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終章(上)
驀地睜眼,邊燼深吸一口氣,夢境互通時間結束了。
幸好……
單單一個阿搖的熱情都有些吃不消了,無數(shù)朵阿搖可真能要了她的命。
這一夜的驚嚇沒白受。
在第二日清晨的陽光下,邊燼重新看到了沈逆那雙清亮的眼眸。
“我回來了。”
簡單的四個字,讓邊燼懸著的心終于落回了原地。
沈逆說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在她腦子里非常模糊,像一場漫長的夢。
她仿佛走在漆黑的深夜,不知道自己是誰,又身處何方。
邊燼抱著懷中人,吻她漂亮的眉眼,柔軟的唇。
“別怕,寶貝,無論你變成了誰,身在何方,我都會找到你,帶你回家!
原本沈逆是不怕的。
思緒混亂而已,黑魔方也意外地被她完全壓制,她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么?
可是當邊燼抱著她,被無與倫比的安全感包圍著,沈逆心里生出一絲后怕。
一絲若就這樣再也見不到邊燼,該有多寂寞的恐慌。
輕柔地幫沈逆拭去眼淚,邊燼哄著懷中斷斷續(xù)續(xù)抽噎的妻子,直到她情緒徹底平穩(wěn)。
擰開營養(yǎng)液,喂到嘴邊。
沈逆捧著營養(yǎng)液咕咚咕咚喝掉一大瓶。
“慢些,別嗆著!
邊燼看她這模樣,想起她小時候喝水也是這般快。
邊燼問她這段時日發(fā)生的事兒,沈逆指尖點在下巴上,沉思了片刻說:“我忘記了。”
“都不記得了?”
沈逆認真道:“是啊,全都記不住了!
偷地豆、拔雞毛還和小孩吵架,深夜把全村的狗都溜趴下,這些能排到人生尷尬窘事前列的荒誕事她才不想記得,索性就人為遺忘好了。
邊燼:“是么?”
察覺到邊燼似乎不太相信,暫時也沒拆穿,沈逆打算立刻轉(zhuǎn)移話題。
其實也不算真的轉(zhuǎn)移話題,畢竟她想說的是現(xiàn)下最最重要的事兒。
沈逆說當初她離開長安城時,李煽把膠囊給了她。
邊燼:“未來世代投來的膠囊?”
沈逆:“對,盒子也在膠囊里。”
說到這件事,邊燼把在夢境世界中和白魔方的對話告訴沈逆。
“它還想五百年后再重來?我不可能給它這個機會。”
沈逆說到這兒頓了頓,望著邊燼的眼眸道:
“現(xiàn)下有兩條路,一是再次丟掉黑魔方。有膠囊在手,我相信不超過三年的時間,我能研究出時間的邏輯,到時候把黑魔方丟到別的時空去,如此一來便能永絕后患。”
邊燼:“但是,另外一個時空的人何其無辜,你這么一丟,他們不就成為另外一個我們了嗎?”
沈逆笑著握住她的手,“我就知道你不會同意,所以還有另一條路可走。我也不用費心去研究什么時空穿梭技術了。我懶,另一條路更省事!
邊燼:“另一條路是什么?”
“把黑魔方從我身體里渡出去,且永遠鎖在盒子里。”
“……但是,未來世代的人類都無法永遠鎖死黑魔方,五百年的時間一到它就會出來。”
“他們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掐指一算,今日宜入殮。同時也為了慶祝我康復,就選擇今天,徹底把黑魔方封印吧!
沈逆悠然自信著,目光中帶著盡在掌握的狠辣。
邊燼卻拿來手絹,幫她擦去方才喝太快不小心滴到衣襟上營養(yǎng)液,邊擦邊說:“說說你的思路!
長再大再厲害,在邊燼眼里都是個寶寶的沈逆:“……好!
衣襟被擦干凈了,沈逆輕咳一聲,繼續(xù)她的“狠辣”。
沈逆拿來一個半個方形小盒,看上去似通體只有黑色的魔方。
邊燼:“這就是當初李渃元打開的魔盒?”
“對!
沈逆將魔盒在手里輕輕拋起,準確地接住。
“我拿到它的時候,已經(jīng)把它里里外外全部拆解、分析過了。幸好有它,給了我很多全新的思路。黑魔方五百年會有一次爆發(fā)期,能量非常強大,再嚴密的盒子都無法控制住它?蛇@世界不是只有力量與力量的抗衡。換個思路想一想,如果在四百九十九年的時候,讓它再次回到冷卻期,就像是回到時間的起點,重新開始五百年的循環(huán),那么它永遠無法抵達爆發(fā)的那一刻,也就永遠無法從盒子里出來!
這個思路超出邊燼的意料。
沈逆把魔盒放在案上,目光沉沉。
“所以,我將它改造成對黑魔方而言時間不斷循環(huán)的盒子,也是黑魔方永遠的囚籠!
這是個可行的法子。
邊燼欣喜道:“阿搖,你真的很聰明。”
被邊燼夸了一下,沈逆心里美滋滋的,反而嚴謹謙遜起來。
“當初我有想過直接把它封進魔盒中,可計算之后,發(fā)現(xiàn)當時黑魔方的能量太強,只有我一個人操控有失敗的風險。即便風險不算太大,可不是百分百保險的情況下,我不想冒險。不然黑魔方一旦逃逸,你辛苦的追捕就白費了。現(xiàn)在黑魔方的能量被我的血液削弱,就像是被馴化的野獸更容易將它趕進籠子里!
房車內(nèi),她倆都只穿著軟和的襪子。
沈逆的腳在案下踩在邊燼的腳面上,落了一小半的重量上去,偶爾被邊燼微微托起,感覺很舒服,踏實。邊燼就讓她踩著。
邊燼道:“你還沒醒來時,第五闕傳信說賀蘭濯恢復了視力,只是還不知道天賦恢復沒有。即便沒有,還有安王。我們湊齊了三種頂級的天賦,的確是埋葬它最好的時機。這種事宜早不宜晚,要盡快行動!
沈逆開心道:“賀蘭濯恢復視力了啊,那太好了,阿闕肯定高興壞了。你說我買點什么新婚賀禮給她們送過去?當初咱倆成親的時候,阿闕可是送了厚禮,咱們得禮尚往來一下!
邊燼滿滿看了她一眼后說:“先把黑魔方解決了,我與你一起挑選。”
沈逆:“好!那我現(xiàn)在去布置場地,你去喊她們過來,封印儀式立刻開始!
邊燼起身,路過沈逆身邊的時候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逆:?
邊燼:“原來超憶癥也有遺漏的時候。沒關系,村子里的地豆我會幫你還回去!
沈逆:……
糟了,滿腦子都是封印黑魔方的計劃,居然忘記剛才裝過的蒜。
思維混亂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如果都不記得的話,怎么會記得阿闕和賀蘭濯已經(jīng)成婚了?
沈逆轉(zhuǎn)身,雙手搭在椅背上,下巴抵著手背,眨巴著一雙大眼睛。
“那,人家不是故意的嘛!
邊燼回眸輕笑,“我說了,我會幫你善后。你就繼續(xù)‘失憶’吧。”.
半個時辰前。
賀蘭濯在睡了幾個安穩(wěn)覺后,今日晨間睜開眼,朦朧的光線落入眼底。
她終于有了光感。
第五闕一翻身,發(fā)現(xiàn)身邊空空如也。
賀蘭濯正站在不遠處的案幾前。
第五闕:“賀……夫人?你在做什么?”
新婚沒多久,第五闕還不太適應換稱呼,一出口容易喊錯。
賀蘭濯回眸,第五闕被她漂亮的深藍色眼睛震得心下一顫。
“早!辟R蘭濯道,“你為我準備了這么多頓朝食,我也該投桃報李了。既然視力恢復了一些,今日的食物換我來準備。”
第五闕難以置信,跌跌撞撞地撲向她,差點把她撞倒。
賀蘭濯急忙撐住身后的案沿,攬住第五闕的腰。
“毛毛躁躁的,小心點!
第五闕的手在賀蘭濯眼睛前晃來晃去。
“真的,能看到了?”
賀蘭濯準確無誤地抓住她的手。
“看不到,騙你的!
第五闕才不上當,歡呼著一把把她抱起來。
賀蘭濯腦袋差點撞到頭頂?shù)闹梦锛堋?br />
“阿闕你……”
算了,自己娶的老婆,只能忍著了。
賀蘭濯眼睛的顏色也不再是深黑一片,變成了深海般的幽藍。
光感也在漸漸增強,暫時無法徹底看清,但她已經(jīng)能夠通過事物的輪廓摸索分辨了。
來找沈逆和邊燼時,她也沒坐輪椅,試著和第五闕牽手,自己走路。
李極問她:“恢復多少了?”
賀蘭濯:“視力恢復了一點,還感覺不到天賦。”
李極腦袋往沈逆布置的空間偏了偏,“那一會兒我進去!
李極沒帶曾傾洛來,今日來這兒可不是參加筵席,輕松吃酒。
恐怕沒人能想到,人類多年來的噩夢,今日就要在這個小村子的野地里終結。
沈逆布好了嚴密的虛電容空間,以防止黑魔方在渡入盒中時逃逸。
只有沈逆邊燼和李極這三位雙S級天賦者在空間里,第五闕等人,以及李極的下屬守在外,隨時警覺著,以防止突發(fā)狀況。
竇璇璣抱著雙臂在空間之外幾步遠的地方溜達著,電刃不離手,即便已經(jīng)是準皇后,依舊保留著絕對的警醒。
空間內(nèi),沈逆把改造過的魔盒放在中心位置,邊燼和李極站在她兩側(cè)。
沈逆對李極道:“殿下,如果我失控,麻煩你用精神力壓制!
李極點頭。
沈逆再對邊燼說:“如果黑魔方意外逃逸,便開啟誘捕系統(tǒng)把它吸回來。我還有備用計劃!
邊燼:“好。”
沈逆的手壓在魔盒上。
“不知道還會發(fā)生什么情況,諸位隨機應變吧。大不了重頭來過!
沈逆的樂觀倒是緩解了緊張的氣氛。
沒錯,大不了再來一次。
當然——李極在心里祈禱——能別來還是別來了。
嗡——
空間之外的賀蘭濯忽然感覺一陣強光從眼前閃過,她緊握住第五闕的手。
第五闕就讓她握著,目光死死盯著發(fā)光的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摩擦聲、腳步聲還有輕嘆聲,細碎雜亂,賀蘭濯皺起眉問道:“怎么樣了?”
長長的舒緩聲之后,第五闕興奮的聲音蕩在耳邊:
“成功了——逆逆她們成功了!”
賀蘭濯一口氣終于舒了出去。
這才發(fā)現(xiàn)掌心里出了一層汗。
帶著暖意的風撫過她的衣衫,她瞇著眼往陽光的方向凝望。
挺意外,這條漫長的荊棘之路,她們活著走到了最后.
黑魔方完整地回到了魔盒之中,開始了無窮無盡的長眠。
竇璇璣立刻傳信給李司,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原本一直猶豫開城的時日,現(xiàn)在能立刻定下了。
沈逆準備和大家一起好好吃一頓,不醉不歸。
李極卻沒心情,要先離開。
這段時日她一直沉心繪制曾傾洛的精神世界,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如今黑魔方這心頭大患解決了,她也無心放松,打算帶曾傾洛回睦州的安王府,潛心修復。
邊燼道:“有什么消息記得跟我們說一聲,我和沈逆要回長安城一趟,過段時日再去拜訪。”
李極“嗯”一聲道:“放心,你們來時她一定已經(jīng)好了!
說完之后大步離開。
對天地而言,這是個平凡的春夜。
但對人類文明來說,它足以被后世不斷品味、書寫、贊頌。
黑暗又痛苦的舊歷史被埋入記憶深處,新的時代已在眼前。
長安城,大明宮。
李司牽著一只小狗在御花園中散步。
三步嘆一聲。
身邊雪團子似的小狗聽見她嘆氣,吐著舌頭抬頭看她。
“小圖,你說你阿娘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啊!
李司垂眸瞧它。
“我還能不能有媳婦?這都跑了幾回了?”
名叫小圖的小狗蹭蹭李司的腿,蹭得她一腿毛。
李司蹲下來抱住小圖,嗚嗚地回蹭它。
“你阿娘是不是不要咱們了?”
月光之下,一人一狗的身影被拉得很長。
從一片芍藥花叢中轉(zhuǎn)過,香霧陣陣間,有人咬牙切齒地喊了聲:
“李司?”
李司心下一凜,可太稀奇了,這陣子聽多了“陛下”“天子”的,頭一次聽到自己的名字這么親切。
而且這聲音是——
“璇璣!”
李司單手抱著狗,撥開層層疊疊綴滿枝頭的花朵,驟然一停,竇璇璣那張讓她朝思暮想的臉就在眼前。
“真的是你!你怎么回來都不說一聲!”
竇璇璣看著她臂彎里那只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被人抱起來跑都沒半點反應,只會吐舌頭的小蠢狗。
“辦完事兒就直接回來了,怎么,不樂意?”
“我哪兒不樂意了?有這么冤枉人的么!”
竇璇璣指著狗問她,“哪兒來的?”
“我那日去坊間放糧的時候撿的,看它怪可憐的,就給帶回來了!
“為什么叫小圖?”
“圖”是竇璇璣的本姓,在被先帝賜“竇”這個貴姓之前,她就姓圖。
“不會覺得它和我像吧?”
李司嘿嘿一笑,“怎么不像呢?你看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簡直是你親生的……”
竇璇璣一拳向著李司的胳膊砸過去,李司早就料到她會這樣做,旋身躲過。
“每回就這一招,沒用了!”
“是么。”
誰知下一刻,竇璇璣一把擰住李司腰上的軟肉。
李司正要叫,一群巡查的侍衛(wèi)從遠處走來,對她們行禮問安。
李司忍著眼角的淚,裝出從容的模樣和竇璇璣并肩而立。
等侍衛(wèi)離開,李司立刻往后撤一步,捂著腰間委屈道:
“你怎么真舍得擰我,還擰得這般狠,枉費我成天想你想得睡不著覺!”
竇璇璣方才下手是有點沒輕沒重,看李司剛才還帝王威嚴加身,此刻卻委委屈屈,又聽到她說想自己想到睡不著覺,噗呲笑了,把小圖接到懷里抱著,再挽住李司的胳膊,對她眨眨眼。
“真這么想我?”
“不然呢?哼……”
這個“哼”字的尾音還沒哼完,唇上就落下一個飛快的吻。
竇璇璣單手扶著李司的肩膀,踮起腳,主動吻了她的唇。
李司腦子里嗡的一下,都還沒反應過來吻就結束了。
只有小圖被兩個人夾得“汪”了一下。
“你,親我……”
李司捂著唇,眼睛不可思議地睜圓。
竇璇璣看她這副模樣,邊走邊對小圖道:“不生氣了,你阿娘真好哄。”
李司追在她身后,“誰說我不生氣了,我還氣得要命。不管,剛才你對我做的事兒還得繼續(xù)做!離開這么多日,信還回得比烏龜都慢,想好怎么補償我沒有?”
竇璇璣有時候都懷疑李司是不是謊報了年齡,纏起人來真像小孩。
“行,補償你。”
竇璇璣回眸,臉色微紅。
“想怎么做都行,行了吧?”
李司一恍惚,這意思,就是那意思了唄?
李司心頭被竇璇璣一句話點得火燒一般熱.
這一夜小圖沒能上龍床。不過小圖天生沒心眼,就算在自己的小窩里也睡得呼聲震天。
床上二人纏得火熱,相思之情浸透了夜。
竇璇璣被李司弄得發(fā)暈,下床喝營養(yǎng)液時瞧見鏡中的自己,紅痕滿身,有些羞地移開了目光。
李司從她身后擁過來,柔軟的毯子左右一張,把她圈到了懷中。
毯子里光潔滾燙的身體相貼著,李司有些倦了,但看得出來還是很開心,瞇著眼賴在她身后輕語著:
“夜里還涼著呢,怎么好就這樣下床,凍著了怎么辦?”
“才不會!
“我擔心嘛……而且,怕一個不小心你又不見了。”
竇璇璣被李司這樣緊密地抱著,身子一直都熱熱的。
好像只要李司在她身邊,她從來都不會覺得冷,也不會寂寞,嘴角永遠是向上揚的。
竇璇璣回頭,想親李司,可李司太高了,夠不著她的唇。
“你下來點。”
李司彎下脖子,竇璇璣仰起頭。
雪團掉進小麥色的山谷中,融成了一灘水。
纖長的手指碾過燥熱的肌膚,懷中人在她耳邊保證道:
“以后我再也不會留你一個人了……”
晨曦正好映在竇璇璣的唇上,向為她的誓言罩上一層不可動搖的金光。
“沒關系!崩钏揪o緊摟著她的腰,“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你會回來,只要你愛我!
……
心上人回來了,宵旰圖治的天子難得歇了一天政事。
北邊發(fā)生的事,竇璇璣時不時會傳信給李司,李司已經(jīng)知曉了大概。
可當竇璇璣將魔盒擺到李司面前時,李司看著那深幽的,仿佛會把所有的光線都吞噬的詭異玩意,依舊有些忌憚。
李司:“你就敢自己把黑魔方帶回來了?”
竇璇璣抱著小圖吃水果。
自己吃一口,剩下的一半給小圖。
“沈逆說已經(jīng)完全把它封印了,我怎么不敢?”
李司真為竇璇璣捏一把汗。
“不是我不信任那臭狐貍,可,這是黑魔方!”
“這不沒事兒么!
竇璇璣不以為然,李司又不舍得說她,只問沈逆她們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回長安城。
“她們自己坐房車回來,說開春了,到處景致都美不勝收,回來之后肯定一堆事兒等著呢,打算玩一玩再抵京。不是這個月底就是下個月初!
李司歪了歪嘴角。
臭狐貍就是臭狐貍,什么事都提前讓她料到了。
朝中的確有非常多要事等著她和邊燼回來商議、處理。
比如眼前這個魔盒,又比如最高研發(fā)署。
還有許多國策、外交和沒完沒了的戰(zhàn)事,甚至是一直在暗地里威懾她皇位,給她找不自在的幾個老臣該怎么處置的問題,都讓她頭疼。那些老臣都將“肱股之臣”寫在臉上,下手輕了重了都不好,她一直盼著沈逆回京轉(zhuǎn)一轉(zhuǎn)聰明的腦袋瓜為她出謀劃策呢,不然替她分擔些火力也行。
可想到沈逆這一年半載過的都是什么日子,又實在不忍心催她。
感覺對沈逆和對璇璣有一種心情是一樣的——
無論她什么時候回,只要能真的回來就行。
再者。
李司心道,我都已經(jīng)是天子了,屁股給鑲在龍椅上了,還能怎么辦呢?只能在大明宮等著她和邊燼唄。
……
這么多年來,邊燼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無事一身輕。
她們從北境一路走走停停往長安去。
越往長安走,路上的景致越迷人。
東風輕蕩,水闊山遙,網(wǎng)絡修好之后房車開啟了自動駕駛,沈逆每日就和邊燼坐在頂層,一路沐浴陽光,吃吃喝喝無話不談,不緊不慢,樂樂陶陶。
路過一處服務驛站,邊燼正在與二師姐通話,沈逆便自己下車買些補給。
走進驛站,拽了個推車掃貨。
沈逆買了些當?shù)氐奶禺a(chǎn)后,正在比較兩款桂花味的點心的配料表,身邊原本顯示商品類別的電子屏忽然閃爍了一下,浮現(xiàn)出一位中年婦人的臉。
“沈逆!
沈逆納悶地看向電子屏,中年婦人的長相與自己有幾分相似。
“沈逆,我是你娘親,我叫沈扶蘇。”沈扶蘇開門見山道,“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沈逆無聲地凝視那張臉,沒多久就收回了視線,繼續(xù)對比配料表,最后選擇了更健康的一款后,放入推車中,轉(zhuǎn)身就走。
可當她轉(zhuǎn)身,面前的電子屏上又出現(xiàn)了沈扶蘇的臉。
“你好像已經(jīng)知道了,也并不驚訝!
沈逆的確不驚訝。
不僅不驚訝,在此之前,她已經(jīng)查到了,蠱惑著邊燼以命和黑魔方捆綁的機械師,很有可能就是她娘。她居然還有娘,甚至有可能還有個爹。
并不難查。
她問過邊燼好幾次了,合作的機械師究竟是誰,邊燼都守口如瓶。
當時沈逆就意有所指地說過——
奇了怪,我這一介孤女,這世間除了你,居然還有與我有關系的人么?
既然和她有關,天賦覺醒又是以上一代的基因等級為基石,那么去查一查唐Pro上一代的雙S級機械師是誰,就能知曉答案。
沈扶蘇當初預料到風云將起,欺騙了李渃元,假死離開長安城之后扎根在北境。為了掩人耳目,也為了沈逆能夠順利在邊燼身邊長大,不讓人聯(lián)想到她和自己的關系,沈扶蘇悄悄抹去了自己相關的資料,成為了眾人口中“神秘的傳奇機械師”。
對機械師而言,這不是一件難事。
同樣,對另一位青出于藍的機械師來說,想要解開她布下的障眼法,也沒多麻煩。
暗網(wǎng)加帝國內(nèi)網(wǎng)的資料,很容易就能查到沈扶蘇的消息。
都不用去看沈扶蘇的照片,光是一個“沈”字就讓沈逆明白了她們之間的聯(lián)系。
同為罕見的雙S級機械師,都姓沈,還有別的可能嗎?
沈逆單手撐著推車扶手,抬眸看沈扶蘇:“有事?”
沈扶蘇猜測沈逆見到她時會有所埋怨,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無所謂的冷淡模樣。
沈扶蘇默然片刻后,說:“我不知道邊燼與你說了什么,但,當初我們把你交給邊燼是情非得已。沒有一位母親想和孩子分離,可若不這樣做,如今天地的浩劫便是無解。”
“邊燼沒跟我說過你們的事,少對她妄加揣測。”
沈逆犀利之后,又恢復了無所謂的態(tài)度。
“至于當年的事,那是你的決定,和我有什么關系呢?”
留下這輕飄飄兩句話,隨后便要繼續(xù)離開。
驟然間,整個驛站的電子屏全都變成了沈扶蘇的臉,嚇得店家差點一屁股墩地上。
“沈逆,你是我的女兒,你就算不認我,也無法否認你的一切是繼承了我的基因。”
所有電子屏統(tǒng)一響起了沈扶蘇的話。
沈扶蘇的語氣依舊冰冷從容,是她自以為傲的理智。
可在沈逆和驛站其他所有人聽起來,冷血又刻薄。
沈逆笑了。
“你不覺得矛盾嗎?”
沈扶蘇的目光透過電子屏,如一道道鋒利的光,刺向沈逆。
沈逆:“我還以為機械師的邏輯應該稍微嚴謹點,你怎么有點前言不搭后語。既然你記得當年是你自己親手把我交給了邊燼,那也該知道,給予我一切的不是你,而是邊燼。是邊燼無條件疼我愛我養(yǎng)育我,與你有分毫關系?你為我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將我生下,然后丟到冰天雪地里,多年之后再威逼利誘,讓養(yǎng)育我的人送死。這么說來我的冷血倒是找到了一點兒緣由。原本我以為我已經(jīng)足夠寡情,如今看來,倒是比不上你萬分之一!
察覺到驛站異樣的邊燼,此刻已經(jīng)走到門口。
沈扶蘇:“沈逆,我說了,當初我也是迫不得已。若不是為了蒼生,我不可能愿意和你分開!”
沈逆走近電子屏。
“同樣是為了蒼生,邊燼選擇犧牲自己來保護我,保護她在意的天地。而你,利用我,利用邊燼,利用所有可利用之人!
沈扶蘇早就知道沈逆這張嘴不饒人,可當真與她面對面時,才知道她的話如何一語中的,讓人寸心如割。
“我原本打算知曉不把邊燼的命當命的人是誰后,一刀殺了解氣。沒想到居然是我生母。邊燼在意人倫綱常,我這刀也沒那么容易下去了。你說你有苦衷,我不想理解,但邊燼對你絕口不提,該是不愿你影響我的心情,我不想深究。本想著此生老死不相往來便罷,不費口舌說難聽話,給你留些臉面。是你自己苦苦相逼,把臉湊上來讓我唾棄。那我豈能辜負你一番心意?”
沈逆走到店家面前,放了個錢袋在他手中。
店家還在不明所以,沈逆已經(jīng)抽出了戒棍。
“今日你之所以會出現(xiàn)在我面前,不就是覺得一切危機都過去了,想認回我這個女兒,到你床前盡孝。那我現(xiàn)在可以告訴你我的決定!
沈逆走到電子屏前。
“我的一切都是邊燼給的。我以前沒有耶娘,以后,也不需要!
咣——
邊燼聽到砸東西的聲響立即推門進屋,火花四濺,客人們害怕地逃出驛站。
整個驛站的電子屏都被沈逆砸了個稀爛。
而沈逆持著戒棍,站在滿地狼藉間,心口不斷地起伏。
“好了。”
邊燼接走沈逆的戒棍,單手把她摟緊懷里,看著一排排冒著煙的電子屏,轉(zhuǎn)身望向店家。
店家躲在柜臺后面,露出半個腦袋。
邊燼:“對不住了,我妻子她……”
邊燼正要解釋,店家立刻道:“沒關系沒關系,咱們都是多虧了奉國公和邊大將軍您才能保住了性命,這點小事兒不足掛齒。而且我早就想重新裝修驛站啦!”
隨后店家還晃了晃手里的錢袋。
邊燼:……
差點忘了她倆已經(jīng)是奉國公和大將軍了。
沈逆心跳還有些超速,腦袋枕在她肩頭,不愿露臉。
邊燼撫了撫她的后腦,說:“回去了?”
沈逆的聲音悶在她懷里,“嗯……”
邊燼拎著沈逆要買的東西,付了銀子,拉著她回房車。
其實這幾日邊燼一直在考慮該怎么跟沈逆說她親生耶娘的事兒。
無論怎么說,對她而言都是傷害,開口前得謹慎斟酌。
現(xiàn)在好了,沈扶蘇直接出現(xiàn),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以最直接的方式告訴沈逆。
看沈逆發(fā)紅的眼眶和緊咬著的唇,邊燼只覺得自己精心養(yǎng)護的寶貝被外人傷害,愧疚又心疼。
“別弄傷自己!
邊燼指骨壓在沈逆的唇面上,往里輕輕擠了擠,分開她的唇。
嬌嫩的唇上已經(jīng)有了牙印。
沈逆眼眸抬起,眼淚失控地往下落,用哭腔道:
“只有你才是我的至親,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誰也別想取代你……”
堅定的告白撞入邊燼心口,邊燼眼眶都被她說熱了,心里發(fā)著酸,緊擁沈逆入懷。
酸勁過后,又有種密密匝匝的甜意從心底里翻涌。
那是被堅定選擇,永遠放在第一位在意的感慨。
……
那夜沈逆兇得很,滿滿的占有欲傾瀉在邊燼身上,邊燼在沉默中全都應了下來。
溫熱的眼淚落下,沿著身體的曲線墜入深處。
清晨的露水從葉面上劃落,邊燼在沈逆的懷中醒來。
沈逆還在睡,睡得很沉。
昨夜不知饜足的人是她。
而邊燼是那個毫無底線縱容她的人。
看沈逆的性子,就知道養(yǎng)她的人有多嬌慣她。
可是,沈逆就該被這樣寵著,愛著。
邊燼心想,別人能這樣愛她嗎?
不可能。
對沈逆寵愛,她是世間獨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