹參和連翹,咱們再走個幾分鐘,就到里面的藥材室了,他說不定就在里邊……”
謝茶抬頭一看,不遠處一棟房子上面,碩大的牌匾隱約寫著“藥材室”三個大字。
既然來都來了。
也不差這幾分鐘。
謝茶跟著黃毛繼續走。
黃毛嘴角揚了揚。
余光斜瞥他一眼,裝作不經意地詢問道:“你是他朋友?”
謝茶揚眉道:
“不是。”
黃毛哦了一聲:
“我還以為你是他朋友呢,不過想也是,這小子在學校獨來獨往,拽得很,我們跟他說話他都不搭理的。”
謝茶眸子里閃過一絲訝異:
“他在你們學校念書?”
黃毛道:
“不,在中醫大附屬的高中,不過他小學那會兒就經常來聽我們的醫學課了,所以我們都知道他。”
謝茶:“……”
想起那小子之前在情蠱觀察日記里寫的那些氣血上涌、腎上腺飆升、交感神經系統之類的專有名詞。
他當時還納悶呢,春夜怎么知道這些的,原來小時候就開始學中醫了么?
不知不覺已經跟著黃毛走到藥材室前,謝茶看了一眼,旁邊的藥材基地上沒人。
“興許是進去了。”
黃毛說著推開藥材室的門。
謝茶進去后掃了一眼,第一印象是大。
這個藥材室好大!
足有一個足球場那般大了。
就像電視里那種中藥館一樣,里面一排排的展架。
大約有上百排。
每個展架上都放著不同種類的中藥材,有的曬干了,有的是新鮮的。
謝茶沿著展架一排排找人。
黃倚靠在展架前,盯著謝茶那張臉,突然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臉長得真好看。”
謝茶一聽,轉頭看了他一眼,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他沒說話。
繼續往前面的展架走。
黃毛目光又落在他的背影上,謝茶穿著墨綠色的絲綢襯衣,尋常人很難駕馭這種顏色的,會顯得又土又黑。
但謝茶皮膚白,氣質也好,墨綠色的絲綢襯衣穿在他身上,走動起來,像是一汪泛著漣漪的碧綠色春水。
后脖頸的皮膚霜雪似的白。
襯得他清新又貴氣。
一看就是富養的大少爺。
黃毛視線往下看:
略微寬松的襯衣扎進了褲子里,顯出一截柔韌的細腰。
顯得肩寬腿長。
非常地黃金比例。
黃毛的眼睛瞬間黏在那道背影上了,他不由自主地跟上去,熱絡地把手臂搭在謝茶的肩膀上,攬著他笑道:
“你這身材真好,一看就是經常運動的,你平時都喜歡什么運動啊?籃球?跑步?還是……”
謝茶停下腳步,抖了下肩膀,把黃毛的手抖下去了。
他沒有回答黃毛的問題,而是語氣冷淡地說道:
“你不必跟過來了。”
說完繼續往前找。
黃毛又跟上去。
“其實吧,這個藥材室離教學樓太遠了,基本上很少有人來這的。就算他受傷了,也是去教學樓的那個藥材室,就你方才走廊經過的那個,不會來這。”
謝茶頓住腳步,轉頭抱臂道:“所以你誆我來這?”
“主要是想跟你交個朋友,”黃毛曖昧地笑了笑,“我這人技術很好的,你要愿意跟我試試……”
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朝謝茶的臉摸去。
謝茶眸子一冷,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擰,黃毛啊地一聲發出慘叫。
他掙扎著抽回手,臉色大變,方才熱情的模樣瞬間消失,對謝茶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
“你大概不知道吧?我打小就練泰拳的,不想揍你這張好看的臉,我才忍著沒出手。”
說著,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似的,他捏了捏拳頭,語氣帶著一絲威脅道:
“你要是乖乖地配合我,你爽我也爽;要是不配合,就別怪我自己爽了……”
謝茶眸子里閃過一絲輕蔑:
“就你啊?”
黃毛被他輕蔑的眼神、輕蔑的語氣給激怒了。
“草”了一聲就揮拳過去。
謝茶正準備迎上抓他的拳頭,忽然看到幾只蝎子飛在黃毛的拳頭上。
“啊啊啊。”
黃毛頓時叫了起來,痛得面容扭曲,瘋狂甩著自己的拳頭。
蝎子?
謝茶下意識環顧四周,然而仍舊沒有發現春夜的蹤影。
謝茶:“……”
既然蝎子來了。
那小子肯定在這里邊。
但居然躲起來了?
謝茶被他氣笑了。
與此同時,黃毛還在嚎叫。
想把拳頭上的蝎子拍掉,誰知蝎子竟然順著他的拳頭,爬過手腕,爬上了胳膊,進而爬進了他的衣服里。
還在里面四處啃咬著。
黃毛跟只鞭炮似的瞬間炸了,一邊哀嚎一邊跳腳:
“驅蟲藥!”
“對,驅蟲藥!”
黃毛喃喃了幾句,逃竄似的跑出去了!
麻煩走了。
謝茶不自覺地松了口氣。
身后傳來“咔嚓”一聲,謝茶扭頭一看,門被關上了。
謝茶:“?”
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謝茶走過去拉了拉門把手。
門從里邊打不開了。
又拿腳踹了幾下。
門紋絲不動。
門外傳來一道混合著痛苦和得意的聲音:
“你就在里邊待著吧!”
黃毛是今日負責藥材室值班的學生,本想拐個人去藥材室玩玩,誰知沒玩成,于是惱羞成怒,把門從外面鎖了!
確定自己被鎖在藥材室了,謝茶第一反應是打電話搖人。
手機掏出來一看:
完蛋!
電量不足關機了!
謝茶:“……”
環顧一圈,大概是怕蛇蟻蟲之類的爬進來啃壞藥材,里邊只有一扇窗戶,還安裝得很高。
謝茶決定爬一爬試試。
把旁邊的桌子拖到窗戶下,又搬了一張椅子放在桌子上,謝茶抬頭,目測了一下從椅子上到窗戶的高度。
如果他站在那張椅子上,再稍稍用力一跳,雙手攀上窗戶邊緣,就能爬上去。
就是有點危險。
但謝茶一向大膽。
他決定一試。
剛準備跳上桌子,就聽見身后不遠處傳來篤篤篤的聲音。
是竹竿敲擊地面的聲音。
一道涼涼的聲音傳過來:
“你知道上一個這么做的人,已經高位癱瘓坐輪椅了么?”
謝茶扭頭一看,春夜從最后一排展架里施施然地走出來。
謝茶:“……”
這小子還敢出來?
謝茶揚眉道:
“謝謝提醒,我也提醒一下這位陌生人,請不要多管閑事。”
說完,轉身后退幾步,正準備再目測一下窗戶的高度,忽然,幾只蝎子落在了桌子上,抬起細小的前爪,沖他發出耀武揚威的聲音。
呵!
威脅他?
謝茶突然想起方才蝎子爬進黃毛衣服里的畫面……
他雖然早就看過類似的了。
但每次看還是起雞皮疙瘩。
好吧。
他承認被威脅到了!
謝茶轉過身去抱臂道:
“雖然咱倆現在是陌生人關系,但借手機打個電話總可以吧?”
春夜拄著竹竿,慢悠悠地朝他走過去:“不好意思,我不把手機借給陌生人。”
謝茶:“!”
這小子!
謝茶眸子微沉:
“那怎樣才能出去?”
春夜離他大約兩米遠,便不再往前走了,語氣淡淡的:
“明天早上會有新的值班過來,到時候就能出去了。”
謝茶:“!”
“還要等到明天?那我還是爬窗吧!”
謝茶剛轉身要爬,忽然一只手拽住了他胳膊,略帶些急切。
但當謝茶轉過身來時,春夜又很快地把手收回去了,臉上又恢復了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你要掉下來摔死了,讓我這個陌生人給你收尸是不是不太禮貌?”
謝茶順勢看了一眼春夜的那只左手,被他很好地藏在了衣袖里。
看不到他那只手,就無法驗證女中醫說的那種蠱術。
于是謝茶抱臂道:
“讓我不爬也行,給我看看你手上的傷?”
春夜眸子里閃過一絲戲謔的笑意:“不好意思,我不給陌生人看的。”
說完轉身,慢悠悠地走了。
謝茶:“……”
這小子。
謝茶跟在他后面,發現藥材室最里邊居然還有一間休息室。
謝茶在這間休息室轉了一圈,空調、沙發,椅子,飲水機,里邊甚至還有一個洗手間,一個淋浴間。
設備齊全。
謝茶頓時明白了。
這大概是供人值夜班時休息睡覺的地方。
怪不得這小子一點也不慌。
在這待一晚上,好像也沒什么不能接受的。
窗外已夜色降臨。
春夜盤腿坐在地上,離謝茶兩米遠的距離,背靠著墻,一副準備閉目養神的樣子。
謝茶踢了踢那張沙發:
“雖然咱倆是陌生人,但我基本的同情心還是有的,沙發就留給你這個瞎了眼又殘了手的廢物睡吧。”
春夜眼睛沒有睜開,唇角卻微微上揚,露出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不好意思,我不接受陌生人的好意。”
謝茶:“……”
這小子!
謝茶又斜瞥了他一眼,自打兩人碰面后,春夜那只手就一直藏在衣袖里,像是刻意不讓他瞧見似的。
這讓謝茶更覺得有必要看一看了!但走過去強行把他的手抽出來是不行的,畢竟這小子隨時隨地都能甩出幾只蝎子來。
只能等這小子睡著了。
他再偷偷看。
打定主意之后,謝茶不客氣地躺在沙發上,然后……
閉眼!
裝睡!
不知裝了多久,等謝茶快要睡著的時候,他終于聽見了悉悉索索的輕響。
是站起來的聲音。
接著,是竹竿輕輕地敲擊在地面上的聲音。
竹竿和腳步聲都很輕微。
逐漸遠去。
謝茶在心里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從沙發上坐起身,悄無聲息地出去。
藥材室沒有燈,只有從高高的那個窗戶透下來幾縷月光。
不遠處,春夜背對著他,借著微弱的月光,手臂微微動著。
謝茶猜想他應該是趁著自己睡著了,偷偷出來給手掌抹藥。
于是,謝茶靜悄悄地繞到另一側,躲在展架后面瞥了一眼。
謝茶:“!”
只見春夜的左掌上,有三四道紅痕,還都腫了起來,在冷白的皮膚上格外刺眼。
那擦傷的痕跡……
那紅痕的道數……
以及傷口的走向……
都和他昨晚手掌上的一模一樣!簡直是完全復刻了!
“是有人施蠱,把你手掌上的傷轉移走了……”
女中醫的話在謝茶的腦海里回響,謝茶瞬間怔愣住了!
腦子里閃過很多片段。
在瘴氣森林里,春夜整條胳膊都鮮血淋漓的,就為了把鬼蝴蝶引出來抓給他;
為了幫他解情蠱,眼睛瞎了一個月;
現在,又幫他轉移傷口。
謝茶忽然想起昨晚生日,隔壁陽臺上那個一閃而過的黑影。
是那小子么?
他聽見自己的許愿了?
謝茶眨了眨眼。
雖然粉頭發總說謝茶是一點戀愛腦都沒長,但沒長戀愛腦,不代表沒長智商。
謝茶朦朦朧朧地感覺到,這些行為對朋友來說,也未免好過頭了。
總之,劉備是不會把張飛的傷口轉移到自己身上的。
然而……
這種事放在別人身上,謝茶不用想也知道是喜歡自己!
但放在春夜身上,總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以至于讓人難以相信。
畢竟比起人類,這小子更喜歡跟蠱蟲呆在一起。
而且,還對自己經常冷嘲熱諷陰陽怪氣的。
謝茶不想太自戀,于是將信將疑地把這份震驚勉強壓下。
再次看了一眼。
幾縷月光下,春夜垂下頭,將那只手掌擱在桌子上,同時用另一只手將草藥捻成汁,涂抹在手掌上。
但由于眼睛看不太清,竟然一下抹到了手腕上……
謝茶:“!”
這小子!
怎么這么笨手笨腳的?!
謝茶下意識抬腳出去想要幫他,又忽然想到方才的猜想,他又遲疑地,把正要邁出去的腳收回來了。
站著看了一會兒,謝茶又悄摸摸地回去,躺在沙發上。
這回是想睡都睡不著了!
謝茶睜著眼睛,睜了好一會兒,直到聽見腳步聲和竹竿敲擊地面的聲音從不遠處逐漸靠近,謝茶趕緊閉上眼。
繼續裝睡!
腳步聲越來越近。
春夜已經進來了。
然而腳步聲仍在繼續往前。
謝茶:“?”
接著,謝茶感覺到腳步聲朝自己的方向摸索過來了。
竹竿輕輕的,發出篤篤篤的細微聲響,在寂靜的夜色里聽得格外清晰。
謝茶忽然有一瞬間的緊張。
腳步聲走到沙發旁才停下。
之后,休息室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謝茶感覺到有一抹視線在靜靜注視著自己。
春夜正在垂眸凝視他。
意識到這一點,不知為何……
謝茶心跳微微加速。
緊接著,謝茶聞到了一股淺淺的藥草味。
是春夜彎下腰來了!
謝茶下意識屏住呼吸。
這小子!
趁他睡著了想做什么?
謝茶垂在沙發內側的那只手悄悄攥成拳,準備著要是這小子敢對自己動手動腳就一拳出擊!
就在謝茶暗暗握拳時,他感覺到垂在沙發另一側的手被春夜摸索著捉了起來。
謝茶:“……”
動作很輕。
生怕驚醒了他似的。
春夜的手指在他的手掌心摸了幾下,像在確認著什么。
謝茶頓時有個離譜但合理的猜想:他這是……在確認自己的手掌有沒有恢復嗎?
仿佛是為了證實謝茶的這個猜想一樣,春夜摸了幾下,確認謝茶的手掌光滑,沒有紅痕和傷口之后,便將謝茶的手輕輕放回了原位。
第42章 第 42 章
謝茶心情很是復雜。
睡不著, 便悄咪咪地睜開一絲眼,轉頭看過去:
幾縷月光從高高的窗戶里傾瀉下來,春夜靠坐在角落, 似乎是睡著了。
離他兩米遠。
謝茶要被他給氣笑了。
都這時候了,這小子還記得離他兩米遠呢。
所以他從來沒往那方面想過,也不怪他, 謝茶心想,主要是這小子太抽象太離譜了!
謝茶又看了一眼春夜的手,一只擱在曲起的膝蓋上, 一只則被他藏進了衣袖里。
方才謝茶只是遠遠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后來這小子藥涂好了沒。
見春夜睡著了,謝茶悄無聲息地坐起身, 走到春夜面前,小心翼翼地蹲下。
將春夜的袖口輕輕卷起。
那只手掌便露出來了。
謝茶望著這只手掌上熟悉的紅痕和傷口, 怔愣了一瞬。
接著又腹誹道:
那小子果然眼神不好使啊!
藥被他涂得亂七八糟的。
更別說手掌邊緣還有一圈腫起的傷口都沒涂上。
謝茶眉毛擰了起來。
可就像之前春夜跟女中醫調侃的那樣, 他是個醫學白癡。現在想給他涂藥,藥就在外邊的展架上,他也認不出來丹參和連翹。
謝茶環顧一圈,琢磨著怎么辦的時候, 忽然,那只幽藍色的甲殼蟲從外邊爬進來了!
趴在高高的窗戶上,抬起小腦袋在空氣中嗅了嗅,像是嗅到了主人的氣味, 順著窗戶往下爬。
爬到一半,甲殼蟲不僅聞到了主人的氣味, 還聞出了謝茶的,它爬得更快了!
爬到謝茶面前, 興奮地抬起小腦袋,正要準備吱一聲,謝茶將一根手指抵在唇邊,噓了一聲。
甲殼蟲是只非常懂事的甲殼蟲,瞬間沒出聲了!
謝茶朝甲殼蟲伸出手。
甲殼蟲便歡歡喜喜地爬進了他的手掌心,謝茶起身,掌心托著甲殼蟲,躡手躡腳地走出去。
直到離休息室有一段距離了,謝茶才停下腳步,用氣聲問甲殼蟲:
“認識丹參和連翹嗎?
甲殼蟲驕傲地點了點頭。
謝茶:“!”
眸子里閃過一絲驚嘆:
“你可真是只寶藏蟲蟲!”
甲殼蟲被夸獎了,抬起細小的兩只前爪開心地揮了揮。
那是!
它打小跟在主人身邊,主人看書的時候,通常也會拿一本書給它看。
它在書本上爬來爬去,小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瞅,瞅完用兩只前爪翻下一頁。
是一只飽讀醫書的蟲蟲呢。
甲殼蟲從謝茶的手掌心上跳下去,落在地板上,抬起小腦袋嗅了嗅,仔細地辨認空氣里丹參和連翹的氣息。
循著那兩股氣息七拐八拐地爬,不一會兒就帶謝茶找到了!
靠著甲殼蟲,謝茶抓了這兩樣草藥返回去。
學著方才春夜的樣子,用指尖把草藥揉捻出汁,然后用指尖沾著涂抹在春夜的手上。
謝茶一點也不擔心第二天春夜會發現,因為就春夜現在這眼神,估計看自己的手掌也是黑乎乎的一片,壓根就不會發現有人又給他涂了草藥。
這小子一向睡得淺,怕驚醒了春夜,謝茶涂得很小心。
指尖輕輕地游移,像一片輕盈的羽毛飄落在春夜的掌心上。
反正睡不著,謝茶抹藥的時候很有耐心。
涂了好一會兒,終于將春夜手掌上每一處的傷口都抹上了,謝茶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收起多余的藥草,又抬頭看了一眼,幾縷月光透過高高的窗戶流瀉下來,正好灑在春夜身上。
他整個人沐浴在淡淡的月光之中,半瞎的眼睛此時閉上了,手掌上紅痕遍布,傷口紅腫,瞧著有幾分瘆人。
平日里看起來無所不能的苗王在此時此刻,竟然帶著一絲可憐和脆弱。
謝茶眸子里閃過一抹復雜的情緒,又將春夜那只方才卷起來的袖口悄悄放下。
直到那只涂好藥的手掌再次藏進了袖口里,謝茶這才起身。
悄無聲息地躺回了沙發上,雙手枕著腦袋,還在想東想西。
以前,有一個朋友每天給他帶早餐,每天去圖書館幫他占座……
謝茶喜歡吃學校旁邊的一家蛋撻,但那家蛋撻太受歡迎了,排隊要排很久,他那個朋友就每天排一兩個小時給他買蛋撻。
謝茶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他喜歡自己,在某天那個朋友又拎著買好的蛋撻送給他時,謝茶便直接問了:
“你喜歡我啊?”
那個朋友瞬間紅了臉。
謝茶說:
“你要還想當我的朋友呢,以后就不要再做這些事了!你怎么對其他朋友,就怎么對我。”
“如果你沒辦法把我當成普通朋友,那我也沒辦法把你當朋友了。”
然而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那個朋友最后還是被謝茶刪了微信。
這樣的朋友不止一個,這種場面謝茶也處理過不少。
按理來說應該駕輕就熟了。
但……
謝茶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如果他對春夜像對之前的那些朋友一樣問他:
“你喜歡我啊?”
不用想肯定會招來春夜的冷嘲熱諷:
“大少爺這么自戀的嗎?”
還有陰陽怪氣: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歡你了?”
然后按照謝茶之前處理朋友的流程,接下來會說:
“如果你還想當我朋友的話……”
但現在他和春夜壓根就不是朋友!今晚這小子還一口一個陌生人來陰陽他呢。
所以這招也行不通。
這小子果然難搞啊。
直到睡著前,謝茶也沒想好第二天該怎么面對春夜,睡很久之后,他被一陣小聲的交談聲給吵醒了。
朦朦朧朧地睜眼看了一下高高的窗戶,已經天光大亮了。
他猛地坐起身。
一個扎馬尾的女孩站在休息室門口沖他笑道:
“你醒啦?剛才春夜還叫我不要吵醒你,讓你再睡一會兒呢!”
謝茶聞言看了春夜一眼。
他坐在一旁的桌前,漫不經心地開口了,像在解釋剛才值班同學說的那番話:
“誰叫大少爺脾氣不好呢?”
言下之意是如果把謝茶吵醒,說不定謝茶又會懟人了。
這小子!
瞧瞧,這哪里像是喜歡別人的樣子?
真的太會裝了!
如果不是昨晚謝茶親眼看到這小子把他手掌上的傷口轉移到自己身上了,估計下輩子謝茶都不一定能發現這個秘密。
發現了這個秘密之后,謝茶又忽然多了一些新的發現。
之前春夜也經常動不動就對他冷嘲熱諷的,謝茶從來沒有留意過一些細微的細節。
比如現在……
春夜雖然語氣聽起來仍帶著點嘲諷,但唇角卻微微上揚,露出一絲若隱若現的笑意。
他沒有看著自己,而是目視前方,像是故意不讓他發現。
意識到這一點,謝茶心里頓時涌起了一絲微妙的情緒。
很難說清楚他的心情。
但有一點他是知道的。
他并不討厭。
他想,或許是這小子沒有像之前那些追求者一樣,把追他的小心思都寫臉上了,刻意地在他面前表現。
反而還試圖隱藏起來。
沒給謝茶造成任何困擾。
只要不深究,不細想,謝茶完全可以當作沒發現。
謝茶垂眸看了一眼他那只手,又就被他很好地藏在了長袖里。
也不知道昨晚涂了藥之后好點沒?
謝茶走進休息室里的洗手間去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清醒,順便想想接下來該怎么做。
前幾天他去看醫生的時候,醫生說他這手掌早晚都得換藥。
現在早上了,該換藥了吧?
如果他繼續和春夜待在一起,這小子為了隱藏自己手掌上的傷口,寧愿不抹藥也不會讓他看見的。
于是他洗完臉就準備走了。
路過春夜時,謝茶又停下腳步,忍不住回懟:
“這位陌生人,咱倆很熟嗎?就說我脾氣不好?”
春夜托著下巴,仍舊沒有看他,但眸子微微彎了一下。
若不仔細看,還發現不了他這個微小的面部細節。
謝茶:“……”
換之前,謝茶只會想:
被人懟了還能笑得出來?
但現在……
自從昨晚知道這小子可能對自己存在一些朦朧的小心思后,謝茶就心情很是微妙了。
謝茶余光瞥了他一眼。
見他唇邊笑意仍在。
謝茶忽然冒出一點小小的、莫名的惱羞成怒。
朝他豎了一個中指。
還怕這小子看不見,彎腰豎在春夜的眼睛下方。
還搖了搖。
春夜:“……”
下一秒,謝茶也意識到自己腦子抽風了!
可惡!
大概被這小子傳染了!
謝茶站起身:
“走了走了!”
春夜緩慢地眨了下眼。
不知道剛才自己怎么得罪這位大少爺了?
怎么突然朝他豎中指了?
站在休息室門口的女同學側身給謝茶讓路。
她看了看謝茶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坐在桌子前陷入沉思的春夜。
女同學:“?”
剛才那帥哥說什么來著?
他倆是陌生人?
怎么瞧著不像啊?
春夜凝神聽著謝茶的腳步聲走遠,直到遠到再也聽不見了,他才從桌子前站起來。
拄著竹竿,摸索著走到放有丹參和連翹的展架前,拿了幾株,坐回桌子前,用指尖捻出青綠的藥草汁。
再把那只藏在長袖里的手掌伸出來,開始給自己抹藥。
一邊抹藥一邊垂眸暗忖:
那位大少爺一向聰明。
得盡快好起來。
才能不被發現。
女同學走進休息室,見他眼神好像不好,又走過去道:
“要不我幫你涂吧!”
春夜搖頭拒絕了。
女同學遺憾地哦了一聲。
卻也并不失望。
因為春夜就是這樣的。
女同學坐在沙發上盯著他。
春夜在中醫大是非常特殊的存在。他不是中醫大的學生,但存在感比中醫大的任何一個學生還要強烈。
作為一個經常來中醫大白嫖醫學課的旁聽生,甚至每回考試,老師還會多印一份他的試卷,然后這位旁聽生還經常拿第一,就說離不離譜?!
除了醫學天賦之外,他的身份和顏值也是中醫大令人津津樂道的熱門話題。
苗王這一層身份濾鏡的加持,給他增加了一絲神秘色彩。
不少人出于各種各樣的目的,好奇的,喜歡的,仰慕的,懷著各種心思嘗試跟他交朋友,或者搭訕,都被春夜無視。
春夜一向高冷。
這份高冷一視同仁。
因此中醫大的男男女女們對這份高冷也都沒有意見。
女同學腦子里又想起方才走出去的那人。
長得是真好看啊。
她剛才本想進休息室去值班的,春夜居然讓她在門口等等。
能讓高冷的春夜開口跟她說話,還讓她在門口等他睡醒。
肯定不是陌生人吧?
春夜可不會關心陌生人。
想到這,女同學又看了一眼春夜。
除了教室和圖書館,幾乎很難在別的地方碰到他。
因此這一次,女同學在藥材室里能撞見他,并且現在兩人還獨處一室,堪稱是意外之喜。
這個機會太難得了!
女同學猶豫半響,還是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試探問道:
“春夜,你有喜歡的人嗎?”
捻草藥的指尖微微一頓。
接著,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揉捻著,捻出汁水來給自己抹藥。
見他沉默,女同學眼睛頓時亮了,大喜道:
“春夜,你要是沒有的話,我能不能當你女……”
話還沒說完,女同學抬頭看了春夜一眼。
春夜仍在垂眸給自己涂藥。
然而唇角卻不自覺地漾起一絲淺淺的弧度。
于是那張平素高冷的面孔,忽然像微風拂過春水似的,泛起了微微漣漪。
雖然這個表情很細微。
或許連春夜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現在的表情是這樣的。
但還是被女同學看出來了!
女同學頓時心里一沉。
腦子里快速搜索。
春夜在學校里一直都是獨來獨往,沒見他跟誰走近過。
是他寨子里的人嗎?
就在女同學亂糟糟地思考時,春夜也涂完藥,正要起身離開,一個外賣員進來了。
“外賣!”
女同學思考被打斷,道:
“我沒有點外賣哦!”
外賣員看了一眼外賣袋子上貼著的那個送餐單子:
“春夜的!”
春夜腳步微頓。
外賣員目光頓時鎖定了他:
“哦,你就是春夜吧?”
不等春夜回答,外賣員走進休息室,走到桌子前,將外賣袋里的東西一樣一樣掏出來。
一邊掏還一邊報菜名:
“一個雞肉三明治。”
“一個牛肉漢堡。”
“一份小蛋撻。”
“一盒葡萄。”
“還有一瓶牛奶。”
外賣員說完,甚至還幫他把吸管插進了瓶子里,然后遞給他。
做完這一切,外賣員把外賣袋子放下去,又撈起那張打印出來的外賣單看了一眼:
“這個……脾氣不好的陌生人……是你朋友啊?”
春夜:“……”
外賣員笑道:
“這個脾氣不好的陌生人跟我說了,說你眼睛瞎了,叫我給你報個菜名,照顧你一下……”
也不是他好心,實在是那位金主下單時給的小費太多了!
不用這個外賣員解釋,春夜也知道是誰給他點的。
畢竟除了這位大少爺,其他人不會,也不敢。
春夜唇角又上揚了一些。
手稍微摸索了一下,那個外賣員見狀,就把三明治推到他的手邊,同時羨慕道:
“這三明治老貴了!一個要一百多,我都舍不得買。這個……這個脾氣不好的陌生人到底是你朋友還是陌生人啊?”
春夜微微笑了。
他沒有回答。
舉起三明治吃了一口。
三明治外層烤得焦焦脆脆的,里面夾著兩大塊雞肉,雞肉汁水豐盈,中間還夾雜著細碎的嫩雞蛋和生菜。
口感層次豐富。
不愧是大少爺嚴選!
見他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外賣員又拿起那個外賣單上的備注,對春夜繼續道:
“這個脾氣不太好的陌生人還給你留了話,他說叫你不要多想,這是他基于同情心,給陌生的殘障人士貢獻的一點愛心。”
“他還特意強調,如果他遇到眼神不好的老奶奶,他也會這樣貢獻愛心的。”
春夜眸子里頓時泛起了點點笑意。
這位陌生人雖然脾氣不好,但愛心卻獻得很周到用心。
知道他眼睛看不清,給他點的無論是三明治、牛肉漢堡還是蛋撻都是方便易拿的。
就連餐后水果也特意選不用削皮、不用剝殼,摸起一顆就能塞嘴巴里吃的葡萄。
春夜一口一口吃著三明治,三明治溫溫熱熱地吃進去。
胃瞬間暖和了起來。
心也跟著暖和了似的。
春夜一邊吃一邊想:
他是犯了第21條寨規。
可這不能怪他。
因為這樣的大少爺……
沒有人會不喜歡。
女同學坐在沙發上,看到這一幕,眸子里更是驚訝了!
之前在學校也有不少人給春夜送吃的喝的,春夜從來看都不看一眼的。然而今天……
居然還有人敢給他點外賣?
春夜不僅吃了。
還……
女同學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春夜。
那個傳聞中只可遠觀,不可靠近的苗王,眸子里終于泛起了一點點暖意,而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和漠然。
銀色的保時捷停下后,綠頭發興奮扭頭道:
“到了!”
謝茶降下車窗,環顧一圈,這是一個廢棄已久的地下車庫。
車庫昏暗,有音樂從對面的黑暗處隱隱約約地傳了出來。
他們出去玩有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為了避免有人玩得不盡興,于是每人都可以帶其他三人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玩。
昨天徐南帶他們去江邊看了無人機表演,今天就輪到綠頭發帶他們去自己感興趣的地方了。
“我昨晚可是熬夜搜到凌晨三點,才終于在一個匿名論壇里搜到說這有個酒吧很好玩。”
粉頭發笑了:
“酒吧你還去得少啊?”
“這個酒吧不一樣!”
綠頭發下了車,帶著他們往前走:“這酒吧里有很多變裝皇后,聽說有的比女的還漂亮呢,這不得帶你們去見見世面?”
謝茶并不愛去酒吧這些亂七八糟的地方,但來都來了,他也不好掃了綠頭發的興。
于是跟著去了。
廢棄的車庫盡頭有一扇門,幽暗的光線就是從這個門縫里透出來的,綠頭發推開門的剎那,頹靡的音樂瞬間傳了出來。
酒吧里燈光幽暗,有人在舞池中央跳鋼管舞。
個子高挑。
穿著黑色開叉旗袍。
舞池旁邊一圈人圍著看。
謝茶只瞥了一眼,就跟著綠頭發走過去了。
綠頭發早就預定好了一個卡座,一排沙發正好坐4個。
綠頭發坐下后,服務員立刻端著果盤上來了!
綠頭發扭頭對徐南道:“徐大公子,我這安排還滿意不?”
徐南笑了:“我要說不滿意是不是有點不太懂事?”
跳鋼管舞的那人邊跳邊瞥了一眼那個卡座。從他們進來,他就注意到了。
主要是他們四個太顯眼了!看他們這穿著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小孩。
尤其其中一個手指上還帶著四枚翡翠戒指,簡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訴眾人:
人傻錢多速來。
于是他不再跳了,撥開那群圍著他的男生,從舞池走下去。
卡座旁邊有個大哥看到他朝謝茶他們的方向走過來了,于是提醒謝茶他們說:
“寨魚朝你們走過來了!”
綠頭發:“?”
“第一次來啊?”那位大哥說,“寨魚可是咱們酒吧最有名的變裝皇后,玩得很開的,500隨便摸;1000隨便親;5000隨便玩……”
那人眼神里透著下流。
綠頭發見他三個朋友齊刷刷地望著自己,眼神意味深長。
綠頭發立即舉起雙手以示清白:“我不是我沒有不要亂想啊,我只知道這地方好玩,不知道這人啊!你們不要污蔑我這顆純潔的少男心!”
見這四人不為所動,那位大哥頓時又道:
“別看寨魚現在30歲了,皮膚嫩得跟十八似的。據說是從一個叫什么深谷苗寨出來的……”
在聽見“深谷苗寨”的時候,謝茶眼神微微一動。
坐他旁邊的粉頭發瞧見了,對謝茶笑道:
“怎么,感興趣啊?”
謝茶揚眉道:
“是有點感興趣。”
粉頭發點頭:
“我也!”
綠頭發看了看謝茶,又看了看粉頭發:
“你倆這就把我當外人了啊,有什么是我這個今晚請客的金主爸爸不能聽得嗎?”
說話間,那個叫寨魚的已經走到他們面前了,拖了一張椅子坐在他們對面,還端了一瓶酒:
“各位弟弟,喝酒嗎?”
粉頭發對寨魚道:
“你要是陪我聊聊天,我就把這瓶酒買了!”
寨魚:“?”
來這個酒吧的都是來找樂子的,還沒見有人來純聊天的。
但寨魚挑的這瓶是酒吧里最貴的一瓶,面前這少年價格也不問就直接買了。
寨魚滿意笑了:
“聊什么?”
謝茶說:
“聽說你來自深谷苗寨?”
粉頭發也好奇道:
“我們剛去那旅游,那個寨子里不是有個第21條寨規嗎?”
知道他們想說什么,寨魚立刻接話了:“是有這么一條,所以我被趕出來了嘛!”
他把那瓶酒撬開,給自己倒了一杯:
“那時候才十七八歲,純純的戀愛腦,跟隔壁鄰居的兒子搞一塊兒了,后來就被苗王趕出來了……”
寨魚想到什么似的,又哦了一聲,笑道:
“準確地說是老苗王,現在那個寨子里是新苗王了吧?我被他阿媽趕出來了。”
謝茶與粉頭發對視一眼。
粉頭發好奇極了,又問:
“后來呢?”
“哪有什么后來?”寨魚自嘲地笑了笑,“被趕出來了,就不能再回去了!一年不到他就后悔了……”
“他不能再進寨子,他家里人就偷偷給他在寨子外邊的林子里建了個吊腳樓讓他住著,還瞞著我給他找了個寨里的女人結婚,孩子都兩個了,我他媽才知道!”
寨魚端起那杯酒一仰而盡,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他說他想通了,不能為了我拋棄家人離開寨子,人總要結婚的……”
這大概就是抓鬼蝴蝶那晚,在森林里玩轉酒瓶的游戲時,牛黎四人組他們說的被寨子里趕出去的那樁所謂的丑事了。
謝茶聽了若有所思。
這時,粉頭發瞟了謝茶一眼,轉了轉眼珠子,又笑著問寨魚:
“我去你們寨子里旅游的時候,瞧著那位新苗王顏值老高了,我都想把他拐回家了……”
又一副開玩笑的語氣問:
“要是苗王犯了會怎樣?”
“苗王?”
寨魚挑眉笑道:
“開什么玩笑?”
“苗王不可能犯規的!”寨魚勸粉頭發道,“你就死心吧!”
“寨子里那十個寨老,都是六七十歲的老古董啦,恪守著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要是苗王壞了規矩,他們可不會輕饒的……”
謝茶眸子微動:
“會怎樣?”
寨魚道:
“我也不知道會怎樣,畢竟還沒有哪位苗王犯過,但肯定懲罰比我這種普通寨民狠吧?”
謝茶心驀地一沉。
第43章 第 43 章
從酒吧出來后已是夜幕降臨, 粉頭發說帶他們去一個帥哥美女特別多的地方。
“我混進了中醫大的校友群,”粉頭發揚了揚手機,“今晚8點有個聯誼活動……”
聯誼活動是在圖書館后面的花園里舉行。男男女女, 幾十號人,謝茶看到寨魚也來了。
他還穿過人群,主動走過來朝謝茶打招呼。
“去酒吧的那些男人身體都差不多被掏空了, ”寨魚曖昧地眨了眨眼睛,“不談錢的話,我還是更喜歡大學生一點, 如果是體育生就更好了。”
謝茶笑了,隨口道:
“那你可來錯地方了,這里是中醫大, 估計學醫的多。”
寨魚意味深長地上下打量了謝茶一眼:“你還是太年輕,學醫的懂人體構造, 很會玩的。”.
謝茶:“……”
“我之前和一個學醫的約過, 玩了我一晚上,花樣可太多了!”
謝茶:“……”
并不是很想聽這些。
不斷有人圍過來跟謝茶聊天,準確地來說,應該是搭訕。
謝茶有一搭沒一搭地轉頭跟他們聊了, 直到聽他們說中醫大有個非常漂亮的游泳館,謝茶這才來了點興趣。
旁邊一個花臂男主動說:
“我就是中醫大游泳社團的,有卡可以進去,要不要我帶你去看看?”
比起無聊的聯誼, 謝茶更愿意去游會兒泳。
游泳館旁邊有個超市,花臂男帶謝茶買了泳褲, 然后刷卡帶他進了游泳館。
花臂男還神神秘秘地說:
“咱們去2樓吧!運氣好的話還能有驚喜!”
謝茶:“?”
正要開口問問是什么驚喜,忽然看到不遠處, 春夜拄著竹竿,慢悠悠地也朝電梯的方向走過來了。
謝茶:“!”
這小子怎么在這?
想到他現在可能、也許、大概對自己抱有一點小心思之后,謝茶心情有些微妙。
總之,暫時還是少跟他接觸吧,比如現在……
謝茶按了一下電梯。
只想趕緊走。
電梯很快叮地一聲開了。
謝茶看了一眼,春夜離電梯還有一小段距離,謝茶快步走進電梯,花臂男也跟著進去。
謝茶按了一下電梯按鈕,正想讓電梯門合上,結果花臂男又長按住了:
“我們再等等吧,他好像眼睛看不太清。”
說著,還伸出手臂格擋在電梯門口不讓電梯門合上。
謝茶:“……”
這人還怪好的勒。
很快,謝茶就看到春夜走到電梯門口,掃了一眼里面的人。
眼神掠過花臂男。
落在自己的身上,稍微定了一秒,又若無其事地收回去了。
謝茶:“?”
這小子應該認不出來吧?
之前那位女中醫說了,春夜的眼睛要一個月才能好呢。
春夜施施然走進了電梯。
謝茶余光斜瞥了他一眼。
春夜面無表情。
一副高冷模樣。
謝茶暗忖:
這小子對外人就是這副死樣子的,如果真的認出他來了,那張很毒的嘴巴怎么著也會嘲諷他幾句吧?
不可能無視的。
想到這,謝茶暗自松了一口氣,打定主意不說話。
只要不說話,這小子就察覺不出他的存在。
于是,他目視前方。
無論如何也不會吱聲的!
春夜進了電梯,正好站在謝茶跟花臂男的中間。
電梯本來就不大,三個成年男子并排站著。
謝茶裝死不吱聲。
不知道為何,剛才話嘮的那個花臂男也沒說話了。
春夜靜靜地站著。
余光斜瞥了謝茶一眼。
接著,嘴角微不可查地露出了一絲笑意。
三個人在電梯里詭異地沉默,直到電梯叮地一聲響,打破了這個平靜。
春夜率先走出了電梯。
謝茶有意跟春夜拉開距離。
于是在走出電梯后,又在走廊附近閑閑地轉了會兒,裝作四下參觀的樣子。
不經意轉頭一看,花臂男還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
謝茶:“?”
這小子怎么了?
從剛才就不對勁了。
花臂男跟夢游似的回過神來,眸子亮閃閃地對謝茶道:
“剛剛你看到沒?”
謝茶:“?”
見謝茶一臉淡定,花臂男興奮到那張清秀的小臉都紅了:
“春夜呀!據說是某個寨子里的苗王,咱們中醫大的顏值擔當,怎樣?”
謝茶:“……”
見花臂男一直盯著自己,非要他回答似的,謝茶看了一眼前方,春夜已經走遠,并消失在前面的拐角處了。
他這才開口道:
“還行吧。”
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畢竟看人不能光看外表!”
花臂男臥槽了一聲:
“這叫還行啊?這顏值,路過的螞蟻都得喊一聲帥哥的程度吧?”
花臂男跟在謝茶旁邊說:
“你不知道,就為了看他,游泳館每天都爆滿,所以春夜經常都是趁沒人的時候跑來游泳,今天不知怎么了,居然來得還挺早,10點不到就來了……”
謝茶腳步一頓:
“他?游泳?”
花臂男點點頭:
“對啊,游得還不錯,仰泳蝶泳自由泳都會,估摸著是有人教過他。”
跟花臂男說話的當兒,已經走到更衣室門口了,謝茶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又回頭看了看,這二樓的游泳館此時就他們三個人,人少,安靜,是難得的游泳好時機。
而且這個游泳館確實漂亮。
不僅超大。
四周還是透明落地窗,今晚月亮很大,月光從透明的落地窗灑進來,傾瀉在藍色的游泳池里,微波粼粼的。
有種夢幻般的美感。
謝茶默念那四字箴言:
來都來了。
只要他不出聲。
那小子就認不出他!
于是謝茶抱著剛買的泳褲進去了。
更衣室很大,一排一排的柜子望過去,并沒有看到春夜的蹤影。
謝茶松了一口氣,和花臂男分別去找淋浴間沖了澡,出去后,二話不說跳進了游泳池里。
頓時被冰涼涼的水包圍。
在夏天的晚上尤其舒服。
花臂男站在岸邊,對謝茶吹了聲口哨:“身材不錯呀!”
謝茶:“……”
上次說這句話的還是那個把他騙進藥材室的黃毛,謝茶想到這,臉色微微一變。
見謝茶神色不對,花臂男立刻舉起雙手以示清白:
“好好好,我坦白,我是gay,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所以呢,我只是純欣賞,對你沒有半點企圖啊,你就放心大膽地游……”
謝茶斜瞥他一眼,眼神還有些狐疑:“那你還好心帶我來游泳館?”
花臂男頓時清秀的小臉上染上一絲紅暈,有些羞赧地回答:
“其實吧,我主要是想有個伴,一個人來就顯得太刻意,然后呢,裝作跟朋友一起來游泳,這樣就顯得比較自然,他也不會覺得我是故意來跟他制造偶遇的。”
謝茶:“?”
他?
謝茶一開始還不知道這個“他”是指誰,直到花臂男忽然不說話了,眼睛像是黏在了某一處似的。
謝茶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春夜從更衣室走出來了。
花臂男一邊盯著一邊嘖嘖:
“這顏值!這身材!簡直是gay圈天菜!可惜了,也不知道最后會便宜了哪個女生……”
謝茶:“?”
他揚了揚眉,下意識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最后一定是女生?”
花臂男嘆了一口氣:
“老早就打聽過了,他們那個寨子里好像有規矩,不能搞男男……”
“再說了,也不是沒有人勾搭過他,上個月還有個gay圈名媛跑過來游泳,假裝腳抽筋了向他求救,他目不斜視地游過去了,笑死……那個名媛后來是戴著口罩走的,丟人丟大發了!”
謝茶:“……”
像是這小子會做出來的事。
謝茶再次遙遙望了一眼,這樣的春夜他還是第一次見。
他大概是經常來游泳。
對泳池很熟悉。
竹竿也沒用。
穿著黑色的平角泳褲,姿勢閑散地朝泳池走過來。
謝茶看到他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這邊有人在盯他,于是也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謝茶有恃無恐。
反正這小子又看不清。
男人么。
都有攀比心。
于是,謝茶便肆無忌憚地、用最苛刻的眼神打量他。
視線掃過他寬寬的肩膀。
往下是帶了點肌肉的胸膛。
再掃到他窄窄的、看起來很勁瘦的腰,再往下便是那雙筆直修長的大長腿。
剛沖完澡,身上沾著水珠。
濕漉漉的。
水淋淋的。
月光透過落地窗水銀般流瀉進來,他本就是冷白皮,在月光的照耀下,他身上反射著瑩瑩的水光。
像是最天才的雕塑家精心雕琢出來的一尊冷白的玉雕像。
肌肉線條流暢。
很具有雕塑般的藝術美感。
謝茶從小混跡游泳館,見過各種各樣的身材,以他最苛刻的眼光,也不得不承認,這小子的身材堪稱完美。
完美到他竟然在這小子身上找不到一絲缺陷。
可惡!
謝茶一邊腹誹,一邊盯著。
花臂男見狀,撞了撞他胳膊:“這身材絕吧?別說我這種gay了,就連直男見了都得彎……”
謝茶輕咳一聲:
“也……就那樣。”
說完又繼續盯。
花臂男斜瞅他一眼,見謝茶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頓時笑了:
“毫不夸張,是真的有直男過來游泳的時候被掰彎了,那人還是大三的學生會主席,后來追著找他負責,可惜人家壓根就不搭理。”
花臂男又道:“你再盯下去我怕你也彎了……”
謝茶哼笑一聲:
“就他啊?”
語氣帶著一絲隱約的嘲諷。
眼睛卻不自覺地繼續盯著。
花臂男:“……”
花臂男失笑,也跟著一起盯,眼神很是垂涎,小聲地在謝茶旁邊嘆道:
“這身材,要是能睡上一回,夠我吹一輩子的……”
謝茶眉毛微微擰了起來。
心里涌上一絲不太舒服的異樣情緒,但來不及他細想,春夜已經朝他們走過來了。
謝茶頓時不吱聲了。
春夜開始游的時候,謝茶也從起點出發,只不過一人在游泳池左側這一道,一人在右側那一道。
不知為何,謝茶感覺春夜似乎發現了有人想跟他比賽似的,游得很快。
兩人都沒說話,卻莫名其妙地開始了一場游泳比賽。
花臂男起初也想跟上他們,但游了幾個來回就游不動了。
他精疲力竭地趴在泳池邊緣,望著他倆還在較勁似地游著,眸子里閃過一絲驚艷:
兩人都是個子高挑,皮膚冷白,身體線條流暢漂亮的那種。
在泳池里像兩條矯健靈活的魚,在藍色水中迅速地游過去。
又從他面前游回來。
游泳的姿勢也很好看。
花臂男看了會兒,忽然咦了一聲,對謝茶打趣道:
“別說,你倆游泳的姿勢還挺像啊,一個老師教出來的嗎?”
謝茶:“?”
他五歲的時候就上游泳課了!連教練都夸他泳姿是教科書級別的標準。
那小子在那個苗寨里,估計是去河邊撲騰自己學會的吧?
他這種野路子哪能跟他比?
謝茶調整自己的呼吸,誓要捍衛自己的泳技尊嚴,于是游得更快了!
下一秒,只聽見“咔”地一聲輕響,是什么東西斷裂的聲音。
謝茶垂眸一看,就在快要伸手觸到泳池邊緣的時候,他手上戴著的一個銀色手鏈碰撞在泳池邊緣,突然斷裂了。
謝茶:“……”
伸手正要去抓。
那手鏈竟然甩到了旁邊那條泳道里。
接著,被春夜伸手一撈。
嘩啦一聲,春夜出水了。
站在水中央。
左手上攥著那條銀色手鏈。
兩人泳道相鄰。
謝茶伸手過去就能奪回來。
誰知他剛抬手,春夜攥著手鏈的那只左手就稍稍往后避開。
與此同時,還輕輕挑眉一笑:“怎么,不跟我道聲謝就想拿回去么?”
謝茶:“……”
要是他出聲了。
這小子豈不是知道是他了?
就在謝茶猶豫時,旁邊的花臂男眼珠子轉了轉,像是想到了一個什么絕妙的好主意。
他悄無聲息地游過來,站在謝茶身后,突然開口了:
“謝謝,能還給我么?”
謝茶轉身看了他一眼。
花臂男對他瘋狂使眼色。
像是拜托。
又像是祈求。
花臂男使完眼色,越過謝茶的肩膀,伸出手去夠那條手鏈。
春夜直接轉身走了。
花臂男的手夠了個空。
花臂男:“……”
春夜已經上岸。
手上還攥著那條項鏈。
慢悠悠地進了更衣室。
花臂男立刻對謝茶雙手合十,一副拜托拜托的姿態:
“這可是天賜的機會,哥們你就看在我帶你來游泳館的份上,就讓我假裝這手鏈是我的吧,我去幫你要回來,放心,手鏈我會還給你的……”
謝茶沒說話。
花臂男看了他一眼,他神色莫辨,看不出什么情緒。
也看不出是同意還是不同意,但這搭訕的機會太難得了!
不等謝茶回答,花臂男就轉身追過去了。
剛上岸,肩膀就被一只手給按住了!
花臂男轉身,就看到謝茶揚眉道:
“不用,我自己去要回來。”
第44章 第 44 章
花臂男還不死心。
他是游泳社團的, 試圖偶遇春夜很多回了,但春夜對誰都不搭理,也不說話。
自帶高冷氣場。
看著就不敢靠近, 只敢遠觀的那種。
但這次,春夜竟然一反常態地拿著那串手鏈走了。
擺明著就是想要讓人追過來嘛!
花臂男默不作聲地打量了謝茶一眼,是長得好看, 但春夜眼睛不是看不清么?
那……
是因為方才那場游泳比賽,春夜被他的泳技折服了?
所以想認識他?
但不管怎樣,這都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于是, 花臂男攔在謝茶面前,對謝茶再次祈求道:
“反正你直男嘛,去了也沒用, 就把這次機會讓給我嘛!”
不等謝茶回答,又用眼睛狐疑地斜瞅著他:
“難道你……”
大約意識到他想要說什么, 謝茶哼笑一聲, 沒再跟他廢話,繞過他就走了!
剛進更衣室,就看到春夜倚靠在那一排柜子前,抱臂, 好整以暇地等著他。
仿佛料定了他一定會來。
謝茶:“……”
不吱聲。
春夜笑著開口了:
“怎么不說話?”
“我幫你撿了東西……”
“不道謝就讓我還回去是不是有點不太禮貌?”
謝茶:“……”
還是不吱聲。
春夜輕輕挑眉道:
“不說話是啞巴嗎?”
春夜唇角漾出一絲若隱若現的淺笑:
“如果不能說話那我也不為難你,你就用別的方式感謝我也行……”
真該讓那個花臂男進來看看,這小子表面一副高冷模樣,實際上都是裝的!
這人不僅嘴毒性格還惡劣!
與此同時, 謝茶懷疑他是不是認出自己來了?
要不然怎么可能會這么故意刁難一個陌生人?
謝茶觀察了他幾眼,這小子表情平靜, 完全看不出來什么。
謝茶試圖往前走了幾步。
已經離他只剩一米遠了。
居然沒叫他停下來嗎?
之前都叫他離他兩米遠的?
謝茶目測了一眼他和春夜的距離,很近, 于是趁機伸手,企圖直接把項鏈搶過來。
誰知手剛伸過去,就被春夜反應極快地攥住了!
“不僅不肯說一聲謝謝,甚至還一言不合就試圖開搶,是不是有點不講武德啊?”
謝茶:“?”
這小子還倒打一耙?
謝茶晃了晃手腕,試圖把手抽回來,卻被春夜緊攥著不放。
謝茶:“……”
非要討打是吧?
謝茶正要抬腳用膝蓋踹他。
就在這時,外邊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是有人要走進來了!
不會是花臂男進來了吧?
那花臂男眼神跟膠水似的,都快要黏在這小子身上了!
謝茶想也不想,就當機立斷,反手抓著春夜的手進了旁邊的一個淋浴間。
令謝茶感到意外的是,這小子這時候倒頗為配合,什么也沒問,什么也沒說,真的被他一拽就拽過去了。
謝茶:“?”
然而不等謝茶細想,腳步聲就近了,是兩道凌亂的腳步聲。
伴隨著一道帶著笑意、像是摻了糖似的甜聲:
“別急嘛……”
謝茶:“?”
是個男人的聲音。
這聲音……還有點熟悉。
就在謝茶思索在哪里聽過時,那人又笑著開口了,聲音里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急什么?這里沒人,咱們有的是時間玩……”
這是……寨魚的聲音?
謝茶:“!”
完蛋!
寨魚是深谷苗寨出來的。
要是被他撞見他和春夜躲在一個淋浴間里……
就在謝茶思考該怎么辦的時候,不經意瞟了一眼,春夜這小子倒一點不慌。
不僅不慌,甚至還想開口!
他剛要說話,就被謝茶一把捂住嘴巴。
春夜:“……”
眨了眨眼,眸子里閃過一絲戲謔的笑意。
謝茶:“?”
謝茶懷疑他是故意耍他的,但他沒有證據。
就在這時,外邊忽然響起細微的聲音。
嘖嘖作響。
黏糊糊的。
還帶著點水聲。
謝茶:“?”
這聲音……
隨后,兩道腳步聲跌跌撞撞地朝他們走過來了!
謝茶:“!”
意識到更衣室里的淋浴間都沒有門,只用一塊簾子遮擋。
謝茶忽然產生了一絲不妙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一只手就掀開了簾子!
謝茶瞬間反應過來。
他將春夜壁咚到墻上,下意識將他臉強行按進自己的懷里,不讓寨魚看到。
還怕寨魚發現破綻,甚至一只手搭在春夜的肩上,試圖努力裝出一副兩人正在擁抱的樣子。
寨魚和一個男大學生擁吻著,正撩開簾子準備進來,忽然看到這個淋浴間里有人了!
一個人背對著他。
抱著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臉又埋進去了。
寨魚完全看不到這兩人長啥樣,他也顧不得去看清,只匆匆掃了一眼,就急切地帶著大學生走去隔壁淋浴間了。
很快,隔壁淋浴間就傳來寨魚的低笑聲:
“還是處男啊?那哥哥今天讓你見見世面……”
謝茶:“……”
不過好在是躲過一劫了。
謝茶松了一口氣。
接著,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和春夜兩人的姿勢……
似乎有些過于曖昧了。
近乎抱在一起,春夜的額頭還抵在他的肩膀上。
更關鍵的是兩人都還沒來得及換衣服!有些皮膚與皮膚不可避免地挨蹭在一起。
剛從泳池里出來。
水淋淋的。
還帶著水珠。
他肩膀上被春夜額頭貼著的那一小片皮膚,甚至還能感覺到春夜微微發燙的溫度。
和濕漉漉的、光滑的觸感。
明明春夜額頭上是略帶涼意的水漬,謝茶卻不知為何,感覺肩膀那一片皮膚隱隱發燙。
甚至,他還有種錯覺,像是肩膀被一個略帶冰涼、且柔軟的東西輕輕碰了一下。
像被火苗燒灼了似的。
謝茶瞬間推開了春夜。
二話不說趕緊出去換衣服。
連手鏈都忘記要回來了。
淺淡的香氣和氤氳的水汽離開消散后,春夜眸子微彎,泛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接著,他抬手。
指尖摸了一下自己的唇。
這不怪他克制不住。
實在是那位大少爺離他太近了,被絲絲縷縷的清冷香氣包圍,濕淋淋的身體近在眼前。
因為眼睛看不清,面前這具身體像是藏在白霧里似的,反而透出朦朦朧朧的白。
于是,他才情不自禁地親了謝茶的肩膀。
謝茶從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進了一間淋浴間換。
穿上襯衣,正要系扣子的時候,謝茶又鬼使神差地扯開衣領,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肩。
方才那個冰涼涼的、柔軟的,還帶著點濕意的觸感……
太輕。
太小心翼翼了。
一觸即離。
短暫得像是一個錯覺。
然而還是被謝茶敏感地察覺到了,謝茶至今還覺得肩膀被火灼傷過似的,皮膚仍在發燙。
可惡!
那小子!
竟敢如此大膽!
謝茶一邊恨恨地系扣子,一邊暗暗發誓:
要有下次,
他絕對會揪住一頓暴打!
換完衣服從淋浴間出來,不遠處的淋浴間里已經響起了衣服摩擦聲,和細碎的呻吟聲。
謝茶片刻都呆不下去了,速速離開。走出更衣室,正要朝電梯口走去,就看到春夜比他先一步換好衣服出來了。
他拄著竹竿,神色慵懶地倚靠在電梯口一旁。
謝茶腳步頓住了。
只想等下一班電梯。
很快,電梯叮地一聲,停在了春夜面前,并朝他敞開了大門。春夜卻一動不動。
任由電梯門敞開之后再次關閉,緊接著又下去了。
謝茶:“?”
謝茶想了幾秒,頓時后知后覺地頓悟了。
以春夜這小子的性格,不可能對一個陌生人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糾纏,那就只有一個理由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
他絕對是認出自己來了!
所以……
這小子是準備在那堵他嗎?
謝茶實在是不想過去。
他環顧四周,然而這個游泳館的二樓,四四方方的走廊相連,卻只有那一個電梯口。
這是下去的必經之路。
更要命的是,更衣室里的呻吟逐漸變大,還隱隱約約地傳了出來,夾雜著寨魚放浪的笑聲。
在更衣室和電梯口兩個選擇之間,謝茶果斷選擇了后者。
朝春夜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眸子微瞇:“苗王大人,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認出我來的?”
語氣透露出一股危險的意味,像是在說要是不好好回答,他就準備重拳出擊一樣。
春夜故作驚訝,表情無辜:
“啊,原來是大少爺啊!”
謝茶:“?”
春夜眼底閃過一絲戲謔,聲音卻端的是漫不經心:
“大少爺這么自戀的嗎?居然覺得我能認出你來?”
謝茶:“……”
這小子!
春夜又語氣懶懶道:
“說起來,大少爺剛才把我拉進淋浴間,又強行抱著我,所以……大少爺不僅自戀,還對我有什么企圖嗎?”
謝茶:“!”
謝茶深吸一口氣。
把指關節捏得咔咔作響。
嘴巴這么會氣人,
這小子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謝茶在“冷靜,殺人犯法”與“必須重拳出擊”兩者之間猶豫了一秒,接著,電梯再度叮了一聲。
春夜進去了,還將手擋在電梯門處不讓合上,站在電梯里朝謝茶微笑道:
“大少爺不進來嗎?”
那只擋住電梯的手……
謝茶之前沒留意,現在才看到他貼了一大塊膏藥。
綠色的。
足以將整個手掌都遮住。
但即便如此,仍能看到手掌邊緣微微紅腫的傷口。
謝茶心情頓時微妙了起來。
不知為何,氣也忽然消了。
春夜仍在耐心地等待。
謝茶遲疑片刻,最終抿了抿唇,輕輕哼了一聲。
走進了電梯。
這回,是他主動想離春夜兩米遠了。
但電梯里沒有兩米。
謝茶就抱臂站在電梯最里面的那個角落,又看了一眼春夜垂下去的那個手掌。
手掌又被他藏進長袖里了。
謝茶忍不住開口了,語氣帶著點淡淡的嘲弄:
“手傷了還跑來游泳,苗王大人就這么喜歡?”
春夜嘴角漾起淺淺弧度:
“當然。”
謝茶:“?”
跟春夜接觸這么久了,之前都沒發現他這么喜歡游泳。
這小子果然藏得深。
謝茶想到方才在更衣室撞見的寨魚,也不知道春夜認不認得,但看寨魚這樣子,估摸著是經常來中醫大約男大學生。
還是得提醒一下。
于是,謝茶又狀似無意地問道:“剛才在更衣室進來的那個,你知道他是誰嗎?”
不等春夜回答,謝茶又道:“我聽說也是你們寨子里出來的。”
“所以呢?”
聽他語氣還挺云淡風輕。
謝茶頓時無語了:
“所以你以后避著他點,就剛才,要是被他撞見咱倆在更衣室保不定會多想……”
春夜饒有興致地反問:
“多想什么?”
謝茶:“……”
謝茶:“要是他誤會咱倆有點什么,你就不擔心么?”
春夜又悠悠反問:
“誤會我們什么?”
謝茶:“……”
這小子也太會裝了吧!
還以為藏得很好是吧?
反而搞得自己心里有鬼似的!
謝茶想了想:
既然春夜自己都這么淡定,那他也沒必要替他瞎操心。
春夜還在執著地問他,語氣帶著調侃的笑意:
“怎么了?大少爺倒是給我解釋解釋,他能誤會我們什么啊?”
這小子!
謝茶把指關節捏得咔咔作響:“再廢話一句,別怪我重拳出擊了!”
春夜笑了。
笑意清清淺淺的,像泛起的漣漪一樣漾過來,漾到謝茶的耳邊。
不知為何,謝茶覺得耳朵忽然微微熱了起來。
出了電梯,謝茶就撇下春夜,回去找他那三個朋友了。
聯誼活動還在繼續。
綠頭發問他:“茶啊,你剛才怎么去了那么久?”
綠頭發剛說完,旁邊那個花臂男就看過來了。
還一副探究的眼神。
謝茶:“?”
接著,花臂男就朝他走過來了,小聲問他:“你那手鏈呢?要回來了么?”
謝茶:“……”
把他給氣得忘記這回事了!
花臂男眼神更古怪了:
“所以……你倆在更衣室里呆了這么久才出來,手鏈也沒要回來,干什么了?”
生怕花臂男誤會,謝茶秒變嚴肅臉:“打住啊,別亂猜!”
花臂男上下瞅了他一眼,見他臉上、嘴巴上和脖子上露出來的這些都很正常。
看樣子也不像干過什么的樣子,他咦了一聲,隨后朝他友好地笑笑,道:
“我也沒什么惡意,就好奇問問,主要是春夜平時很高冷的,一直不搭理人,這回居然把你手鏈拿走了……”
花臂男頓了頓,又道:
“要不是知道春夜有那個寨規,我還真以為他看上你了,想故意借著手鏈欲擒故縱呢……”
謝茶:“……”
這時,旁邊忽然響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謝茶掃了一眼,見他們紛紛抬頭看,便也跟著抬頭看了一眼:
他們聯誼活動的這個花園前面是一棟圖書館。
而在圖書館二樓的窗邊,露出一張側臉。
花園里高高的路燈灑過幾絲光過去,那張側臉冷白如玉。
“春夜回來了欸!”
底下的大學生們竊竊私語了起來,“對啊,剛才不知道去哪了,消失了好一陣。”
其中一個女大學生道:
“剛才我看到他好像往我們這里看了好幾眼,不會是看上咱們聯誼活動里的誰了吧?然后下來找她,這才消失了一段時間?”
“笑死,他現在眼睛不是看不清么?他還能看中哪個黑乎乎的人影不成?”
聽著旁邊的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謝茶若有所思:
所以……這小子方才就坐在圖書館那窗邊嗎?
他剛才居然沒發現。
“欸欸欸,他在做什么?”
“他好像在弄什么。”
“手上怎么多了一樣東西?”
周圍人又像是發現了什么,聲音傳進謝茶的耳朵里。
謝茶聞言抬頭一看。
春夜在摸索著搗鼓他那個斷裂的手鏈。
之后,像是搗鼓好了,他拿起那串手鏈……
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第45章 第 45 章
很快, 春夜手腕上的那串手鏈成了聯誼活動里的熱門話題。
連綠頭發也聽說了。他抬頭瞅了一眼,戴在春夜冷白手腕上的那串手鏈……
銀色的。
綠頭發眼睛一亮,脫口而出:“那不是……”
話還沒說完, 謝茶余光斜瞥他一眼,帶著一絲警告,綠頭發頓時把后半句給吞進去了!
旁邊的幾個大學生正等著聽他的八卦呢, 連忙催促他:
“是什么?”
綠頭發咳嗽一聲:
“……是手鏈嘛!”
一句正確的廢話。
眾人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綠頭發朝謝茶得意地使了個眼色,接著,又湊近他耳邊悄聲問:“茶啊, 咋回事?你的手鏈怎么在他手上了?”
不等謝茶回答,旁邊的大學生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又是一陣騷動, 紛紛七嘴八舌地:
“快看快看!”
“那不是中藥學的系花嗎?”
“哇靠,她居然坐在了春夜對面, 啊啊啊兩人還說話了!”
謝茶:“?”
抬頭看了一眼, 一個女孩子托著下巴,坐在了春夜對面。
謝茶眉毛微微擰了起來。
還以為這小子高冷到不會跟人打交道呢,沒想到來一趟中醫大才發現,這小子還真是會招蜂惹蝶啊。
一個接一個的。
謝茶正腹誹完, 又見女孩伸手過去,點了點春夜手腕上的手鏈,不知道對春夜說了什么。
下一秒,春夜摘下了手腕上的那串手鏈遞給了女孩子。
女孩朝他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接著,便把手鏈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自己的包里。
謝茶:“!”
謝茶眉毛瞬間皺緊了。
這小子什么意思?
把他的手鏈送給別人了?
旁邊的學生也紛紛震驚了:
“所以真相是春夜消失的那段時間是去買手鏈了嗎?然后把手鏈當成禮物送給系花?”
“你們不知道嗎?他倆好像很熟, 我見過好幾次系花來找春夜,春夜每次還都跟她說話了……”
“對啊, 春夜對誰都不搭理,但這個系花居然坐他對面,能跟他說話,還能對他笑,還能讓他送手鏈,我酸了……”
“聽說系花也是他們那個寨子里出來的人,他們那個寨子里的人顏值都這么高的嗎?退一步說,他們還挺配的。”
謝茶聞言下意識看了一眼。
花園高高的路燈就在圖書館窗邊,燈光斜灑過去,給窗邊那對男女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而且,方才謝茶只掃了一眼,沒留意到這個女孩子穿的竟然是藍色的苗族服飾。
黑色長發編成了細細的辮子垂下來,白皙秀致的脖頸上佩戴著一個鏤花銀項圈。
側臉柔美。
能看到她臉上的笑意。
顏值確實很養眼。
“啊啊啊他倆一起走了!”
伴隨著底下幾個女生的驚叫,春夜和系花同時起身,系花背著斜挎包,春夜拄著竹竿,兩人并肩而行,離開了窗邊。
謝茶咔嚓一聲,把嘴巴里的巧克力咬碎了。
接著,他將手里端著的櫻桃汁放下,對綠頭發說:
“我先走一步,你們不用等我了,我到時候自己回酒店。”
綠頭發:“?”
見謝茶眸子沉沉,要去揍人的樣子,綠頭發驚訝道:“茶啊,你這是要去干什么大事嗎?”
謝茶把手指捏得咔咔作響:
“沒事兒,去噶個人而已。”
綠頭發頓時樂了:
“要不要我去?套個麻袋埋個尸啥的我說不定能幫上忙……”
謝茶看了一眼春夜離去的背影,唇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一個瞎子而已,我能一拳一個!”
敢拿他的手鏈送人?
看他怎么重拳出擊!
趁著粉頭發和徐南被熱情的大學生們里三層外三層地包圍搭訕時,謝茶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聯誼活動。
此時已將近十一點,校園內夜色昏暗,春夜和系花從圖書館出來后,謝茶就尾隨在后。
走到一半,系花見春夜忽然腳步微頓。
系花問他:“怎么了?”
春夜微微抬頭,看了一眼馬路轉彎處的那面鏡子。
本來是用來讓開車的司機觀察車后面的路況的。
春夜從鏡子里看到后面不遠處有個高挑的、模糊的身影。
走路姿勢閑散隨意。
但帶著幾分不羈的意味。
就跟在他后面幾米遠。
春夜唇角漾起一絲笑意。
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謝茶怕被發現,離得比較遠,聽不清楚系花和春夜說了什么,只隱約聽見系花帶笑的聲音,一路上都在跟春夜說話。
說了一路。
謝茶也跟了一路。
出校門了啊?
這是要去約會嗎?
呵。
早就說這小子有渣男潛質!
他來中醫大這一天,這小子去游個泳花臂男就跑過去了;
對自己可能、也許、大概抱有一點小心思,也不耽誤他跟系花約會。
還把他的手鏈送給系花。
簡直是渣男本渣了。
謝茶跟著他們走出校門,直到那兩人走進了校門口對面的一家酒吧。
謝茶:“?”
這小子居然還會去酒吧?
謝茶在酒吧門口往里瞧了幾眼,酒吧不是之前綠頭發帶他們去的那種群魔亂舞的酒吧,而是一個清吧。
悠揚的像是苗族蘆笙吹出來的曲子隱隱約約地從酒吧里傳出來。
謝茶走進去環顧一圈,酒吧里只有零星四五個人。
春夜獨自坐在吧臺前。
光線幽暗,他一半的側臉隱藏在黑暗中,一半側臉在燈光的襯托下冷白如玉。
他靜靜端坐著吧臺前,像一個藏在暗處的鬼魅,正在耐心地等待獵物的自投羅網。
謝茶環視一圈,那個系花居然沒在?
也好。
他一向不為難女孩子的。
免得到時候場面難看。
謝茶慢悠悠地走過去,在吧臺旁邊的高腳椅子上坐下:
“苗王大人,你把我的手鏈拿去送給別人是不是不太禮貌啊?”
見謝茶終于來了,春夜唇角露出一絲笑意,他托著下巴,不答反問:
“那大少爺呢?一路尾隨我是不是也不太禮貌?”
謝茶:“?”
這是第幾次了?
怎么每次都能認出他來?
上次進藥材室是這樣;
方才在游泳館也是;
還有現在!
已經三次了!
謝茶抱臂道:
“你究竟怎么認出我來的?”
不等春夜回答,謝茶眸子微微一沉:
“苗王大人,你是不是在我身上施什么亂七八糟的蠱了?”
春夜淡笑道:
“嗯呢,所以大少爺最好對我態度好點。”
這小子!
謝茶起身,正準備揪住他衣領開揍,忽然,吧臺后面的門吱呀一聲,從里推開。
接著,系花走出來了。
“手鏈我已經幫你弄好了!”
謝茶:“!”
定睛一看,系花手上捧著的正是他的那串手鏈。
系花走到吧臺前,把那串手鏈遞給春夜,謝茶見狀,正要伸手去奪,誰知春夜也伸手了。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春夜伸手過去,卻不是沖著那串手鏈,目標仿佛是沖著謝茶的手去的。
之后,便是謝茶的手攥住了那串手鏈;而春夜的手則握住了謝茶的手。
春夜的手掌比謝茶的寬大一些,手指比謝茶的略微修長一些,因此,手掌足以將謝茶的手整個抓住,覆蓋。
手掌心柔軟溫熱。
謝茶像是觸電了似的,下意識甩開了他的手。
與此同時,那串手鏈也松了,正要掉下去……
又被春夜抓住了。
春夜再次將那串手鏈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謝茶:“……”
系花看了看謝茶,又看了看春夜,問謝茶:
“你是春夜的朋友嗎?”
謝茶冷笑一聲:
“跟他不熟。”
“純粹的陌生人關系。”
說完就聽見春夜笑了。
系花有些驚訝地看向春夜。
方才一路上她說了那么多,都沒見春夜笑過。
總是那副淡淡的神色。
像在聽。
又不像在聽。
心不在焉的。
系花:“是嗎?”
怎么覺得他倆氣氛微妙呢?
不過系花并沒有多想。
她又端出一杯碧綠色的,像是飲料似的東西遞到春夜面前。
“我幫你修好了手鏈,你答應我的,把這個喝了哦。”
謝茶靜了一秒。
所以……
自己誤會了?
這手鏈不是春夜送給她。
而是叫她修復?
大概看出來了謝茶眼神里的驚訝,系花笑道:“怎么?不相信我會修這個啊?”
系花驕傲道:
“我可是我們苗寨里銀飾鍛制技藝的非遺傳承人,不管銀飾斷裂成什么樣,我都能修復!”
謝茶:“……”
余光瞥了一眼如今正戴在春夜手腕上的那串手鏈。
斷裂的那一處被完美地接上了,果然被修復得完好如初。
謝茶:“……”
行吧。
看在這小子幫他修好手鏈的份上,就讓他在系花面前留點面子,等他離開酒吧了再揍!
接著,那截帶著手鏈的手腕動了。春夜伸手過去,端起面前的那杯飲料慢慢喝著。
謝茶看了一眼,那玻璃杯里裝的像是綠蘋果汁。
但謝茶聞到了一股奇異的、淡淡的、像是中草藥的香味。
見謝茶眸子里有些好奇,系花笑著問道:“你想喝嗎?”
謝茶:“?”
“這是我用迷幻鼠尾草榨成的草藥汁哦,我用來做人體實驗的。”
謝茶:“!”
系花笑著補充道:
“我這期的論文就是研究迷幻鼠尾草用于臨床醫學的調查報告,我幫春夜修手鏈,春夜幫我做實驗……”
謝茶:“……”
和系花聊天的當兒,春夜已經把那杯草藥汁喝完了。
并且對系花道:
“你話好多。”
語氣帶著一絲淡淡的不滿。
系花笑了:“難得的大帥哥,誰不愛多聊幾句?”
說完又摸出手機對謝茶道:
“帥哥,能加個微信嗎?”
系花幫自己修好了手鏈,謝茶心想:
加個微信也好道謝。
誰知手機剛一掏出來,就看到春夜斜瞥了他一眼。
眼神幽幽的。
謝茶:“?”
沒管他。
把手機遞過去了。
接著,他又聽見春夜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
謝茶:“?”
扭頭道:
“你陰陽怪氣什么?”
春夜表情無辜:
“我哪有陰陽怪氣?”
謝茶:“……”
掃了系花的微信后。
春夜又笑了一聲。
涼涼的。
謝茶::“?”
謝茶這回懶得搭理他了。
瞥了一眼系花的微信頭像,謝茶有些驚訝。
系花笑道:“那是我媽媽,寨子里出來的女中醫,我受我媽媽的影響才學的這個。”
謝茶點點頭。
原來是那位認識春夜,在中醫館工作的女中醫。
又想到女中醫說她打小看著春夜長大,也難怪系花會和春夜熟悉了。
這時,春夜像是故意似的,抬了抬帶手鏈的那個手腕,在謝茶面前一晃而過。
他站起來,慢悠悠地起身。
系花見他要走了,便囑咐他:
“記得明天把實驗感受發我啊。”
春夜點點頭。
他正要走,又轉身對謝茶挑眉道:“怎么?大少爺不走,是還要留在這聊天嗎?”
謝茶:“……”
這小子!
謝茶正要離開,系花又忽然叫住了他:
“你是春夜的朋友吧?”
謝茶正要回答,系花道:
“不用解釋肯定是了!春夜跟我,跟我媽一個星期都沒跟你剛才講的話多……”
系花說:
“春夜喝了這個我有點擔心,這個草藥可能會有些副作用,所以能麻煩你送他回去嗎?我怕他路上出事……”
謝茶眉心一跳:“什么副作用?”
“致幻?催眠?或者迷醉?說不定還會有其他的副作用,所以這不正在研究嘛!”
謝茶:“……”
出了酒吧,正要去找春夜,忽然看到酒吧旁邊的角落里一個人影斜斜地倚在墻邊。
謝茶慢悠悠地走過去,朝他伸手:
“把手鏈給我!”
春夜靜靜看著他。
眼神有些古怪。
帶著一絲迷離。
謝茶:“?”
所以副作用這么快就開始了?
見春夜遲遲不動。
謝茶心想:
正好!
趁這小子迷醉了,把手鏈拿回來。
他正要行動,就看到春夜不知為何,唇角微微揚起,漾起一絲淺淡的笑意。
接著,將那個戴著手鏈的手伸到了他手掌心上。
“給你。”
第46章 第 46 章
春夜溫熱的手掌朝下, 握住了謝茶的手心。
兩人掌心相貼的那一霎那,謝茶心里涌起一絲微妙的情緒。
那情緒來得太快,快得讓他來不及捕捉那絲情緒到底是什么, 就下意識收回了手。
春夜的指尖微微彎曲了一下,仿佛想留住什么似的,然而只是徒勞地劃過謝茶的掌心。
謝茶果斷地把手抽回去了。
春夜慢慢地, 也把手收了回去。他倚在黑暗的墻角,眸子幽怨地、委屈地盯著他。
謝茶:“……”
謝茶見過散漫的、冷嘲熱諷的、陰陽怪氣的春夜,那樣的春夜無論說什么, 做什么,謝茶都能自然地回懟回去。
但像現在這樣的春夜,反倒讓謝茶有點無所適從。
就在這時, 酒吧門口傳出吱呀一聲,有人出來了。
酒吧打烊了, 系花和店長兩人走出來, 鎖好門之后,看到謝茶和春夜還在,她小聲驚訝了一聲,笑著走過去:
“你們還沒走啊?”
謝茶轉頭看了看她, 又看了看她旁邊的那個青年。
系花笑著介紹道:“我哥,也是這個酒吧的店長。”
謝茶聽了眸子微微一動,對系花道:“既然還有你哥在,你倆送他回去吧, 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系花先是訝異了一下,接著點點頭:“那……也行。”
謝茶沒回頭看春夜就走了。
此時已將近凌晨。
中醫大門口的這條街很多商鋪都已經關門, 只有一排高高的路燈發著昏黃的光。
謝茶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一邊走一邊心情復雜地想著:
他這樣走掉……
應該沒事吧?
本來他和春夜現在就不是朋友了, 而且,還有那個系花和系花她哥在。他倆的關系,比他和春夜應該更近才是。
走著走著,謝茶腦子里又冒出方才的那雙眼睛。
春夜之前在他面前從來不會流露出這樣的眼神。
即便在可能、大概、也許對自己抱有一點小心思之后,也藏得很好,和平時一樣。
今天是因為喝了那迷幻鼠尾草汁,所以才這樣么?
總之,不像看朋友的眼神。
強烈的第六感告訴他那眼神危險,他該速速逃離,回酒店睡覺,于是謝茶聽從直覺離開了。
但是……
走到一半,一抹冰涼落在了謝茶的鼻尖上。
謝茶停了腳步,抬頭一看,夜空中飄下了雨絲。
也不知道那小子回去了沒?
他住哪呢?
那小子一向難搞,系花和系花他哥搞得定么?
謝茶在原地停了片刻,像在遲疑、掙扎、做激烈的思想斗爭,最后還是嘆了口氣,又折回去了。
心想:
他就回去看一眼。
確定他走了,也好放心。
謝茶往回走,剛走到拐角,遠遠地,就看到酒吧門口的臺階上一團黑乎乎的影子。
乍一看,像只大型的流浪犬,下雨了,無處可去,只好在酒吧門口,期待某個好心人把它領回家似的。
在朦朧的夜色里,透著一股可憐的意味。
謝茶:“?”
謝茶眉毛微微擰了起來。
走得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些了,果然是春夜。
他坐在酒吧門口的臺階上,雙手擱在膝蓋上,其中一只手掌托著下巴,靜靜地望著前方。
謝茶:“……”
他停下腳步,站在拐角處環顧一圈,只春夜一個人,系花和系花她哥不見蹤影。
他們去哪了?
是去做什么事了,讓春夜先在這里等他們回來嗎?
謝茶摸出手機,點開系花的微信,詢問她在哪。
系花很快回復道:
“他不肯跟我們走,非要坐在酒吧門口等人,我也沒有辦法。”
謝茶:“?”
就這么把一個喝了迷幻鼠尾草,還不知會有什么副作用的人扔在酒吧門口,也未免太心大了吧?
系花又回道:
“沒事的,春夜可不是普通人,他有蠱蟲呢,別說陌生人了,連螞蟻都不敢靠近。”
謝茶:“……”
這時,不遠處一個男大學生匆匆路過,不經意瞥了一眼,瞥見朦朧夜色里,春夜那張冷白如玉的側臉。
男大學生眸子里劃過一絲驚艷,立刻停住了腳步,轉身問:
“是在等人嗎?”
春夜托著下巴看了他幾眼,沒回答,隨即又四處張望了起來。
“你約的人沒來啊?”
男大學生見狀,又上前一步,曖昧地笑道:
“這么晚了他肯定不會來了!你看我怎樣?他沒來我可以跟你走啊!”
說著,又急切地往前走了一步,春夜眸子里閃過一絲厭惡。
與此同時,趴在春夜肩膀上的那只甲殼蟲似乎也感應到了春夜的情緒。
它瞬間抬起前爪。
“吱”了一聲。
下一秒,從旁邊黑乎乎的墻上竄下來一條蛇。
竄到男大學生的腳下,抬起小腦袋,吐出蛇信子,沖著男大學生嘶嘶嘶地叫著。
男大學生嚇得吱哇亂叫。
連連后退了好幾步。
他又看了春夜一眼。
春夜眸子淡漠,面無表情地盯了他一眼,又東張西望。
男大學生不死心:
這大晚上的!
這等大帥哥!
是個千載難逢的撿漏機會!
男大學生試圖繞過那條蛇,從旁邊接近春夜,誰知像是直接把那條蛇惹怒了,小蛇直接竄到男大學生的脖子上!
把男大學生的脖子纏繞了一圈,男大學生這下再也顧不得什么春夜不春夜了,連忙嗷嗷叫著跑了!
謝茶:“……”
謝茶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剛走進春夜的視線,離他還有一小段距離,謝茶就看到春夜原本東張西望的眼神瞬間鎖定自己了!
謝茶:“?”
接著就看到春夜對他勾了勾手指,那散漫的姿勢,就跟逗小貓似的。
謝茶眸子微瞇:
這小子果然是在自己身上下了什么亂七八糟的蠱嗎?
這夜色朦朧的,
也能認得出他來?
也好。
就趁這小子現在喝了迷幻鼠尾草汁,讓他把下在自己身上的蠱給解了!
想到這,謝茶頓時眸子里閃過一絲狡黠。
走到離春夜幾步之遙時,他下意識往酒吧旁邊那面墻看了一眼。
那面墻是花墻,栽滿了垂下來的紫藤花,然而黑暗中,紫藤花里卻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響。
謝茶定睛一看,整面花墻里竟然爬滿了蛇。
只不過被黑暗和花掩蓋了。
估摸著得有幾十條,個個小腦袋都朝著春夜的方向。
仿佛方圓數千米的蛇都被召過來了,跟暗衛似的,躲在黑暗里守著他們的主人。
謝茶嘆了口氣:
果然自己還是多此一舉。
這小子可是精于蠱術的苗王,就像系花說的那樣,就算喝了迷幻鼠尾草汁,也無人能近得了身。
謝茶看了看那整面墻上的蛇,又看了看春夜。
方才男大學生就是站在他這個位置的,他有些不確定自己要是過去了,蛇會不會也躥出來。
于是停在這不往前走了。
抱臂問春夜:
“苗王大人,大晚上的在這等什么?”
聽見謝茶的聲音,春夜方才還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像夜晚的曇花開了似的。
唇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他托著下巴,慢悠悠地回答:“當然是等大少爺下班把我領走啊!”
謝茶:“?”
說什么鬼話?
他高中才畢業呢。
上什么班?
就在謝茶腹誹時,春夜已經站起來了,還朝他走過來了。
走到謝茶面前,自然地湊上去,腦袋微微側著。
這姿勢……
這方向……
謝茶瞬間產生一種不妙的預感,立刻后退一步:
“你干什么?”
春夜輕輕挑眉笑道:
“我還要問大少爺干什么呢?都一天沒見了,不讓我親,難道是外面有別的狗了么?”
謝茶:“!”
這小子喝了那個草藥汁是神經錯亂了嗎?
見春夜又要上前,謝茶連忙抬手阻止:“你站那別動!”
幸好春夜雖然看著不正常,但還算乖乖聽話,竟然真的站著不動了!
謝茶趕緊摸出手機,給系花發微信:“你那草藥汁什么情況?他現在好像精神不正常,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系花叫他把詳細情況給他說一說,謝茶挑挑揀揀地,只含糊道:“他好像以為我已經上班了,還說我下班回來了……”
系花思索了會兒,回答說:
“那估計是致幻了,迷幻鼠尾草有致幻功能,春夜應該是進入了他想象中的幻境……”
“也就是說,他現在以為他生活在十年后,這是他想象中的十年后的生活。”
謝茶:“?”
系花最后說:
“你就當陪他演戲好了!”
謝茶:“……”
行吧。
就當陪他演戲。
但就算演戲,也得知道自己現在拿的是什么角色,該演什么劇本吧?
謝茶狀似不經意地,假裝質問道:“咱倆現在啥關系啊?你一上來就給我搞這個?”
春夜:“?”
春夜靜了幾秒,接著涼涼道:“大少爺是失憶了嗎?”
謝茶:“?”
“不是你跟我表的白,說你喜歡我,說你愿意跟我在一起,然后跪求我當你男朋友的?”
謝茶:“!”
瞳孔地震!
這小子想得可真美!
春夜說完又要摸索著上前親,謝茶立刻伸手擋住。
春夜眉毛微微蹙了起來,靜了幾秒,抱臂,語氣微沉:
“大少爺,你這么拒絕我,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謝茶環顧一圈,這是在大街上,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人帶回酒店再說!
于是謝茶輕咳一聲,道:
“現在是大街上,不能隨便親,回去再說!”
像是得知他拒絕自己的親吻不是因為其他原因,而單純是因為地點不對。春夜眉毛頓時舒展了起來。
謝茶正要松一口氣,又見春夜悠悠地說道:
“大晚上的沒人看見。”
又準備上前來。
謝茶:“……”
腦子里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小子以后談戀愛都這么黏糊的嗎?
又甩了甩腦袋,把這個奇怪的念頭甩出去。
眼看春夜又朝他湊過來了,謝茶又后退一步,這回聲音徹底冷了下來:
“再這樣我生氣了!”
春夜頓時身形一頓。
謝茶又看見了那雙跟他離開前一樣的眼神。
眸子里帶著一絲幽怨。
一絲委屈。
很快就轉瞬即逝。
“別生氣嘛。”
他的眼睛又重新彎了起來。
那雙眼睛實在生得漂亮。
眸子里泛起點點笑意的時候,像星辰逐次亮起來的夜空似的。
謝茶:“……”
不知為何,對著這雙眼睛竟然生不起氣來。
可惡!
春夜又微笑著牽起了謝茶的手:“這樣總行了吧?”
謝茶:“?”
“說了這是大街……”
“上”字還沒說完,春夜就抓起他的手,語帶笑著抱怨:
“大少爺真是麻煩。”
然后,連帶著自己的手一起塞進了衣服口袋里。
“這樣沒人看見了。”
最后抓著謝茶的那只手又捏了捏謝茶的指尖:
“大少爺還有什么指示嗎?”
謝茶:“……”
“不說話那就是沒了吧?”
然后牽著他往前走了。
謝茶:“!”
這小子確定沒談過戀愛嗎?
這哪學的啊?
謝茶企圖把手從口袋里抽回來,春夜緊緊攥著不讓他抽回去,還停下腳步,轉頭望著他,涼涼道:
“大少爺,這才談十年而已,你就變心了啊?不覺得你有點渣男嗎?”
謝茶:“?”
十年?
你小子還挺會想!
這時,旁邊一對情侶路過,聽見了,看了看春夜,又看了看謝茶,眼神很是微妙。
謝茶:“……”
大街上的夜晚,仍舊時不時會有零星幾對情侶過來壓馬路。
謝茶怕春夜這副模樣被他們瞧見了,傳出什么不好的緋聞,于是只好任由他牽著走了。
先把這小子帶回去再說。
因為手被春夜牽著放進了他口袋里,兩人挨得很近,近到肩膀緊緊挨著。
相鄰的胳膊也緊緊貼著。
春夜還時不時地捏他的手指,像在把玩一個好玩的玩具似的。
謝茶:“……”
春夜還走得很慢。
像心情很好地、悠閑地散步似的,仿佛他倆跟旁邊樹林里那對壓馬路的情侶似的。
謝茶:“……”
謝茶捏了捏他的手指,催促他:“我們要不要走快點?”
春夜停下腳步,幽幽道:“大少爺就這么不喜歡跟我散步嗎?”
又涼涼地吐出兩個字:
“渣男。”
謝茶:“……”
謝茶只好隨口編了個理由:
“我說苗王大人,這么晚了,有這時間在外邊閑逛,還不如早點回去睡覺!”
春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揚起一絲曖昧的弧度:
“睡覺啊?!”
他輕輕挑眉一笑:
“既然大少爺這么想的話,我當然得滿足大少爺這個小小的心愿了對吧?”
謝茶:“?”
說的什么鬼話?
總之,先把這小子騙回酒店再說!
謝茶點點頭:
“那就回去吧!”
春夜終于不作妖了。
不僅不作妖,甚至還有幾分迫不及待,甚至比謝茶還急切要回去的樣子。
謝茶:“……”
總感覺哪里不太對。
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不會吧不會吧?
謝茶心想:
這小子連男朋友是什么都是從粉頭發那里聽到的。
應該不至于有什么危險。
謝茶一邊走,一邊微信打字問系花:
“這藥效多久才能消失啊?”
系花說她也不知道。
謝茶:“……”
這時,忽然感覺春夜停下腳步了。
謝茶:“?”
抬頭一看,春夜眼神幽幽地落在他手機上:
“你在和誰聊天?”
語氣微沉。
頗有些不悅。
謝茶:“……”
謝茶把手機自然地塞回口袋里,淡定瞎編:
“我在訂酒店。”
“咱們今晚住酒店。”
春夜一聽,方才不悅的情緒一掃而空,唇角微微上揚,拖長了語調哦了一聲:
“酒店啊?”
春夜微微傾身,湊到謝茶耳邊,語氣帶著一絲曖昧地低笑道:
“大少爺是要跟我去開房嗎?”
第47章 第 47 章
開房?
謝茶:“……”
這小子!
十年后這么浪的嗎?
酒店就在中醫大附近, 走了幾分鐘就到了。
謝茶生怕那三個朋友撞見。
徐南還好,一向早睡。
但粉頭發和綠頭發是夜貓子,夜生活豐富, 他們又是住同一酒店同一樓層,要是被他們撞見就社死了!
前方不遠處就是酒店的大堂正門,謝茶拽著春夜, 若無其事地打算從側門進。
誰知春夜眨了眨眼睛,立刻停下不走了:
“干嘛偷偷摸摸地從側門進?酒店里面有誰在啊?還是我就這么見不得人嗎?”
春夜話剛說完,旁邊的保安向謝茶投來吃瓜的眼神。
謝茶:“……”
這小子十年后談戀愛是這副死樣子嗎?
簡直是八百個心眼子。
春夜說完, 塞在口袋里一直沒拿出來的那只手,又捏了捏謝茶的指尖,擺出一副正宮做派:
“就要從正門進。”
謝茶:“……”
還是先把他帶回房間再說!
五星級酒店大堂金碧輝煌, 路過酒店前臺時,謝茶看到前臺的女服務員用一種微妙的、八卦的眼神看著他倆。
謝茶順著女服務員的視線看過來, 瞬間了然。
大概是他倆肩膀挨著肩膀, 手臂緊貼著手臂,一副連體嬰兒似的,很少見這么光明正大狀似親密的兩個男生吧。
謝茶試圖把手從春夜的口袋里抽出來,卻被春夜緊緊攥著不放。
謝茶:“……”
甩了甩, 甩不掉。
謝茶:“苗王大人,你這樣黏人是很容易被分手的……”
春夜一邊走,一邊又捏了捏口袋里謝茶的手指,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大少爺是失憶了嗎?”
謝茶:“?”
春夜唇角漾起一絲弧度, 神色間頗為得意:
“既然忘了那我就好心再給大少爺提醒一下,我已經給大少爺施蠱了……”
謝茶:“!”
春夜又慢悠悠地解釋道:
“施了一種‘離開我就會后悔到睡不著然后跑回來跪求我原諒’的蠱, 雖然施蠱的代價是眼睛一個月會看不清,但蠱已經成功地種下了……”
謝茶:“?”
這小子要不要這么離譜?!
春夜又捏了捏藏在他口袋里、被他握著的、謝茶的指尖:
“所以呢, 奉勸大少爺不要輕易分手,到時候,就算你每天跑來求我,我最起碼也得冷落你三天才肯原諒……”
又自以為是威脅似的,涼涼地、補充了一句:
“三天,不能再少了……”
謝茶:“?”
這小子是在搞笑嗎?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電梯門口了,謝茶心想:
不管怎樣,幸好沒遇到他那兩個朋友,要不然就解釋不清了。
就在謝茶松一口氣的時候,電梯門叮地一聲開了。
然后,謝茶和電梯里的綠頭發眼神對上了。
綠頭發:“?”
謝茶:“!”
完蛋!
綠頭發眨了眨眼,看了看謝茶,又見謝茶把手都塞進春夜的口袋里,兩人親密地,幾乎像是挽著手臂一樣地進電梯。
綠頭發脫口而出:“茶啊,你倆啥時候在一起的?這么大個事怎么也不跟我吱一聲?”
謝茶:“……”
春夜:“……”
眼看春夜就要開口,謝茶一只手捂住他嘴巴!
塞口袋里的那只手抽了出來,又連忙把綠頭發拉出電梯:
“回頭再說!”
與此同時拉著春夜進電梯,按電梯按鈕,直到電梯門關上后,謝茶才舒了一口氣。
然后,就聽見春夜幽幽的聲音響在耳邊:
“大少爺,你都不愿意把我介紹給你的朋友,我還肯跟你談十年,你說,像我這樣的男朋友是不是已經不多見了?”
謝茶:“……”
這小子給自己設置的劇本還挺美啊!隱忍負重深情專一的主角人設?
他拿的就是渣男劇本?
謝茶哼笑一聲:
“所以呢?”
春夜把半邊身子的重量壓在謝茶的身上。
不僅如此,春夜的腦袋還從肩膀蹭進了謝茶的頸窩里,用鼻尖蹭了蹭謝茶頸邊的皮膚。
跟只貓在跟主人撒嬌似的:
“所以……大少爺你不覺得應該好好珍惜我嗎?”
謝茶:“……”
這還是在電梯里呢。
這小子在做什么?
謝茶抬手扯了扯他的頭發:
“我說苗王大人,你要不要看看這是什么場合?”
謝茶說著,抬眸看了一眼。
隨即怔住了。
春夜手肘搭在他肩膀上,手掌托著下巴,正垂眸望著謝茶。
眸子里泛著點點笑意,望著謝茶的眼神,充滿愛意。
愛意像一汪春水在他的眼睛里流淌著,柔柔的,泛著微微漣漪。
謝茶有種被柔軟的、快要溢出來的愛意包裹的錯覺,好像春夜真的愛了他十年似的。
十年沉淀下來的愛意很滿。
滿到春夜心里盛不下,然后快要從眼睛里溢出來了。
謝茶盯著春夜那雙眼睛,微微怔愣了片刻。
直到電梯門“叮”地一聲開了,謝茶這才回過神來。
他若無其事地把視線從春夜的眼睛移開,目視前方,淡定道:“走吧。”
剛踏出電梯,在走廊上沒走幾步,就被春夜從身后抱住了,像是終于克制不住了似的。
謝茶:“……”
這小子怎么這么黏人啊?
跟只樹袋熊一樣,從后面把他抱住,腦袋還輕輕蹭著。
謝茶掙了一下,沒掙開。
謝茶嘆了口氣:
“苗王大人,公共場合你這樣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就抱一下而已。”
春夜蹭進他頸窩里,聲音低啞,還帶著一絲難耐。
他又低笑一聲:
“再說了,大少爺主動邀請我回來睡覺,還主動開好了房,作為男朋友,我不該激動一下以示禮貌嗎?”
謝茶:“……”
這小子這么會腦補嗎?
謝茶環顧四周,幸好此時將近凌晨,走廊上除了他倆沒其他人。
春夜不松手,謝茶只好拖著那個巨型的樹袋熊往不遠處的房間走去。
刷卡開門。
門剛打開,謝茶還沒來得及把酒店房卡插進卡槽里,就被春夜推到墻上。
頗有些等不及的意味。
春夜在黑暗中抬手摸上了謝茶的臉,捧著謝茶的側臉,隨即低頭下去。
眼看春夜就要親下來了!
謝茶:“!”
謝茶眼疾手快地抬手一擋!
春夜親在了謝茶的手心。
他親了一下,又抬起臉來:
“大少爺,你今天拒絕我多少次了?”
是質問,但聲音也是輕的。
望著謝茶的時候,濃密纖長的睫毛翩然垂下,一根根的,連睫毛都似乎帶著委屈。
那雙方才還盈滿愛意,柔軟似春水一般的眸子,此刻卻劃過一絲受傷的情緒。
方才笑意點點的瞳仁,現在也如星辰黯淡的夜空。
謝茶:“……”
莫名其妙地,心里泛起了一絲古怪的愧疚。
“我先去洗個澡。”
謝茶想也不想就隨口編了一個借口,然后不等春夜回答,就直接閃進了浴室。
咔嚓一聲,把門給反鎖了。
謝茶走到洗手臺前,擰開水龍頭洗了一把臉,抬頭,愣愣地看了幾秒鏡子。
鏡子里是現在的自己。
年輕的、剛高考完的自己。
不是春夜幻境里十年后已經上班的謝茶。
謝茶又垂下頭,湊近水龍頭,又捧了幾掬水澆在臉上。
水冰涼涼的。
很快把自己澆清醒了!
剛才有一瞬間,他差點也陷進了這個幻境里似的,還真誤以為自己跟那小子是男朋友呢。
從微妙的情緒里抽離出來之后,謝茶想起春夜今晚的種種行為,再次腹誹道:
這小子太難搞了!
謝茶摸出手機問系花:
“這個藥效什么時候才能過?”
系花說:
“有待觀察,我還等著春夜明天給我體驗報告呢。”
謝茶:“……”
要不然在這個浴室里呆一晚上算了?
下一秒就被謝茶否決了。
那小子眼睛看不清,被他帶到陌生的酒店扔到臥室就不管了,還二話不說就把自己鎖浴室里,謝茶擔心那小子會搞事。
凝神聽了會兒,門外沒有任何動靜。
謝茶::“?”
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謝茶打開浴室門一看,臥室沒人。走幾步,發現漆黑的陽臺上靜靜地坐著一個黑影。
春夜坐在陽臺上的椅子上,托著下巴,望著不遠處的江面。
謝茶走過去,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春夜說話了,聲音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
“大少爺對每個陌生人都這樣嗎?看到誰坐在酒吧門口,都會把他帶來酒店開房?”
謝茶腳步一頓。
謝茶:“?”
剛才還說他是談了十年的男朋友,怎么現在又變陌生人了?
現在這是換劇本了?
謝茶朝春夜走過去,邊走邊重復道:“陌生人?”
謝茶走到陽臺邊,倚在欄桿上,抱臂望著春夜,反唇相譏道:
“那苗王大人也對每個陌生人都這樣嗎?誰帶你來酒店你都愿意來?”
春夜:“……”
他靜了幾秒,不答反問:“所以大少爺把我帶到酒店里來做什么?”
謝茶挑眉:“……敘敘舊?”
春夜笑了,唇角勾起一抹略帶點嘲諷的笑意:“敘舊?誰敘舊是在酒店房間里敘的?”
謝茶:“……”
謝茶看了一眼春夜,他眼神冷幽幽的,透著一股捉摸不透的情緒。
不知這小子又在腦補什么。
謝茶也知道這個隨口瞎編的“敘舊”理由太過離譜,但誰叫這小子突然換劇本了呢?
謝茶想起春夜喝草藥汁之前,把他認出來的那件事,是了,被這小子折騰了一晚上,他都差點忘記了!
他還打算趁這小子不清醒,問問他到底給自己下了什么蠱。
于是謝茶抱臂道:
“找你來酒店是有原因的。”
謝茶說:
“你不是精通蠱術嗎?就是問問你,有沒有一種‘就算眼睛瞎了,也能認得出那個人’的蠱?”
春夜眼神古怪地看著謝茶:
“大少爺,你確定世界上有這種蠱嗎?”
謝茶:“?”
沒有嗎?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春夜涼涼道:
“所以……大少爺平時約人來酒店,都是用這種拙劣的借口嗎?”
謝茶:“……”
春夜說完,摸索著起身。
眼看他就要離開,謝茶伸手拽住春夜的胳膊。
春夜臉色更古怪了:
“你想讓我留下來?”
謝茶:“……”
這大晚上的,這小子現在又處在幻覺之中,讓他一個人出去大街上游蕩,還不知道會惹出什么事來呢。
于是謝茶抱臂道:
“說了請你來幫我解蠱的,不把蠱給我解開就不許走。”
春夜靜靜看了他幾秒。
眼神幽幽的。
等等!
這小子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然而不等謝茶開口解釋,就被春夜反手推到墻上。
謝茶:“!”
春夜按著他的肩膀,湊近他,又問了一遍:
“為什么帶我來酒店?”
謝茶:“……”
春夜掐住謝茶的下巴,逼迫他抬起臉來。與此同時,唇角露出一絲冷笑:
“我一直后悔一件事……”
“后悔了十年。”
謝茶:“?”
春夜伸手按著謝茶的肩膀,像在制止一個獵物逃跑似的,他眸子陰沉沉地盯著謝茶:
“在你高考回寨子里的那個暑假,我就應該把你關起來。”
謝茶:“!”
“后山的森林里有個除了我,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我應該把你關在那的。”
謝茶:“!”
這小子怎么突然畫風突變?
在震驚的同時,謝茶心想:
所以在這個幻境里,他拿的是高考那年暑假之后,便與春夜十年未見的陌生人劇本嗎?
下一秒,謝茶就被猝不及防地推倒在了床上,
謝茶:“!”
眼看春夜就要俯身下來,謝茶雙手按住春夜肩膀,語氣也冷了下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春夜輕輕挑眉一笑:
“大少爺帶我來酒店不就是做這事嗎?”
謝茶:“!”
這小子!
都腦補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謝茶掙扎了一下,發現自己竟然掙扎不起來。
不僅如此,春夜還俯下身,用整個身體壓制他,雙腿卡進他的腿間制住他,讓他無法動彈。
之后,從床頭柜里翻出了一根繩索,將謝茶雙手綁在床頭。
謝茶:“……”
這五星級的酒店也沒必要設備這么齊全吧?
連這種情趣繩索都有?
謝茶試圖搶奪,然而被春夜制住,直到春夜用繩索將他雙手綁住。
謝茶:“……”
麻了。
這小子力氣怎么這么大?
謝茶深吸一口氣,硬的不行決定來軟的:
“好吧,你要是不愿意在這呆著,離開也行。”
“總之,先放開我。”
春夜嘴角勾起:
“大少爺,我是你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狗嗎?你叫我來我就來,你叫我走我就走?”
謝茶:“……”
剛才叫他留下來他不留。
現在叫他走他又不走。
是要鬧哪樣?
果然十年后還是這么難搞!
謝茶好脾氣到此結束。他挑眉道:“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春夜曖昧地低笑一聲:
“當然是大少爺叫我來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了……”
謝茶:“?”
然后,就見春夜的手指一路摸索著,摸到謝茶的襯衣領口。
“這么多年了,大少爺的審美還真是一點也沒變……”
謝茶:“……”
他是打小喜歡穿絲綢襯衣,布料絲滑舒服,而且氣質高級。
他衣柜里從高中起就一水的襯衣,墨綠色的、黑色的、茶色的、香檳色的。
總之,掛滿了一排衣架。
謝茶頓時氣笑了:
“我穿襯衣礙著你眼了?”
春夜挑眉:
“當然。”
他說著,修長的手指摸索到了謝茶的襯衣領口,謝茶的襯衣本來第一粒扣子就是解開的,春夜接著解開了第二粒扣子。
頓時衣領敞開了。
露出一片精致瓷白的鎖骨。
謝茶:“!”
在春夜模糊的視線里,顯出一種朦朧的霧白美感。
謝茶眸子微瞇:
“苗王大人,我哪里得罪你了么?你要這么對我?”
“大少爺不知道我恨你嗎?”
春夜垂下頭,手指摸索著,又解開了謝茶襯衣的第三粒扣子,沿著冰涼涼的扣子摩挲到了謝茶的鎖骨處。
也是涼絲絲的皮膚觸感。
“你不知道我恨了多久……”
春夜手指在謝茶鎖骨上游走。
恨他突然出現。
恨他突然離開。
恨他從此再也沒回來。
指尖從靠近肩膀的那一邊,一點點地,沿著鎖骨線滑下去。
一邊又漫不經心地說道:
“大少爺什么都不知道……”
春夜腦袋慢慢垂下去。
一點點地湊近謝茶。
近到鼻尖幾乎蹭到了謝茶的鼻尖。
謝茶睫毛輕顫。
春夜輕輕蹭了蹭謝茶的鼻尖,接著……
垂眸望著謝茶的唇。
朦朧的一抹淡淡的紅色。
春夜不由自主地繼續往下,眼看就要親上謝茶的嘴唇……
謝茶瞬間別過了頭。
春夜親在了謝茶的脖頸上。
謝茶:“……”
有種被火苗灼傷的錯覺。
“謝茶。”
耳邊傳來一句低喃。
很輕。
像一陣霧似的,還沒飄進謝茶的耳朵里就感覺散了。
不知為何,這聲輕得像錯覺一樣的喃喃自語,聽得他忽然心揪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來,從認識春夜的那一天開始,他似乎每次都是嘲諷的、調侃的喊他,極少這么正經地喊他的名字。
好像他的名字對春夜而言是個禁忌。
一旦喊出來了,他體內的封印就會破除,接著會有什么不可阻擋的、危險的、澎湃的內心野獸就要被釋放似的。
謝茶心情很是復雜。
這時,謝茶又聽見耳邊傳來一句:“所以,現在關起來應該還來得及吧?”
謝茶:“!”
春夜似乎從某種無望的情緒里抽離出來了。他又重新撐起上半身,抬手撫上謝茶的臉:
“雖然晚了十年,但現在一樣可以屬于我……”
謝茶:“……”
“那么,從今晚開始。”
春夜說著,手指沿著謝茶的鎖骨線一點點往下。
謝茶:“!”
腦子警鈴大作。
得想辦法讓這小子從這場幻境里醒過來!
疼痛能讓人醒過來!
跟他媽媽看電視劇的時候不是這樣么?女主角懷疑自己是做夢,于是掐了自己一下。
可謝茶的雙手被綁著,身體和雙腿又被春夜緊緊壓制住了,怎么辦?
于是謝茶抬頭,一口咬在了伏在他上方的,春夜的肩上。
而且是瞅準了春夜領口低垂時,沒有被衣服遮住的那一塊。
他咬得非常狠。
下一秒,他就聽見耳邊傳來春夜嘶地一聲。
春夜一向能忍。
能讓他都忍不住發出抽氣聲,咬的力度可見一斑了。
謝茶狠狠地咬著不松口。
春夜卻也沒有掙扎。
而是慢慢地把腦袋又垂了下去,垂在謝茶的脖頸邊。
直到謝茶聞到了一絲淡淡的腥味,嘴巴里也彌漫著一絲血的味道。
謝茶這才松口。
抬眸一看,春夜的肩膀上赫然一個明顯的牙印。
月牙形。
周圍一圈紅痕。
中間微微幾個牙印。
牙印上滲出絲絲血漬。
果然咬得很狠。
接著,趴在謝茶肩膀上的春夜一動不動。
謝茶:“?”
這小子是睡過去了?
還是……?
就在謝茶嘗試掙扎地起身時,春夜終于動了。
他緩緩撐起上半身,如夢初醒一般,眸子還有些不太清明。
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接著微微甩了下頭。
整個神色就好像陷入一場深度睡眠,然后剛從睡夢中醒過來了似的。
謝茶:“……”
所以他這是把他咬醒了?
春夜睜開眼,與謝茶的眼睛對上。
兩人四目相對。
忽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春夜:“……”
謝茶:“……”
靜了幾秒后,春夜從謝茶身上默不作聲地起身了,背對著謝茶,坐在床沿。
而謝茶,在方才不斷地掙扎中,綁在床頭的繩索終于被他兩只手靈活地解開了。
謝茶:“……”
現在才解開……
也未免有點遲了。
謝茶揉著手腕坐起身,垂眸看了一眼,手腕一圈紅痕。
這小子!
謝茶的眼神跟最鋒利的劍一般,盯著春夜的背影。
不知道春夜在沉思什么,不說話,也一動不動的。
整個臥室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似的,彌漫著一種淡淡的、不可言說的曖昧和微妙。
就在謝茶思索該怎么找理由,能把方才發生的全蓋過去時,忽然聽見春夜開口了:
“所以……大少爺把我帶到酒店來做什么?”
謝茶:“?”
這小子是還沒醒嗎?
接著,就看到春夜站起身,轉身,站在床邊,居高臨下抱臂望著謝茶,輕輕挑了一下眉,似笑非笑的:
“說啊,大晚上的,大少爺把我拐來酒店,是趁著我眼睛看不清,想對我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嗎?”
謝茶:“?”
這小子還敢倒打一耙?!
剛才是誰把他推到床上的?
春夜這么突然發難……
氣氛陡然從方才的微妙變得正常了起來,就連空氣也似乎重新流動了。
謝茶瞬間感覺輕松了起來。
他蹭地一聲從床上站起身,這下因為站在床上,比春夜還高了,輪到他居高臨下地俯視春夜:
“苗王大人,你這胡說八道倒打一耙的功力又長進不少了啊!”
春夜歪頭笑道:
“不然呢?我從學校出來的路上,大少爺就一直偷偷跟著我,等我到了酒吧,喝了那杯迷幻鼠尾草之后,神志不清……”
“雖然后面我沒有記憶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我能肯定的一點是,是大少爺帶我來酒店的對吧?”
謝茶正要發作,忽然聽見春夜說后面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謝茶:“?”
不記得了?
謝茶斜瞥了春夜一眼,觀察著他的神色,似乎在判斷。過了會兒,他擰眉道:
“喝完那杯草藥汁你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春夜戲謔笑道:
“不妨大少爺告訴我,我是怎么來到這酒店的,之后你又對我做了什么?還讓我躺在床上的?”
這小子表情淡定。
云淡風輕的。
因為太會裝,謝茶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是真不記得了,還是假不記得了。
但對謝茶而言,最好是不記得,不記得了才好。
謝茶不喜歡把人和人的關系搞得太復雜。
謝茶正在腹誹時,就聽見春夜仍在追問:
“大少爺還沒跟我解釋,把我帶到酒店,還把我帶到床上來干什么?”
于是謝茶冷笑一聲:
“所以呢?”
“所以……”
春夜唇角微微揚起,露出一絲淺淡的笑意:
“所以大少爺是在暗戀我嗎?”
第48章 第 48 章
暗戀他?
這小子在說什么鬼話?
“行。”
謝茶跳下床, 揚眉道:
“為了以示清白,我就把這個房間讓給你這個殘障人士獨享吧!”
說完就往門口走去。
下一秒,胳膊就被拽住了!
謝茶轉身時, 春夜已經收回手了,他挑眉,語調漫不經心的:
“大少爺這是被我說中了?所以心虛到連跟我一個房間都不敢了嗎?”
謝茶:“!”
這小子!
謝茶眸子微沉, 冷盯著他;
春夜唇角微揚,露出一絲略帶挑釁的笑意。
一分鐘后。
浴室門砰地一聲被關上。
謝茶進浴室洗澡了。
剛進浴室,系花就給他發來了消息, 詢問他春夜情況如何。
謝茶把春夜今晚的狀況挑挑揀揀地,略加修改之后給系花說了:
“兩個幻境,一個是在一起十年, 一個是十年未見。”
系花道:
“這就對了!鼠尾草致幻,人一旦進入幻境, 內心最隱秘的渴望, 和最深的恐懼就暴露無遺……”
“說明他最渴望和某個人在一起,也最害怕和某個人形如陌路。所以問題來了……”
系花話鋒一轉,語帶驚訝:
“春夜幻境里的人是你啊?”
謝茶:“……這是重點嗎?”
“當然是重點啦!”系花道,“說實話吧, 其實什么醫學實驗都是我瞎編的……”
謝茶:“!”
“鼠尾草汁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在里邊加了一滴依蘭香……”
謝茶瞬間有種不妙的預感。
接著,系花又發來一段語音:
“依蘭香,但凡看過宮斗劇的都知道吧?能催發人的愛欲, 再加上鼠尾草的致幻功能,簡單點說吧, 誰出現在春夜的幻境里,誰就是春夜喜歡的那個人……”
謝茶:“……”
說到這, 系花嘆了口氣:
“唉,寨老說春夜十八歲了,過個幾年就該給他找個女孩子結婚,叫我去探探口風……”
“春夜這個人,問他肯定問不出來的,我只好用這種辦法試探一下他現在有沒有喜歡的人啦!”
說到這,系花突然沉默幾秒,隨即笑道:
“沒想到啊沒想到,春夜居然敢這么離經叛道,寨老要是知道估計得被氣死!”
謝茶試圖否認:“……這么快就下定論有點草率了啊!”
系花信誓旦旦回答道:
“一點也不草率啊!我用這招測出過三個渣男……”
謝茶:“?”
“就我那三個前男友,在幻境里把我當成了小三,我就是靠這招發現他們劈腿了,還把小三給揪出來了!不會有錯!”
謝茶:“……”
又想起方才春夜從幻境醒來后,一副什么都不記得的樣子。
雖然春夜說從他喝了鼠尾草汁之后,后面發生了什么都不記得了,但那小子一向會裝。
謝茶表示懷疑。
于是問系花:
“從幻境醒來之后,還可能會記得在幻境里發生的事嗎?”
系花笑答:“反正我當時把我那三個前男友揍得鼻青臉腫,第二天醒來他們是不記得的,要不然肯定得找我賠醫藥費……”
“但春夜嘛,這小子不是普通人,所以也說不好。”
一門之隔的臥室里,春夜摸索著往陽臺上走去,路過床邊時,腳尖踢到一粒小小的東西。
垂眸一看:
指甲蓋大小。
黑乎乎的。
蹲下身,指尖捻起摸了摸,金屬材質,帶著一絲冰涼感。
春夜怔愣了一瞬:
是……
謝茶襯衣上的一粒紐扣。
春夜垂眸盯著,眸子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與此同時,方才兩個幻境里的片段迅速在腦海里涌現。
“我一直后悔一件事……”
“后悔了十年。”
幻境里的那個聲音,帶著壓抑和隱忍,藏著積攢了十年的無望和怨恨。
如同一道沉沉的鐘聲,再次在腦海里回響,震得春夜閉上了眼。
幾秒后,當春夜再次睜開眼時,瞳孔猛地一沉,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
那雙眼睛如鷹隼般。
瞳孔里幽幽地泛著冷光,深沉沉地盯著那枚紐扣。
接著,五指慢慢合攏,將那枚紐扣緊緊握在手掌心……
就在這時,浴室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股熱氣、水汽、混合著謝茶獨有的、清冷高級的淺淡香氣一起飄了出來。
瞬間將春夜包裹。
春夜呼吸一滯。
幾秒后,緩緩抬頭,模糊視線里走出一抹身影。
高挑的。
朦朧的。
像藏在白霧里。
春夜眼也不眨地盯著。
謝茶穿著白色浴袍走出來,伸手捂著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斜瞥了春夜一眼:
“苗王大人,你這么盯著我是不是有點不太禮貌?”
春夜將手心里的那枚紐扣不動聲色地藏進了口袋里。
之后,起身,朝謝茶走過去:
“眼睛怎么了?”
謝茶:“……”
【YJQT】
方才在淋浴間洗澡的時候,一直在尋思著這小子到底是真不記得了,還是假裝不記得了。
思考得太過入神,不小心把洗發水的泡沫沾眼睛里了。
雖然事后用水清洗了,但左眼還是有些不舒服。
但謝茶自然不會把這么丟臉的事說出來,尤其對象還是春夜。
更不可能了。
于是僅剩的那只眼睛,眼神跟刀子似的,刀了春夜一眼:
“苗王大人既然從幻境里醒了,應該記得咱們現在是什么關系吧?這位陌生人,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說完,捂著眼睛從春夜身邊離開。
擦肩而過時被春夜一把拽住。
拽的還是捂眼睛的那只手腕。
謝茶:“!”
這小子!
“松手。”
誰知春夜不僅不松手,還稍稍用力,握著他的手腕,企圖將他捂著眼睛的那只手拿下來。
“我看看。”
語氣平靜。
但謝茶卻從他語氣里品出一股不容拒絕的意味。
與此同時,手上的動作也帶著一股強勢,捉著謝茶的手腕,把謝茶捂著眼睛的手拿下來了。
謝茶:“……”
他就洗個澡的時間,這小子怎么畫風又突變了?
謝茶晃了晃手腕,示意春夜松開,春夜語氣微沉:
“別動。”
謝茶:“……”
“我說……”
話還沒說完,春夜又上前一步,這下兩人徹底面對面了。
近到呼吸交融。
謝茶都不方便說話了。
春夜湊近去看謝茶的眼睛,視線模糊,只能隱約看到謝茶眼睛閉著,于是湊得更近一些。
他比謝茶高,湊近的時候,鼻尖正好抵到謝茶的眼瞼下。
他嗅覺靈敏,很快就聞出了一絲洗發水泡沫的氣味。
春夜:“……”
輕輕挑眉一笑。
輕笑聲像一團霧似的,飄進了謝茶的耳朵里。
意識到這小子可能猜出來了,謝茶有些微妙的惱羞成怒。
這小子又在嘲笑他嗎?
正要推開他,忽然眼皮一涼。
被微風吹過似的。
意識到是春夜吹了一下他的眼睛,謝茶瞬間睫毛輕輕顫了一下,聲音也跟著微微一沉:
“你干什么?”
春夜慢悠悠地解釋:
“大少爺,我在幫你刺激淚腺,以便它分泌眼淚,將眼睛里殘留的一點泡沫沖刷出來……”
謝茶:“……”
想到這小子好像略懂一些醫學,謝茶頓了幾秒,又威脅道:
“你最好是這樣!”
春夜笑了,對著謝茶的那只眼睛又吹了一口。
吹得謝茶的睫毛輕顫了起來。
纖長。
尾端帶翹。
在春夜朦朧的視線里,像黑蝴蝶的翅膀,在微微顫著。
霎那間,春夜感覺心也跟著微微顫了似的。
他停頓數秒。
又湊近輕輕吹了一下。
朦朧白霧里的黑翅又微顫了幾下,透著一絲脆弱的美感。
春夜久久凝視著。
直到謝茶晃了晃手腕:“我說苗王大人,你是睡著了嗎?”
春夜這才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笑了一聲,語調散漫地回答道:
“大晚上的,大少爺急什么。”
謝茶:“……大晚上的,當然是急著去睡覺啊!”
被這小子的幻境好一番折騰,現在又要跟他在這個房間里呆一晚,謝茶隱隱覺得今晚還沒結束。
這小子太會作妖了。
謝茶只想趕緊去睡一覺。
最好一覺睡到天亮!
就不用擔心再出什么事了!
春夜拖長語調哦了一聲,又輕輕笑了一下,落在謝茶的耳朵里。
像是一個小勾子似的。
藏著似有若無的曖昧。
謝茶總感覺這笑聲很不單純。
他呵了一聲:
“我勸苗王大人不要多想。”
春夜給謝茶吹了一下。
吹完,輕挑了下眉,眼里笑意曖昧非常:“大少爺不妨說說我多想什么了?”
謝茶:“……”
這小子!
謝茶轉而催促他:
“苗王大人,我再給你一分鐘,要是搞不定,我就要懷疑你不學無術了……”
春夜輕笑出聲。
又繼續凝視著謝茶的眼睛。
他輕輕地、一下一下吹著。
微風將那纖纖睫毛吹得抖顫。
耐心地吹了一會兒,從那微微閉著的眼睛里終于流出了淚水。
在頭頂柔光的照耀下,春夜能模糊地看到眼瞼下方,流出一粒小珍珠似的,折射出細碎的光來。
接著,一顆一顆地、更多的淚珠從眼瞼下方滾落下來,像成串的、散發著微光的珍珠。
直到謝茶似乎感覺到眼睛里殘留的洗發水泡沫被淚水沖刷走了。
眼睛里的不舒服消失了。
謝茶這才小心翼翼地、緩緩地睜開了眼。
正對上春夜的眼睛。
幽幽的。
定定地望著自己。
謝茶:“……”
他眨了下眼,確定眼睛恢復正常了,謝茶假裝無事發生,剛繞過春夜走出一步,又驀地頓住腳步。
一個強烈的直覺福至心靈,他倒回去站在春夜面前。
抬手把手背貼在春夜額頭上。
完蛋。
額頭正在發燙。
又把手掌貼在春夜胸前。
咚咚咚的。
心跳又快又急。
謝茶深吸一口氣:
“苗王大人,就吹個幾分鐘的眼睛你也能情蠱發作……”
“對我是不是不太禮貌?”
第49章 第 49 章
“所以苗王大人, 你剛剛腦子里在想什么不該想的東西?”
注意到謝茶質問的表情,春夜歪頭,話里帶了幾分玩味:
“大少爺, 能解釋一下什么叫不該想的東西嗎?”
謝茶:“……”
想到這小子在剛才的幻境里,說什么想把他關起來,還用繩索將他綁在床頭……
這么變態, 全是一些不該想的,但既然春夜說他幻境里的都不記得了,謝茶自然說不出口。
他眸子微瞇, 又道:
“苗王大人,你知道人和動物的區別是什么嗎?動物才遵循本能,而人懂得自我控制……”
“抱歉。”
謝茶:“?”
他都這么嘲諷了, 放在往常,這小子那張比眼鏡王蛇還要毒的嘴肯定是要回懟過來的。
今天居然跟他道歉了?!
這真是開天辟地的頭一遭!
謝茶眸子里閃過一絲訝異。
春夜迎上他詫異的目光, 眼睛里甚至還帶著幾分坦蕩的意味。
表情也不再和往常那般漫不經心, 反而有些古怪。
眼睛亂瞟。
左瞟。
右瞟。
像準備說點什么,但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視線飄忽不定。
就是不落在謝茶身上。
然后沒頭沒尾地忽然問道:
“你……想知道我這次情蠱發作的原因嗎?”
語氣也古怪。
帶著一股“你要是不想知道那我就不說”的傲嬌感。
但不知為何,謝茶從他的語氣里品出了一絲微妙。
就像一只烏龜,常年躲在龜殼里, 但今天,它小心翼翼地,試探地想要把腦袋伸出來似的。
帶著那種小心翼翼的試探。
沒理由的,謝茶強烈的第六感又冒出來了!
直覺在腦子里拉響了警報:
危險。
快逃。
謝茶一向遵循著內心的直覺行事, 他強裝淡定,哼笑一聲:
“不是很想知道……”
謝茶說完, 就看到春夜那雙鴉羽般的睫毛黯然地垂下去了。
謝茶:“……”
心里莫名被針刺了一下似的。
謝茶忽略掉這一絲絲微妙的情緒,轉身就往房門口走去。
剛走一步就被人拽住了胳膊!
謝茶:“!”
這小子還想強留他不成?
謝茶還沒來得及轉身, 就聽見身后一道平靜的聲音響起:
“你眼睛好了么?”
謝茶一怔。
直到春夜伸手過來,摸了一下他的那只眼睛。
謝茶下意識眨了下眼,纖纖睫毛掃了一下春夜的指尖。
春夜的指尖跟被火苗燙了一下似的,又把手收回去了。
謝茶:“……”
似乎剛才那個“情蠱為何發作”的話題就被這么輕輕揭過去了。
謝茶心情更復雜了。
拉開房門,走出房間,走廊上,一個青年迎面走過來。
謝茶只匆匆掃了一眼就走了。
這一層走廊最盡頭的房間就是粉頭發的。房門大開著,謝茶走進他房間一看:
房間里十幾個年輕人,全是帥哥美女,穿著奇裝異服,在房間各處擺弄著姿勢,不少人端著相機咔咔拍照。
粉頭發不知道從哪里搞來了一套青蛙服,穿上之后,跟只大青蛙一樣站在門口。
看到謝茶進來了,粉頭發捏了捏手里拎著的青蛙兒子,發出“呱”地一聲。
與此同時,粉頭發頗感意外地挑了下眉:
“喲,咱們茶少爺今天是有什么心事嗎?居然大晚上的睡不著來我這消遣了?”
謝茶沒說話,只順手捏了一下粉頭發拎在手里的那只小青蛙。
小青蛙可憐地“呱”了一聲。
然后謝茶就進去了。
粉頭發:“?”
有點反常啊!
粉頭發嘖了一聲跟上去:“大晚上的,誰惹咱們茶少爺了?”
又伸出胳膊攬在謝茶的肩膀上,將他帶到沙發上坐下:
“來來來,這里這么多帥哥美女,聊聊天,拍拍照,就什么煩惱也沒了……”
謝茶笑了,端起茶幾上的那杯雞尾酒,鬼使神差地喝了一口。
粉頭發一個不留神,只跟旁邊的人打招呼的功夫,轉頭就看到謝茶端起那杯雞尾酒喝了,他立刻驚道:
“茶啊,以你的酒量……”
謝茶搖了搖手中的雞尾酒:
“沒事,我就喝一口。”
他剛才可在春夜面前說了,人和動物的區別,就在于人懂得自我控制。
他當然不會讓自己喝醉的。
接著,他就聽見粉頭發說:
“你手上這杯雞尾酒是我特調的,有個外號叫神仙酒,喝了之后會讓人有種微醺感,別看你現在清醒,半小時后你就得飄飄然了!”
謝茶:“……”
“還有啊,我這房間里有個模特超級顏控,你見著他可要小心點,他沒什么節操的,見到帥哥就想勾搭……”
粉頭發提醒謝茶,又環顧一圈,咦了一聲:“他人呢?”
旁邊有個攝影師笑答:
“他說難得來一趟五星級酒店,想出去看看住這酒店的都是些什么人……”
攝影師正在拍的模特笑著補充道:“我看他啊,是去尋找獵物去了吧!”
謝茶忽然想起他在走廊上時,不經意掃過的那個模特。
個子很高。
穿著黃色的海灘風花襯衫。
襯衫領口開到前胸的那種。
謝茶直覺就是那個人。
又忍不住回想:
他離開的時候,把門關上了嗎?應該關了吧?
又好像沒完全關上。
他走得急,只想快點離開,也沒留意到底關沒關上。
萬一沒關上呢?
想到這,謝茶眉毛微微擰了起來。他心不在焉地搖著酒。
搖了會兒,最終還是把酒杯放回了面前的茶幾上。
見謝茶起身,粉頭發嘖了一聲,臉上一副想吃瓜的好奇:
“我說這位大少爺,你就沒點什么要對我說的?”
謝茶揚眉笑答:
“別多問,我怕你死于話多。”
粉頭發:“……”
謝茶說完,大踏步離開。
剛走回房門口,見房門虛掩著,他頓住了腳步。
這是……有人進去了!
接著,從房間里隱約傳出一個略帶討好的甜嗓:
“帥哥,你一個人啊?”
謝茶眸子瞬間一沉。
浴室門口,花襯衫怔怔地望著里面,都快走不動道了。
這五星級酒店就是好。
連浴室都比他住的臥室還要大,甚至,還有一個橢圓形的、白色的超大浴缸。
一個年輕人靠坐在浴缸里。
似在閉目養神。
發色漆黑。
面容冷白如玉。
衣著整齊地浸泡在浴缸里,藍色的水上面還漂浮著酒店服務員盡職盡責灑的玫瑰花瓣。
但花襯衫覺得,浴缸里的人可比玫瑰花瓣還要好看。
他不由自主地往里走了幾步,走得近一些了,便也看得更清楚了。
這個浴缸里的年輕人……
如墨般的眉毛微微蹙著。
眼尾暈出了一抹紅。
像在克制隱忍著什么。
這表情……
花襯衫常年游走在各種派對和酒吧里,什么混亂的場合都見過,他瞬間就有了一個猜想。
眸子一亮,驚喜道:
“你這是……喝了催情之類的酒么?”
春夜原本在全副心思地對抗著體內的情蠱蠱蟲,察覺到有腳步聲靠近,他驀地睜開眼。
花襯衫先是被他眸子里的冰冷給嚇得頓住了腳步。
接著,又看到他眸子里的紅血絲,這眼神……
花襯衫見過不少。
派對里那些被下了藥的男人不都是這樣么?
先是冷冷的眼神。
然后抗拒。
最后總歸會臣服于本能。
花襯衫確定他是被下了藥了,心中大喜,又上前一步:
“沒有人幫你的話會很難熬的,一個人硬扛是扛不過去的,不如我幫你……”
春夜聞言,瞳色更冷了。
垂在浴缸之外的左手袖子里,爬出一只蝎子。
蝎子爬到了春夜的指尖。
春夜指尖稍稍一動,眼看就要抬手將那只蝎子飛出去,就在這時,春夜又聽見了另一陣腳步聲。
輕微的。
沉穩中又帶著一絲急切。
從房門口逐漸走近。
意識到是誰進來了,春夜又把抬起到一半的指尖放下了。
與此同時,唇角微微上揚。
花襯衫見春夜沒開口,便以為他默認了,正要脫自己的襯衫。
襯衫剛要從肩膀上滑下來,就被身后伸過來的一只手給按住了!
花襯衫轉頭一看,正對上一雙微沉的眼睛。
他上下打量著謝茶,見他個子高挑,姿容昳麗,眸子里又閃過一絲驚艷。
他看了看謝茶,又看了看春夜:這可是兩個頂級大帥哥!
他一臉興奮道:
“我能加入你們嗎?三個人可以玩更多花樣呢,我隨便你們玩……”
謝茶聽了眸子更沉了。
他收回手,抱臂道:
“給你一分鐘,一分鐘之后不離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花襯衫見謝茶對他拋來的誘惑不為所動,反而臉色還更不好了。
他頓時有些生氣,既然玩不了兩個大帥哥,那玩一個也好啊。
方才浴缸里的那個大帥哥可沒開口反對呢。
于是花襯衫看了一眼浴缸里的春夜,又轉頭對謝茶道:
“你誰啊?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啊?這位帥哥都沒發話呢!你憑什么替他拒絕啊?”
謝茶一聽,轉頭看了春夜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原來苗王大人沒有拒絕啊?”
花襯衫趕緊道:
“沒看到帥哥被人下了催.情.藥么?沒人幫忙很難受的……”
所以就讓他進來了?
謝茶冷冷地瞥了春夜一眼,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剛走到門邊,七八只蝎子就飛過去了!
落在門把手上。
擺明了不讓謝茶走。
謝茶眉毛擰得更緊了!
氣急敗壞地走回浴室門口:
“怎么?苗王大人讓我留在這,是想叫我圍觀你倆嗎?”
春夜一邊分神抵抗著體內的情蠱,一邊仍舊維持著云淡風輕的神色,語調漫不經心地笑答:
“那些蝎子有它們自己的想法,是它們不想讓你離開,大少爺不要冤枉我啊。”
謝茶被他氣笑了:
“不讓我走也行,這是我的房間,那你倆出去!”
春夜眸子幽幽地望著他:
“大少爺你這么沒有同情心么?讓我現在這樣子出去?”
花襯衫聽著他們的對話,直覺有些不妙。
浴缸里的不讓這人走。
浴缸里的自己也不想走。
那走的人只能是……
眼看最后這個帥哥也快撈不著了,花襯衫急得對春夜道:
“帥哥,這人看樣子就不會幫你,不如讓我留下來,我……”
話還沒說完,春夜抬手的瞬間,一只蝎子就飛到花襯衫臉上。
蝎子趴在他臉上。
還啃噬了一口。
花襯衫慘叫一聲,捂著臉慌慌張張地跑出去了。
房間里終于恢復清凈了。
謝茶冷笑一聲:
“干嘛又把人趕走啊?”
又慢悠悠地走過去:
“苗王大人現在不是正需要人幫忙么?”
還繞著那個浴缸走了一圈,又繼續嘲諷道:
“那人長得也不錯,還這么積極主動地想要幫忙,苗王大人把他趕走了不后悔么?”
聽著謝茶一句一句的,春夜輕挑了下眉,唇角漾起弧度:
“大少爺什么時候也這么陰陽怪氣了?”
謝茶一梗。
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瞬間炸毛的貓似的,他冷笑道:
“我哪里陰陽怪氣了?”
“這些不都是那人說的么?”
又頗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
“既然苗王大人沒拒絕……”
春夜適時地插話道:
“大少爺不要冤枉我,我沒有不拒絕,只是沒來得及說話而已……”
“不說話不就是默認嗎?”
春夜:“……”
自然不能說他是聽見謝茶的腳步聲了,所以故意等他進來的。
然而春夜剛沉默片刻,被謝茶解讀為默認了他方才說的話。
謝茶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扭頭就走。
剛一轉身,就聽見身后傳來懶洋洋的聲音:
“不好意思啊,惹大少爺生氣了,但是……大少爺能給我解釋一下為什么這么生氣嗎?”
謝茶腳步頓住。
靜了幾秒后,轉身抱臂道:
“苗王大人在沒征得我同意的情況下讓陌生人進我房間,我不應該生氣嗎?”
春夜:“……”
他眸子幽幽地望著謝茶:
“就這?”
謝茶視線飄忽了一瞬,就短短的一瞬,快得讓春夜都沒留意到。
接著,謝茶定了定神,揚眉道:“不然呢?”
春夜眸子里劃過一絲失落的情緒,轉瞬即逝,很快眸子又重新恢復散漫的笑意,又笑問:
“那么,大少爺明明剛剛走了,現在又回來做什么?”
謝茶:“……”
又頓了頓,抬起下巴回道:
“我的房間,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有問題嗎?”
春夜哦了一聲,眸子里劃過一絲戲謔的笑意:“我還以為大少爺是回來幫我的呢。”
謝茶:“……”
方才沒來得及細看。
此時,謝茶暗暗打量他幾眼。
春夜雖然神色云淡風輕,說話的語氣也故作輕松的樣子,但眼睛里卻泛起了紅血絲。
謝茶看得心驚。
微妙的、復雜的心緒又冒了出來。
他應該走的。
離開這個房間。
但又想到自己之所以現在能正常地,不受情蠱控制,正是因為春夜幫了自己。
似乎看穿了謝茶臉上的猶豫和掙扎,春夜用調侃的語氣笑道:
“大少爺放心吧,我保證今晚不離開浴室,也不發出任何聲音,不會打擾到大少爺睡覺的……”
謝茶:“!”
這小子!
都這時候了,還開玩笑!
見謝茶眉毛又擰起來了,春夜歪頭一笑:
“不然呢?大少爺幫我嗎?”
謝茶:“……”
不想讓春夜覺得自己過河拆橋,謝茶悠悠道:
“我也不是不想幫你,但女中醫說了,在這一個月期間,我必須保持定力,不能讓你體內的蠱蟲感應到……”
謝茶揚眉,眉目間染上一絲狡黠的笑意:“要不然,我豈不是讓苗王大人這一個月的眼睛白瞎了?”
春夜手肘撐在浴缸邊緣,支著腦袋笑道:
“我有一個辦法,能保證我體內的蠱蟲感應不到,就是不知道大少爺會不會知恩圖報,樂于助人,愿意幫一幫我呢?”
第50章 第 50 章
凌晨時分, 月光如流水般,透過落地窗傾瀉進浴室里,淡淡的月色光暈將春夜包裹。
發絲漆黑如墨。
臉龐冷白似玉。
冰藍色耳墜發著微光。
他靠坐在浴缸里, 一只手支著腦袋,姿勢散漫,唇邊帶笑, 像是一個水妖。
莫名帶著點勾人的意味。
謝茶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他鬼使神差地正要上前一步時,又忽然回過神來了。
用指甲掐了一下手心。
一絲疼痛感讓謝茶瞬間清醒。
可惡!
他居然被美色所惑?!
謝茶心里頓時涌起了一絲微妙的情緒, 甚至不敢再看春夜一眼。
但他不想露怯。
便強裝淡定地離開了。
五星級酒店的房間,臥室是一張超大的床。謝茶躺在床上,卻了無睡意。
因為浴室太安靜了!
安靜到有點詭異。
就像春夜承諾的那樣, 不走出浴室,不發出聲音。
可情蠱發作起來很難熬。
絕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小子不會被情蠱折磨得暈死過去了吧?
所以才這么安靜?
謝茶在“要不去看一眼”和“不要靠近, 危險!”之間猶豫時, 忽然,一條白蛇沿著陽臺爬進來了。
謝茶:“!”
蹭地一下坐起來了。
那條小蛇沒有爬進臥室,而是沿著陽臺欄桿一路爬過去,謝茶頓時松了一口氣。
又忽然想起陽臺欄桿那一邊就是浴室, 謝茶想也不想就下床走過去。
陽臺是環形的,一半在臥室前方,一半是浴室前方。
漆黑中,謝茶沿著陽臺走過去, 浴室的窗戶虛掩著,謝茶看到那條小白蛇爬進去了。
謝茶:“?”
謝茶悄無聲息地走過去, 透過窗戶細縫往里一看,頓時驚得呼吸都屏住了!
春夜仍舊保持著他離開浴室時那樣的姿勢, 一只手肘擱在浴室邊緣,單手撐著太陽穴。
似乎在閉目養神。
看他這慵懶的神態,可能還會讓人誤以為他在度假,且在浴缸悠閑到睡著了。
但謝茶看到他眉毛微微蹙著。
猜想他應該還在努力跟體內的情蠱蠱蟲對抗,且為了不發出聲音,在極力克制。
謝茶視線往下,春夜另一只手擱在浴缸邊緣,并且垂了下去。
那條小蛇從窗戶爬下去,爬到浴缸旁邊,仰起小腦袋,對著春夜垂下來的指尖咬了一口。
一滴血珠頓時冒了出來。
沿著指尖滴落在瓷白地板上,迅速暈染開,像月色下開出的一朵幽暗之花。
謝茶:“!”
下一秒,謝茶就看到春夜微微蹙起的眉毛稍稍舒展了一些。
謝茶:“?”
接著,小蛇像是感應到春夜的情緒似的,牙齒又稍稍用力。
更多的血珠從指尖爭先恐后地冒出來,順著指尖滴落到地板上。
像成串的紅血珠子。
不一會兒指尖下方的白色地板上就匯聚成了一小灘紅色血漬。
謝茶瞬間皺起了眉毛。
這時,他看到春夜動了。
那根被小蛇咬住的指尖輕輕晃了晃,像在催促。
與此同時,春夜閉著眼睛,對小蛇低喃:
“繼續。”
他閉著眼睛,聲音很輕,像是怕一門之隔的謝茶聽見似的。
他說完,那條小蛇仿佛聽懂了,點了點小腦袋,接著,尖尖的兩顆牙齒繼續咬著。
不一會兒,謝茶就看到春夜那只被小蛇咬住的、冷白的指尖上冒出一點紫色。
接著,這點紫色逐漸蔓延到圓潤的指甲蓋上,并一點點地往修長的手指上擴散。
意識到不對勁,謝茶想也沒想就翻窗戶進去了。他繞開那條小蛇,走到浴缸的那一側,居高臨下地質問春夜:
“苗王大人,你在做什么?”
聽見謝茶翻墻進來的腳步聲,春夜悠悠睜開眼,抬頭看了一眼謝茶,見他眼睛盯著自己垂下去的另一只手,他也跟著垂眸望了一眼:
“這個啊……”
他輕笑一聲,語氣散漫地回答道:“它就是傳說中的五步蛇。”
“我讓它釋放點毒素,以毒攻毒,壓制我體內的蠱蟲。”
解釋完了之后,春夜又懶洋洋地抬眸問:“是打擾到大少爺休息了嗎?我會再小聲一點的……”
謝茶:“!”
謝茶又垂眸看了一眼,那條小蛇仍舊咬著春夜的指尖不放,非常努力地鼓著小腦袋,還在乖巧地、一點點地釋放毒素。
毒素逐漸蔓延,從方才的手指,已經擴散到整個手背。
紫色的手背實在刺眼。
與瑩白的手腕呈鮮明的對比。
“你……”
謝茶眉毛皺得越發緊了。
他想問這毒素進入體內會有什么副作用么,又想到鬼蝴蝶那次,他再三詢問,這小子都不說實話,問他肯定是問不出來的。
謝茶終于有點理解系花誆他喝鼠尾草汁的操作了。
從這小子嘴里很難問出實話。
五步蛇的毒素……
不用問也知道進入體內是很危險的,能想出以毒攻毒這招,可見情蠱發作到春夜已經快要控制不住的地步了。
謝茶不再問他,而是直接坐在了浴缸邊緣,撐著手臂,俯身望著春夜。
沉默地盯了他一會兒,謝茶伸手過去,掐住他下巴,強迫他抬頭望著自己。
“讓蛇離開,快點!”
春夜眨了眨眼睛,他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但頗為乖順地,任由謝茶掐著他的下巴。
兩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對。
像在彼此較量似的。
過了會兒,春夜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淺淡的弧度:
“大少爺讓蛇離開,是要親自幫我嗎?”
謝茶意味不明地笑了:
“苗王大人想要我怎么幫?”
謝茶說著,松開春夜的下巴,纖長的手指沿著下巴往下游移,移到春夜喉結處。
春夜頓時氣息亂了一瞬。
像是平靜的湖面泛起了漣漪,再也沒有方才那般淡定從容。
謝茶聽見了,眸子里閃過一絲意外,接著,又饒有興致地繼續,手指在春夜的喉結處來回摩挲。
春夜靠躺在浴缸邊緣上,閉著眼睛,脖頸微微后仰,修長秀致如白鶴頸似的。
正向謝茶毫無保留地展露他最脆弱的脖頸處,任他宰割似的。
意外地……順從。
謝茶的手指從喉結處,沿著脖頸一點點往下滑。
一邊滑一邊垂眸觀察著春夜的反應,見他眉目間染著一絲愉悅。
神情頗為享受似的,瞳仁里的期待也一點點地泛起。
謝茶輕笑一聲。
指尖滑到春夜的領口處,便驀地停下來了。
他又分神看了一眼春夜那只垂在浴缸之外的手,毒素已經蔓延過手掌,開始擴散到手腕了。
方才那截冷白的手腕已經被毒素侵染成紫色了。
春夜見他還在盯著自己的那截手腕,連落在他領口處的指尖都停下了,他眸子里劃過一絲不滿足。
于是輕輕挑了下眉:
“大少爺如果只能幫我到這的話,那蛇還不能離開……”
謝茶瞬間把視線從春夜的那截手腕上移回他臉上。
這小子!
是在威脅他嗎?
謝茶微微有些惱怒。
二話不說指尖又開始動了。
又接著往下移,輕易地解開了春夜領口的第一顆盤扣。
春夜穿著苗族式樣的長袖。
中間一排盤扣。
謝茶一邊盯著春夜一邊默不作聲地解著他的盤扣。
春夜也沒出聲。
只在解盤扣時,指尖偶爾劃過皮膚時,呼吸微微一沉。
兩人的視線彼此糾纏在一起。
像在展開一場無聲的博弈。
過了會兒,謝茶的指尖伸進了春夜的衣服里,開始四處游走。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時隱沒進了烏云里,把月光收回,浴室頓時一片漆黑。
黑暗里,聽覺更為靈敏。
諾大的浴室里,逐漸響起了時輕時重,時急時亂的呼吸聲。
謝茶指尖輕輕撩撥著,撩得春夜呼吸聲沉沉的。
指尖偶爾用力。
春夜的呼吸瞬間凌亂了起來。
指尖像彈鋼琴一樣,似琴鍵般地一連串地往下滑。
春夜的呼吸聲更重了。
謝茶感覺到手掌之下的皮膚在微微顫著,心里頓時涌起一絲詭異的成就感。
這位平時總是云淡風輕,從容鎮定的苗王,現在在他手掌之下。
他的指尖,掌控著春夜呼吸的節奏,身體的起伏與微顫,以及身體的溫度與反應。
可以讓他享受。
也可以讓他難受。
他正在控制著春夜的心神和身體,意識到這點,謝茶忽然莫名興奮了起來。
指尖微涼,像片輕盈的羽毛似的,在春夜的上半身勾劃著。
所到之處,皆能引起皮膚的一陣輕顫,以及,這具身體主人沉沉的呼吸。
漆黑的夜色里,謝茶嘴角彎起: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何時?
摸了一會兒,謝茶感覺自己的手突然被握住了!
是春夜的手覆上來了。
他的手掌比謝茶的略大一些,包裹住謝茶的整個手背,帶著他再稍稍用力地貼向自己。
隨即,謝茶聽見春夜舒服地輕輕吸了一口氣。
謝茶哼笑一聲:
“苗王大人這就忍不住了?”
又俯下身,附在春夜耳邊道:
“現在能讓那條蛇離開么?”
春夜深深吸了一口氣,像在平復著凌亂的呼吸似的。
幾秒后,黑暗里傳來他的一聲輕笑:“大少爺,這還不夠。”
謝茶眸子微瞇,接著,指尖沿著腹肌往下劃,剛往下劃沒多久,便滿意地聽見春夜嘶了一聲。
謝茶嘴角無聲揚起。
手指在黑暗中挑逗似的,繼續輕輕劃著。
只過了數秒,春夜就抬起了他另一只手,摸到謝茶的后脖頸上,按著謝茶,逼他彎下腰,額頭抵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謝茶下意識要推開他。
抬頭一看,頓時怔住了。
春夜的眼睛里一片情潮。
眸子黑漆漆的,像是被浴缸里的水浸了似的,濕漉漉的,瞳仁里透著一股強烈到極點的渴求。
像是一只隱忍又勾人的水妖。
謝茶推開的動作一頓。
就遲疑了這么短短的瞬間。
下一秒,春夜像是終于受不住了似的,抬頭吻上了他的頸窩。
親得又重又用力。
一邊親,還一邊緊緊扣著謝茶的后脖頸,像是借此疏解方才被指尖挑起來的欲望似的。
兩人頸部交纏著。
謝茶抵在春夜的肩膀上,春夜的肩膀早在方才就被他用指尖劃得發燙,謝茶能感覺到隔著薄薄的衣服透出來的熱氣。
從春夜身上飄出來的淡淡的草藥香氣將謝茶包裹,之前從未留意過,在今晚的黑暗中,謝茶忽然覺得有些好聞。
他鼻尖不由自主地湊近,想再多聞一些,蹭進春夜的頸窩里,不小心蹭到了春夜頸部的皮膚。
就這一個微小的動作,春夜的呼吸再次凌亂了起來。
帶著幾分難耐。
在他耳邊沉沉地響著。
緊接著,他感覺自己被春夜那只手扣得更緊了。
與此同時,春夜的吻從他脖頸游移到了他的鎖骨處。
親著。
啃著。
咬著。
酥酥麻麻的、帶著微微的刺痛,爽感與痛感交織,像滋滋電流似的,從謝茶的鎖骨處傳導至身體的每一處。
甚至連心也跟著顫了一下。
謝茶忽然有種錯覺。
好似他也跟著情蠱發作了。
體溫迅速升高。
心跳忽然加快。
腦子也開始不清醒了起來。
下意識循著本能,也親上了春夜的鎖骨。
下一秒,他感覺春夜親他親得更用力了!
兩人就連親吻都較勁似的。
脖子、肩膀、鎖骨,胡亂地親了一通后,謝茶被春夜拉進了浴缸里,那只手始終緊扣著謝茶的后脖頸,謝茶則半趴在他身上。
兩人意亂情迷地互相親著。
一邊親還一邊摸。
謝茶的手掌深入到春夜的衣服里到處亂摸;
春夜也一樣,伸進了謝茶的襯衣里,摩挲著謝茶的腰。
親得用力。
摸得也用力。
很快,浴室里兩道凌亂又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月亮仍舊隱在烏云里。
浴室一片漆黑,只能隱約看到浴缸里的黑影與浴缸邊緣的黑影上半身緊緊交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