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悄無聲息奪關中
“故友”一重逢, 郭嘉就知道劉盈不可能是傀儡。
雖然想不出劉盈為何能一回益州就拿下益州,現實就是現實,優秀的策士不會自欺欺人。
郭嘉進入工作狀態,用雙眼觀察益州的現狀。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劉盈坐在郭嘉床頭歪著腦袋道:“喂喂, 奉孝你是來碰瓷的嗎?”
郭嘉縮在床頭, 萎靡不振。
他剛到成都, 竟水土不服病倒了。
如果不是劉盈及時帶來了華佗給郭嘉急救, 郭嘉第一次長途出使, 就要命喪于此。
聽到劉盈的諷刺, 郭嘉有氣無力嘴賤:“說不準是你下毒。”
劉盈回頭對郭嘉某一位護衛道:“趕緊坐船出蜀, 去找曹孟德, 讓曹孟德尋個人來把病秧子帶走,別死在我這里, 給我潑污水。我還想曹孟德要怎么對付我,原來讓郭奉孝死在我這里讓我百口莫辯, 就是潁川謀士團的妙計嗎?”
劉盈“啪嗒啪嗒”鼓掌:“妙, 真是太妙了。此計甚毒。”
一向只有郭嘉氣別人,還是第一次有人把他氣得頭昏眼花了。
郭嘉想, 肯定是因為他生病體力不支的緣故。
“戒酒戒色, 按時服藥,活到曹孟德接你回去。”劉盈見郭嘉出使, 居然還帶著眾多美貌侍女和好幾車的美酒,就對曹操嫌棄不已。
曹孟德你哭著郭嘉為何過早離開你, 你自己不反省一下嗎?!
郭嘉的侍衛帶著劉盈極具嘲諷的親筆書信匆匆離開, 劉盈將郭嘉搬到自己院子居住。
他處理文書的時候,就在郭嘉房里聒噪。
“我知道你生病了也不會停止干活,為了不讓你用生命誣陷我, 我當著你的面做事。”劉盈嘲諷道。
雖然郭嘉確實生病了也不會停止搜集情報工作,但他真沒想用生命碰瓷。
何況他就算死在成都,也不能為曹公帶去利益。
出兵益州的借口?如果曹公有出兵益州的機會,出兵根本不會找借口。
郭嘉認為,劉盈是真的想害死他——用氣死他的方式。
劉盈在郭嘉房間里辦公,下屬自然也在郭嘉房間里進進出出。
每次有新的人到來,劉盈都會為其隆重介紹郭嘉。
郭嘉,字奉孝,曹操最愛的謀士,為了曹操可以奉獻一切,君臣相宜啊。
“所以他準備用生命誣陷我們。”劉盈一本正經道。
郭嘉怒罵:“你才是誣陷!”
閻圃快忍不住笑了。
他本來繃緊了神經,琢磨怎么應付郭嘉。
雖然他相信郎君肯定能獨自應付郭嘉,但身為下屬,怎么能讓郎君獨自煩惱?
天意啊天意,郭嘉居然一入成都就病倒了!
曹操得到劉盈的信時,也納悶是不是天意。
劉盈沒必要毒殺郭嘉,郭嘉也不是不愛惜自己身體的人。郭嘉一入成都就病倒,真的只能說是天意了。
荀彧欲言又止,陳群忍無可忍。
“曹公,你真的認為郭嘉不是不愛惜自己身體的人嗎?!”陳群道,“他出使還帶著美姬美酒,沉湎酒色再加上路途顛簸,水土不服不是很正常嗎?”
曹操忙為郭嘉解釋:“奉孝很自律,怎么會沉湎酒色?”
陳群:“???”
荀彧悄悄用手碰了碰陳群的后背。
別說了別說了,曹公自己好酒色但身體非常好,所以他以己度人,沒認為郭嘉有任何問題。
荀彧順著曹操的心意道:“益州濕熱,多瘴氣,奉孝可能急著趕路中了暑氣,水土不服。”
曹操滿意地頷首:“應該是這樣。我馬上派人去探望他,等他身體一好,就把他接回來。”
郭嘉肯定無法為曹操打探情報了,曹操又擔心再派一個謀士去,還會“水土不服”。
他只能遺憾放棄打探情報,只要能讓郭嘉安全回來就好。
曹操將張仲景派去了成都。
張仲景和劉盈也有交情,又是良醫,能照顧好郭嘉。
順便,曹操暗中囑咐張仲景,看看郭嘉是否中毒。
雖然曹操理智上知道劉盈沒必要毒殺郭嘉,但他多疑。假如劉盈對郭嘉下手,他必為郭嘉報仇,除非劉盈歸服他。
張仲景得到曹操私下的命令,很是不以為然。
張盈那等光風霽月的好人,只會治病,哪可能毒殺人?唉,曹公什么都好,就是有時候思想頗陰暗了些。
曹操先讓人送急信給劉盈,請求劉盈好好照顧郭嘉,張仲景等使臣才出發。
劉盈把曹操的回信丟給還臥床不起的郭嘉:“他派了張仲景過來。如果華佗和張仲景都治不好你,我就贈送你一張馬革,也算你馬革裹尸了。”
郭嘉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只是病去如抽絲,再加上確實不習慣成都濕潤的氣候,身體元氣沒恢復,才繼續臥床休養。
劉盈每日都要嘲笑郭嘉的弱雞身體,甚至抓了一只大鵝來,說這只大鵝能打十個郭嘉。
郭嘉雖病懨懨的,精神很不錯,紅光滿面。
華佗想,漢景帝大概就是這樣病愈的吧。
“閉嘴!”郭嘉對劉盈是半點風度都沒有了。
他回憶劉盈在潁川時的世家子模樣,竟已經回憶不清了。
什么世家子啊?他招撫的豪強鄉勇都比劉盈知禮!
“想好給曹操寫什么了沒有?”劉盈已經懶得裝了,直呼曹操的名字,“我是不是很厲害?要多夸贊我啊。”
郭嘉看向劉盈的眼神很是無奈。
無論是治軍還是治民,劉盈發布政令的時候都沒有避開自己。
郭嘉仍舊不知道劉盈如何奪得益州和漢中,還能讓張魯、張修、劉誕對他忠心耿耿,但劉盈安撫益州的行為,他都看在眼中。
郭嘉越看越無力。
劉盈治理益州的舉措,他們不是想不到,而是還沒到可以整頓后方的時機。
所以他們只能靠著強征、屠城和向豪強借糧來維持軍備。劉盈卻已經開始屯田。
別的諸侯還在爭霸,劉盈已經在穩固后方。
如果益州風調雨順,只過一年,劉盈實力就會大增。
郭嘉回潁川后,決定向曹操進言派人出使袁紹,向袁紹表明劉盈的威脅。
有多大作用?
郭嘉心知肚明,作用甚微。
其實劉焉在益州干得也不錯,袁紹和曹公仍舊沒先對劉焉動手。劉盈是更年輕、更優秀的劉焉又如何?他們難道能放棄爭奪中原,先攻打益州嗎?
郭嘉還想挑撥劉表,讓荊州對付益州。
但他也心知肚明,有袁術和曹公在劉表身側虎視眈眈,只要劉盈不主動出兵攻打荊州,劉表便不會把主力用在對付益州上。
梳理天下局勢,東邊已經絞成一團亂麻,理不清剪不斷。
劉盈孤懸西邊,竟如同一個割據的獨立王國,不受中原局勢影響。
劉焉當初進入益州,就是打的益州封閉,能讓他安心偏安一隅的主意。劉焉死后,便宜竟然被劉盈撿了。
劉盈看著郭嘉日夜為曹操憂愁,對郭嘉的評價日益降低。
他以為郭嘉能看出更多的東西。
比如他印刷書籍,廣開學院,甄選取士;比如他重啟軍功制,讓軍功制與均田制相結合;比如他制定了嚴苛的律令,約束兵卒和官吏的行為,讓益州庶民得以安居……
比如益州已經有了治世的雛形。
能在亂世之中不思擴張地盤,而是將庶民納入保護的“諸侯”,難道不值得有才之士心生觸動嗎?
劉盈相信郭嘉的才華,相信曹操謀士團大部分人的才華。
才華是一回事,遠見是另一回事。他想看一看,曹操麾下有沒有有遠見的人。
這遠見不在于自己和自家的利益,而是更長遠的,比如張良身為韓國相國之子卻勸劉邦不可分封,比如蕭何為了安撫百姓差點把自己累死,比如酒蒙子曹參為了治理齊國生生裝出個老儒的模樣……
還有歷史中的阿母,她在朝堂掀起再多血腥,卻小心翼翼對待脆弱的庶民,脆弱的漢初。
阿父麾下有很多人只看著自己和自家的富貴,跟隨阿父不過是為了富貴。
阿父麾下也有更多的人志在結束亂世,打造一個他們自己可能都不太相信,但愿意為之拼盡一切的治世。
劉盈又想到自己刷的其他副本。
大明有于謙,大隋有高颎。
曹操麾下有誰曾奮不顧身,想為天下百姓,為下一個治世奮斗?
劉盈認為,一個都沒有。
陳群拿出的九品中正制,幾乎斷絕了治世到來的可能,階級比大漢的軍功加察舉制還穩固,世家和庶民幾乎從物理層面上隔離,連寒門庶士想要做官都得先給世家當家仆。
這是支持曹魏的大臣一致的決定,一致的立場。
一個完善的制度,不會是陳群一人一拍腦袋,一個晚上就想了出來。
曹操在位時,就著手打壓潁川士族,并引來其他地方的士族分潁川士族的權力。
曹操出征的時候,一場主導者幾乎全是文人、且是和漢獻帝沒有任何關聯的文人,突然被曹丕定為要幫漢獻帝奪許都的叛亂者,潁川之外,特別是荊州、關中的名士連坐者甚多。
多疑的曹操回來后一反常態,雖默認了此事,但對其中許多連坐者表示同情,并赦免了幾人。
若這些人真的叛亂,對小心眼的曹操而言,幾乎不可能這樣做。
曹魏被司馬晉所篡,曾經對曹魏忠心耿耿的潁川、山東世家,堅定不移地選擇了另外一位更沒有治世明君之相的主君。
在司馬晉第二代皇帝就生出亂象時,也沒有志向高遠的人圖謀改革,力挽狂瀾。
東西漢、唐朝、宋朝、明朝,乃至后世人頗有詬病的清朝,在生亂時都有有識之士試圖改革朝堂弊端。不一定有用,但都會有人振臂一呼,引來其他有識之士的響應。
兩晉持續的時間也不算短,竟從一開始便陳腐到結束。
劉盈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有高遠的志向,但聰明人至少要看出差別,知道對錯。
如曹操難道不知道對錯嗎?他知道,只是選擇了對自己更有利的一面。所以劉盈雖不贊同曹操,卻不會輕視曹操。
因為能看出對錯的曹操,只要勢力擴大,遲早會選擇“對”的一面。只有正確的道路,才能讓曹魏變成下一個大漢。
曹操用人時只看才華,不看地域和出身,便能證明這一點。
這些會給自己編很長很長族譜的世家子弟策士,看清一切后仍舊選擇自家利益也很正常。但他們怎么能看不出好壞,怎么能不做選擇,怎么能心里一點掙扎都沒有?
哪怕虛偽地感慨一句,益州人過得好,為亂世人默哀一下?
世家子啊世家子。他們是不是從來不希望有下一個大漢?
怎么說呢,怪不得曹操非要殺自己。曹丕真的是個除了權力斗爭,一無是處的廢物呢。
明明是太子繼承大統,卻搞得好像是在世家支持上奪了曹操的皇位似的,一邊大舉壓制宗室勢力,一邊瘋狂給世家讓渡權力。有這樣的繼承人,怎能指望曹魏結束亂世?
“希望曹昂人沒事。”劉盈發自內心地祝福。
為什么每次曹操都要因美色犯點小錯誤,哪怕沒有張繡也要犯錯誤,然后曹昂替曹操出事?
非要獻祭自己優秀的長子,曹操才能在打仗的時候管住自己的褲腰帶嗎?
“劉盈,你在想什么?怎么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嘆氣?”郭嘉對劉盈過于豐富的神情嚇到了。
“哦,我在想,你和你那群潁川謀士團是一群怎樣的蟲豸啊。”劉盈心直口快道。
郭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劉盈平時氣他就罷了,怎么突然直言辱罵,還是罵了整個潁川的士人?
劉盈到潁川時,不是對潁川士人的才華都表示了敬仰嗎?全是裝的?
郭嘉以為劉盈又在故意氣他,沒好氣道:“你敢當著荀文若的面說此話嗎?”
劉盈道:“文若可能好一些,他舉薦的士人中多外地之士,不看門第之分;曹操還在征戰之時,他便勸說曹操少殺戮,多撫民,興德化,重教育,王道并濟,等統一天下后再做此事就晚了。他比你們看得都長遠,并非為一家一戶之計,而是為天下人之計。”
郭嘉:“那你……”
劉盈打斷道:“所以他肯定會被逼死。他的親朋好友,無人會救他。”
無論荀彧的族譜是不是真的,但荀彧確實是修荀子的。他多次在曹操面前進言的“王道并濟”,就是荀子最主要的政治主張,“王霸并用”。
其核心觀念是“教化征伐,并時進行”,逐漸將“霸道之兵”教導成“仁義之兵”,最終以“堂皇王道”定天下。
無論哪家賤儒,最終落腳點還是一個“仁”字,最終目標無一不是為唯舉、路不拾遺的大同社會。
劉盈沒有多言。
荀子的書,飽讀詩書的世家子不會沒看過。
那些堂皇正義之語,世家子自幼翻閱過無數次,不是不懂得其中道理。
只是有的人沒讀過書,卻心懷天下;有的人學富五車,心里眼里卻容得下自己。
或許有的人會改變,但會改變的人自會改變,不是別人在他耳邊說一百遍“你怎么能這樣”,就能讓對方改。
郭嘉的智慧在當世是佼佼者,他有王佐之才毋庸置疑。
只是劉盈想,自己可能和潁川大部分才華橫溢者,道不同,不相為謀吧。
郭嘉終于品出點味,他語氣古怪道:“該不會你是讓我看到益州在你治下欣欣向榮,就想以你才是結束亂世的明主為理由,勸說我歸順你吧?”
劉盈鄙夷道:“我和你相性不合,沒讓你歸順我。我是希望你看到益州欣欣向榮,感慨一聲將來曹操治下也會在你的輔佐下欣欣向榮,庶民安居樂業,賢人才華都得到施展。不過你不感慨也沒什么,漢高祖麾下大部分功臣都與你一樣,本就不是重要的事。”
郭嘉不解。這兩句話有什么區別?不都是贊揚劉盈的治理才能?
劉盈卻不再回答。
他也不再在郭嘉房里處理公務,而是像對待普通使臣那樣約束郭嘉的行動。
曾經劉盈向郭嘉敞開了自己的一切,現在他關閉了一切,如同防備普通的來打聽消息的使臣一樣,防備著郭嘉。
郭嘉真覺得劉盈不可理喻。
這么多時日,劉盈在他面前該暴露的都暴露了,還遮掩什么?
劉盈突然冷淡,郭嘉也懶得和劉盈修復關系。
他整理自己收集的資料,不斷思考要怎么限制劉盈,卻找不到突破口,十分焦躁。
劉盈口中那些仁義、庶民、道德的空泛之語,如羽毛般輕輕從郭嘉心口掠過。
掠過之時可能會有些瘙癢,但過了就過了,不會留下痕跡。
郭嘉給曹操整理的劉盈言行中,也沒有加入什么仁義道德和庶民。
這些事對爭霸天下一點用處都沒有,不如抽絲剝繭看清本質,不過是屯田、納賢等簡單策略罷了。
張仲景到達成都的時候,一見劉盈便感慨道:“張益州果真賢良仁慈之人,治下庶民竟已無亂世之相!”
劉盈綻放笑容:“我就是這么厲害!”
他拉著張仲景的手,向張仲景炫耀自己治民的心得。
張仲景一一記下,然后向劉盈詢問自己在當郡守時的一些困惑,并不因為劉盈年少而輕視劉盈。
他們沒有聊多久。張仲景見到郭嘉大體無礙,為安曹操的心,立刻就要返程。
見有人來接郭嘉了,劉盈就像是甩掉了包袱似的,又對郭嘉親近起來。
之前的冷落,好像真的只是單純防備郭嘉病愈后在益州搗亂似的。
只是劉盈在送郭嘉離開時,問郭嘉道:“奉孝,你可想好,若曹操奪得天下,你希望那天下是何等模樣?”
郭嘉深深看了劉盈一眼,道:“我非得想嗎?”
劉盈笑道:“我阿兄曾經也是如此說。阿兄才華比你出眾,別說當世,后世也罕見。他最初只想當萬戶侯,后來想當諸侯王。至于天下如何,治下如何,后世如何,他都不曾想過。世上大部分賢才都如阿兄一樣。”
郭嘉警惕:“你竟還有兄長?”張盈竟不是孤身一人?
劉盈點頭。郭嘉關注的點,并非他想告訴郭嘉的話,但無所謂。
劉盈向來愛自說自話,不管別人是否愛聽:“不過阿兄和你們潁川大部分人不同的是,他只是沒想過,不是故意將未來往不好的地方引。唇亡齒寒,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劉盈對郭嘉作揖,仿佛儒生一般,又回到了他在潁川求學的時候:“奉孝,你的才華超出世人,我說的話,你不是不能理解,是不愿想。”
郭嘉沉默良久,道:“為何我非得去想?你居然認為你是對的,你沿著這條路走,與我等為敵,看一看誰會勝到最后即可。”
劉盈笑道:“因為你要思考,未來才會改變。”
我確實能改變這里,但這里只是一個副本。
他完美通關副本后,會將副本記憶給蜀漢的人,給東吳的人,也會給魏國的人。
那一個個得到他副本記憶的平行世界,才是真實的世界。那些世界的人努力,才能改變未來。
他是劉盈,永永遠遠只是劉盈。劉盈能改變的未來,是劉盈所在世界的未來。
不是大宋,不是大明,不是大隋,也不是這個漢末亂世。
可能是當方塊人的時間太長了,劉盈或許會因為對副本投入太多感情而惆悵,但絕對不會混淆夢境和現實。
對其他副本,劉盈沒有這么多期盼。
但身為大漢的老祖宗,他既然能影響漢末亂世,他就必須要影響漢末亂世。
只要有任何一個平行世界的漢末亂世能結束得干凈利落一些,劉盈這位老祖宗就能開懷一笑。
“現在我說的話,你不會懂。你只要記住就行。”劉盈道,“你是難得能影響孟德之人,若你和荀彧合力,或許能將曹魏導向更好的方向。而不是亂世之后,接著一個更荒誕的亂世。”
劉盈再次重復:“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亂世之中不存在一家一戶的富貴。”
他再次作揖,這次是送客。
為免顛簸,郭嘉回程是從水路離開。一旦船只離岸,便無法回頭。
劉盈對著潺潺江水笑了笑,轉身離去。
郭嘉倚靠在船頭,張仲景讓他別吹風,他也不聽。
好難得啊,他竟然有聽不懂的話。
郭嘉當然看得出來,以劉盈展現出的雄主氣度,若曹操不能速平中原,恐怕就沒資格再稱劉盈為“威脅”。
一個天才謀士,一件事才剛開始,他就能看到結束,所以心煩意亂。
可劉盈的話卻是那么奇怪,好像叮囑的不是敗者,而是勝者。
他好像一位先行的長者,將未來托付給后來之人。
“我居然有看不懂的人,有聽不懂的話?”郭嘉感到了極度的挫敗。
罷了,想不透就懶得想,回船艙睡大覺也!~
郭嘉灑脫地將此事放在一邊。
現在想不明白也沒關系,如果曹公失敗,潁川士人也能在“張盈”這里當官。他與“張盈”相處的時間會有很多,到時候慢慢觀察,慢慢思考。
“張盈”,他真的是張盈嗎?郭嘉入睡前,思考了最后一個問題,一個仍舊無解的問題。
無解,就不想啰。
郭嘉回到曹操身邊,曹操看見消瘦的郭嘉差點哭成淚人。
張仲景卻說因郭嘉在成都被劉盈強押著戒色戒酒,身體更加健康了。郭嘉的消瘦,是健康的消瘦,以前那是浮腫。
曹操讓張仲景滾回去當郡守,他不相信張仲景的醫術了。
郭嘉將整理的文書遞給曹操,曹操見郭嘉在病中還搜集了這么多益州的信息,又哭了一場:“奉孝,你的身體最重要,怎能在病中忙碌?”
郭嘉沒有為自己攬功勞:“非是我不顧身體,是張盈得知我來意后,便讓我搬去與他同住,與他人商議政務從不避開我。”
曹操驚得眼淚都停了:“為何?他竟如此信任你我?”
郭嘉道:“他可能想向曹公展示他的本事,將來若曹公強勢,他歸于曹公便能得到重用;若曹公將來不如他,曹公或許會愿意放棄兵戈投降。”
曹操氣笑了:“他還想招攬我?”
郭嘉道:“他如今可能沒想過招攬曹公,只是向曹公展示逐鹿之心。他很尊重曹公,只對曹公袒露了自己的雄心。”
曹操后悔道:“當初若將他強行留下……”
話說一半,他便嘆了口氣。
哪有什么當初。當初誰會知道一介即將弱冠、沒有家族支持、屈身米賊麾下的少年郎,會一躍成為益州之主?
他是如何做到的?曹操詢問郭嘉,郭嘉卻搖頭。
“已經發生之事,我也難以知曉全貌。我只知道張修、張魯和劉焉之子劉誕,都似是真心臣服于他。”郭嘉道,“益州遙遠,曹公還是先掃平中原,才能圖謀。”
理是這個理,但曹操心慌啊。
很快,曹操就更心慌了。
郭嘉前往益州,生病休養,再回到曹操身邊,便快一年時間了。
劉盈自封益州牧,已經超過一年。
曹操和袁紹還在對峙,袁術還在找劉表麻煩,他們都沒有余力,或者輕視劉盈的時候,劉盈再次鬧出了大動靜。
涼州軍閥李傕和郭汜內斗,關中罹亂。
益州牧親率軍隊出漢中,一月殺李傕、郭汜,二月掃平關中亂軍,第三個月屯兵關中四大關隘,鎖住關中和中原的咽喉要道。
天下震驚。
漢高祖還定三秦用了四個月,益州牧張盈竟然只用了三個月?!
劉盈也很震驚:“你們這里的漢高祖打章邯和他麾下的秦將,都只用了四個月。我入關中竟然花了整整三個月!這還能叫快?!”
阿兄都在嘲笑他了!
(韓信:沒有嘲笑,我說的是盈兒辛苦了,若我在,必不會如此拖沓。)
劉盈的心腹哭笑不得。我們怎么能和漢高祖比?漢高祖后勤有蕭何,軍略有韓信,武將有曹參、灌嬰、呂澤等人和他自己。劉盈這邊底子還是太過薄弱了些。
雖然劉盈在益州大辦書院,張榜招賢,但因為劉盈的年齡和出身,前來考試之人多是無能之輩,賢能之人都在觀望。
寥寥數個可用之人,只能充作基層官吏。
劉盈拿下漢中靠的是計謀,拿下益州也沒打過大兵團作戰,已經足夠優秀。
劉盈呵呵。“張盈”帶兵的經驗不多,但我帶兵的經驗不少啊!
出關中時,只有擊潰李傕、郭汜主力這場戰爭,是劉盈真正下場,系統進行即時演算。其余戰役,都是系統用畫卷和文字略過。
也就是說,不是劉盈真的打了三個月,而是系統計算了劉盈這方實力后,認為劉盈需要用三個月才能完全拿下關中。
劉盈不服!系統小看我!
劉盈多次投訴,系統不為所動,搞得劉盈不開心了許久。
得關中后,需要劉盈“親自”出面的事便暫時不多了。劉盈又變成了躺著玩戰略游戲,只需要點點點。
大部分選擇題,劉盈都能飛速決定。少數有兩難抉擇的選擇題,劉盈便拉小窗告知心腹,讓心腹集思廣益。
在現實中的表現,就是劉盈召開會議,或者寫信詢問。
一日又一日,劉盈修繕關中水利,接納中原逃難來的流民,整理關中戶籍,執行軍屯。
天下因他震動,劉盈卻躺在榻上玩游戲,歲月靜好。
賈詡拿著從郭汜和李傕處查抄出的大筆財物游說賄賂袁紹。
公孫瓚和曹操未滅,袁紹既然之前無暇顧及被涼州軍所占領的關中,現在也不能調轉兵鋒去攻打關中。
關中破舊,張盈是無根基之人,對袁紹沒有太大威脅。
見張盈占領關中后立刻固守,便可得知張盈不敢來中原,不會攻打袁紹。
涼州軍閥不會甘心將關中讓給一黃毛小兒,漢中的張修和張魯矛盾重重,益州豪強不服張盈這個外來者……張盈內患重重,只憑一腔武勇,背后沒有豪族支持,不可能坐穩益州和關中之地。
即使張盈走了好運,坐穩了益州、關中王的位置,袁紹也只能掃滅中原后,才能與張盈敵對。
袁紹想了想公孫瓚和曹操,又想了想張盈那張過于年輕的臉,嘆了口氣,遣人去承認張盈對益州和關中的統治,要與張盈修好。
袁紹不是完全相信了賈詡的話,只是公孫瓚和曹操的威脅太大了。
即使曹操派人來講和,說要與他一同滅掉張盈后再繼續打,袁紹也不可能相信曹操。
比起還未與他敵對,麾下也沒有人才,自己根基更是淺薄的張盈,袁紹自然更忌憚曹操。
曹操麾下人才如云,聲勢實在是太浩大。
且袁紹和曹操是青年友人,他太了解曹操的本事有多大。
袁紹決定集中兵力,盡快滅掉公孫瓚,免除北方之憂,然后攻打曹操。
曹操見袁紹不聽勸,長嘆一聲,趁著袁紹攻打公孫瓚,想要吞并袁術和劉表。
因曹操處沒有傀儡小皇帝,呂布不需要向曹操求得徐州牧之位。
在呂布猶豫投奔哪里時,周瑜借孫堅之手,替劉盈向袁術獻出一枚大漢皇帝印璽。
“張益州沒有自立之心,所作所為不過是自保。他從郭汜、李傕處獲得印璽,立刻獻給袁公。袁公才是三公之后,此印璽應當由袁公所得。”
在周瑜的花言巧語下,袁術同意周瑜用這一枚大漢皇帝印璽,換得已經被他忌憚的孫堅部曲離開。
周瑜又勸說袁術接納呂布:“呂布是喂不飽的狼,萬不可信。但正因為呂布很貪婪,他所駐扎之地靠近曹操,只要給他提供軍糧,他一定會盡力攻打曹操。”
袁術拿到大漢皇帝的印璽,就克制不住想要稱帝的野心。即使下屬勸他將大漢皇帝的印璽送往袁紹處,增加袁紹處傀儡皇帝的法理性,但袁術并不想屈居袁紹之下。
雖然袁術不算太聰明,也知道想要稱帝必須要有功績。
他素來瞧不起曹操,只是打不過。雖然他也瞧不起呂布,只要呂布能打贏曹操,他可以去屈節相交。
于是這次袁術和呂布真的聯了姻,曹操便沒有那么容易戰勝呂布和袁術了。
最先倒霉的就是曹操的客將劉備。這是小事,暫時揭過。
周瑜贈送袁術大漢皇帝印璽時,除了袁紹之外的諸侯,皆從各個渠道得到了大漢皇帝的印璽。
有從流民手中發現的,有從潰兵手中發現的,有士人偷偷獻來的……反正和劉盈無關。
劉盈把玩著手中印璽,如是說道。
如果這個副本有史書,從公元197年底到公元200年這近兩年間,幾乎沒有“張盈”的記載。
袁紹在打公孫瓚,曹操在和袁術死磕,劉表在袁術和曹操間左右搖擺……
張盈處事謹慎,沒有僭越之舉,從未離開益州關中,多次派人向袁紹、曹操、劉表、袁術等人贈送禮物。
世人皆言張盈很有自知之明,沒有過大的野心,只想割據一方。
到了公元200年這一年,若論虛歲,劉盈實際年齡終于及冠了。
這一年,袁紹和公孫瓚決戰;曹操和終于按捺不住稱帝的袁術決戰;坐穩荊州之主的位置后很少主動出兵擴充土地的劉表,繼續坐山觀虎斗。
益州再次豐收,關中終于從戰亂和蝗災中緩過氣。
一支大多由漁船和商船,以及只有可憐的一架戰船的船隊順長江而下,主將孫策,副將周瑜、甘寧、諸葛亮等;
一支三千人的披戴高橋馬鞍、木頭馬鐙、皮甲的騎兵,后面跟著四萬兵卒、民夫,穿越了潼關,主將劉盈,副將張濟、張繡、趙云等。
賈詡、龐統分別坐鎮長安和成都。
無人想到劉盈此刻會讓益州、關中兵力傾城而出。
因為益州豪族應當不服劉盈,益州山地中還有諸多蠻夷,且涼州威脅關中背部,隨時可能背刺劉盈。
涼州騎兵在劉盈身后沉默奔襲,神色激動。
我們居然來到中原啦!
第212章 誰是螳螂誰是雀
此時, 袁紹和公孫瓚已經到了決戰的時刻。
公孫瓚自連戰連敗后,胸中那股英雄氣已經被消磨殆盡。他筑起了高高的堡壘,在城中積攢了許多糧食,龜縮在城內固守。
固守和慢性死亡沒區別。公孫瓚失了人心, 下屬紛紛背離。
即使公孫瓚派兒子四處求援, 也難掩敗象, 求援結果只是看他自己能不能逃走。
曹操在袁紹攻打公孫瓚時, 便和公孫瓚通信, 想要趁此機會和公孫瓚兩面夾擊袁紹。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 曹操需要和袁術停戰。
反正自己手中沒有傀儡皇帝, 曹操不用顧忌太多禮儀道德的事。他派人向袁術說和, 同意支持袁術稱帝。
袁紹控制了傀儡皇帝,勢必不會支持袁術, 遲早是袁術的敵人。曹操派去的使者游說袁術,袁術若不趁著袁紹無暇南顧趕緊稱帝, 將來再想稱帝恐怕就難了。
袁術稱帝, 袁紹又戰爭失利,只能繼續與袁術和好, 也承認袁術的稱帝的正統性。
這番說辭, 哪怕換到頹廢的公孫瓚或者野心不大的劉表那里,都不會有人信。
但袁術是著名的大傻子, 對權力的認知程度堪比后世的傻白甜。
他既不好好練兵,也不安撫治下民眾, 三公之后給他帶來的潑天富貴, 讓他以為權力就是來自“地位”。
即他只要稱王,他就是王;他只要稱帝,就是帝。
軍隊?地盤?民心?都不重要。他只要成為皇帝, 那就擁有皇帝的權力。
袁術生在權力頂峰的家庭,規則給予了他極大的便利。他完全沒有意識到,亂世中已經沒有了穩固的規則,兵強馬壯者才能稱王,而不是稱王之后兵馬便會自己變得強壯。
地盤很小、勢力不強的袁術根本沒資格稱帝,稱帝就是找死。但他顯然不這么認為,興高采烈地接受了曹操的和談。
曹操得以脫身,北上襲擊袁紹。
待曹操的主力進入河北時,袁術舉行了登基大典,自立為帝。
劉表猶豫不決,要不要以劉氏宗親的身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偷襲袁術那個大傻子呢?
劉表的謀士獻策:“袁術能與曹操抗衡,全賴呂布之勇。但袁術高傲,即使已經與呂布結為親家,也輕視呂布。曹操退兵,袁術急于稱帝,物資不足,扣住了承諾給呂布的獎賞。呂布貪婪,反復無常,無忠義之心,正好勸說呂布背離袁術。”
劉表道德感比較高,猶豫道:“我也不喜呂布。”
謀士笑道:“只是勸呂布背離袁術而已,趁著袁術急于登基,防備松散,奪走袁術之地而已。”
聽聞自己不需要收留呂布,劉表立刻同意。
劉表在荊州經營多年,荊州相對安穩,在亂世中算得上富裕。
他拿出的糧草和財物,坐吃山空的袁術不能比。
劉表的使者帶著糧草和財物賄賂呂布,以大義勸說呂布反了袁術。
如今仍舊是漢家天下,袁術僭越稱帝,很快就會成為天下共同的敵人,即使袁紹也不會容忍。袁術對呂布苛刻,難道呂布還要為袁術擋住天下人的兵鋒?
荊州牧已經上表袁紹處的朝廷,推舉呂布接替袁術的位置。
呂布果然如劉表謀士所言,即使下屬高順勸了又勸,仍舊被眼前利益所蒙蔽。
他大義凜然道:“我曾經除漢賊董卓。如今袁術也已經成為漢賊,我自當為大漢除賊。”
呂布都披上大義的旗幟了,高順愚忠,即使知道呂布這次又會吃大虧,也只能聽從。
于是天下格局變成了袁紹打公孫瓚,曹操偷襲袁紹,呂布在劉表的支持下打袁術……中原四處戰火。
孫策沿著秦軍當年出蜀的路線到達武陵郡的時候,劉表都沒有發現。
這不怪劉表遲鈍。
因劉表將郡治從長江以南的武陵郡,搬到了長江以北的襄陽,核心勢力基本都在長江以北,對長江以南多有忽視。
尤其是荊州長江以南的郡縣,因地位落差對劉表頗有怨言。
劉表若只是地方官,確實是能吏。他將長江以北的屬于自己核心勢力范圍的荊州區域治理得很好。
而在長江以南,因江水橫隔,劉表便無能為力了。
在長江以南的荊州人眼中,劉表將長江以北的荊州治理得越好,他們心里就越難受。
原本歷史中,長沙郡太守張羨曾經在零陵郡、桂陽郡都做過官,深得江湘一代民眾人心。在張羨被劉表所辱,怨恨劉表之時,零陵郡、桂陽郡、長沙郡皆支持張羨割據。
張羨下屬桓階獻策,劉表遲早自取滅亡,曹操有天下之主的氣魄。張羨不如割三郡自守,等曹操來了投向曹操,將來跟隨曹操吃香喝辣。
張羨聽從了桓階的獻策。可惜曹操和袁紹打得難分難解,還未南渡,張羨就病死了。之后三郡之人推舉張羨之子張懌,接替張羨繼續抵抗劉表,可惜如漢末三國大部分諸侯一樣,虎父犬子,張懌很快敗亡。
雖然桓階所料無錯,曹操確實成為最強大的諸侯,他本人也因曾經獻計張羨投向曹操,而在曹魏為高官。但張羨一家人,沒能等到這個好結局。
如今,桓階再次勸說張羨叛離劉表。
這次,他帶著周瑜勸說張羨投靠“張盈”。
劉盈已經得益州、關中之地,如當年的秦漢。
其他地方以為劉盈坐穩益州、關中之主的位置會非常艱難,江湘緊挨著益州,消息靈通多了,桓階已經得知益州被劉盈治理得很好。
桓階眼光很準、很長遠。
袁紹雖掌握著天子,但這位傀儡天子的正統性并不強。且袁紹性格弱點很明顯,諸子爭端又已經初見端倪,桓階不認為袁紹會成為天下之主;
桓階很欣賞曹操,但曹操勢弱,又沒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招牌,未來不好說;
劉表、公孫瓚等人不需要提,最后一位諸侯,便是“張盈”了。
“張盈”既無背景,年紀又輕,按照常理,桓階應該也看不上“張盈”的未來。
周瑜卻說服了桓階。
如果有一人,他既無年齡優勢,也無背景優勢,卻能輕易奪得秦漢祖地,治下統治比任何諸侯都穩固,這人豈不是天命所歸?
再者,當世許多英雄的缺點就是沒有一個好的繼承人,讓人很是擔憂他們政權的未來。
“張盈”不需要擔心這個,因為他比這些英雄的繼承人都年輕。
“桓伯,只要張益州無事,他的勢力就最為穩固。”周瑜道。
桓階與孫堅是故友,周瑜借著孫堅的關系與桓階攀交情,動搖了桓階的判斷。
桓階堅定說服張羨投靠劉盈,是周瑜又告知他一個消息。
一個曹操吃癟的消息。
之前劉盈吐槽過,無論是哪次副本,曹操定是要因美色獻祭一次曹昂。
老天好像不希望漢末后再接著一個強有力的大一統王朝似的。
曹昂是曹操的長子,正室丁氏的養子,自幼聰慧,弱冠便舉孝廉,又跟隨曹操南征北戰,頗具戰功。
若他繼承曹操之位,無論身份還是才干、功勞,都足以讓他有等同于曹操那般權力,能輕易壓制朝中世家豪族。且他知兵善戰,曹魏極有可能順利地蛻變成“魏朝”。
劉盈在給曹操處混吃混喝時,絞盡腦汁都不能救曹昂,讓他分外挫敗。
劉盈猜測,自己與曹昂交往過深,可能也是曹操在晚年時必殺自己的緣由。
對比曹昂,劉盈實在看不上曹丕。曹丕可能沒發現劉盈的輕視,但曹操人老成精,哪察覺不了?
這次副本,劉盈雖去了潁川,但無緣與曹昂結為友人。
他得到曹操再次為褲腰帶獻祭曹昂的消息時,看著滾滾黃河水,默哀許久。
沒有張繡,曹操也會隨機選一個投降、投靠甚至普通下屬的女眷,在不合適的時候歡樂。
歡樂之后,聰明又多疑的曹操一拍腦袋,知道自己的行為會引人怨恨,便定會起殺心。
對方總能察覺他的殺心,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這次因自己“得公孫瓚求救”,派兵襲擊袁紹主力。
雖然公孫瓚還是沒撐到自己到來,但劉盈既然已經與袁紹短兵相接,兩方就不會輕易罷手。
曹操趁此機會在河北獲得了大量戰果,接納了大量降將。有生以來第一次獲得如此大戰果、奪得如此多地盤的曹操,就輕飄飄了。代價,便是曹昂。
“子脩,我還以為只要我滅曹操滅得夠快,就能與你共事呢。”劉盈抱著酒壇子,砸進了黃河水中,祭奠這一次副本他那位不是友人的好友。
“這件事告訴我,當個屁的孝子。愚蠢的父母自己犯蠢找死,就讓他們去死,別拖累我。”劉盈自言自語。
這時他自己倒是忘記了,誰在彭城前跪了幾個時辰。
不孝不悌不仁不義漢太子也。
“走吧,與袁紹講和,讓袁紹把常山郡送給我。”劉盈對趙云道,“衣錦還鄉,開不開心?”
趙云很想板著臉,但還是不由自主露出快意的笑容。
劉盈笑瞇瞇地帶著張繡和趙云回軍營:“只拿下了并州和常山郡,這戰果可不夠,希望袁紹慷慨些,看在我贈送給他的厚禮上,多給點糧草金銀,彌補我們出兵的損失。”
張繡將拳頭放在嘴邊,遮住自己忍俊不禁的笑聲。
趙云不知道說什么好。
郎君什么都好,就是頗無恥了些,經常睜著眼睛說著臉皮極厚的瞎話。
但思及劉盈是漢高祖親手教導出來的優秀太子,趙云也只能接受主君這樣的性格了。
涼州騎兵正摩拳擦掌,暢想如何一舉掃平中原,劉盈卻要講和,他們士氣難免低落。
馬超罵道:“你們這是什么表情?你們懂軍略還是郎君懂軍略?我等是郎君親手選拔的騎將,只需要聽從郎君的命令!”
涼州騎兵被馬超罵得點頭哈腰,就差沒跪在地上對劉盈剖析自己的忠心。
劉盈看著特別想笑。
當系統用繪卷的方式,花了兩個月掃滅關中殘存涼州軍閥時,劉盈驚愕地在降將立繪中發現了馬騰馬超父子。
什么?后世有名的馬超居然不需要他親自出戰嗎?
了解馬騰馬超后,劉盈才發現,嘿,真的不需要,因為馬超還只是給馬騰打工的兒子,而馬騰連郭汜和李傕都打不過。
馬騰、韓遂、王國在涼州叛亂,被大漢朝廷擊敗,后投靠董卓,又投向郭汜和李傕。
馬騰與李傕有隙,舉兵攻打李傕,被李傕大敗,再次歸順李傕,駐扎在關中。
馬騰入關后大部分戰斗都是失敗的。只是涼州多騎兵,他跑得快,總能收攏殘軍。難怪系統不需要劉盈親自領兵,用繪卷就“收拾”了馬騰。
劉盈入關中時,不僅郭汜和李傕在互毆,馬騰和他的結拜兄弟韓遂也在互毆。
兩人還沒到互相殺死對方妻兒,完全結成死仇的時候,就被劉盈擒獲。
涼州的地頭蛇在關中被抓住,劉盈平定涼州時便很輕松了。
與演義中的“錦馬超”形象不同,馬超在正史中長相不出眾,品德也不算良好。
大丈夫做大事不拘小節,不顧父母,必須要有漢高祖“分我一杯羹”的氣度。
如曹操一屠徐州時不顧老父親在徐州一樣,馬超舉兵時也不顧馬騰和兩個弟弟在曹操手底下做官,曹操的老父親死得很慘,馬超家包括父親、弟弟在內的三族被曹操夷滅。
馬超有很強烈的向上攀爬的野心,行事冷酷不顧親緣,只要主公能控制得住這把刀,這把刀就所向披靡。
劉盈便把馬超放在了身邊,為自己親屬騎將統領之一。
劉盈讓馬超看到,自己身邊的心腹皆是和馬超一樣有勇有謀之人,就算自己身死,馬超也不可能自立。
而自己的本事超出馬超太多,與馬超是天壤之別,馬超若不能自立,在自己麾下才能得到最大的榮華富貴。
以利益驅使,再輔以重賞和尊重,馬超便以劉盈親衛自居了。
每當劉盈在馬超面前長吁短嘆,說馬騰拖了馬超的后腿,如果是馬超領兵,而不是馬騰領兵,自己必不可能輕易獲勝時,馬超就感激涕零,對劉盈更加心悅誠服。
劉盈擦擦眼淚,腹誹馬騰是不是把馬超從小打到大。馬超真的是大孝子啊。
馬超先訓斥了涼州騎兵一遍,劉盈再安撫便很容易了。
“打仗為了什么?不過爵位和財富。如今我與袁紹相持不下,或許會被曹操偷襲。立刻吞下已經奪得的肥肉,我們才能帶走最多的財富。”
劉盈可以直接下命令,但他還是召集將領,將此事細細告知,并讓他們在兵卒中宣揚,傳入每一位兵卒耳中。
他又許諾,袁紹所“補償”金銀,他只取一成,其余全部由軍中將士按照功勞分得。
軍中兵卒歡呼,士氣大振。
馬超見這次劉盈再次把財物分了出去,感慨道:“郎君,你對富貴美人皆不動心,天下可有令你動心之事?”他想討好劉盈,都找不到突破口啊。
劉盈朗聲笑道:“有啊,就是天下。”
馬超一愣,隨即肅然起敬。
張繡和趙云悄悄交換眼神。
張繡:你說馬超有可能成為主君真正的心腹嗎?
趙云:不可能,郎君不喜歡他的品德。
張繡頷首贊同,自豪極了。
袁紹沒想到自己再次見到“張盈”,“張盈”竟然已經與自己平起平坐。
他屏退左右,要與“張盈”單獨聊天。
兩人皆是勇武之人,不擔憂安全,護衛便安心退下,留兩位主君獨自聊天。
劉盈看著桌上溫著的酒,笑道:“有酒無菜嗎?”
袁紹命人端上幾碟小菜,劉盈才入座。
兩人沉默地吃了幾筷子菜,喝了第一杯酒后,袁紹才開口。
“你真的是張盈嗎?”袁紹目光灼灼。
劉盈笑著問道:“那袁公認為我應該是誰?”
袁紹不說話。
劉盈從懷里取出藍田玉雕刻的傳國玉璽,將玉璽翻面,讓袁紹看到底下“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篆字:“雖然世間已經出現了多枚皇帝玉璽,這枚玉璽還是足以向袁公換取并州和常山郡吧?”
當然不能。
玉璽再珍貴,但也不足以讓袁紹白送地。
但這些地本就已經被劉盈占據,那玉璽不僅值這么多地,還可得到許多糧草財物贈品。
袁紹問道:“你真的要將傳國玉璽贈予我?你可知它的意義?”
劉盈失笑:“有何意義?漢高祖當年因缺錢沿用了秦朝的玉璽,這枚玉璽才有了傳國的意義。若下一任皇帝將它棄之不用,它就是普普通通的前朝遺物。”
被自己拿來打水漂的印璽能有多神圣的意義?要是那天他下池子沒撈到丟進水里的印璽,唯一的后果就是自己屁股開花。
“它是否有用,全看拿著它的人。”劉盈將傳國玉璽推向袁紹,“別說玉璽,就是皇帝這個身份是否有用,也是看當皇帝的人是誰。我相信袁公能好好運用這一方玉璽。”
袁紹很想矜持些,但他伸向傳國玉璽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抓住玉璽的速度快得像是餓極了的人將手伸向美味的肉。
劉盈云淡風輕地放棄了傳國玉璽。
袁紹迫不及待地將傳國玉璽收入懷里。
當袁紹回過神時,他再看向劉盈那雙平靜的雙眼,總覺得劉盈眼中帶著嘲笑。
袁紹獨自喝下一杯酒,轉移話題:“張盈,你的目的是什么?”
劉盈直截了當道:“退回關中,坐山觀虎斗。等兩虎分出勝負再出關。”
他心道,如果不是天氣太冷,關中、益州屯糧不易,他現在就出兵把袁紹、曹操拉一塊兒揍了。
中原連年兵禍,后勤不足。只要他有充足的后勤支撐,戰略上又不出錯,就能把中原群雄都磨死。
可惜啊可惜,此次出兵后,他又得屯一年田,才能穩穩妥妥地攻打中原。
劉盈不由幽怨。阿父起兵不過七年便當上了皇帝,自己居然不如阿父。
這當然不是自己的問題,劉盈自信比阿父強多了,都是麾下之人不努力啊。
阿亮,你也弱冠了,怎么還沒有變成蕭何、韓信、張良三合一人才!
剛成婚不久,正在船頭思念新婚妻子的諸葛亮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孫策順手把披風罩諸葛亮頭上。
諸葛亮抓住披風的邊角:“我有強烈的預感,是張盈在說我壞話!”
孫策問道:“張盈哪一日不說我們的壞話?”
諸葛亮甚覺有理。
周瑜氣沖沖走來,抓偷懶的兩位友人去干活。
伯符就罷了,他一直這樣,孔明你怎么能和伯符學壞了?!劉盈常讓你和伯符搭檔,是讓伯符向你學好,不是讓你向伯符學壞!
雙倍偷懶好友,雙倍暴躁。今日周瑜也在以一敵二暴揍好朋友。
曹操因好色連累優秀的長子戰死的消息,被劉盈迅速傳遞到了南邊。
桓階一夜未眠,第二天就帶著周瑜去尋張羨,勸說張羨投靠劉盈。
“張盈”說了,如果張羨肯投靠他,可以讓張羨與他聯宗。
既然留侯幼子下落不明,那么張羨的祖宗是留侯幼子的后人,也是極有可能吧?
“張盈”親緣淡薄,宗室人口稀少。張太守你想不想當留侯的后人呢?
張羨回去就讓人偽造族譜,兵都不要了,直接丟給桓階讓他幫忙帶著,自己與兒子乘船入蜀。
諸葛亮悄悄向孫策吐槽,張羨臉上的五官都笑扭曲了。
孫策和諸葛亮在軍中交頭接耳的模樣實在是礙眼,周瑜驅趕他們攻打武陵郡。
江湘四郡中,零陵郡、桂陽郡、長沙郡都支持張羨自立。隨著張羨歸順,三郡已入劉盈之手。
與益州接壤的武陵郡卻按兵不動,既沒有派兵向劉表求援,也沒有開城門投降。
周瑜很了解武陵郡太守的心思,大抵就是想多爭取些利益。
這時就要攻城,多給武陵郡太守一點壓力,讓他見好就收,別太過貪婪。
孫策離開時問道:“我若不小心打下武陵郡了呢?”
周瑜罵道:“打下了就打下了,還用問?”
孫策嘀咕,公瑾脾氣越來越壞了。
諸葛亮雖然時常站在孫策一邊惹周瑜生氣,但也不得不腹誹,伯符啊伯符,公瑾脾氣變差,你反省一下啊。
因為日子過得太快樂太順暢,本來就年輕的孫策,居然還能再“返老還童”,活潑幽默加倍。
唉,公瑾,苦。
諸葛亮記錄下今日周瑜和孫策的單方面爭吵。給劉盈的信里,又有新的趣事可寫了。
孫策上了戰場,只要不中流矢,不被故意放到身前的刺客“面刺”,幾乎難有對手。
武陵郡太守也不是特別堅定地想守,見確實守不住,便干凈利落地投降。
劉表得知消息時,荊州長江以南已經盡歸益州。
正等著吃袁術尸體的劉表,茫然地發現自己被啃掉了一半身體。
“張盈小兒辱我!立即出兵!”劉表震怒,調集兵力準備渡過長江。
已經和袁紹和解的劉盈,帶著袁紹支援的大筆糧草,悄悄渡過黃河,來到了荊州南陽郡。
劉盈昂首看著南陽郡郡治所在的穰城,對張繡道:“你知道我為何讓你叔父先回關中嗎?你叔父原本會死在這里。”
張繡哭笑不得:“郎君,別說不吉利的話啊。我請為先登!”
劉盈擺手:“不急不急,先伐木做攻城的器具。”
曹操已經擺弄出了命名為“霹靂車”的投石車,自己這一方有工科天才諸葛亮和他的夫人,攻城器械更加精良。
一邊打仗一邊改良兵甲,老丈人耳提面命,劉盈可不敢不從。
搓手手,諸葛弩變成了攻城用的床弩,就問南陽人你們怕不怕!
劉盈還未組裝好攻城器械,南陽看見劉盈豎起來的旗幟,降了。
劉盈的心腹龐統、諸葛亮等人皆是南陽人,早就滲透南陽。南陽吏民等待劉盈多時。
劉盈:“……”
灰溜溜收工,挫敗。
第213章 大破荊州十萬甲
孫策知道劉盈來了。
他和諸葛亮、周瑜商量了一番, 決定自己這邊稍稍冒一點險。
孫策故意讓岸邊的布防漏洞百出,遞出自己據城而守,放棄長江防線的真消息。
劉表派來的軍隊人數遠遠超過孫策。
孫策要在劉盈攻打襄陽,讓劉表撤兵前, 守住城池。
孫策拍著胸脯道:“我認為一點問題都沒有。”
重新變回“錦帆賊”, 率領小船去長江截斷劉表糧道的甘寧很是緊張:“孫將軍, 我有問題。”
孫策帶著他招牌陽光笑容, 按住想要發言的甘寧:“不, 你也沒有問題。”
甘寧:“……”
使君還說我性格不好, 我性格比孫將軍和使君好多了。
讀了很多書, 又被劉盈帶著身邊磨礪了兩年, 甘寧的性格圓潤了不少。
劉盈問甘寧要不要跟著自己走北邊那路,甘寧趕緊拿出自己曾經當水賊的經歷, 堅決要跟隨孫策。
再跟隨劉盈一段時日,甘寧的性格從有棱有角的硬石頭, 不僅會越來越圓潤, 估計表面都要被打磨拋光了。
佛光普照(雙手合十)。
雖然甘寧壓力很大,但對比了一下跟隨張使君, 甘寧還是勇敢地承擔了壓力。
孫策悄悄對周瑜道:“張盈說, 甘寧就是越壓越強。”
事務繁忙的周瑜暴躁道:“在他眼里,誰不是越壓越強?孔明呢?!又跑哪去了!!守城器械的事交給他人, 不用他盯著!讓他滾回來處理文書!”
幾個城的后勤軍備調動和城里士人的安撫工作,周瑜忙得頭發都炸開了。
孫策要守城, 周瑜不能指望孫策。但諸葛亮你跑什么?!
雖然孫策時常和諸葛亮一起令周瑜生氣, 但周瑜真的生氣時,孫策賣損友也賣得很干凈利落。
他抓住不想面對瑣碎事務的諸葛亮,諂笑著送給周瑜。
諸葛亮對著周瑜討好笑。
周瑜哭笑不得:“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那十三四歲的少年郎嗎?都弱冠的人了, 笑成這樣很難看。”
他也不過二十五六,比諸葛亮年長六歲,與孫策同年,卻生生被諸葛亮和孫策摧殘得好像已經年過而立。
周瑜想起龐統那張從十四五歲到二十多歲,一直都沒怎么變過的老成臉,在意容貌的他不由擔心,等他四五十歲的時候,不會看上去比龐統還老吧?
諸葛亮見周瑜陷入自顧自憐中,松了口氣。
這樣就算過關了吧?公瑾碎碎念的時候,真的很煩人。
劉盈十分了解孫策。
孫策對領兵十分自傲,自稱帶兵能力與自己持平,頂多弱頭發絲絲那么少的一絲絲。
孫策得知自己已經南下荊州時,定會以己身為餌,拖住劉表的主力,以謀取最大的戰略利益。
原本歷史中,張羨據守長沙,劉表派主力圍之,多年無法攻下。直到張羨病死,劉表才戰勝了張羨的兒子。
劉盈不信孫策、周瑜、諸葛亮三個人綁一起,還不如一個張羨了。
何況,他才不會讓孫策等幾年,等到病死榻前,還沒有南渡接應。
張羨在病床前反復問曹老板是否南下的神態,一定很是凄楚吧。
“孫策的本事驚人,擅長以少勝多。劉表麾下無名將,僅一個黃祖還要守著江夏。我們不努力些,小心孫策擊敗劉表主力,北渡來嘲笑我們。”劉盈給麾下鼓勁。
張繡開玩笑道:“郎君,對孫將軍領兵的本事我很服氣,不會因為孫將軍的嘲笑生氣。只有郎君會生氣。”
劉盈踢了張繡一腳:“那還不趕緊努力!我生氣了,你們一個個都別想好過!”
劉盈雖不吝嗇獎賞,但輕而辱人,常對下屬破口大罵。張繡和趙云沒少被劉盈罵。
他們二人不在意,總有人在意,認為劉盈不尊重士人。
不過看在劉盈給的高官厚祿上,他們還是勉強忍耐了下來,下定決心只要劉盈失敗,他們立刻跑路,對劉盈不可能有絲毫忠誠。
馬超聽到他們私下的怨言,趕緊報告給劉盈。
劉盈失笑:“我確實不會以虛禮籠絡人。看得見我的真心的,我就以真心換忠心;看不出我的真心的,我就以利益換忠心。孟起,你不需要憂慮。我麾下士人如云,有你這樣品德高尚的忠誠之士,也會有純粹因高官厚祿而來的投機者。天下哪有那么多高潔之人?”
馬超心滿意足地離開,私下對那些對劉盈有怨言的人監視更嚴。
張繡看向趙云:郎君說他不懂虛禮。
趙云看向張繡:郎君沒有虛禮,只是虛言。
馬孟起真是被郎君吃得死死的啊。他們以后大概不用再擔憂馬孟起會背叛郎君了。
郎君賞賜慷慨,說話動聽,誰能逃過郎君的魔爪?
“你們傻站在這里干什么?快去干活!難道還要我自己整理后勤,安撫民眾嗎!”劉盈回頭看見自己兩位護衛兼門神,含情脈脈的大眼睛瞬間變成倒三角眼。
踹踹踹,干活去!
“郎君,我要為你守門啊。”
“郎君,要警惕刺殺。”
劉盈隨手拽過來一位路過的新加入的將領:“張燕,今日你為我護衛。”
勸說趙云投奔劉盈的黑山軍首領,在劉盈出關后立刻歸附劉盈的黑山軍首領張燕茫然:“啊?”
趙云信任張燕的品行,放心地拉著張繡離開。
張燕頭皮發麻:“使君,我才剛入你麾下,怎么能為你親衛?”
劉盈道:“我親衛很多,但子龍和張繡總是擔憂。你放松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你的安全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張燕對劉盈的信任又是感激,又是頭疼。
劉盈讓張燕跟隨他南下建功立業,順便與其余同僚磨合,張燕就對劉盈又感激又頭疼。
孤軍深入這么危險的事,使君你怎么能信任剛歸附的將領?我甚至還是賊軍首領啊!
張燕想起劉盈當年一路往關中走,一路教導村人耕種,還為村人修繕農具,心頭焦躁更甚。
使君從未改變,一直都是仁義之人,自不會懷疑他人。
張燕知道馬超常彈劾對劉盈有怨言之人,便去找馬超訴苦。
使君人品實在是太好了,要是被傷害了可如何是好?
馬超深以為然,與張燕結為友人和同盟。
劉盈得知此事后滿頭霧水。
他甩了甩頭上的霧水,忽略了此事。
雖然不太明白,但他們開心就好。人這一生,被誤解的時候多了去,何必糾結?
剛編入劉盈軍隊的黑山軍原本心里很忐忑,見劉盈輕而易舉奪得南陽郡,他們第一次感到了被人迎接入城的滋味。
怎么說呢,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小膨脹。
他們摸摸胸口,背都挺直了。
一場勝利,劉盈的軍隊順利磨合。
因劉表的主力渡過了長江,劉盈奪得南陽郡后,沿著淆水南下,銳氣益壯。只幾日時間,益州軍破淆陽、新野,連戰連捷,勢如破竹,數節之后,迎刃而解,直逼襄陽。
劉盈屯兵襄陽的門戶,鄧縣東南的小山鄧塞之上,暫時休整,沒有立刻攻打鄧縣,而是派人勸鄧縣守軍投降。
襄陽城池牢固,他這點人攻不下襄陽。他就賭從未被逼到絕境的劉表膽怯,從長江南岸召回荊州主力。
劉表確實慌神了。
自己的主力出發還不到半月,“張盈”都快逼近襄陽了?
他上次得到“張盈”的消息時,“張盈”不是還在冀州和袁紹作戰嗎?難道他已經把袁紹打敗?
古代交通不便,消息不靈通。即使劉表派出了許多人去打探中原的情報,等拿到情報的時候,至少也要延后一兩月。
這時謀士的重要性,就體現在謀士能根據過時的情報“預測”未來。
劉表身邊文人墨客甚多,但因他沒有進取心,麾下沒有出眾的謀士。
當劉盈兵臨城下的時候,以劉表繼室夫人的弟弟蔡瑁為首的荊州謀士也慌張起來,只能以眼前的事作出判斷。
長江南岸的戰況尚不明確,但劉盈可是已經兵臨城下了。這時候不召回主力解襄陽之圍,他們就要被劉盈圍死在襄陽了!
也有知兵的將領認為襄陽城池堅固,糧草充足,不用懼怕劉盈。雖然主力確實需要趕回來,但不能太急躁,先探明南邊的情況再做打算。
“應該向呂布、曹操求援!”
劉表聽從了將領的勸說,立刻派人向呂布、曹操求援,但他同時命令主力趕緊撤退。
劉表顯然沒有以自己為誘餌,找機會反殲滅劉盈的勇氣。
他手下的謀士也出不了漂亮的計策,在解襄陽之圍的同時打一個大勝仗,挫敗劉盈的進攻。
劉表一直窩在荊州,只擅長防守了。
他這樣的決定很是穩妥,并無錯誤,只是再次暴露他和他的荊州勢力,絕非收拾山河的天命之人而已。
“劉表愛民養士,卻只知自保,這樣的人,只能成為賢臣,沒有率領別人的資格。可惜了。”
劉表也是宗室,劉盈丟下對子孫的評價,帶走大半軍隊和張繡、馬超,繞開襄陽,悄悄駐扎在沱水南岸,再往前就是長江。
周瑜讓諸葛亮親自來傳信,劉表主力將從這里渡過長江。
劉盈離開后,被迫被劉盈套了一身羽扇綸巾的諸葛亮笑著對趙云、張燕拱手:“諸位將軍可否聽我一計?”
趙云抱拳道:“使君讓我等協助諸葛先生,諸葛先生請吩咐。”
劉盈都如此年輕,張燕不敢輕視任何一位劉盈年輕的心腹,忙也抱拳說自己會聽話。
“那亮就不客氣了。”第一次獨自挑大梁,諸葛亮沒有懼怕。
劉盈老對他碎碎念“你什么時候變成蕭何、張良、韓信合體人”,雖然諸葛亮認為自己不會那么倒霉,但他真的有蕭相國、留侯和淮陰侯教導,不能給老師們丟臉。
劉盈帶走了大半軍隊又如何?他可不想只嚇唬嚇唬劉表。
“替我送信。”諸葛亮扇動著羽扇,笑瞇瞇道,“不止劉表從未面臨兵臨城下,劉表麾下士人恐怕也已經忘記現在是亂世了。劉荊州真的是治世能臣,竟然能在亂世中開辟一塊樂土。”
因援軍未到達,劉表不想激怒“張盈”,益州的使臣能輕易進城。
他大搖大擺地勸降,劉表也只會對使者以禮相待。
但勸降只是表面。
荊州的情報是由龐統和諸葛亮負責。諸葛亮知曉,劉表的子嗣之爭已經初見端倪。
劉表原本寵愛長子劉琦。少子劉琮娶了劉表繼室蔡夫人的侄女后,因蔡家是荊州當地豪族,劉琮與荊州豪族更加親近,再加上劉琮年輕懦弱沒有才干,劉表心腹和一些荊州豪族便團結在劉琮身邊,日日夜夜向劉表詆毀劉琦。劉表逐漸心向少子,疏遠劉琦。
有這么好的離間機會,諸葛亮怎會不用離間計?
諸葛亮很早就在襄陽安插人手,讓他們聚集在劉琦身邊,不讓劉琦看上去太過弱勢。
使臣進入襄陽時,諸葛亮就讓劉琦身邊的人勸說劉琦,襄陽之圍必解,這是大公子建立戰功,重奪父親喜愛的好時機。
劉琦當向劉表請求獨領一支軍隊,南下支援返回的荊州主力,以免益州設下伏擊。有了軍功,劉琦還怕弟弟劉琮奪權嗎?
諸葛亮又讓入城的使臣悄悄拜訪蔡夫人的弟弟蔡瑁:“張使君已經坐擁益州關中,連袁紹都敗于他之手,如同當年的漢高祖一樣,有吞并天下之勢。劉表年老,又無進取心,即使今次襄陽不被攻破,又能抵擋張使君多久?劉表二子,大公子武勇,或許能繼續守住荊州。但你和蔡夫人可能就活不了了。”
蔡瑁正猶豫時,劉琦向劉表請戰,出城支援返回的荊州主力。
知兵的將領們都知道這件事十分有必要,只是劉表膽怯,不敢分薄襄陽城的守備兵力。
大公子劉琦不顧危險,愿意親自率兵出城,將領們紛紛支持劉琦,并對劉琦的勇氣十分佩服。
蔡瑁協助劉表平定荊州,為劉表軍師,哪能不知劉琦行為有多正確?
這時,他應該支持劉琮代替劉琦出城,但他看著劉琮嚇白了的臉,只能選擇下策。
唉,以前覺得劉琮愚笨懦弱,很好控制,蔡家支持劉琮,能在荊州獲得更大的權力。但劉琮太沒用,遇到危急時刻也挺讓人頭疼的。
蔡瑁竭力勸阻劉表令劉琦出城,詆毀劉琦是故意減弱襄陽的防守,說不定是和張益州有勾結。
將領和劉表麾下一些并非荊州豪族的官吏,對蔡瑁在關鍵時刻還顛倒黑白十分憤怒。
劉表的嗣子之爭,他們大多不感興趣,反正與自己無關,冷眼看結果便是。
但荊州生死存亡關頭,蔡瑁你能不能先渡過眼前難關,再去排除異己?
劉表麾下聲音分裂。他驚愕地發現,一直以為孤僻不受人愛戴的長子劉琦,竟然有如此多的人支持。
劉表還未到完全年老昏庸的時候,立刻就察覺劉琦以前的風評有不對勁的地方。
即使蔡夫人深受他的寵愛,他也開始警惕蔡瑁。
“兵臨城下卻還在內斗,荊州坐擁十萬甲士又有何用?”諸葛亮笑著對趙云、張燕道,“使君怎么說的?‘生子當如孫伯符,劉景升兒子若豚犬’。”
張燕還未回過神,趙云已經嘴角抽搐制止諸葛亮胡言亂語。
你們和使君私下的玩笑,不要在外面說!
趙云十分敬佩諸葛亮的才華,逐漸認可諸葛亮可能真的如劉盈所言,兼具將相之才。
可諸葛亮的性格啊……唉。罷了,孔明和使君一般年少,不太嚴肅也正常。
……
“生子當如孫伯符,劉景升兒子若豚犬。”劉盈對前來協助他的周瑜道,“劉琦身為長子深受劉表寵愛多年,身邊居然無可自保的勢力,繼母吹一吹耳邊風,他便毫無還手之力;劉琮更不用說,懦弱無能的廢物。可惜劉表也算一世豪杰。”
周瑜習慣了劉盈和孫策私下互稱乃公,面不改色道:“使君還是別希望你的兒子是伯符那樣的人。使君的兒子,當是文景那般的人。”
劉盈問了問系統。
既然系統能憑空給他編造出有多名聯姻女子的后院,那應該也能給他生造一個文字繼承人。
系統表示,劉盈只管通關,這些細枝末節不用劉盈操心,并向劉盈展示了抱著小劉恒的蕭謹的繪圖。
行吧,不知道系統會給壯壯和恒兒取什么新名字,編什么新出身。反正他只管打天下,不用操心繼任者了。
恒兒肯定沒問題。
“我的繼任者肯定沒問題。我讓他一出生就被你們教導,如果他還能長成個廢物,那就是你們的問題。”劉盈拍著周瑜的肩膀道。
周瑜把劉盈的手拍開。他可不敢教導劉盈的兒子,西漢明君的老師大多沒有好下場,請劉盈自己教。
“不要再說廢話,荊州軍渡江了。”周瑜冷漠道。
劉盈撇嘴。周瑜越來越不好玩了。
他讓軍隊架起弩陣,等荊州軍的前鋒一渡過長江就發射。
孫策尾隨荊州軍,在荊州軍半渡時,殺向荊州軍隊的尾巴。
甘寧躲在上游多時。他看到孫策點燃的煙霧信號,解開火船的繩索,讓火船順流而下,自己駕駛戰船跟隨其后。
孫策和甘寧帶來的兵卒加上后勤民夫,約三萬人;劉盈帶來了七千人,其中一千人為輕甲騎兵;荊州軍號稱十萬人。
“沖。”
劉盈扣上面甲,臉上笑容褪去。
沒有激動人心的戰鼓聲和打殺聲,一千騎兵沉默地跟在劉盈和張繡身后,如離弦的利箭般狠狠扎向剛上岸的荊州軍。
陣形混亂的荊州軍就像是脆弱的紙張一樣,被這一千騎兵撕裂。
周瑜這才命人敲響戰鼓,帶著剩余步卒收割潰兵的性命。
只要變成潰兵,步卒可以輕松以一敵眾。
荊州兵還未打過硬仗,更別提面對劉盈這支成熟的北方騎兵。
如劉邦站在彭城墻頭,眼睜睜看著幾十萬的步卒被項羽幾萬騎兵撕裂,剛渡過河、不足兩萬、防備松散的荊州先鋒軍,自然也會輕易被劉盈這一千騎兵撕裂。
撕裂荊州先鋒軍陣型后,劉盈看了一眼戰場形勢。
潰兵如沸水,僅有一處似亂流中的漩渦,亂卻有序。
即使那里沒有豎起將旗,劉盈毫不遲疑地帶領騎兵,朝著漩渦中心殺去。
只一個照面,劉盈便在張繡的掠陣下,斬下了那位不知名將領的頭顱。
他將頭顱高高懸掛,命騎兵一邊繼續在潰兵中游走,一邊高喊“主將已死”,并把潰兵往江水中驅趕。
背水一戰可能會讓兵卒以一敵百,背水一戰也可能讓兵卒絕望地跳入江水中自尋死路。
跳下水的荊州潰兵堵塞了后入者上岸的路。
江岸另一邊的孫策將更多的人趕下水,寬廣的長江水道竟然狹窄到甘寧的戰船都無法前行了。
甘寧命令戰船逆流后撤,放出更多的火船。
長江變成了火海。
十萬甲士,數萬亡魂。
直到劉盈把馬背上攜帶的武器都砍卷了刃,火海熄滅變成了紅色的長江水,投降的荊州兵卒的武器堆積成了小山,襄陽派來支援的人還未出發。
即使劉表擔憂襄陽城守備力量不夠,但在這一處戰場就在荊州南郡境內,離南郡治所江陵縣不遠。
南郡竟然也沒有派出軍隊幫荊州回援的主力,偵查江水對岸的情況。
直到荊州軍戰敗,得到消息的南郡太守才匆匆帶兵來援。
他還未見到劉盈的旗幟,就被荊州軍潰兵沖散。
荊州軍潰兵知道南郡在何方,在潰敗的時候有的人慌不擇路跳入江水中,有的潰兵朝著南郡涌去。
南郡太守只得退守南郡,將兵刃對向荊州潰兵,不敢讓這群失去理智的潰兵入城。
南郡太守和麾下官吏多是當地豪族,若潰兵入城,可能會搶掠他們的財物。
“哈哈哈哈,真暢快!”孫策渡過江水,與劉盈會合。
劉盈與孫策碰了一下拳頭:“還有沒有力氣?一鼓作氣攻下南郡?”
本來很疲憊的孫策立刻有了力氣:“走走走!一起去!”
孫策和劉盈策馬離開,留周瑜清點降卒和繳獲物資。
這本沒什么,但周瑜得知此事時,劉盈和孫策已經離開,只留下了“一切都交給你了公瑾”的廢話。
周瑜深呼吸,滿口戰場的血腥味,差點嗆到。
劉盈曾經笑話他,后世有人編排他心胸狹小,被人活活氣死。
周瑜想,或許這不是誹謗,他真的會被劉盈孫策活活氣死!
你們先和我商量一聲再走,會死嗎?會嗎?你們就是故意氣我吧!
“周將軍……”甘寧看著周瑜猙獰的神色,心驚膽戰道。
周瑜深呼吸,強迫自己平靜下來:“無事,我習慣了。”
甘寧縮著肩膀跟隨周瑜身后,協助周瑜收拾戰場。
來自益州的文吏,也在張翼的護送下,從巴東郡出發。
張翼在劉盈南下的時候,就得到劉盈的書信,帶著支援荊州的官吏來到巴東郡駐守。
在開戰的前一天,劉盈派人命令張翼來荊州。
戰爭未開始,劉盈已經斷定勝局。
周瑜在第二日就迎來了張翼的支援。可這一切劉盈都沒告訴周瑜。
周瑜知道劉盈會迅速叫鎮守在益州和荊州交界處的張翼前來支援,但不知道張翼何時會來。
見張翼這么早就來了,自己卻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周瑜當然不會認為劉盈故意瞞著他……
不,劉盈就是故意的。周瑜微笑。
“別氣了,就是你會生氣,使君才愛與你玩笑。”張翼勸慰道。
周瑜反問:“他知道我會生氣,不是應該別故意氣我?”
張翼嘆氣:“使君不是那樣的人。”
周瑜:“……”不是那樣的人,是哪樣的人?就是愛找朋友麻煩的人?越熟悉越親近越信任的朋友,他就越愛欺負?
漢高祖,你教養的什么太子啊!另一邊的大漢,還能有美好的未來嗎!
周瑜突然覺得自己這邊大漢挺好的。
雖然有諸呂之亂,但我們有漢文帝。
“真厲害啊。”張翼看著奔流了一日一夜,仍舊帶著一絲血紅渾濁的長江水,發自內心地佩服道。
周瑜整理戰場,把懶得掩埋的尸體拋入了長江水,以免岸上得瘟疫。
他瞥了一眼長江水,道:“浮尸很多,說不定會有浮尸漂到江東去。”
看見上游漂來眾多浮尸,江東諸郡應該不會再猶豫不決了。
公元200年,沱水一戰,張盈、孫策以少勝多,大破荊州十萬甲士,奪南郡。
劉表得知此事,一口鮮血嘔出,暈倒在地。
待他醒來,長子劉琦守在他床頭灑淚,告訴他少子劉琮在蔡瑁等人的支持下,開城門投降。
諸葛亮已入襄陽,就在府上。
劉表愣愣地看著垂淚的長子,竟如癡傻了一般。
第214章 摧枯拉朽萌新芽
攻下南郡后, 劉盈讓張翼留守,孫策繼續前往江東。
張翼和孫策換了一些兵馬,讓孟獲率領的南中蠻兵交給了孫策。
江東多山多水,騎兵不好施展, 蠻兵擅長山地戰, 更適合江東。
畢竟江東是一個世家大族只需要權力斗爭, 大部分戰斗都在入山抓山越的神奇地方。
原本歷史中孫策比現在更年輕, 帶著東拼西湊而來的一兩萬兵卒就能掃平江東, 劉盈不擔心如今的孫策會被江東豪族為難。蠻兵是來幫孫策收服山越首領的。
誰還不是個蠻夷?山越你看我現在過得多好, 你要不要出山?
孫策手握騶無諸和騶越兩位山越老祖宗的越人攻略手冊, 再不能安撫住山越, 劉盈能嘲笑他一輩子。
甘寧見識到了南寧蠻兵的本事,對孫策嘀咕:“使君為何現在才讓蠻兵加入戰斗?”
上場打仗沒緊張過, 對安撫山越非常緊張,把劉盈帶來的越人老祖宗的越人攻略手冊都翻出毛邊的孫策, 開口就讓甘寧讀書:“你是不是離開益州后, 就把書本放下了?多讀書!雖然孔明以義和利降伏了南蠻,但他們沒有見識過益州軍真正的本事, 我們輕易吞并荊州, 南蠻才會對使君死心塌地,不會趁著益州兵力空虛, 在后方生亂。”
甘寧不認為孫策的解釋和讀書有什么關系,但見到孫策讀書讀得脾氣暴躁了好幾個度, 快和周瑜接近了, 忙借口自己馬上去讀書,偷偷溜走。
溜走后,甘寧反復琢磨孫策的話, 彌補自己和孫策眼界的差距。
原來使君雖然對南蠻一視同仁,但也擔憂不能完全控制南蠻。
孟獲是真心誠意跟隨使君。使君帶兵離開益州時,不讓孟獲跟隨他離開,是因為孟獲能壓制住南寧。
待孟獲帶著蠻兵近距離觀看使君如何輕易奪得荊州,南蠻將領就算再愚蠢短視,也能意識到他們和益州軍的勢力差距,并且意識到跟隨使君后能得到多大的榮華富貴。
這個消息傳回南寧后,使君便能放心讓孟獲跟隨孫將軍出戰。
甘寧拍了拍腦袋,今天腦袋又大了一圈:“真復雜啊。”
如果沒有人教導,光靠自己讀書,恐怕一輩子都悟不透。自己的頂點,也就是一個勇猛的副將了。
偷懶許久的甘寧再次主動拿起了書本。
讀書讀書,爭取能獨領一軍!
益州新提拔的官吏,雖算不上天縱之才,安撫一地的本事都是有的。
劉盈換掉了長沙郡等地的部分官吏后,將他們送到益州學習益州新出的律令,許諾他們將來會去江東、關中、中原等地當官。
在一朝當官,就要熟悉一朝的律令。我是奔著建立新王朝去的,不是靠屠城、挖墳和乞討湊集軍費的草臺班子。
劉盈拉踩的是誰啊?荊州士人掏掏耳朵,哎呀,好難猜,猜不到。
“別慪了,只要你不敢從荊州打出去,早投降晚投降反正都是投降。你還活著,至少以你的本事,能幫你兒子在新王朝有一席之地。”劉盈安慰慪病了的劉表。
劉表默默生悶氣,不想理睬劉盈。
即使他知道劉盈的“真實身份”是“劉協”,他也不想理睬劉盈。
這個荒唐的小皇帝,明明是劉家人卻要推翻大漢,隨意更改姓氏,還找了一群姓張的冒充宗室。
若不是劉誕擔保,并拿出劉焉親筆書寫的遺言,讓兒子守不住益州就把益州獻給劉盈,劉表可不敢相信劉盈的真實身份。
劉表堅信,就算他振臂疾呼,也不會有人相信“張盈”就是劉協。
荒唐!
劉盈安慰了劉表許久,把劉表安慰得火冒三丈,劉表才開口:“你不該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現在暴露真實身份對你沒有好處。”
劉盈誠懇道:“我相信你的品德。我向你袒露身份,目的不在身份本身,而是‘袒露身份’這個行為。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能重用你,不要活活被不孝子和小舅子慪死了。”
劉表嘴角微抽:“你已經得到荊州,我死不死對你有何用?”
劉盈握著劉表干枯的手道:“景升啊,你對你自己的本事還不了解嗎?你一介書生單騎入荊州,將荊州治理成忘記戰亂的和平之地。雖然被你的恩惠養廢了的荊州士人忘記了你的功勞,我怎么能放過你?你就該為我安撫天下之民,死在相位上啊!”
劉表:“???”
劉誕悄悄退后了幾步,側過身體,將臉偏向陰影處,肩膀微微顫抖。
劉表震撼道:“你說的是人話嗎?”
劉盈道:“一個比肩大漢的新王朝的開國丞相,和一個被不孝子和小舅子賣掉的可憐人,你就說你想在史書中留下怎樣的名聲吧。唉,以你長子現在的本事,你不好好教導他,他恐怕頂多當個太守,你的后人就要輸給劉君郎的后人了。”
劉焉和劉表都是西漢魯恭王的后裔,以前大漢還有空架子的時候,二人在朝堂上沒少被人比較。
肩膀顫抖的劉誕笑不出來了。怎么還有我和父親的事?
劉表用陰沉的眼神瞥了劉誕一眼:“他很有本事?”
劉盈道:“劉范和劉誕進入益州不過一兩年,便能合力控制住益州。若不是劉范死于刺殺,益州恐怕就不是我的了。比起被你培養喜愛多年,一旦你聽信讒言遭遇冷落,就連自保之力都沒有的劉琦,你認為誰強?唉,景升啊,你真的不會養兒子。”
劉表咬牙切齒道:“‘劉景升兒子若豚犬’是你對外宣揚的?”
其實是諸葛亮說漏了嘴,但劉盈認下了此事:“是的,我說的。”
劉表拉高了被子遮住腦袋,不肯再與劉盈說話。
劉盈拍了拍劉表的被子:“好好喝藥吃飯,早日痊愈,好好教育劉琦,免得我這句話被記錄入史書,變成后世子孫認可的真理。別死啊,若死了,你的名聲就蓋棺論定了。”
劉表的被子一動不動,和死了似的。
劉盈心滿意足離開。
劉誕也趕緊跟著離開。他擔心劉盈離開后,劉表的怒火會波及自己。
不知道劉表是會被劉盈氣死,還是劉盈又會創造醫學奇跡。
華佗從益州趕來,給劉表診脈,再次感慨,使君真是醫術精湛。
大部分人令他人憤怒,都是讓人怒火攻心氣死。使君總是能把人氣活。
劉表在歷史中的死因是背疽發作。
背疽用現代醫學術語解釋,就是急性皮膚、皮下組織細菌感染,學名“蜂窩織炎”。當人年老、生病、情緒不佳導致免疫力低下的時候,就容易復發。
最初得背疽,多是皮膚有破損,導致細菌入侵,留下隱患,所以亂世中得背疽之人最為常見。
劉表雖是一介書生,大漢的書生都是要拎著刀劍上戰場的,平定荊州時他也沒少受傷。
劉盈為讓長輩長長久久活著,好持續給他提供經驗值,對傷口感染絞盡腦汁。
打通西域商路后,劉盈終于扛回了幾車大蒜,用反復蒸餾后的烈酒泡大蒜泥給長輩擦身體。
大蒜素是不是這么制作的?劉盈不太清楚。他對大蒜素的了解,僅來自于他看過的諸多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小說。反正長輩現在還沒死,這玩意兒應該擦不死人。
漢末已經有了大蒜。劉盈將這個方子教給外科圣手華佗,華佗變成了滿身蒜味酒味,特別刺鼻。
劉表雖然還有幾年才會死于背疽,背上已經有膿瘡了。這次一生氣,他的背疽就有發作的跡象。
人一旦燃起了想活的心,什么法子都會試試。
華佗還沒來得及給關羽刮骨療傷,先給劉表把背疽割了。
膿水引出,蒜泥酒敷上,劉表疼得面色扭曲,但一聲未吭。
劉琦為華佗打下手,哭得手都不穩了。
劉表看著長子,面帶嫌棄,眼中又有著幾分欣慰。
不再被枕邊風迷惑,劉表正視了自己的長子。
長子雖算不上俊秀之才,至少孝順寬厚,總比差點把老父親活活氣死的少子劉琮好。
若不與群雄爭奪天下,只治理一方郡縣,琦兒的本事也足夠用了。
和“張盈”麾下的孫策孫伯符比?這個還是交給他這把不肯服輸的老骨頭吧。
“勿哭,為父還能活幾年。”劉表安慰兒子,因多年富貴渾濁的雙眼恢復了當年的清明,仿佛回到了少年時參加太學生運動的神態。
劉琦捂著眼睛道:“兒,兒也會努力,不會讓人嘲笑父親的兒子都如豚犬。”
劉表:“……”
他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繼續安撫道:“好,努力。”
真想把“張盈”暴揍一頓。
我大漢怎么會有這樣的皇帝?推翻自己的王朝再建立一個新王朝,這是什么兒戲啊!如果祖宗知道了,祖宗……祖宗……
如果是漢世祖,肯定會痛罵,但若是更大更老的那個最初的大漢老祖宗……劉表露出痛苦的神色。
祖先不正,子孫歪啊。
“張盈”身為后漢的皇帝,怎么能肖似前漢的高祖?他取“張盈”這個假名,難道是想當一個更好的“劉盈”?
劉表這個大漢宗室,對后漢的感情很一般。他追溯的宗室血脈,是前漢景帝之子。
思及“張盈”肖似的是前漢的老祖宗皇帝,劉表也只能釋然了。
何處何時沒有釋然文學?
見到劉盈都得釋然。
劉表做完引膿手術后,傷口恢復很快。
按照常理,劉表年紀不小了,身體恢復肯定很慢。但或許人的意志真的能影響身體自愈力,劉表只三日就能協助劉盈處理公務。
華佗感慨,跟隨“張盈”后,他見識了太多醫學奇跡。跟隨“張盈”,是他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
蔡瑁等人背叛劉表,就以為劉表快病死了,不足為懼。
就算劉表未死,他們已經有了張使君的庇佑,劉表也無可奈何。
誰知道,張盈不僅救活了快病死的劉表,還拜劉表為掌管農漁桑科水利經濟的高官。
若張盈現在稱王,劉表便為司空。
東漢不設丞相職位,三公就是丞相,相當于張盈拜劉表為相。
蔡瑁等人十分驚恐。劉表竟如此能屈能伸,受了這么大的委屈,還能對張盈屈膝?這不符合劉表的性格啊!
他們悄悄打探其中內情,內情沒打探到,只發現劉表和張盈非常親密。
張盈總愛故意惹劉表生氣,劉表絲毫不給張盈臉面,想罵就罵,然后等張盈把他哄回來,半點沒有自己是敗將降臣的自覺。
他們看不出劉表對奪基業的張盈有恨意,也沒看見張盈對劉表有忌憚。
在劉表差不多痊愈后,張盈甚至讓劉表繼續暫代荊州牧,替他在荊州推行益州的政策。
劉表毫不留情地大刀闊斧砍向荊州當地豪族,送他們優秀的子侄去益州學習,然后在外地做官。
原本他麾下的官職,基本都有變動。
他仿佛一心一意為張盈著想,比最先投靠張盈的荊州人還忠誠。
等等,誰才和張使君是一伙的?
劉表冷哼。
“獻城的人我只能厚待,不過等新王朝建立,你想報仇也容易。”劉盈嬉皮笑臉道,“只要你硬得下心腸。”
劉表冷冰冰道:“讓兒子辭去官職來伺候父親,不用硬下心腸。”
劉盈對劉表豎起大拇指。
沒本事就別當不孝子,看,老父親把你拿捏得死死的。我阿父就不敢這么和我說話。
劉表把劉盈豎起的大拇指按下去,無奈道:“你在長安為你授課的是誰?他不教導你禮儀嗎?”
劉盈毫不猶豫地甩鍋:“是賈師傅!”
劉表破口大罵:“他配給皇帝授課?!”
劉盈可憐兮兮道:“我是傀儡,只有他愿意為我授課,還冒著威脅幫我向董卓隱瞞我并非癡傻之事。”
劉表怒氣一僵。
他深深嘆了口氣,道:“辛苦了。是朝臣對不起你。”
如此優秀的皇帝,如果大漢未全亂,說不定能挺過這次劫難。皇帝還未放棄,包括他和劉焉在內的宗室全都先放棄了皇帝。
雖然再來一次,他們肯定會做同樣的事。但愧疚和歉意,也不作假。
“沒關系,是大漢先對不起百姓。”劉盈灑脫道。
此時,庶民終于有了“百姓”稱謂。亂世雖到來了,整個華夏文明即使在亂世中,也是努力地往上蜿蜒攀爬。
或許已經經歷過一次亂世,劉盈雖厭惡亂世的生靈涂炭,也稱贊亂世的勃勃生機。
腐朽的總是要被毀掉,才會有嫩苗從廢墟上萌芽。
他和阿父要做的,就是呵護一簇簇的新芽。
“不要太勞累,我希望你還能幫我許多年,陪我推翻大漢,建立一個不輸于大漢的新王朝。”劉盈鼓勵劉表。
劉表聽見“推翻大漢”,還是沒忍住嘴角抽搐。
不過這次,他頷首應了。
劉表能單騎平荊州,有了劉盈的武力支持和諸葛亮的輔佐,掌控了荊州近二十年的劉表,便能把荊州再平一次。
荊州豪族還未想好怎么在張使君手下爭權奪利,便被劉表狠狠壓制,連口大氣都不敢喘。
他們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他們投靠張盈,為何劉表卻成為張盈心腹?
蔡瑁雖被劉盈賞賜了很多財物,但官職大大不如劉表。
他私下拜訪諸葛亮,說出自己困惑不解,同時也是向張盈施壓。
諸葛亮微笑道:“你們投靠了使君,劉荊州也投靠了使君,雖有先后之別,但都同朝為官,就要賢者居其上。我不也在劉荊州之下?”
諸葛亮搬出自己的待遇,荊州豪族只能閉嘴。
張盈是自己硬生生把荊州打廢,他們在張盈兵臨城下的時候投降,不算獻上整個荊州。他們的功勞,難道比跟隨張盈攻打荊州的諸葛亮大?
還是老實一點吧。老實了,還有湯喝。
回頭想想,背叛劉表的是蔡瑁,和自己其實關系不大。而現在荊州有劉表、諸葛亮、龐統在張盈手下為高官,我們荊州人在張盈麾下的勢力很強啊!
荊州士人念頭通達,趕緊私下推舉諸葛亮、龐統和劉表為首,全力支持張盈所有政策,試圖后來居上,壓益州、關中士人一頭。
益州和關中士人:“???”
爭權奪利?誰怕誰啊!
“真熱鬧,熱鬧好啊。”劉盈把荊州丟給劉表治理,肩頭一輕,目光看向北方。
劉盈信任孫策、周瑜,系統顯然也認為江東這塊地,完全任由孫策和周瑜揉捏。
他的“即時戰略游戲”,又變成了“地圖開疆游戲”。新得到的城池中的事務,他都只需要經過“游戲事件”完成,時間再次飛逝。
制度已經建立,官僚班子也搭建好,消化打下的土地不過是時間問題。
劉盈打仗打到哪里,軍屯就屯到哪里,后勤基地就推進到哪里。
南方水熱條件好,半年甚至三四個月就能收割一茬糧食。劉盈干凈利落地奪得荊州,還有劉表盡心竭力地安撫,荊州當地的經濟沒有受到太大破壞。劉盈的經濟優勢如滾雪球一般擴大。
如今還在劉盈控制之外的土地,竟然和劉邦當年類似。
劉盈的優勢,比當年的劉邦還更大。雖然秦末的氣溫比現在高,益州和關中產出的糧食更多,但劉邦出關中后,就沒有時間積攢力量,全靠著蕭何在劉邦打仗的時候,抽空發展經濟。
劉盈在益州、關中休養生息近兩年,荊州、江東也不是歸附他的諸侯國,而是實控的領土。
更重要的是,在中原的不是西楚霸王項羽,而是袁紹和曹操這勉強勢均力敵的兩大勢力。
袁紹和曹操再次得知劉盈的消息時,江東已經向孫策投降。
他們在爭奪中原,劉盈已經奪得了除了中原之外所有的土地。
將來劉盈與他們打仗,就會像是漢高祖打項羽一樣,戰場都在他們的領地,無論勝敗,他們這方都會越打越窮。
怎么會如此迅速?!
袁紹和曹操都不敢置信。
“明公,只能停戰了。”郭嘉道,“我愿意親為使臣!哪怕暫時居于袁紹之下,也比立刻被張盈吞并強!”
曹操還在猶豫,劉盈已經將諸葛亮派去勸降。
劉表太能干了,劉盈用其他益州官吏換下諸葛亮,讓諸葛亮去勸降曹操。
諸葛亮頂著不善的眼光,笑得溫文儒雅:“曹公,居于袁紹之下,和居于張使君之下有何區別?若袁紹能強過使君,曹公會成為袁紹臣子;若袁紹不如使君,曹公原本可以為使君座上賓,卻跟著袁紹向使君投降。無論何種結果,曹公都不如歸順張使君。”
他掃視了在場所有人一眼,道:“張使君已經重建法令、制度,百姓安居樂業,爾等還在征伐不休,呵,還想贏過使君?是否太狂妄?”
諸葛亮笑著揮了揮寬大的衣袖:“使君派亮來勸降,不過是不忍心見中原戰火持續太久,憐惜民生艱難。若執迷不悟……哈哈,使君派亮出使時,兵鋒可沒停。你們要和袁紹聯合,那就去。秦能滅六國,高祖能滅項羽,你們加在一起,能比得過幾個六國和項羽?”
曹操震怒,下令將諸葛亮關押時,南方戰報傳來。
孫策自江東渡江北上,徐州不戰而降;張翼領荊州兵,威脅曹操的大本營陳郡和潁川郡;而劉盈本人,剛拿下了袁術和呂布。
呂布緊急時刻又重新投入袁術麾下,與袁術聯合抵擋劉盈。
呂布自信勇武,與劉盈野戰,竟一觸即潰。
連名聲在外的陷陣營,竟也敵不過劉盈騎兵隊一次沖鋒。
呂布被劉盈先刺中大腿,然后挑落下馬,瘸著腿半坐在地上驚呼:“怎么可能!”
劉盈鄙夷道:“看看你們的兵甲,再看看我麾下將士的兵甲,有什么不可能?若個人勇武有用,項籍就不會死得七零八落了。”
呂布在正史中的本事本來就一般。他贏下的都是小戰,對手都是劉備此類的雇傭兵。每當遇到對方紀律嚴明的大兵團襲來,除了袁術這個廢物,呂布都是敗逃。
雖呂布有“轅門射戟”的勇武,但自晉代起,論武將個人武力,都是以“關張”做比。呂布在斬將上沒有突出的成績。
后世呂布的“個人武力值天下無敵”的形象,是《三國演義》“三英戰呂布”抬起來的。
有實績的“關張”再加上劉備三人斗將都打不過呂布,呂布自然是最強了。
劉盈兵強馬壯,就算不用騎兵,步兵陣用弩陣和弓箭都能把呂布趕跑。
劉盈看向被俘虜的高順和張遼。
如果陷陣營一直在高順手中,雖然結果不變,但恐怕會給他帶來更多傷亡。
高順不貪財,把自己所獲得的所有財物都用于七百陷陣營兵卒的食物和兵甲,才打造出一支聲名赫赫的“特種兵”。
但呂布忌憚高順,將高順訓練的陷陣營交給與他有內外之親的魏續,只有對外作戰的時候,才將陷陣營還給高順。
就這一點,就證明呂布連將才都不是。
沒有嚴格的訓練、充足的伙食、優良的兵甲的陷陣營,只出戰的時候由高順率領,還能叫陷陣營嗎?
練兵的重要性都不懂,呂布你什么廢物啊?
思及呂布以前好像只是個主簿,他可能還真的不懂。
劉盈對高順和張遼道:“呂布的腿瘸了,人已廢。若你二人對我忠心,我可以不傷他性命,只是不用他。”
劉盈譏笑:“以他的品德,能在你們的資助下有個富貴生活,已經是祖先保佑。降不降?”
即使劉盈不拿呂布威脅,張遼也會降。他立刻向劉盈磕頭。
高順沉默了一會兒,仰起頭問道:“使君會遵守承諾,留溫侯一命?”
劉盈豎起三根手指指向天空:“我以先祖留侯發誓。”
高順叩首:“敗將愿降。”
劉盈先扶起高順,再扶起張遼。
張遼立刻心中明了,張使君很看重高順這個不知道為何非得向呂布愚忠的大傻子。
劉盈道:“我相信你們,你們現在就可入我麾下,為我作戰。我會讓人將呂布和他的家眷送往成都,令華佗為他悉心治療。”
高順感激涕零,張遼也擠出眼淚。
劉盈嘆了口氣,對仍舊憤怒不甘,但擔心多說一句話,劉盈就不肯留他性命,所以把嘴閉得死死的呂布。
呂布反復無常又短視,最看重的就是他自己的命。
“你怎么配擁有高順和張遼這樣忠誠又優秀的將領?”劉盈道,“他們是能為帝王陪祀的名將。”
高順沒什么反應,這次輪到張遼感激涕零了。
就憑這句話,張遼愿意為新的主君赴死!
“把呂布送回成都。走,隨我把洛陽奪了,也算是還于舊都了。”
“使君,你還沒吩咐怎么處理袁術。”
“那種廢物,子龍,你隨意啦。”
趙云:“……”使君真是對看不上的人不屑一顧,半點心思都不想花費呢。
第215章 小民從來不可輕
潁川是曹操的大本營, 不是那么容易被攻克。
張翼圍而不攻,等待圍城打援。
曹操焦頭爛額,一邊派使者向袁紹求和,一邊命令潁川周圍的城池救援。
張翼這邊圍城打援還沒有開戰, 曹操又得到一個噩耗——張盈已經奪下洛陽城。
洛陽城名義上還在袁紹治下。袁紹沒有將其選為都城, 而是將易守難攻的鄴城建為都城。
對曹操和袁紹而言, 洛陽的戰略意義都不重要, 所以曹操沒有和袁紹特意爭奪這個地方。
但在張盈已經得到長安的前提下, 洛陽這個后漢都城的政治意義就很重大了。
張盈攻占兩漢都城, 便可以聲稱取代大漢。
袁紹那里還有個傀儡皇帝, 因宗室中自立的皇帝太多, 即使在袁紹的攻打下,現在還留存著的傀儡皇帝只剩下他手中那一位, 但之前宗室紛紛宣稱自己繼承帝位,也削弱了袁紹手中傀儡皇帝的正統性。
前陣子袁紹拿出傳國玉璽, 好加強自己所立傀儡皇帝的合法性。
但當袁紹拿出傳國玉璽的時候, 天下有數十人聲稱自己手中的傳國玉璽才是真的。
曹操手中也有傳國玉璽。他立刻拿出自己手中的傳國玉璽,怒斥袁紹偽造玉璽。
袁紹被氣得雙眼發黑, 腹部悶痛, 竟一口鮮血吐出。
從病床上爬起來后,袁紹精神便不振了。
袁紹等曹操前來說和, 很想與曹操合力進攻可能欺騙了他的張盈,冀州后方突然生亂。
黑山軍不知道何時悄悄潛入幽州, 以替公孫瓚報仇為借口, 惑亂多地向袁紹舉起叛旗。
公孫瓚活著的時候,因后期對袁紹心生怯意,只知道一味囤糧躲避, 無論下屬還是治下百姓都與他離心。
公孫瓚死了,怎么冒出如此多的公孫瓚的支持者?
袁紹差點氣得又是眼前一黑。
他可不信這些人是公孫瓚的支持者。不然公孫瓚等死的時候,這些人在哪兒?
別管這些人怎么冒出來的,袁紹擔憂自己的大本營,便只同意罷兵,沒空和曹操商議聯合的事。
袁紹和曹操打了大半年,耗費兵力錢糧無數,結局卻只是各回各家,士氣異常低落。
曹操的勢力弱于袁紹,且張翼已經圍了袁紹,徐州也被孫策所奪,曹操和袁紹都以為劉盈會先集中力量攻打潁川,等完全擊敗曹操之后,再圖謀袁紹。
曹操確實面對了益州的主力——張翼和孫策已經合兵。
但袁紹也遭遇了益州的主力——奪得洛陽后,劉盈率兵北上,與賈詡派來支援的張濟會合,親自攔截袁紹主力。
中原士人都沒想到劉盈竟然如此狂妄,膽敢分兵兩路。
袁紹派使臣訓斥劉盈,劉盈困惑地笑道:“我分兵兩路,算什么狂妄?大秦滅六國時分兵好幾路,漢高祖和項羽楚漢之爭時也有多個戰場。”
袁紹的使臣語塞。
好像是這樣,但、但你竟然自比秦始皇和漢高祖?!
劉盈嘆息:“你們真是弱啊,連我分個兵都大驚小怪,還派人來斥責我?我還驚訝呢。”
哪朝哪代建國之戰沒有好幾個戰場?兵將夠多,糧草充足,想開幾個戰場就開幾個戰場。
劉盈其實明白袁紹和曹操的震驚。
雖然打仗確實會分好幾個戰場,但總有主次之分。
袁紹和曹操認為彼此都很厲害,都會成為“主”,都需要劉盈傾力攻擊才可能戰勝。
劉盈竟兩線作戰,如此輕視他們。他們感到了侮辱。
只是他們不知道劉盈經歷過的戰爭。
劉邦扛著項羽兵鋒敗而不潰的戰場是主戰場,還是韓信剪除項羽羽翼的戰場是主戰場,抑或劉盈和彭越在彭城周圍上躥下跳是主戰場?
楚漢戰爭中每一處戰場,大漢都沒有絕對的勝算,都竭盡全力。對主將而言,都是他們的主戰場。
劉盈能獨領一軍,孫策也能獨領一軍。他們不需要對方指揮,就能完成各自戰略目的,都可以控制一處主戰場。
荊州和江東的糧草支持孫策,關中和早已經運送到關中的糧草支持劉盈。有將有兵有糧,是時候大決戰了。
曹操主戰場上,孫策勒馬回頭問周瑜:“張盈那混球說,我弟弟在合肥生生把張遼抬進了武廟,留下我孫吳不會攻城的壞名聲?”
周瑜面無表情道:“他說的是江東鼠輩。”
孫策放聲大笑。
張翼欲言又止,不由嘆氣。
孫伯符的怒氣有點大啊。他得跟緊點,不能讓孫伯符氣得沖太快,脫離護衛了。
孫策當主將,副將中有一個人和他長得有點像。
那人默默看著兒子年輕的背影,有點尷尬。
“益州真奇怪,兒子當主將,父親當副將。”他身邊一位荊州將領嘀咕,“我要是你,我一定把他揍得起不了床。”
孫堅黯然道:“我老了,不如他。”
黃祖有些同情,又有些羨慕。
想當年,孫堅在討董戰爭中也打出來赫赫威名,就是眼神不好,歸附了袁術。
袁術和劉表為敵,黃祖沒少和孫堅交鋒。
有一日,他沒在城頭看到孫堅的旗幟,還很擔憂,以為孫堅使了什么計謀,要攻打荊州其他地方。
當他探得消息,袁術忌憚孫堅,竟讓孫堅去出使曹操,實際上是找借口將孫堅調離,黃祖不由心生憐惜。
孫堅真的眼神不好。
他還沒憐惜孫堅多久,孫堅那年輕的長子孫策已經在益州打下赫赫威名,助張盈奪得荊州和漢中。
黃祖心里那個酸澀啊。
他有預感,自己終究還是不敵這個宿敵。
兒子比不過,自己再厲害有什么用!
黃祖本來只是想刺孫堅幾句,沒想到孫堅竟認了,還露出疲態,他便于心不忍,又干巴巴地勸慰道:“我等拼命,就是為了家族。現在天下皆言,‘生子當如孫伯符’,你也算安心了。”
孫堅眼中閃過一絲尷尬。他很清楚這話是誰宣揚出去的。
使君是千百年來難尋的少年英雄,但那張嘴啊……孫堅想起孫策與張盈打鬧時口無遮攔的模樣,心中更加痛苦茫然。
他其實不太在意兒子當主將還是自己當主將。
兒子強,他很高興,不用擔心后繼無人。
他只是聽見孫策直呼張盈的姓名,正在懷疑自己對孫策的教導。
孫堅又想到自己的二兒子已經顯示出陰狠善權術的一面,被賈詡看重,帶在身邊教導;三兒子老控制不住他那個狗脾氣,總愛違反律令,被孫策親自抓進牢里反省很多次……三個已經弱冠的兒子各有各的問題啊。
子不教,父之過。三個兒子的缺點都不像自己,自己怎么教出來這三個性格迥異的兒子?希望四兒子和五兒子能讓自己省點心。
因每次孫堅的三個兒子有什么問題,劉盈都會來找孫堅告狀,半點主君模樣都沒有,孫堅身心俱疲。
“伯符恃才傲物,若不在使君麾下,無人能容得下他。”孫堅嘆氣道,“遇到使君,真是我孫家一生之幸。”
黃祖見孫堅如此謙虛,對孫堅好感增加不少:“孫文臺都如此說,我很期待在使君麾下的未來。”
孫堅心里嘀咕,黃祖你最好別太期待。你心胸狹窄,又無太大才能,使君才不會重用你。
黃祖以為自己已經和孫堅化敵為友,孫堅暗暗鄙視黃祖但表面以黃祖為友,兩位表面朋友在戰場上互為犄角,竟配合相當默契。
當孫策得到父親和黃祖合力擒獲曹仁,立下大功勞的消息時,感到十分荒謬。
孫策對周瑜道:“張盈說黃祖單防我家兩代半?”
周瑜拍桌子:“別說那些廢話,快商議下一步軍略!曹操要和我等拼命了!還拿孔明威脅我等!”
孫策摸了摸鼻子。公瑾越發小氣,說些閑話都不行。
張翼不解:“難道使君沒有料到孔明會被曹操扣押?”
周瑜沒好氣道:“誰知道使君和孔明湊一起,會想出什么冒險的鬼主意。”
張翼也摸了摸鼻子,不敢說話了。
還是等公瑾冷靜下來再閑聊吧。
諸葛亮在曹操營地過得很好,曹操自己餓著,都不會讓諸葛亮餓著。
得知曹仁被孫堅、黃祖擒獲時,曹操呆坐良久,去見諸葛亮。
諸葛亮正高臥榻上,曹操進來的時候也沒起身。
曹操問道:“劉玄德很是忠義,雖我不敢重用他,也沒有虧待他。你是如何勸說他戰前投降?”
諸葛亮偏頭,臥在榻上笑道:“我說你這次輸得太難看,即使僥幸勝利,也會屠城泄憤。他怎么能跟隨這樣的梟雄?劉玄德投靠使君之前,已經準備逃向袁紹處,此事你應該知曉。”
雖袁紹不算個明主,但做事講究臉面,沒有曹操這么難看。
曹操道:“不可能只有這一個理由。若只是這個理由,他會深思熟慮,我便能知曉他的謀劃。”
道不同不相為謀,劉備雖為曹操雇傭,卻一直未歸于曹操麾下。
劉備早就想北上投靠大漢朝廷,只是他擔憂還未到袁紹處,便被曹操攔截。
曹操攻打袁紹時,特意讓劉備在徐州留守。
徐州對曹操的仇恨心很強,劉備仁而愛人,能幫曹操安撫徐州人。
徐州的戰略意義對即將北上的曹操不太重要,曹操還派了其他人共同鎮守徐州。劉備麾下只有幾千人,曹操以為能控制住劉備。
誰知道“張盈”竟然能迅速拿下荊州和江東,從南邊渡江攻打徐州。
劉備毫不猶豫,當即倒戈,徐州人更是自發屠戮曹營中人。曹操留下的后手沒有一點用處。
哪怕劉備只猶豫了幾日,曹操都能及時反應。
曹操知道劉備好義氣,這義氣就是劉備的枷鎖。自己對劉備有恩,即使劉備會背離自己,也會猶豫一段時日,不能立刻決斷。
自己防備在先,怎么也不會讓劉備占了先機。
當得知諸葛亮來曹營前,往自己治下豫州、徐州等地都送了勸降的書信,曹操直覺問題出在諸葛亮這里。
諸葛亮滿口仁義道德,曹操不相信,定有其他理由。
這是他沒能算到的事。他必須得知這件事。
諸葛亮身在敵營,還能和曹操開玩笑:“或許有其他理由吧。但我為何要告訴你?”
曹操道:“你若告訴我,我就放你離開。”
諸葛亮終于從榻上起身,盤腿坐在榻上看著曹操。
曹操不懼諸葛亮的眼神。
他確實是在為戰敗后找退路,這沒什么可恥的。
曹操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自本心,絕不羞愧。
諸葛亮不由流露出佩服的神色。梟雄怎么能不算英雄?曹操即使被使君壓制得很慘,都來不及發揮出他應該有的本事,也不改英雄本色。
諸葛亮爽朗道:“行,我告訴你。我對劉玄德說,漢哀帝沒死,他就在使君處,只是他認為大漢已滅,便不愿出現。”
曹操愕然:“當真?”
諸葛亮笑道:“我編這個謊言有何好處?”
曹操垂首沉思了一會兒,抬頭道:“我曾與先帝和弘農王都有幾面之緣。當年見到張盈,我便覺得眼熟。只是靈帝未有張盈那般年齡的皇子,我只以為自己多想。”
諸葛亮笑而不語。
曹操又沉思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若他真的是宗室,甚至是靈帝流落在外的皇子,為何不以宗室身份起兵?即使他擔心羽翼未豐時被人阻攔,但他羽翼已豐,只要對外展露自己真正的身份,無論是袁紹還是我這里,都會有不少心系大漢的人歸降,我與袁紹勢力頃刻土崩瓦解。”
曹操冥思苦想許久,想不明白。
他雖想不明白,也不會否認自己對張盈身份的猜測。
聰明的人一旦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即使猜測再荒謬,再與現實不合,他們也不會輕易放棄這個猜測。
諸葛亮待曹操想了許久,直到有人都在門外徘徊,似乎有大事要奏與曹操時,他才開口:“曹公,黨錮之禍真的源于靈帝昏庸嗎?鴻都門學又是為何而設?曾經的你堅定不移地站在黨人這邊,如今的你已經成了一方之主,當你面臨靈帝朝堂那樣的情況,又會作何決斷?”
曹操皺眉苦思,而后眉頭舒展,眼睛瞪圓,身體微微顫抖,似乎遇到了極其可怕的事。
“太荒謬了!”
“是嗎?哈哈哈哈哈。”
諸葛亮的笑聲傳到門外,門外等候曹操的官吏皆伸頭,想要偷聽諸葛亮和曹操的對話。
可惜他們離得太遠,諸葛亮和曹操對話的聲音太輕微,沒有入第三人之耳。
在張盈強烈的攻勢下,曹操遭遇了原本歷史中,他在官渡之戰翻盤那一戰之前遇到的困境。
曹操還未有機會停下兵鋒安撫百姓,常用極端手段搜刮軍糧,治下士人生活無擾,普通百姓極其貧困。
曹操先與袁紹打了一場,又遭遇劉盈襲擊,雖然主力尚存,但糧草已經快要告罄。
在這種時候,為曹操提供大部分糧草的豫州百姓困苦不堪,紛紛響應劉盈的軍隊。
袁紹高傲,這些響應的百姓沒能起到用處,最后烏巢一把大火就斷送了他的霸業;劉盈和他背后的作業小組智囊團,有充分的揭竿起義的經驗,早就制定出詳盡的計劃。
冀州有黑山軍張燕,豫州有五斗米教張魯和張修。
此番決戰也如劉邦當年傾力出擊一樣,留守后方的只有文臣,所有能派出的將領都派了出去。
與袁紹和曹操擔憂后方被偷襲不同,只要劉盈派出去的將領沒被擊潰,劉盈的大本營就不會遇到危險。
唯一的變數,便是南匈奴和羌人。
在益州、關中悄無聲息那兩年,休養生息的事所有臣子都能做,劉盈主要負責的就是安撫羌人、南匈奴和鮮卑。
羌人最好說話。百年羌亂中,羌族已經被打散,剩余的貴族武裝以雇傭兵的形式依附匈奴或鮮卑,也有人為漢人軍閥打手。
劉盈只要足夠慷慨,羌人很樂意為劉盈效力。
南匈奴和鮮卑雖表面上聯合,內部紛爭不斷。光是南匈奴內部,一年都會出現多次謀殺篡位。
漢初作業小組中的蒯徹恨不得親身來到漢末,這才是他檢驗所學的福地!
有了蒯徹的傾力指點,再加上武力震懾,歷史中的曹操能收復南匈奴和鮮卑,劉盈自然也能。
劉盈沒有采取曹操的政策,讓內附的南匈奴和鮮卑直接占據北方幾座縣城自治。
他平等地對待愿意依附的四夷貴族,許諾這些人學好漢話都能入朝為官,如前漢當年那樣。
若部族不愿意拆分,劉盈就讓他們南遷。
南方水熱更好,你們不會不滿意,對吧?路上的糧食,我來負責,我最慷慨啦(拍胸脯)。
雖然南匈奴和鮮卑人也占有了幾個小縣城,但他們彼此間隔得很遠,再無法聯絡。
南匈奴和鮮卑人的首領知道劉盈的險惡用心。劉盈愿意讓他們入朝為官,還讓他們的孩子進入學院,以后升官途徑和漢人一致,他們便假裝糊涂了。
內附的夷人貴族本就是在草原上被趕出來的。他們能在更強大的王朝做官穿絲綢,那夷人首領的特權,不要也罷。
夷人被漢人騙慣了,再多的花言巧語,都抵不過劉盈那雙真誠的大眼睛,以及他捧出的戶籍律令。
劉盈拉著夷人首領,一條一條向他們解說,哪些律令能保障他們的權利。即使夷人都知道,律令這玩意兒,在權貴面前比擦屁股的緞子還不如,可有總比沒有誠意更大。
關中的邊患,便暫時安寧了。
邊患能不能多安寧一段時間,要看中原最終的勝利者是誰。
劉盈派出了自己全部的兵力,在袁紹的冀州和曹操的豫州征戰。
雖然他自己的后勤運輸很有壓力,但成為戰場的冀州和豫州,已經毫無有秩序的后勤可言。
袁紹的軍隊已經在撿河蚌和狩獵補充軍糧,曹操部分軍中出現了人相食的慘案。
繼承天師道的張燕和創立五斗米教的張魯張修,即使在劉盈的命令下不以宗教為基礎,也能輕易煽動人心。
大不了,再喊一次“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不過這個時候,還是以東漢末年本就存在的民謠做為口號,更能引起共鳴。
劉盈根據后世的潤色,將這首民謠最后一句更改,讓它在中原各地唱響。
“發如韭,剪復生;頭如雞,割復鳴。吏不必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
拿著粗劣武器的百姓,仿佛自殺般地沖向了袁紹和曹操的征糧軍隊。
一如秦末拿著竹竿的黔首,也如十幾年前將黃巾裹在頭上的那群庶民。
崤山以東的豪族震怒不已。
張盈,他都不怕嗎?
“若我為帝,定再約法三章,興文景之治!”
劉盈每到一處,就許諾免一年徭役賦稅。糧草充足的劉盈的軍隊,對沿路村莊所剩不多的糠麩絲毫不取。
就憑借著這些豪族看不懂的小恩小惠,這些完全沒有任何約束力的空口保證,劉盈所到之處,百姓無不簞食壺漿相迎,人人唯恐劉盈不為帝。
劉盈恍然。
曾經他與阿父一同進入關中。同樣的舉措,同樣的情景。
或許那時的他還年幼,或許那時承擔所有期盼的是他的父親,劉盈雖激動自豪,感觸卻不深。
至少沒有深到臉上許久沒有笑容的程度。
原來是這樣啊。
這就是阿父肩上的壓力。
劉盈騎在馬上,可以輕易看清站在地上的人那蘊含了太多的期盼,以至于五官都扭曲了的臉龐。
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多卑微,多天真。
可這時的人,除了將希望寄托在“圣君”身上,還能做什么?
已經長大的劉盈,早已經明了“漢圣宗圣皇帝”這個謚號廟號有多不合規矩。
中原文化總是含蓄的,漢人王朝即使再期盼圣君,除非追封先祖,否則不會用“圣”來作為廟號。
而評價皇帝一生的“謚號”,也沒有一個人能擔得單獨一個“圣”字。
至于復字的謚號,那便已經泛濫,不值一提。
是不是啊,文武大圣皇帝?你是不是更希望自己叫唐文帝?
劉盈失去了笑容很久,今日又笑了起來。
后世的漢人王朝如何,與自己何干?
后世漢人王朝遵循的規矩,就是老祖宗做過的事。
我是漢人的老祖宗!第二任的大漢皇帝!
這兩個“圣”字,我要定了!
“沒錯,我完全配得上兩個圣字。”劉盈經過許多日的三省吾身,自得頷首,“為免不孝子亂來,等當了皇帝我就把廟號和謚號定下來!”
“啊?你說什么?”被曹操放走,沒去更近的孫策軍中,北上來尋劉盈的諸葛亮傻眼,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劉盈道:“等我回去登基后,就和阿父阿母和伯父叔父們說,我要把廟號謚號定下來,就叫‘漢圣宗圣皇帝’!”
諸葛亮深呼吸。
“張盈啊。”
“嗯?”
“劉盈啊。”
“叫你老祖宗作甚?”
“大漢的第一位太子殿下啊。”
“在在在,有屁快放。”
后悔趕來為劉盈掌管后勤,好讓劉盈輕松一些的諸葛亮哭喪著臉:“對蕭相國好一點。高祖陛下或許不會在意,但蕭相國真的會被你氣死。”
劉盈猶豫了一瞬,堅定了本心:“你放心,經過我這么多年的折磨,他能承受得住。”
諸葛亮雙手捂臉。
袁紹只剩下鄴城,曹操只剩下許縣的好消息,都不能緩解他痛苦的心情了。
劉盈剛剛說的是“折磨”吧?他真的好有自知之明啊。
諸葛亮不知道該對劉盈在漢初的臣子深表同情,還是該對劉盈現在包括自己在內的下屬深表同情。
“你在這里的廟號謚號別亂來,你就是太祖高皇帝!開國君王必須是太祖高皇帝!”
“好啦,我知道。真奇怪啊,為什么都是太祖高皇帝,只有我阿父是漢高祖?其他人的簡稱都是‘太祖’?”
“我哪知道。現在沒有那么多開國皇帝。你想好王朝的名字了嗎?”
“想好了,就‘宋’!”
諸葛亮詳細問了是哪個“宋”字后,困惑不解:“你冒充留侯后人,定國號為‘韓’都很正常,為什么是‘宋’?‘宋’和你沒有關系啊。而且諸侯中的宋國也不是什么好國家。”
韓?大韓朝嗎?
劉盈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第一次被諸葛亮造成了暴擊傷害。
啊,可憐的韓國,可憐的張伯父。
某個不要臉的家伙,偷了“高麗”的國名,害得人家已經被大隋和大唐皇帝改名為“高麗”的高句麗只能用老名字就罷了,怎么連“韓”都偷?“韓”和你們一點關系都沒有!把“韓國”這個名字還給我們老祖宗啊!
劉盈抹了一把臉。對不起,他拒絕。
“我就是宋太祖了。因為要押韻。”
諸葛亮完全聽不懂劉盈在說什么,可劉盈只會神秘地笑著賣關子,不再回答。
真可惡啊!
諸葛亮抓心撓肝,徹夜未眠,掛了兩個好大的黑眼圈。
劉盈到處宣揚諸葛亮是因為勞累過度才這樣,并在諸葛亮腦袋上掛上了“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典故。
諸葛亮:“……”真是謝謝你的大缺大德了啊,我并不想累死!
諸葛亮對劉盈豎起了兩個中指。
劉盈的壞毛病,他有樣學樣。
劉盈笑得前俯后仰。等把這個記憶送給平行世界的三國真實人物,一定會很有趣。
哈哈哈哈,快通關了,迫不及待啊。
【系統,以后的副本都變成長副本了?】
【不,此次為特殊副本,恭賀宿主帝望終于即將破零。以后副本形式與以前一樣,只是歷史中的短暫剪影。】
劉盈笑著躲避諸葛亮的劍鞘。
他就知道,這次副本不對勁。
就刷這一次,他再也不想刷長副本了。即使他能分清現實和夢境。
【這次副本的獎勵也很特殊吧?】
【副本獎勵,就是副本本身。此次副本,未向宿主屏蔽任何數據。】
“真摳門。”劉盈嘀咕,把諸葛亮按在地上十字固定。
弱冠的諸葛亮,如他十三四歲時一樣,發出凄厲的慘叫。
趙云路過。趙云捂著耳朵躲開。
明知道打不過,非要屢戰屢敗,孔明啊……唉。
趙云涌出慈祥的愁緒。
第216章 這場景令人懷念
袁紹和曹操都以為自己能支撐好幾年。
楚漢之爭都打了四年, 他們有兩個人呢。
劉盈只能說,項羽好歹是他阿父惺惺相惜的宿敵,哪怕項羽是個只擅長破壞、不在乎重建的霸王,那不是后世人隨隨便便能自比的。
對啊, 你們有兩個各自為政、勢均力敵、彼此不信任、互相拖后腿的人呢。
“項羽是滅秦的英雄, 即使他很暴虐, 世上也有許多人為他心折, 愿意為他赴死。袁紹和曹操是舊漢的官吏, 既不能挽舊漢與傾頹, 也不能救萬民于水火, 更沒有推倒舊漢腐朽大梁的膽氣。”劉盈對袁紹和曹操派來勸和的使臣, 笑得十分無奈,“寄生在腐朽王朝上而生的王朝, 天生都是腐朽的。你們繼續跟隨他們,既不能實現救世安民的遠大抱負, 也不能達到家族安享富貴的自私目的。別頑抗了。”
劉盈送走袁紹和曹操的使臣, 眼含諷刺。
只剩下鄴城和許縣兩座孤城,他們能守多久?
頂多再過一個月, 他們就必定投降。
史書中有許多守孤城守許多年的記載。但這些“孤城”, 背后都有強大的意志支撐。
或是對舊朝的忠誠,或是對民族的忠誠, 或是對自己理想的忠誠……袁紹和曹操以及他們麾下的士大夫們能占得哪種?
他們也不過是舊王朝的“士大夫”而已。
沒有支援,沒有民心, 沒有大義, 他們什么都沒有,拿什么頑抗?
賭一口氣嗎?
即使袁紹和曹操愿意賭,他們麾下的士大夫愿意跟著賭嗎?
曹操最先投降。
潁川士族跟隨曹操, 只是因為他們相信在這個亂世,只有曹操算得上明主。
原本歷史中,即使曹操在與袁紹的決戰中短暫落后,一度想要退守許縣,潁川郡也堅定不移地繼續支持曹操,勸說曹操再堅持一會兒,一定能看到轉機。
他們分析袁紹和袁紹麾下主要謀士、將領的性格弱點,只要與袁紹繼續僵持下去,袁紹必定出錯。
爭奪天下,就拼的是誰失誤少。
他們能在絕境中有這樣的眼光,便不可能看不出,“張盈”比曹操更像明主。
只是“張盈”這樣的明主,不符合他們家族的利益,他們才頑抗至今。
但再不投降,整個潁川士族就會像當初后漢建立時支持王莽的關中士族一樣,在整個新王朝持續期間,都被排斥在頂尖階層之外。
之后許縣的頑抗,不過是曹操和潁川士族用兵卒和百姓的命,來向“張盈”展示他們的才華,是他們向新王朝的君王投遞的求職信。
當劉盈給曹操寫信,告知曹操已經夠了,再頑抗他就要生氣時,曹操便從容投降。
他還來到劉盈身邊,愿意為劉盈勸降袁紹。
“不用了,我打算把他氣死,鄴城不攻自破。”劉盈對曹操坦白了自己的目的。
從他跑快了就會跌地上打滾的幼童時期起,長輩總點著他的鼻子說他很氣人,氣死人。
可劉盈都要當皇帝了,從未氣死過人,倒是有很多人被他氣活。
他很好奇,自己能不能真的氣死人一次。
袁紹是一個好對象。
要氣死人,首先對方要有容易被氣死的基礎病。
歷史中袁術和袁紹都死于吐血。雖然史書中說袁術和袁紹是郁結于心,但只要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郁結于心需要引發其他疾病,才能把人郁悶死。
會導致吐血的疾病,大多是肺部問題和肝部問題。
因肺部原因吐血,養一養還能多活幾年;肝部出了問題,吐血就是晚期,很快就要死了。
史書中有袁紹和袁術可能得肝病的蛛絲馬跡嗎?
有。
東漢末年貴族流行吃淡水魚生,有士人因感染寄生蟲而亡。寄生蟲感染誘發的疾病之一就是肝病。
東漢的淡水魚生對食材的選用十分嚴苛,只有地位極高的富貴人家才能享用。袁紹和袁術是三公之后,東漢頂尖的豪門,他們還在洛陽當紈绔子弟的時候,恐怕天天都能享用這頂級的美味。
兄弟二人同死于寄生蟲導致的肝硬化,那再正常不過。
抓到袁術后,袁術很快就吐血奄奄一息。
根據華佗的診斷,袁術確實肚子里有很多寄生蟲,肝臟也有問題。
他很想等袁術死后,解剖袁術看看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可惜袁術地位太高。
不過劉盈已經幫他尋到許多可以驗證他經驗的已死的病人。希望華佗能在寄生蟲防治上有更大的貢獻。
張仲景獻城投降后,劉盈讓張仲景趕緊來和華佗一起研究。
等亂世結束,他就沒辦法給兩人找這么多大體老師練手了。
張仲景很尊敬劉盈和華佗的醫術和仁心,但實在是受不了兩人的邪門。
所以他即刻啟程,迅速來到劉盈和華佗身邊,阻止他們更加邪門的行為,勸說他們不要偏離正路。
等許縣投降,張仲景得知在許縣的家人都安然無事后,就更加心無旁騖,什么家族什么仕途,他都懶得再琢磨了。
家人很支持他。
只要能隨侍新的君王左右,家族的富貴總是能夠指望的。
張仲景對袁術的病情的判斷與華佗一致。劉盈確定,袁紹也快到肝硬化晚期了。
他摩拳擦掌,想要證實長輩對他的“誹謗”。
既然你們老說我氣死人,我真氣死一個人給你們看看!
劉盈為了能氣死人,花了大力氣給袁術吊命。他還讓人把袁術送到自己身邊,自己用紙上談兵的醫術知識,和華佗、張仲景一同為袁術診治。
該死不死,袁術被折磨得夠嗆,還要對劉盈親自為他吊命的行為感激涕零。
袁術志大才疏,這一世誰也不服。
哪怕他的行為導致了袁家政治勢力的撕裂,極大削弱了袁家的代表袁紹的力量,堪稱袁家拖后腿第一人,他也不后悔。
憑什么袁紹能當袁家的代言人?不服就是不服。
對劉盈,袁術終于服氣了。
無論是能力還是品德,以及劉盈對他才華的認可,都讓袁術對劉盈心折。
他熱淚盈眶對劉盈道,恨不能早遇到劉盈,成為劉盈麾下最厲害的重臣。
劉盈出了門就摳耳朵:“他在發什么瘋?誰認可他了?”
諸葛亮嘲笑劉盈:“他都為你寫信勸降袁紹了,你就讓讓他,假裝認可他了吧。”
劉盈追打諸葛亮。
袁術勸降的信又沒用,他才不要被人嘲笑眼神不好。
毫無壓力地混入劉盈麾下將領中,背著手看劉盈追打諸葛亮的曹操好奇道:“如果有用呢?”
劉盈:“眼神不好就不好,嘲笑算個屁!趕緊多寫幾封!”
曹操沉默。他以前的眼神才不好,才會誤判張盈的性格。張盈這一看就是大漢宗室返祖,充沛的“高祖之風”啊。
一個人影一閃而過,被曹操抓住了袖子。
劉備尷尬不已。
曹操氣定神閑道:“玄德,我二人如今都為主君之臣,以前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了。來來來,喝酒。”
劉備被曹操拖著手臂走:“軍中不應喝酒……”
曹操抱住劉備的手臂:“喝茶也行。”
劉備對身后的關羽和張飛投去求救的眼神。
關羽去幫趙云解救諸葛亮,張飛轉身背對著劉備。
劉備:“……”
劉盈軍中歡聲笑語一片,袁紹躺在病榻上唉聲嘆氣,明知道自己除了投降無路可走,但就是忍不下這口氣。
反正自己都要死了,不如給張盈稱帝之路增加一點阻礙。
他要拉著傀儡皇帝同歸于盡,讓張盈背上逼死前朝皇帝的沉重負擔。
這件事劉盈真是太熟悉了。外祖父就曾想過同樣的事。
可惜二舅父倒戈相助,舉報呂家不法之事,親自帶隊抓人,沒讓外祖父得逞。
但得逞了也無所謂,劉盈和他的老父親都不會在意。
為帝者只要有實績,些許污點都能當成笑談。
如果晉朝不是那副鬼樣子,而是一個創造了盛世的大一統王朝,也沒人在乎司馬晉指著洛水放屁,當街截殺曹魏的皇帝。
漢文帝哭死舅舅,漢景帝用棋盤砸死堂兄弟,文景之治就在這里擺著,誰把這個當回事?
別說袁紹拉著自己立的傀儡皇帝自殺,就是劉盈下令把傀儡皇帝弄死,只要他建立的王朝足夠強盛,后人頂多酸一句“瑕不掩瑜”。
不過劉盈向來是不愿意給人希望的大魔頭。
這里的漢高祖帛書入沛縣,那邊的孩童劉盈帛書入滎陽,就剩這一座城池了,還不把老劉家的傳統藝能——射箭帛書給端出來?
對了,孔明,你的孔明燈呢?
“來啦來啦!”諸葛亮像個抱著新奇玩具的孩童似的,帶著人抱來好幾箱孔明燈。
劉盈稍稍給諸葛亮說了說制作原理,他就加班加點弄了出來,若不是想不到增大火力的辦法,他還想編個龍鳳燈放天上去。
好玩,太好玩了!
劉盈親自刻雕版,以讓那字跡和漢哀帝孩童時一模一樣,皇帝印璽也分毫未差。
他在信中以隱居沒死的劉辯的身份,聲情并茂地懷念袁紹他全家。
成大事者不拘父母,人人都笑劉邦,人人都學劉邦,馬超是這樣,曹操是這樣,袁紹和袁術也是這樣。
袁氏一族被困長安,獨袁紹、袁術逃出。他們起兵討董,以太傅袁隗、太仆袁基為首的袁氏男女全族喪命。
劉盈當然不會在信中寫袁紹此事做得不好,而是要在信里大大夸獎袁紹對大漢的忠誠。為了討伐大漢奸賊,不顧自己全族的命,這樣的行為,在當世的價值觀里簡直是義士中的義士,忠臣中的忠臣。
看看袁紹,再看看鄴城中躲藏的其他大漢公卿。
當初長安內亂,竟無一人想過派人保護可憐的小皇帝。
皇宮大火,公卿自己在安全的地方躲著,可憐的小皇帝,竟然下落不明。
更令人唏噓的是,小皇帝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公卿都沒想過尋找,直接給小皇帝定了個不合規矩的謚號,便另推舉宗室為皇帝了。
世道已亂,要平定亂世,當推舉一位有本事的宗室為帝。不然至少推舉個成年人吧?
那么多有才有德有地盤的宗室你不推舉,推舉個比漢哀帝年紀更小的小皇帝,哎呀呀,公卿的心思真難猜,猜不透。
做到這一步了,你們還好意思自稱大漢公卿,好意思拿著大漢曾經的榮光給自己鍍金,你們瞧瞧為了討伐大漢奸臣而族滅的袁紹袁大忠臣,羞不羞愧?還修補什么城墻啊,用你們的臉皮當城墻,鄴城就安然無憂了。
劉盈在信里陰陽怪氣了個爽,直接用箭射入城內。
這封帛書是給袁紹等人看的。
而夜里升空的孔明燈上的糊泥防火帶圖畫木牘竹簡,則是給老百姓和普通兵卒看的。
天下已平,獨剩孤城,你們守不住。袁紹等人要以全城人的命,來成全自己大漢忠臣的名節,但大漢配你們為它赴死嗎?
想想這些年的苛捐重稅,沉重徭役,想想你們餓死的家人。即使被重兵圍困,袁紹和他的下屬每日還有酒肉可吃,你們連老鼠都逮不到一只!難道你們要為高高在上袁紹和大漢公卿陪葬?!
趕緊揭竿而起,開城門,迎新君,新君來了給你們免稅免徭役!
袁紹和大漢公卿為劉盈所印刷的冒充漢哀帝的書信破口大罵時,落在城里各個角落的竹簡木牘被拾取者悄悄藏起來,擴散開來。
第二日,城中出現騷亂,有平民百姓沖擊城門,試圖逃出城外。
守城兵卒按照慣例,斬殺試圖逃亡的平民后,以為此次騷亂會平息。
誰知夜里,更多的平民悍不畏死地沖擊城門。
“我們活不了,你們也活不了!”
“不過是普通兵卒,有活路可走,非要和當大官的一同赴死嗎!”
“我等本就是被強征的,憑什么要在城里等死?殺守將,開城門!”
平民亂了,兵營也亂了,城里火光四起。
劉盈策馬立在城門前,平靜地看著鄴城堅不可摧的城門從城里面徐徐打開。
舉著火把的人群就像是火焰匯聚的流水,從門縫里涓涓流出,細流匯聚成火焰的江河湖海。
劉盈讓軍隊讓開一條道,目送火焰向外傾瀉。
“這場景,真是令人懷念。”
劉盈麾下許多下屬臣子,都難以抑制地露出了震撼驚慌的神色。
唯獨劉盈眼含微笑。
對嘛,這樣才像是王朝末路該有的模樣。
“當初你若降得晚一些,我本打算在許縣也讓你看一次這漂亮的景色。”劉盈偏著頭,對身后的曹操道,“執掌屠刀的人向來瞧不起被自己屠戮的生靈。可惜這把火燒得還不夠烈,不能把那群高傲的人燒疼,令他們反省。”
曹操道:“使君,你也是世家豪門子弟。”
劉盈道:“漢高祖是什么世家豪門子弟?你假托為曹參后人,你的老祖宗又是什么世家豪門子弟?”
曹操不語。
劉盈本就沒想過讓別人回答。
他放聲大笑:“走,隨我入城!”
不知道袁紹被他氣死了沒有,他可太希望達成父母期待了,哈哈哈哈!
公元202年二月,鄴城城破。
末代漢帝率領群臣投降,獻上傳國玉璽。
“我是假的皇帝!玉璽也是假的!我都沒想過當皇帝!他們逼我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慢點吃,別噎著。”
“嗚嗚嗚嗚堂兄我好慘啊!”
“誰是你堂兄,別胡說。”
“你說不是就不是吧,再來一碗!”
劉盈嘆著氣添飯。
這父母雙亡好控制的傻孩子是公卿在長安所立。他不僅與劉盈一起走過從洛陽到長安那漫長的路,還當過劉盈幾個月的伴讀。后來公卿不肯為劉盈授課,他才離開宮里。
可憐,真的可憐。
“別噎著,沒人和你搶。袁紹怎么回事?立個皇帝不給人吃飽飯?!”
“嗚嗚嗚,飯菜管夠,但我以為你和弘農王都是被他們毒死的,我不敢多吃。”
“……我都說了你認錯人了。慢點吃,多嚼幾下。”
諸葛亮鬼鬼祟祟從窗戶縫里把腦袋探出,又鬼鬼祟祟把大腦袋縮回去。
他對孫策道:“張盈以前在董卓手底下裝傻,竟還能照顧伴讀族弟?”
孫策佩服道:“不愧是他,心悅誠服……啊,公瑾來了!”
周瑜提著劍從遠處跑來。
諸葛亮和孫策拔腿就跑。
“站住!”周瑜怒吼。
屋內的劉盈掏了掏耳朵,走出房門。
“把他們的記憶給諸葛武侯和江東小霸王,平行時空的諸葛武侯和江東小霸王真的能拯救世界?”
劉盈抱著手臂,倚靠在門框上,長長嘆氣。
在他身后,曾經很胖的瘦小皇帝,臉已經埋進碗里了,砸吧嘴的聲音特別大。
第217章 我們永遠是朋友
鄴城一戰后, 劉盈就該登基了。
他唯一遺憾的是,袁紹沒被他氣死。
袁紹不僅沒被他氣死,還堅強地從病榻上爬起來,去拯救差點被迫自殺的傀儡皇帝。
說好的要拉傀儡皇帝陪葬呢?
劉盈領了袁紹的情, 許諾會公正對待他的家人。
至于袁紹想要獻女或者獻媳婦……去去去, 你當人人都是曹老賊啊?
劉盈看著那一群文字后宮, 立繪沒有, 還老是花自己的錢, 眉頭皺得能夾死蚊蟲。
等朕登基, 就把這群人全部給了嫁妝遣送回家, 沒有家的就嫁出去。
漢圣宗圣皇帝的后宮不養閑人!全部降本增效優化掉!
對登基典禮, 劉盈期待滿滿。
在現實中登基的期待感,都沒有在夢境里的期待感滿。
現實中是他阿父打下的天下, 這里可是他自己打下的天下。
劉盈滿腔的期待,很快就被系統潑了冷水。
系統不止給劉盈潑了涼水, 還把濕透了的劉盈放進了冰箱急凍室, 把他整個人都凍成了大冰人。
登基典禮?摳門的系統怎么會浪費成本在這種特效上?
劉盈登基后,便可以保證活到壽終正寢, 接下來的游戲事件都是“后記”。
劉盈不但沒有撈到一個氣派的登基典禮, 之后的游戲也全部變成了“文字戰略游戲”,就如隋煬帝“藍圖大帝”的副本模式一樣。
都城的選擇、朝廷制度的更改、賦稅徭役的制定……天下的政務匯聚到一張面板中, 即時角色扮演游戲變成了“皇帝模擬器”。
現實中劉盈的長輩們很開心。
得到劉盈從夢境中帶出的其他王朝的資料后,劉邦、蕭何等人有意摸著后人的石頭過河, 改良大漢現在的制度。
只是大漢人口凋敝, 經濟疲敝,能當官吏的士人稀少,劉邦、蕭何等人最終還是放棄了。
或許等劉盈長到劉邦這個歲數, 他們才有資源改良大漢如今的制度。
那時候,這群長輩都入土了,幫不上劉盈的忙了。
漢末這個時間點,已經走過了整個大漢,大漢的優劣都成了前人的經驗。站在大漢起點的這群人,便能在劉盈夢境中新建立的王朝中實踐自己的構想。
“按照氣候環境,應該定都中原。但盈兒,你是被關中和益州的人抬上的皇位,在長安定都的弊端再大,你也必須定都長安。人口和糧食問題,可以等你坐穩皇位后建立第二個都城。”
“如大隋的兩京制?”
“對。”……
“終于可以試試三省六部制了。地區改革,是否可以按照明朝來,定下州、郡、縣三級制度?”
“官吏不夠。”
“先開幾年科舉,再改革!后漢順帝劉保的‘陽嘉新制’可以繼續推行。盈兒,你要加大對官學的補貼。”
“哦,唉,缺錢啊。”……
“能不能試試府兵制了?還是直接用募兵制?”
“阿兄,我沒錢,沒錢!”
“先試試。”
“沒錢!!!!!”……
“稅收先用租庸調制試試。”
“如果不行怎么辦?”
“如果朝堂反對太激烈,就等你晚年再試,如果有混亂,讓新帝改回來。”
“哦哦,聽到沒有,恒兒!”
“咦?我嗎?”……
一條一條的外交內政制度從漢初人杰手中制定出,送到了夢境中推翻了大漢的“大宋王朝”。
雖然不明白劉盈為什么要定國號為“宋”,但劉盈是靠著自己打出來的新王朝,他說了算。
如果這個副本有“未來”,劉盈就真的成了“宋太祖”。
什么?宋在唐之前?別怕,你根本不明白詩人為了押韻會干出什么事,把唐宋掉個位置算什么?
劉盈有很多話想和夢境中的小伙伴們吐槽,然而整個副本都變成了文字戰略游戲,他只能見到朋友們的立繪。
在繪卷中,大宋已經建立,過了一年又一年。
他迎回了藏在家鄉的妻兒,將后宮中白吃白喝白拿的妾室們遣送回了娘家。
有人稱贊他對發妻的情誼,也有人擔憂他子嗣太少。
不過太子一直活著,擔憂的人也不會拿皇帝后院的事來前朝嘴碎,逼一個大權在握的實權皇帝去睡女人。
立繪中,他把恒兒高高拋起。周瑜和趙云臉色大變,法正、諸葛亮、孫策在鼓掌,龐統和張翼去找皇后,張繡拉住了氣沖沖的賈詡……
好一番熱鬧的場景。
劉盈能想象出那樣的景象,可惜不是親身經歷。
一年又一年,游戲面板中大宋的各項數據起起伏伏,天災人禍層出不窮,都被劉盈一一解決。
某一年“年末結算”,大宋終于摸到了治世的尾巴,劉盈的小伙伴們都留起了長長的胡須。
他們有的還留在朝中,有的出鎮外地,還有的因早年受傷太多而養病致仕。
朋友們在老去。
劉盈摸了摸自己的臉。他的臉沒有變化。
無論是這個大宋王朝,還是他的朋友和敵人,都在大步邁向前。
唯獨他留在了原地。
他之前刷了很多次漢末副本,代入感都沒有這次強。
無論哪個副本,在不需要劉盈親自出現的時候,系統都懶得讓劉盈直接操控人物。
傀儡皇帝沒有多少必須讓劉盈出現的場景,所以他雖有朋友,感情和對后世網友差不多。
這一次通關,劉盈頻繁地直接操控人物。即使中途系統都會出來打岔,但點點滴滴的玩鬧時間匯聚在一起,對劉盈的影響比他以為的深刻。
現在這些影響,在長長的繪卷中一點一點地抽離,就像當初他們一點一點融入劉盈的記憶。
副本中的時間還在流逝,劉盈仍舊停留在原地。
一直停留在原地。
當他以為自己要目送朋友們離世,或者朋友們隔著一層繪卷送副本中的自己“離世”時,系統卻宣布劉盈副本通關。
這一年大宋風調雨順,無邊塞戰事,系統判定,大宋進入“治世”。
只要劉盈不出錯,下一代皇帝也不出錯,盛世就來臨了。劉盈的生命也不會遭遇意外。
而劉盈和系統選定的紙片人太子是不會出錯的,所以副本不需要繼續了,系統直接進行完結結算。
劉盈盤腿坐在只有他的御座上,試圖和系統討價還價。
什么這個副本的獎勵就是副本本身什么的,也太吝嗇了。
“副本太長了!我受到了嚴重的精神傷害!我需要精神損失費!”
系統讓劉盈看獎勵郵件。它給的獎勵已經夠好了!劉盈這一輩子,就這一次獎勵大放送!
如果不滿,就卸載吧。系統一如既往,才不慣著劉盈。
劉盈嘟嘟囔囔地去看副本通關獎勵。
如系統之前所言,此次通關沒有光環獎勵。劉盈從副本中薅走的資料,就是系統預付的通關獎勵。
當劉盈完美通關時,系統額外獎勵了“錄制影片贈送”名額,并有一個特殊的“集體名額”。
所謂集體名額,就是劉盈可以指定某個時空的大漢相關人士“播放影片”一次,可以容納二十人觀看。
劉盈自己就是“大漢相關人士”,這影片就是讓他拿回去給作業小組觀看的。
這個特殊影片,系統會制作成劉盈看過的繪卷形式,就像是看動畫片,不會泄露太多后世事件,也就是讓劉盈炫耀一下。
劉盈特別滿意。
后世情報,身為穿越者的他自己會泄露,又不是沒長嘴。他要的就是炫耀!
除了這個集體名額之外,原本劉盈每次通關之后,都有三個副本觀看名額,將“影片”剪輯后贈送給三個不同時空的副本相關人士觀看。
這次系統將名額大放送,根據漢末最終勢力分布,蜀、吳、魏各贈送三個副本觀看名額。
同時,與劉盈建立了信任關系的諸葛亮、龐統、法正、張翼、孫策、周瑜、趙云、張繡、賈詡、華佗十人會得到特殊名額贈送。這個特殊名額不是“劉盈親身經歷影片剪輯”,而是他們自己的經歷,相當于副本人物的一部分“記憶”。
系統特意提醒,因這次副本是特殊的,與其他可以在通關后重復進入的副本不同,當劉盈完美通關漢末副本后,副本會永久關閉。
劉盈臉上的表情淡去。
他問道:“仍舊是不同的平行時空?”
【是。】
劉盈嘆氣:“平行時空可真多。”
【未來發展有無限可能。】
劉盈道:“他們擁有了這次副本的‘記憶’,不一定是好事。”
系統沒有說話。劉盈只是自言自語,也沒想與系統聊天。
系統給的“贈禮”很慷慨,但也一如既往的吝嗇。
它不是讓一個漢末世界的許多人獲得了饋贈,而是每一個時空仍舊只有一個人獲得饋贈。
當那些人擁有“記憶”后,他們會開心嗎?還是看著另一個世界的人的幸福,自己陷入無盡的痛苦中?
劉盈不知道。
但他知道,就算人心再堅強,也會有迷茫痛苦的時候,尤其是責任感特別強的人。
“罷了,根本不用問,他們都會選擇給另一個時空的人贈送記憶。”劉盈心情波動了一下,很快歸于平靜。
雖不如現在好,獲得一些他人的經驗,總能讓另一個時空的自己在亂世中好過一些,避免許多悲劇。
“謝了。”劉盈知道系統沒有感情,仍舊向系統道謝。
系統沒有感情,劉盈罵它它不理睬,謝它它也不會回應。
系統結算開始,如之前的副本一樣,劉盈感到了“真實”。
即使進入“劉協的身體”,開始即時角色扮演游戲時,劉盈和這個世界也像是隔著一層似的。
那些花草樹木城池路人等環境,系統也像是節省算力似的,盡量給劉盈虛化掉。
所以劉盈在過劇情的時候,常常察覺不到融入了陰影立繪中偷聽的小伙伴們。
要是現實中,劉盈早把這些人一個個從墻角踹出來。
“不知道這次系統結算是什么場景?”劉盈伸出雙手握緊又松開,又活動了一下胳膊雙腿和肩膀,等待系統的“傳送”,“或許是我病重托孤?”
光影變幻,劉盈的面前出現了一道門。
他推開門,跨過了門檻。
“張盈,怎么叫你好幾聲都沒反應,睡著了?”年輕的諸葛亮從一旁竄出來,抓住劉盈的胳膊,“賈師傅和龐士元來了,還不快去迎接!”
劉盈先是一愣,條件反射道:“屁!該他們來迎接我!”
諸葛亮懶得理睬劉盈,把劉盈拖走。
劉盈左右張望,打量這個逼真的世界。
他想起來,這是他剛入鄴城不久,賈詡從關中過來,幫他收拾中原。
這時軍隊還駐扎在鄴城外,他還沒有登基,沒有討論去哪定都……這是他還操控著劉協這個身體的最后一天。
他走進了那個房間,就再未“出門”。
剛弱冠不久的諸葛亮嘰嘰喳喳十分吵鬧,還未蓄須;周瑜終于能洗個痛快澡,換了一身華服,頭發還未晾干;孫策對著自己招手,說趙云和張翼已經出門迎接賈詡和龐統;早到一會兒的張繡還未出門,似乎在洗澡換衣服……
友人們聚在了一起,和劉盈一樣年輕。
“賈師傅,辛苦了!”
“嘿,龐士元你扶著點!別光顧著自己!”
他們推推嚷嚷,吵吵鬧鬧,沒個正形。
賈詡和龐統休息了一日,第二日劉盈沒有大擺接風宴,而是炫耀自己的燒烤手藝。
能吃到他手藝的人,只有系統給出了特殊名額的人。華佗本不想參加,也被劉盈強迫拉來。
劉盈一邊給烤全羊、烤乳牛、烤乳豬刷調料,一邊和他們說起“饋贈”的事,詢問他們的意見。
如果他們不想把記憶給別人,就可以拒絕這個饋贈。
不出劉盈意外,他們都愿意把記憶給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至于那個自己想不想要……關我什么事?我樂意贈送!
“他可以撞墻,把自己撞失憶。”
“得知未來還有什么可抱怨的?又沒讓他拯救這個亂世。”
“對啊,我們又沒有要求他們做什么。”
“不會吧不會吧,另一個我得到了禮物還要抱怨?這么可惡的嗎?那才不是我!”
“伯符應該就不會死了吧?”
“公瑾你還是好好照顧你的身體,別病死了。”
“哈哈哈哈士元,記得別上戰場!”
“啊?我嬸嬸被曹操納了,曹操還要殺我?曹操看上去不是這樣的人啊。”
“有自保的余力就行。”……
他們笑著討論另一個世界的自己,連最穩重的趙云都在暢想,另一個自己若得到記憶會做什么。
劉盈笑著聽著他們的暢想,將若沒有他的漢末時空,這些人各自的經歷簡略地陳述了一遍。
眾人開始討論,他們要如何破掉自己的局。
大部分人都壽終正寢,只是亂世未平,下限能保證,沒什么好遺憾。可憐的英年早逝的孫策、龐統、周瑜等人,成了眾人打趣的對象。
“我們中只有孫伯符有機會成為諸侯吧?伯符你努力,爭取平定亂世!”
“另一個我怎么做,我怎么知道?另一個世界的你們才應該努力,都獲得了我們的記憶,拼一把啊!什么劉備曹操我弟弟,別老想著依靠別人,你們也能上!”
“伯符說得對!”
眾人胡亂吹噓,反正不是自己上,給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增加點壓力,不是挺好玩嗎?
劉盈差點笑破肚子。
他端著酒,割著肉,一會兒嘲笑一下這個人,一會兒嘲笑一下那個人,各種挑撥離間火上澆油,成功引發眾怒。
眾友人聯合起來收拾劉盈。
“住手!我馬上要當皇帝了!你們這是以下犯上!”
“那更該趁著你當皇帝之前,狠狠揍你一頓!”
孫策做為主力,朝著劉盈惡狠狠撲了過去。
其余人堵路的堵路,幫手的幫手,連趙云都不動聲色地擋住了劉盈的路。
賈詡吃著剛烤好的肉,笑著搖搖頭。
真是活潑過頭了。
一頓燒烤吃到月上柳梢頭。
劉盈和友人們圍著篝火,酒還未喝完。
“別害怕。即使我與你們隔著時空,也永遠是朋友。都說傾蓋如故,我們相處的時間可不止傾蓋那一瞬。好友許多年不見面也是好友,你們在亂世不是獨自一人。”
“誰會害怕啊!你小瞧誰?”
熒熒火光,瑩瑩星空。
劉盈抱著酒壇,笑意盈盈,如他的名字。
“本太子就是小瞧爾等!”
“啊呸!滾吧,漢太子劉盈!”
劉盈醉倒,在醉意中離開了夢境副本。
這是他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開開心心地離開副本。
以前他不是以副本中人的身份靜靜等候副本結束,就是在離開前搞個大花活死遁。
劉盈不知道好友們是否察覺他即將離開,但這次“完結結算”,這場離別的宴會,他們都笑得很快樂。
睜開眼,搜集的資料又壓了劉盈一身。
他從資料堆里爬出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更衣出門。
蕭謹正在隔壁酣睡。
劉盈爬上床榻,把蕭謹連同被子一同抱在懷里。
蕭謹睡眼惺忪:“回來了?”
劉盈將臉埋在蕭謹頸間:“嗯。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蕭謹將雙臂伸出被子,輕輕摟住劉盈的脖子,重新閉上了睡眼。
時間一息一息的過去,小劉恒邁著小短腿,跨過高高的門檻,來叫母親起床。
當他好不容易邁過門檻,看見父親正摟抱著母親,轉身就要離開。
“過來。”劉盈對小劉恒招手。
小劉恒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轉回身體,慢吞吞朝著劉盈挪去。
他蹬掉小靴子,爬到了劉盈身側。
劉盈騰出一只手,將兒子摟在身側。
小劉恒側著身體靠在父親懷里,乖巧。
蕭謹終于睡醒。
她半握著拳頭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
劉盈笑了笑,松開懷抱:“起床啦,再不起來,我就要讓恒兒在你臉上畫畫。”
小劉恒有氣無力道:“我才不會。”
劉盈道:“我握著你的手畫。”
小劉恒聲音更低:“不要。”
蕭謹輕笑出聲,從被子里鉆出來:“你在我臉上畫畫,我就在你臉上畫畫。”
劉盈把小劉恒抱起來,給蕭謹讓出換衣服的空間:“行啊,我登基典禮的時候,我倆就和恒兒臉上畫著畫上去。”
小劉恒深吸一口氣,聲音變得尖銳:“我不要!”
“那可不行,一家人做什么都要一起。”劉盈晃了晃懷里的兒子。
小劉恒的力氣好像在剛才那聲尖叫中用盡,被劉盈晃得腦袋東倒西歪,仿佛失了心的娃娃。
蕭謹一邊笑,一邊飛快換好衣服。侍候的人在劉盈到來時,不敢接近。
劉盈的脾氣出了名的暴躁,宮里人都怕他。
待蕭謹換好衣服,一家人一起去洗漱。
雖然小劉恒說自己已經洗漱過了,也必須陪著父母一起去洗漱。
“夢境考試終于結束了,累壞我了。這次夢境考試竟然是特殊的!”
“多特殊?”
“我可以讓你們觀摩我在夢境中的英姿!”
“哇!趕緊去找陛下和皇后!”
靠在劉盈懷里的小劉恒睜開眼,又閉上眼。
阿父好神奇。
算了,阿父一直都這么神奇,懶得想,困了。
為什么阿父總愛把自己晃來晃去?小劉恒疲憊地想。
劉邦和呂雉現在還是皇帝和皇后,起得很早。
他們已經處理完幾本文書,劉盈才牽著蕭謹、抱著小劉恒走來。
“阿父,阿母!給你們說個好玩的!”
劉盈總是人未到,聲先至,吵得大漢帝后直揉耳朵。
劉邦丟開筆:“什么好玩的?”
呂雉瞥了劉邦一眼,輕輕放下筆。
劉盈把副本的特殊獎勵告訴劉邦,劉邦當即和呂雉商議好哪些人來觀看劉盈新的神跡。
神跡什么的無所謂,關鍵是炫耀兒子。
兒子一個人在亂世打拼,真是辛苦了。他們這群背后出謀劃策的人也辛苦了。
只聽劉盈口述,他們的成就感太弱了。神仙終于肯向他們展示神跡,讓他們看看成果。
韓信和劉肥最先入宮,看劉盈手舞足蹈炫耀自己掃平亂世有多厲害。
最后到達的是離皇宮最近的蕭何,他做完了手里所有事才趕來。
“來來來,看動畫啰!”
“何為動畫?”
“就是會動的畫。”
“原來如此。”
劉邦讓人架起一塊很大的白綢,一眾人就像是后世看壩壩電影似的,坐在幕布前等待動畫開始。
系統的剪輯手段非常出色,將從劉盈裝傻出宮,到一路結識小伙伴,平定這亂世,剪輯成了一部時長一個半時辰的動畫電影。
劇情太精彩,酒蒙子曹參都不敢喝酒,怕中途上廁所。
結尾定格在劉盈和朋友沒有提告別的那場告別的篝火宴席,沒有新皇帝登基,也沒有其名為“宋”的新王朝的治世。
系統從不說謊,這個福利就只是給劉盈的長輩看一看劉盈的精彩表現,讓劉盈多一筆吹噓的資本。
劉邦揉了揉已經及冠但很不愛戴頭冠的兒子的大腦袋:“干得好,不愧是我兒子。”
呂雉又揉了揉兒子那桀驁不馴的發髻:“盈兒辛苦了。”
他們都看出劉盈對夢境中的朋友們投入了真正的感情,但他們都沒有提這件事。
他們只是不斷夸獎劉盈有多么英明神武,是一個優秀的開國皇帝,夸得劉盈腦袋高高昂起。
劉肥抹著眼淚,說自己不能幫助弟弟。
韓信不斷點評劉盈的下屬,總之一句話,這些人都不行,不如我行,要是我在盈兒身邊,盈兒就不會這么勞累。
叔伯們拿著劉盈從夢境中順出來的功課,腦海中未謀面的學生終于有了具體的樣貌。
小劉恒被動畫吸引,眼睛都忘記了眨:“好有趣,還想看!”
“只能看一遍,不過我可以做皮影戲,和這個差不多。”劉盈胡亂許諾,“你什么時候能一日書寫一千個大字,我就給你做皮影戲。”
還未學算術的小劉恒掰手指,一千是多少呢?
雖然不是作業小組成員,但被邀請來觀看“神跡”的劉交露出懷念的神色。
一千個大字啊,以前三兄就是這樣教育盈兒。
盈兒也到了讓他的孩子寫一千個大字的時候了呢。
“看完了,來喝酒!”劉邦宣布觀影會結束,酒宴開始。
蕭何試圖回去繼續工作,被劉邦和曹參一左一右抱住胳膊。
這對昏君奸臣,非要拉著賢相一起墮落。
劉盈還像個孩童一樣,掛在了他的老母親背上,不讓呂雉阻止劉邦的胡來。
呂雉嘆了口氣,笑道:“下來,我可背不動你了。盈兒辛苦了這么多日,今日是該好好玩一玩。”
皇后站在了皇帝和太子這一邊,蕭何獨木難支,只能一邊思念工作,一邊享樂。
時空如河,河水中點點繁星如沙。
浩瀚如煙的星沙中,有幾枚沙粒微微閃爍。
一沙一世界。世界中有人大夢一場,緩緩醒來。
他們夢里是已經結束的亂世,睜開眼所見的是還未大亂的亂世。
一個個新的傳奇即將在不同世界書寫。
而他們剛醒來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念著同一個人的名字。
劉盈正按著韓信灌酒,突然聽到系統提示音。
小伙伴們送來經驗值,告訴他記憶送達,一切安好,友人勿念。
劉盈笑了笑,大步攔住韓信的去路:“阿兄!別逃!劉肥!你站哪邊!”
劉肥苦著臉道:“阿兄已經喝不下了……唉,盈兒別氣別氣,我幫阿兄喝!”
劉盈叉腰:“不行,我一定要把阿兄灌醉!”
劉肥阻攔:“唉,盈兒啊……”
韓信揉著腦袋,尋找義母的位置。
此時只有義母能救我了!
呂雉和曹夫人、蕭謹坐在安靜處品酒,小劉恒半躺在大母的懷里,喝著甜甜的果汁。
她們都聽到了韓信的求救,都當沒聽見。
小孩玩耍,長輩摻和什么,繼續喝!
另一邊,劉邦和雍齒正在狠狠地碰撞酒壇子,不知道是在喝酒還是在打架。其余人在起著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哄,連蕭何可能都醉了,跟著一起叫嚷。
漢宮之中,又是吵吵鬧鬧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