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雨中的怪物
“誒?!”
森月莎看著嘭得裂開的夢境世界, 背后飄動的觸須撓了撓腦袋,紅瞳里充滿迷茫和懵逼。
怎么突然就炸開了?
她還想用觸手對抗那只龐大的蠕蟲呢。
對了,觸手……
回過神的森月莎,盯著身邊游動的觸須, 只覺得奇異和新鮮。
她對這些長相恐怖的黝黑觸須, 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可怕怪異, 反而像是瞧雙手一樣,有種與生俱來的熟悉。
這和夢境之外的感覺, 大相徑庭。
森月莎非常肯定一點,這些長在自己身上的觸手們,絕對不會傷害自己。
但就是過于吵鬧,不太配合她的指揮,自己一個勁胡亂在空中舞動。
“孕育,孕育生命……”
“……生命,誕生更多的生命……”
聽到觸須上傳來的亂七八糟的詞匯,森月莎只覺得腦瓜子嗡嗡直響,忍不住喝了一句:“閉嘴啊!你們!”
“啪!”
一根黝黑的觸手猛地抽飛舞動的觸須們, 觸須被抽得胡亂飛舞。
混亂的囈語停頓片刻, 繼續響起, “生命”、“孕育”、“生長”。
“嘶,痛死我了。”
森月莎吃痛叫了一聲, 紅瞳浮上霧蒙蒙的淚花。
早知道抽輕點, 疼的居然是她自己。
森月莎不能完全控制那些觸手,最終還是選擇放棄掙扎。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到處都是霧,完全看不清方向, 到底從哪里出去?”
那只蠕蟲死后,整片暗巷已經消失, 只剩下飄動的白霧籠罩一切。
這一次和上次的入夢不同。
上一次她在那位夢境引導師的引導下,得以入夢,夢境破碎后,她就醒了。
這一次,夢境破碎,她卻沒有醒,反而以夢中觸手怪形象繼續存在。
“如果猜的沒錯,我現在應該還在夢里……”森月莎喃喃自語,紅瞳閃爍。
她又朝四周望了望,還是沒有發現什么,也沒聽見什么奇異的聲響。
“算了,隨便選一個方向,先出去再說。”森月莎做下決定。
這樣的詭夢,并非發生在一處,而是像是一顆顆播撒的種子,在精心培育的環境里,發芽生長,遍地開花,簇簇綻放在夜晚暴雨中的維格爾城。
有的人打著哈欠,還沒上床,嘭得歪頭摔倒在地上,陷入恐怖的噩夢。
沒一會兒功夫,倒在地上的人,眼睛緊閉,臉上出現驚恐之色,然后是驚慌的掙扎,痛苦的猙獰,喉嚨里發出喝喝的低吼,最終在絕望里死去。
沒有家人發現他的狀況么?
沒有,因為他的家人,也和他一樣,正在恐怖的噩夢中尖叫奔跑,在奔跑中失去生命。
夢境里的死亡,等同于現實中的死亡。
死亡的陰霾,籠罩在維格爾城上空,如同不斷傾瀉的暴雨一樣,讓人窒息。
森月莎走出霧氣籠罩范圍,再次看到清晰的景物時,愣了兩秒。
她此刻顯然就在生命祭禮教堂,和西維婭住宿的房間里。
透過靠近衣櫥的窗玻璃,還能看見窗外微微的天光,和聽到暴雨拍打玻璃的聲響。
只是房間內,被子掀開,床上空空蕩蕩,失去西維婭的蹤影。
如果不是周圍舞動的觸須,腦內雜亂的囈語,森月莎差點以為這就是現實,而不是什么夢境。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森月莎有一瞬間陷入混亂,差點認為自己認識的西維婭,也可能在這個奇詭的夢境。
但兩個人不可能做同一個夢。
就算她夢境中有西維婭,那也只是她夢里的西維婭,并非她現實認識的西維婭。
想到這里,森月莎浮起的擔憂又放平了。
“奇詭的連環清醒夢,觸手怪的我,感覺有點意思。”
森月莎紅瞳里,閃爍著興奮的光。
原本擔心自己這幅模樣,會嚇到西維婭,現在反而可以放心了,反正這里是夢嘛。
這么想著,森月莎不管周圍舞動的觸須,大搖大擺,推開門,朝門外走去。
前面某個地方,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呼喚自己,促使森月莎想要去看看。
暴雨砸落到身上,冰冰涼涼,不僅有砸痛感,還有水汽彌漫的潮濕味,極為真實。
但森月莎進入暴雨后,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
這和作為人,進入暴雨的感覺,完全不同。
似乎,只要她想,這些雨根本就落不到她的身上。
“不如試試?”
森月莎的觸須在雨中舞動,紅瞳泛起微光,沾黏到皮膚上的水漬,瞬間消失,暴雨像是自動避開她一樣,完全不會落到她的身上。
“哇,太酷了!”
她期待的超自然力量體現之一!
森月莎在暴雨里開心轉了個圈,四周的觸手更是歡快的瘋狂舞動,像是在打節拍一樣。
然而,這幅雨中起舞的觸手怪景象,在暗中窺視的某雙眼睛看來,差點san值掉破底線。
“誰?……是西維婭?”
在來人窺視的第一時間,森月莎就敏銳察覺到對方的存在,腦子里自動出現對方的位置和容貌。
雖然不太明白,西維婭為什么會躲在隔壁房間。
不過這是夢境,夢境本身沒有邏輯,也不必太糾結這些。
這么想著,森月莎舞動著觸手,朝西維婭的躲藏的地方走去。
聽到熟悉的嗓音,從雨中怪物嘴里發出,躲在窗臺下的西維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森小姐?不,不對,它絕對不是森小姐!它是怪物!”
西維婭也不知道,她究竟怎么進入的這片奇詭夢境。
在睜眼的瞬間,她就出現在花店里,并碰到了一只頭頂長著臉盆大小噬洞的蠕蟲。
蠕蟲瞧見她的剎那,對她發動猛烈攻擊。
情急之下,西維婭使用畫物召怪的能力,召喚出一位比蠕蟲更加龐大的飛龍,輕松解決掉蠕蟲。
蠕蟲死亡后,西維婭便出現在生命祭禮教堂的房間內,房間里卻沒有森月莎的存在。
略微判斷后,西維婭確定自己還是在夢中。
怎么出夢,怎么清醒過來,成了西維婭當前考慮的問題。
但沒等她考慮多久,房門外突然傳來隔壁房門打開的聲響,接著是沙沙的腳步聲,隱約有什么東西過來了。
西維婭警覺地靠近門邊,時刻準備召喚飛龍。
然而那東西靠近門邊后,就停止腳步,沒有繼續行動。
她沒有和門后的東西僵持,猛地拉開門。
門外一只身體畸形怪物,出現在門口,它的植物系觸須扒拉在門上,聳拉彈射下來的肉觸眼珠粘著門板,似乎剛才正通過門縫朝里張望。
西維婭突如其來的一門板,扇得畸形怪物頭昏腦漲,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晃悠悠站在原地。
隱秘之力涌動,飛龍輪廓浮現,一頭由詭畫之力召喚的飛龍,噴出炙熱的龍息,將畸形怪物融化成一灘惡心的黏液。
西維婭狂跳的心臟,緩和許多。
同時,她也發現,自己召喚飛龍所破壞的門窗,像某種融合劑一樣,恢復成之前原初的模樣。
西維婭可以肯定,那畸形怪物并非憑空出現,似乎是之前就存在于隔壁房間。
秉著可能在隔壁找到線索,西維婭轉身去了隔壁房間。
隔壁房間同樣空空蕩蕩,什么人也沒有,只有一地像是巨大蟬繭碎掉后掉落的殘渣。
西維婭盯著那堆細碎的蟬繭殘渣思考,隔壁她們原來住的房間,再次傳來聲響。
躲在窗臺下的她,抬頭一看,就看到雨中觸手怪朝她走來,用森小姐的嗓音,呼喚她名字的恐怖場景。
“西維婭?西維婭,是你吧?西維婭!”
森月莎呼喊西維婭時,擁有穿模能力的她,完全可以“看見”窗臺下的西維婭,手指點在虛空,眼中充滿警覺和憤怒。
這樣的西維婭,讓森月莎感到陌生和怪異。
森月莎急切靠近房門口的腳步,放緩許多,周圍的觸須煩躁在空中舞動。
混亂的片段囈語,又從觸須上傳來。
“生命,孕育生命……”
“接觸生命,和她孕育生命……”
“級別太低,應該提升級別,自我繁衍……”
“兩個個體的生命繁育,會加速生命的演化……”
“什么亂七八糟的!”森月莎聽到觸須上只言片語的騷|話,煩躁的情緒減輕不少,心里狠狠反駁回去,“都閉嘴,你們這些只會說垃圾話的觸手!”
“主體在和我們說話?”
“好像是的……”
“讓她接觸生命,繁育生命……延續職責……”
森月莎腦門青筋跳了跳,算了,都是自己的手,抽了還是自己疼,要是能邊抽邊屏蔽掉相關的痛覺就好了。
她一定下狠手!
“西維婭,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出來么?”
森月莎朝里面的人喊話,她想知道這個奇詭夢境里的西維婭,和現實里的西維婭是否存在不同。
然而躲在窗臺下的西維婭,聽到她的喊話,沒有起身,反而用指尖在空中勾勒。
隨后,森月莎驚奇看到,一頭龐大的虛化飛龍,出現在西維婭勾勒的虛空中。
飛龍由虛化實,展開近五米開外的龐大肉翅,幾乎撐爆房體。
一道熾熱的龍息,自飛龍嘴中噴出,滾燙的火焰吞噬房門,撲向森月莎面門。
森月莎愣了0.1秒,反應過來,完全下意識的,周身飄動的黝黑觸須瘋狂交疊生長,護住自己的同時,剩余部分直接將一棟房間大小的飛龍,穿刺成篩子。
還有少量部分觸須,已經越過飛龍,將罪魁禍首四肢全部束縛,吊在半空。
濃郁的黑暗涌動,一張黑色的巨嘴,裂嘴張開,一口吞掉扎成篩子的飛龍,隨后咂咂嘴,似乎還沒有嘗到味道。
吊在半空的西維婭,腦子徹底宕機,嘴巴微張,眼睛直勾勾俯視觸手中心的森月莎,完全說不出話來。
第32章 烏龍和瘋子
完了, 她徹底完了。
西維婭絕望發現,她根本調動不出體內的隱秘力量,變成了毫無反抗之力的普通人。
后續,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無非就是被這個長著森小姐臉的怪物殺死。
殺死之后呢?她會從這場奇詭的夢境中醒來?亦或者真正死去?
西維婭不敢想了, 絕望、憤怒和不甘交織在她的心頭。
她揚唇吐出最冰冷刻薄的厲喝:“放開我!你這個惡心的怪物!”
緩緩過神來的森月莎, 正打算和夢里這位西維婭道歉, 講明真相,驟然聽到她的厲喝, 浮現在唇角的溫柔笑意,瞬間僵住。
濃密的黑睫顫動,紅瞳泛起波光。
森月莎直直凝視半空的西維婭,聲音帶著一絲微不可聞的顫抖:“你在和我說話么?西維婭。”
哪怕碰到西維婭前,她有想過西維婭可能不太能接受她夢境里的怪物形象。
甚至像如今的場面,相互誤會,大打出手,惡言相向。
但聽到那孩子吐露的冰冷話語,森月莎心頭還是有種輕微的難受和憋悶。
算了, 這是夢境, 夢里的西維婭并不是真正的西維婭。
聽到森月莎的反問, 西維婭愣住了。
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眼前這個長著森小姐臉的怪物, 總給她一種熟悉的眷戀和溫柔, 仿佛是森小姐本人一樣。
但森小姐是人類,不可能是怪物……
荒謬和不敢相信在西維婭內心交織,她遲疑問:“你該不會說你是森小姐吧?”
“森小姐不會攻擊我……”
西維婭話說到一半, 森月莎直接打斷,沒好氣道:“不是西維婭你先攻擊我的么?!”
“額……”西維婭額頭有冷汗滲出, 仔細回想起來,剛才好像真的是她動的手。
瞧見西維婭眼中的愧色,森月莎心頭的氣消了一大半。
只能說這是一場烏龍,兩人都各自有理。
束縛西維婭的大半觸須,咻地縮了回去,西維婭也被平穩放到地上。
還有幾條觸須,粘在西維婭的皮膚上,一幅戀戀不舍的模樣。
觸須上傳來混亂的話語:“生命,生命接觸……”
“貼貼,貼貼生命,孕育……”
“主體和生命體貼貼……”
森月莎青筋狠狠一跳,抿著唇,指揮一根還算聽話的觸手,啪地抽飛幾根試圖再次粘上西維婭,不太聽話的觸須。
落地的西維婭,心里埋著天大的疑問,很想要問清森月莎究竟發生了什么。
但瞧見森月莎出氣似的抽那些觸須,西維婭十分有眼色地閉上嘴巴,默默不敢出聲詢問。
等到森月莎觸須都縮了回去,安靜浮動在她周圍時,西維婭張了張嘴,好半天才組織好語言,干澀著嗓子說:“抱歉,森小姐,我是魯莽了,沒有認出你。”
她的目光微微落在那些浮動的觸須、或睜或閉的血眸,像是被蟄了似的,飛快挪開,止不住害怕。
但又好奇長著觸須和血眸的森月莎,用余光偷瞄那份恐怖和猙獰,像極了又怕又慫、好奇心旺盛的貓咪。
原本消氣大半的森月莎,聽到西維婭的道歉,剩下的氣也消了。
真要說起來,這也并非西維婭一個人的錯。
畢竟沒有人在一個恐怖的夢境里,瞧見熟悉的人變成怪物的模樣,還能平心靜氣坐下來,問詢事情的經過。
直接發起攻擊,做出更加應激的事情,都是屬于正常現象。
“這不是西維婭的錯,不用道歉什么,該道歉的人是我。”
“作為知曉前情的人,和作為年長者的我,更應該考慮周全。”
“在合適的距離下,和你講清事情經過,等到雙方冷靜思考后,再進行接觸。”
森月莎搖搖頭,盯著西維婭認真說。
“現在判定誰的錯誤,沒有什么意義,我接受森小姐的道歉,也請森小姐接受我的道歉。”
西維婭碧眸坦蕩,目光直直和森月莎對視,步步緩緩靠近。
她神情真摯而誠懇:“我收回我之前的話,森小姐不是惡心的怪物,現在的森小姐也很酷很厲害,讓人喜歡。”
森月莎唇角浮起一抹笑意,一根Q彈的觸手在西維婭眼前晃了晃:“真的么?我可信了西維婭的話。”
“真的!”
西維婭死死盯著森月莎的臉,狠狠點頭,目光沒有半點飄忽和閃爍,腰板挺地筆直,一幅正氣凌然,讓人信服的模樣。
“好哦,它們很喜歡西維婭,都想和西維婭打個招呼。”森月莎笑瞇瞇說,紅瞳里藏著壞。
打招呼……
手臂、小腿、腰上的皮膚,微微發熱,西維婭又回想起觸須勒進皮膚,冰涼刺痛,觸感滑膩Q彈,觸手在肌理上爬行摩擦的毛骨悚然和背德刺激。
不知懷著怎樣的微妙和復雜,西維婭碧眸閃爍,腦子里亂七八糟一片。
“額,那就打招呼……?”
“騙你的啦,看得出西維婭你怕它們,不必勉強,你不看那些觸須和眼睛就好了。”
森月莎笑了笑,放棄逗弄她,收斂一時興起的壞心思。
西維婭松了一口氣,有點高興又有點失落。
看得出西維婭的確害怕她的觸須和眼球。
畢竟在夢境之外,西維婭能因為看到一顆眼球而害怕到哭泣。
現在她看到一堆眼球和觸須,反而沒有哭泣,除了不太敢直視外,已經變勇敢很多。
“森小姐還沒說,你怎么變成這樣的呢?”
接受森月莎現今的形象后,那些恐怖滲人的觸須和眼球,似乎也不那么可怕,有一點點順眼和親近了。
不過西維婭還是不太敢長時間,盯著那些觸須和眼球看。
她的視線只敢落到森月莎的臉上,用余光去熟悉森小姐的新形象。
“怎么說呢……”森月莎習慣性抱臂,拇指和食指抵住下巴,露出思考之色。
她在想要不要告訴西維婭,是因為之前神秘交流會的催眠入夢,引發這身形象的出現。
回想回來,這是夢里的西維婭,又不是現實的西維婭,有必要和她解釋這么詳細么?
就在西維婭等待森月莎答案的時候,生命祭禮教堂后院,突然傳來驚恐的尖叫聲。
這驚恐的尖叫,并非一個人的尖叫,而是一群人此起彼伏的尖叫,像是遭遇到什么極為恐怖的事情。
森月莎和西維婭面面相覷。
幾分鐘前,森月莎和西維婭還被困在夢幻之繭的特殊夢境時。
生命祭禮教堂客房區域,和流浪者住宿區。
近乎大部分教堂的借住客人和流浪者,部分教徒們,莫名進入這片與現實一比一完全還原的奇詭夢境。
這里的一切都按照現實的一切刻畫。
除了某些蘊含隱秘之力的物品和建筑,現實中的任何物體,都會在這片奇詭的夢境出現。
這片奇詭的夢境,就像是現實的投影。
起初突然蘇醒的眾人,并不清楚事情的嚴重性,只是惱怒自己突然被吵醒。
各個房間陷入嘈雜和爭吵。
這種爭吵很快蔓延到整個住宿區。
很快人們意識到不對勁,他們的爭吵只引來少量的修女和神官。
那些被引來的修女和神官們,都一臉驚恐,高呼教會的高層們,全部消失不見。
人心惶惶之際,有人發現,窗外的漆黑雨幕里,居然彌漫著濃郁的霧氣。
不知何時,一些模糊猙獰,龐大恐怖的怪物,出沒在濃霧雨幕里,發出滲人的低吼。
吵鬧的聲音消失,所有人既驚懼又茫然,他們緊緊盯著雨幕里逐漸靠近的怪物。
他們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很快事情發展,給予他們答案。
那些潛藏在暴雨和霧氣里的怪物,會破開門窗,殺死建筑里的他們!
一場怪物追逐人類的恐怖游戲,在這片奇詭的夢境上演。
當然,這樣恐怖的游戲,不僅僅上演在生命祭禮教會,也上演在別的教會,別的沒有隱秘者的區域,囊括近乎半個維格爾城。
只要被種下夢幻之種,被拉入夢幻夢境的人,必定出現在這片奇詭夢境中。
所有暗藏隱秘的勢力,不論教會還是結社,安全局還是正義協會,都不會對這件危及民眾的恐怖事件,坐視不理。
深入夢境,破壞夢境,成了所有高階隱秘者們心照不宣的共識。
序列五的葛瑞絲,序列六的老修女吉娜,和一些作戰神官及修女,通過某種手段,進入夢幻夢境,快速清理干凈夢境教堂區域中的怪物,并將眾人集中到教堂深院。
他們發現了一個規律,只要不說話,不走動,很少會引起外面怪物們的注意。
安排好眾人,吉娜老修女和說得上話的神官修女,討論后續的行動。
而主教則帶領幾位副主教,前去尋找夢境核心,破壞夢境,解救夢境中的眾人。
讓所有人都沒想的是,副主教葛瑞絲沒有跟隨主教離開,而是偷偷獨自留在教堂深院,舉行生命女神暗面的祭禮儀式。
隨著祭禮儀式舉行,幾乎圍繞在教堂周圍,無意識游蕩,尋找人類的怪物,都接收到儀式散發的信息,一群又一群朝教堂涌來。
森月莎和西維婭聽到的尖叫,并不是因為別的。
正是因為處于教堂深院的眾人,驚恐瞧見怪物群突破門窗,朝屋內的他們,發起襲擊。
但更多的怪物,則涌向開展祭禮儀式的葛瑞絲。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這里居然有如此濃厚的生命氣息,宛若得到女神的眷顧!”
葛瑞絲狂熱望著,地里瘋長到十多米高的小麥,小麥麥桿兩旁掛著臉盆大小的麥穗,麥稈壓彎了腰。
“葛瑞絲你在做什么?!你不是該和主教一塊出去么?為什么還在教堂里?!”
三個連續發問,足以表達吉娜修女長的滔天怒火。
“吉娜,你不明白,這里有如此濃厚的生命氣息,究竟意味著什么。”
葛瑞絲回頭看向朝她發怒的吉娜,嘴角掛著神秘狂熱的微笑,悠悠說道。
“我不想知道這意味著什么!我只知道葛瑞絲你會被審判!會被關進地牢!”
憤怒過后的吉娜修女長冷靜下來,冷冰冰說。
“不不不,我絕不會被關進地牢,主教反而會夸獎我,因為我即將引來女神的眷顧!”
葛瑞絲高舉雙手,做出擁抱月亮的動作,臉上的狂熱達到巔峰,活像是失去理智的瘋子。
某棟高樓建筑中,森月莎和西維婭俯視而下,見證那荒誕離奇的一幕。
一個人類瘋子在不正常生長的麥田旁邊高喊,一群怪物前赴后繼撲向她,又被麥田周圈畸形的麥子吞噬吸收。
“那個是叫葛瑞絲的副主教吧?怎么感覺她好像越來越瘋了?”
“看起是的……”
第33章 投下目光
“看起是的~”
“是的”尾音上揚, 像是帶了勾子,勾得人心尖微微發癢。
森月莎偏頭詫異看向身側之人,閣樓昏暗,能在黑暗視物的她, 完全可以看清對方側臉染上的緋紅。
“是的就是的, 西維婭為什么要發出奇怪的聲音。”森月莎眨著眼睛, 困惑問。
本身和森月莎靠得很近,西維婭轉過臉, 溫熱的呼吸幾乎掃過森月莎的臉頰。
西維婭俏臉緋紅,指了指下方,語氣羞惱:“難道不是森小姐的錯么?這樣做毫無感覺?”
森月莎順著西維婭手指的方向看去,紅瞳擴散,腦子有一瞬間的短路。
幾根黝黑發紫的觸須,交纏攀爬在白皙修長的小腿上,黑紫與冷白極致對比,有種說不出的澀。
似乎是接收到主體震驚的視線,卷須的觸手微微擴張蠕動, 黏得小腿越發緊了, 像是攀爬青枝的藤蔓。
“……不是我……”森月莎紅瞳縮了縮, 干巴巴吐出一句。
纏繞在小腿上的觸須,被其他觸須強硬扒拉回去。
西維婭抿抿唇, 也不說話, 碧眸直勾勾盯著她。
此時無聲勝有聲,那直白的視線,毫無疑問是在反問:難道是她自己把小腿放到她的觸須里的?
森月莎受不了西維婭的視線, 目光游動,干咳兩聲, 強硬轉移話題,用一根觸手指向葛瑞絲的麥田。
“快看!那個瘋主教在施展魔法,應該是在召喚什么東西?”
西維婭深深看了她一眼,挪開視線,順著觸手所指的方向看去。
森月莎憑借眾多觸手,能360度無視角,全息投影周圍空間事物,在腦海中形成三維立體圖像。
當西維婭目光錯開的剎那,她微微松了口氣,隨后又是心頭一陣咬牙切齒。
如果可以,她要把這些不聽話的觸手,全部切了,免得讓自己背鍋。
感受到主體的惡意,觸手上傳來寒涼之感。
“主體,變|態,破壞幸福……”
“貼貼,沒有貼貼,生命凋零……”
“更換主體控制,欲之本能取代……”
吵吵鬧鬧,不成句子的混亂話語,沖擊著森月莎的腦袋,試圖擠走她作為主體的認知。
“再鬧,把你們都切了!”
肆意游動在她背后的觸須,微微僵滯,仿佛周圍的時間空間都完全凍結,陷入長久的定格。
從觸手上傳來的混亂話語,小了很多,似乎是在害怕她的決定。
森月莎給觸手們下了一個死命令,不聽她指揮,還偷偷跑到別人身上的觸須,把營養全部分潤出來,分給別的觸須吞掉。
她人言輕微,治不了它們。
作為既是協助隊友又是競爭對手的其他觸須,還治不了不聽話的它們么?
果然,那部分陰奉陽違的觸須老實很多,乖乖縮在她身邊游動,沒有不要臉再試圖纏上西維婭。
森月莎也終于可以繼續觀看瘋主教的表演。
也不是完全為了轉移西維婭的注意,她說的,的確算是實話。
瘋主教葛瑞絲通過那塊奇異的麥田,屠殺怪物,以此為媒介,召喚著什么東西。
“太古之初的生命起源,奠定生命法則,孕育萬千的偉大存在,卑微的奴仆向您嘶吼,祈求您在須臾投下目光,見證生命的凋零與絢爛……”
耳邊隱約傳來底下葛瑞絲奇異嗓音的唱喝。
那些奇異的音節,似乎通過某種奇怪的媒介,模糊又扭曲地出現在森月莎耳邊。
那些話語在扭曲的黑色浪潮里,破碎湮滅,像是拍打到礁石上的浪沫,已經無法辨清祈求人原本的含義。
森月莎驚奇看向,跪在麥田旁邊的瘋主教葛,同她投去視線。
這似乎和某種無法描述的隱秘,重疊暗合。
肆意瘋長的麥田,麥浪翻滾,猶如一張龐大的金地毯,朝四面八方瘋狂輻射開來。
近乎眨眼間,整個生命祭禮教堂的區域,就化作一片長著高大麥穗的金色麥田。
麥田間林立教堂的建筑群,建筑群的每座建筑墻角,都簇擁著搖曳的金色麥穗。
墻體毫發無損,像是被專門保護了一樣。
底下的人們發出驚呼。
“發生了什么?!”
“天哪,這絕對是豐饒女神賜下神跡!”
“你這個異教徒!這里是生命祭禮教會,這絕對是生命女神降下的恩賜!”
教徒和流浪者、商人,爭吵得面紅耳赤,憤怒的教徒差點沒出手打死,那些蹭生命女神主場神跡的異端。
夢境和現實,在這一刻變得模糊。
透明薄紗似的夢境帷幕,出現道道又長又深的黑色裂痕。
夢境帷幕隨時都有崩裂的可能。
沉睡在夢境深處的幼嗣,在龐大的蟬繭中,發出尖銳的嘶鳴。
它還未通過深層夢境接口,入侵世間,展示神孽之偉力,卻在本就不算太豐饒的溫床里,氣息飛速萎靡孱弱。
它揚起丑陋猙獰的頭顱,朝著深空發出呦呦的呼喚,像是在呼喚封印在群星迷霧深處的母親。
夢境帷幕外,濃密的烏云之上,群星微微閃爍。
不可名狀試圖通過微弱血脈為指引,將精純的力量投射到這里,卻始終無法穿透群星的迷霧。
現實的維格爾城,依舊暴雨如注,什么也沒有發生。
不,也不是什么也沒有發生。
一片自夢境延伸,跨越夢境和現實的金色麥田,蔓延吞噬生命祭禮教堂的所在地。
暴雨傾泄,噼里啪啦打在那些五六米高的高大麥穗上,聚集的水流,順著麥穗尖滴落到泥土里。
不可思議的一切在某種隱秘的遮掩下,沒有引發外界那些強大存在投來目光。
卻不可避免引發夢境內,所有高階隱秘者,朝這邊投來驚疑不定的目光。
在夢境深處,極為接近神孽孕育地的某地,圣女戴芙妮正在拷問夢幻教會的某位副主教。
她忽地扭頭,深深看向生命祭禮教會的方向。
與此同時,和她近乎相同動作,還在怪物群浴血奮戰的安全局序列四,即便是打斗間,也朝生命祭禮教堂看了過去。
這一愣神的功夫,她差點沒被夢幻副主教駕馭的夢之傀,一爪子拍碎腦殼。
當然,也有幾個特殊的存在,隱約明白了什么。
穿梭在夢境階層里的星之女士赫達,面露驚訝之色:“店長也在夢境里?還出手了?”
還有混亂傳道士克萊兒,有意介入這場夢境紛爭,爭取到某些利益,她微微停頓和夢幻主教遠距離的談話,挑挑眉,悠悠提出自己的條件。
“我可以答應和你們的交易,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你們必須支付……”
遠距離傳音的另一頭,也沒有第一時間開口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這件事我可以答應你。”
“現在有突發情況,急我需處理,希望你能信守承諾,不要讓我見到你,因為失信而扭曲成恐怖的怪物。”
“哪怕你是那些邪神的寵兒,有著通天的手段,能夠瞞天過海。但我主也不是那些軟腳蝦,可以媲美的存在,你的失信,必定付出嚴重的代價。”
蒼老肅然的嗓音,又著重強調一句。
克萊兒眼神微微閃爍,淡淡說道:“我們只是合作者,我也不是你的下屬,請注意你的言辭,霍布斯。”
“呵呵,親愛的邪神寵兒,考慮到任務的重要性,我只是提醒你罷了,所有人都喜歡切實履行合作的盟友。”
蒼老的嗓音放緩許多,似乎是聽出克萊兒的不愉,安慰似的說道。
克萊兒嘴角冷笑了一下,淡淡嗯了一聲,沒有繼續多言。
生命祭禮教會,金色麥田的中心。
西維婭瞧著已經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周圍,驚訝出聲。
“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這就是那位副主教格瑞絲的力量?哪怕是在夢境,未免也太強大了吧。”
森月莎剛要點頭應下,敏銳抓住西維婭話中的重點,她說“夢境”?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出現在她的心中。
夢里的西維婭知道自己是在夢里?
還是說她也和自己一樣,以現實的意識,進入夢里。
簡單來說,就是在神秘力量影響下,兩個人做同一個夢。
不,也許不止她們兩個人做同一個夢,甚至更多的人加入了這個夢境……
如果是后一種情況,森月莎感覺自己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感覺就跟那些奇幻小說似的。
而要驗證眼前的西維婭,究竟是屬于她個人夢境的西維婭,還是現實的西維婭,目前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從夢里醒來,和現實的西維婭進行求證。
可是她該怎么從夢中蘇醒,怎么脫離夢境呢?
森月莎瞧著眼前的西維婭陷入沉思……
“嗯?森小姐有在聽我說話么?”
好半天都沒聽到身側的森月莎回應,西維婭忍不住轉過頭,看向森月莎,卻是直直撞進森月莎注視自己的瞳孔里。
“森小姐又在看什么?”西維婭驚了一下,壓著心頭泛起的漣漪,輕聲問道。
迎著西維婭奇異的目光,森月莎笑了笑,掩下心底的不自然:“我當然有聽你講話,如果不是聽你講話,也不會看向你。"
說得很有道理,就是哪里聽起來怪怪的。
西維婭狐疑瞧了她一眼,沒有繼續深究:“好吧。”
“嗯。反正是在夢境,發生多離奇的事情也不奇怪,比如變成我這樣。”森月莎揮動一根觸手,笑瞇瞇說道。
西維婭欲言又止,她在夢境里,的確比現實中發揮的實力要強一些,可也沒有出現實力翻倍的情況。
夢境里的她和現實里她,有一點區別,但區別不大。
“森小姐果然還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西維婭嘆氣。
Q彈的觸手撓了撓森月莎的后腦勺,她困惑盯著西維婭,眨了眨眼睛。
第34章 神恩
“看到了么?!吉娜!女神在眷顧我!祂向我投向下了視線, 降下神恩!”
葛瑞絲高舉雙手,扭頭看向一旁的吉娜修女長,明棕色的眼眸里,盛滿對神祇偉力的瘋狂和炙熱, 大聲笑道。
吉娜修女長忽略葛瑞絲的瘋狂, 常年不茍言笑的臉上, 展露出濃郁的震驚和欣喜,整張肅然的臉都柔和幾分。
在這個神祇歸隱, 邪神肆虐,正神們的回應越來越弱的時代,這絕對算得上神跡。
哪怕他們神祇的神恩,出現在一場由□□徒構建出的夢境里。
這股蘊含濃厚生命氣息,又夾雜黑暗與野性的強悍力量,毫無疑問是屬于生命女神的標志神力。
她在胸前,虔誠而鄭重畫出三葉聚合的教徽:“贊美女神!”
“贊美女神!”葛瑞絲同樣在胸前,大幅度畫出三葉聚合的簡筆教徽。
她炙熱看向那些掛在麥桿上的麥穗,對吉娜修長長做出邀請。
“既然是女神的恩賜, 我等必定要沐浴女神的恩賜。吉娜你有興趣嘗一嘗, 女神恩賜下的烤牛肉味兒麥子么?”
如果是女神正面祭禮, 所降下的恩賜,她絕對有興趣。
但這是葛瑞絲這個不當人的瘋子, 拿里世界的斑蘚和夢境怪物堆疊培育出的麥子, 還經過女神暗面力量的洗禮。
這片變異麥田里的麥子,真的是人能吃的么?
葛瑞絲也不管吉娜修女長的遲疑,興奮摘了一顆最近的麥粒, 剝了麥麩,直接塞進嘴里。
她的眼睛瞬間瞪得老大, 眼球微微充血:“唔,好濃郁的生命氣息,這是一顆雞肉味的麥子。”
明眼人都看出葛瑞絲的情況不正常,臉色呈現淡淡的青綠色,像是中了毒一樣。
吉娜啞然,提醒葛瑞絲:“這可能不是雞肉味的麥子,而是你中毒了。”
“這就是雞肉味的麥子,我中沒中毒,自己清楚。”葛瑞絲咽下嘴里的麥子,認真說道。
她臉上淡淡的青綠色已經緩緩消失,恢復正常的膚色。
“果然,精純的生命力。”葛瑞絲握緊拳頭,做出展示力量的動作,她轉頭看向吉娜修女長,熱心推銷,“我真的建議你也試試,信我,不會吃虧。”
吉娜修女長見葛瑞絲吃了變異麥子,現在還生龍活虎的,沒有躺尸,心中的遲疑消了很多。
這可是女神恩賜下的麥子,就算是葛瑞絲培育出的變異麥子,也是神恩之物。
在吉娜修女長遲疑是否要吃麥子的時候,已經有幸存下來,見證這場奇跡的流浪者或商人,摘下手邊的麥粒,學著葛瑞絲,剝了麥麩,放進嘴里。
“yue~"
有人直接嘔吐出來,驚呼:“這怎么是臭襪子味兒的麥子!”
“不是吧,我怎么吃得挺香,像是烤肉的味道,除了外表不像,口感和咬合的肌理感幾乎和烤肉一模一樣。”
“哦!女神啊!我的是臭水溝味兒的,yue~”
各種各樣的味道的麥子,出現在大膽嘗試者嘴中。
大部分忍不了那些奇怪的味道,全部吐出來。
少部分幸運兒吃到味道正常的麥子,吞咽下去。
幸運兒中有被怪物抓傷,或者被怪物扯掉一條胳膊,亦或者有內傷的人,都一致發現,他們的傷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血肉模糊的殘肢長了出來。
更有甚者瞬間年輕好幾歲,腰不疼腿不累,原本佝僂的背脊都挺直了。
所有人都目光炙熱盯著眼前的麥穗,然后瘋了的惡狗一樣撲向最近的麥穗。
就算吃到味道難吃的麥子,只要能獲得生命之力,甚至變得年輕,或者增加壽命,這又算得了什么呢。
生命祭禮教會教徒本想高聲呵斥,這些侵占他們女神恩賜的外來者,被吉娜修女長擺手攔住。
“他們也是女神神恩的見證者,生命祭禮教會作為女神的代言者,該有的寬宏大量還是要有的。”
說完,她望了眼寬闊無垠的金色麥浪,又扭頭看向身旁的神官和戰斗修女,神色肅然。
“但這片金色麥田,同樣是只屬于生命祭禮教會的神恩物,決不允許有人偷拿偷藏,私自將神恩物帶離教會。”
“吉娜!吉娜!女神眷顧下的麥田,果然也不簡單,你快進來,看我發現了什么?!”
像是樹一樣,五六米高的麥桿,遮蔽人的視線,無法看清麥田深處的情況。
聽到來自麥林遠處的葛瑞絲吶喊聲,吉娜修女長神色微動,不知道對方在搞什么,不過她還是覺得過去看看。
也許她在女神恩賜下的麥田里,發現了比麥粒本身還要珍貴的神恩物。
隨著吉娜越往麥田深處走,她的眉頭越是緊鎖,臉上出現反常的微紅,皮膚上呈現滾燙和灼熱。
她維持著平靜的目光,巡梭在兩旁的麥桿垂掛的麥穗上,不斷挑選比對。
“一路看下來,吉娜你挑選到合適的麥穗了么?”
吉娜盯著站在前面,朝她笑瞇瞇打招呼的葛瑞絲,抿唇說問:“難道你找到了?”
“當然,”葛瑞絲拎著一串金黃色、正常大小的麥穗,嘚瑟揚頜,“我相信女神對我的眷顧。”
吉娜都有些嫉妒這家伙了,不僅引來女神的眷顧,更是在不能回頭的麥田里,挑選到對于自身而言相性極高的靈穗。
是的,這是一片無法回頭的麥田,只要不回頭,就能在走過一段路后,看見高大粗壯的麥桿上,突兀出現一些和正常麥穗差不多大小的金色靈穗。
每串金色靈穗都擁有不同的隱秘之力,有的是生命之力,有的是黑暗之力,有的是治愈之力……
這些擁有不同隱秘之力的靈穗,就像是大補的魔藥,找到和自身相性匹配的隱秘之力,實力絕對會跨越一個大臺階。
吉娜不敢想象,要是麥田里的靈穗暴露到外界,會引來多少強者的覬覦。
但摘覷麥田麥穗途中,也不是毫無阻礙的,摘取之人必須通過女神設下的考驗。
只有克服自己貪婪,克制自己本能色|欲的人,才能穿過不能回頭的麥田,摘取到合適的靈穗。
當無法克制貪婪,不斷在這片麥田深入尋找更好的靈穗,靈性本能都會被麥田里隱藏的黑暗和色|欲吞噬,變成被色|欲支配和扭曲的怪物。
而一旦回頭,試圖找回之前碰到“相性極好”的靈穗,在轉身的瞬間,掛在麥桿上的靈穗都會消失,前功盡棄。
對麥田感到好奇的,不只吉娜和葛瑞絲,也包括森月莎和西維婭兩人。
兩人看了一波流浪者們的熱鬧,同樣對麥田里麥子產生濃烈的好奇。
“森小姐,還是不要嘗試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吧?剛才有些人的反應,你也不是沒有看見。”
西維婭瞧著森月莎扒拉下一粒麥穗,撕開麥麩,一幅要嘗嘗的模樣,眉微微擰著,勸誡開口。
在她逐漸恢復的認知中,隨意吞吃隱秘界的東西,屬于非常危險的行為。
哪怕如今的森月莎并非常人,甚至變成了這般模樣,西維婭也無法坐視她作死的行為。
“西維婭想多了哦,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隨便往自己嘴里,塞莫名其妙的東西。”
“是給它吃的啦。”森月莎笑瞇瞇指了指背后,黑暗中驟然出現的大嘴。
隨后她就將剝好的麥粒,扔進那張裂開的大嘴里。
瞧著森月莎的動作,和那張像是空間裂縫的大嘴,西維婭陷入沉默。
怎么感覺森小姐身上的東西,越越來越獵奇了。
森月莎也搞不懂為什么這些大嘴,可以單獨在她背后的黑暗里出現,并且可以像觸手一樣,和她感官想通。
她不能吃這些麥子,外屬器官的大嘴總能吃。
“哎?居然真的是烤肉味的麥子哎。”
森月莎雖然沒有直接吞吃麥子,通過大嘴的信息傳遞,真實感受了一把烤肉味麥子的味道。
西維婭眼神微妙瞧了森月莎一眼,沒說什么,干脆轉移話題:“那森小姐對接下來想做什么?有打算么?”
聽到西維婭的問話,森月莎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做夢而已,夢里還能有目標要做什么嗎?
“暫時沒有打算呢,西維婭呢?”森月莎干脆將問題拋給西維婭。
西維婭抬頭看了眼破碎的天幕,又瞧了瞧瘋主教葛瑞絲所在的方向。
“森小姐有辦法將觸手收起來么?如果可以,我們最好先和生命祭禮教會的人匯合,也許能從他們那里獲得消息,找到離開這片夢境的辦法。”
森月莎之前就想問西維婭一個問題,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問,如今西維婭提出來,她不可能再讓自己強行忽略這個問題。
“西維婭知道自己是在夢境中?”
西維婭奇怪看向森月莎:“難道森小姐以為自己在現實?雖然這里塑造得很真實,普通人的辨認力不強,難以分清這片夢境和現實的區別,但現實里可沒有裂開的天幕哦。”
說著她指了指頭頂布滿眾多裂縫的天幕。
“而且現實里的森小姐也不會長出觸手啊……”
西維婭飛快瞄了眼森月莎身邊那些肆意游動的觸須,又將視線落回森月莎的臉上。
森月莎不知道臉上該做出什么表情,說震驚也不算特別震驚,畢竟她猜測過這種情況,說不驚訝,也不可能不驚訝。
夢里的NPC知道自己是在夢里,NPC覺醒了,怎么辦?在線等,很急。
西維婭瞧著森月莎臉上古怪的表情,也猜不準森月莎究竟在想什么,問:“所以森小姐有辦法把你的那些觸手收起來么?”
第35章 麥田影響
如果可以自由收起觸手, 森月莎顯然不可能頂著這幅鬼樣子,到處亂跑。
西維婭聽到森月莎無法收起的回答,倒也在意料之中。
"好吧,我記得附近的庫房存有修女和神官們的衣物, 里面應該由斗篷一類的東西, 我們取了斗篷再過去。”
西維婭指了指庫房所在的方向, 建議說。
“可是我們不是在夢里么?夢里變成什么樣也不奇怪吧?”森月莎瞧了眼西維婭所指的建筑,摸著下巴問。
“……”說得很有道理, 無法反駁呢。
西維婭飛速瞄了眼那些又開始興奮起來,肆意舞動的觸須,眼角抽了抽,目光落回森月莎臉上,輕聲說。
“但是不知道森小姐實際情況的人,很容易一見面就將森小姐當成怪物。”
“對哦!”森月莎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嗯。”總感覺森小姐變成這幅模樣后,腦子好像……
兩人確定接下來的行動,朝著庫房的方向走去。
路上高大的麥桿,像是樹木一樣, 整整齊齊排列在兩旁, 留出一米寬的間隔, 方便一人通過。
偶然也有麥桿倒塌,趴伏在路中間, 森月莎用觸手拽起來, 隨手拔掉,扔到一邊。
走著走著,兩人在巨大化的麥桿上, 也發現了和正常麥穗差不多大小的金色麥穗。
西維婭將散發隱秘力量的麥穗,摘下來, 拿在手上研究。
“所以這種麥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森月莎瞧西維婭拿著麥穗翻來覆去觀看,碧眸里逐漸盈滿驚喜之色,好奇問道。
聽到森月莎的話,西維婭抬眸看向她,解釋說:“這種麥穗蘊含濃郁的生命之力,應該類似生命之果一類的存在,吃下后可以增強體魄修復暗傷……”
“難道森小姐感受不到它里面的力量?”
進入這個夢境后,西維婭能感覺到自己的記憶正在一點點恢復,體內沉睡的力量也在一點點蘇醒。
但是奇怪的是,她無法感受到森小姐體內的隱秘力量,甚至無法判定對方的情況屬于哪種。
能變成半人半怪物的存在,西維婭知曉兩種。
一種是瀕臨瘋狂,失去理智,被識毒扭曲,正在蛻變成怪物的人;一種是傳說中的序列三,凌駕于眾生的恐怖存在——半神。
森月莎顯然不是第一種,但也不像是第二種。
如果森月莎是半神,那么在她窺視對方的瞬間,理智就會崩塌,變成扭曲的怪物。
“生命之力?里面的力量?”
森月莎茫然搖頭,她瞧著西維婭手里的麥穗,就像是看普通的麥穗,沒有任何特殊的反應。
“那你拿著試試?”西維婭將麥穗遞給森月莎。
森月莎接過,拿著麥穗在眼前又打量了一會兒,想了想又放到旁邊游動的觸手上,一股微弱、近乎于無的奇異感覺,從觸手上傳來。
“真的,西維婭,我好像感覺到你說的力量了!”森月莎有些驚喜看向西維婭。
但很快,她又覺得這沒什么。
這是夢境,在夢里感受到微弱的超自然力量,又有什么用呢。
森月莎臉上的興奮,一點點消失,輕輕嘆了口氣。
西維婭則瞥眼森月莎拎著麥穗的觸須,眸中閃過一絲思索。
僅僅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插曲,兩人繼續行進。
隨著越發深入麥田,越發靠近庫房,兩人發現的金色麥穗也越來越多,西維婭手里更是積累了一溜串兒。
“森小姐,我感覺不太對勁……”
西維婭輕輕喘著氣,眼尾飄著不自然的紅,碧眸出現輕微的迷離。
“你說得沒錯,我也感覺不太對勁。”
森月莎甩了甩游動的觸手,眉間明顯夾雜一絲煩躁。
之前還算安靜的觸須們,在她腦子里越來越吵,哪怕她用別的觸須威脅,甚至抽打,那些混亂的話語,也越來越多,甚至朝著奇怪的方向奔去。
“黑暗……自然……繁衍……”
“繁衍……生命……孕育更多的生命……”
“自月影下交|合下誕生……生命……”
“主體放棄掙扎……和她貼貼……”
“用觸手捆住她……主體貼上去……更多的觸手……黑色液體……”
“主體、主體、主體……觸手……貼貼……”
“貼什么貼,全給你們剁了!”
森月莎極力壓制那些混亂的話語,惡狠狠咒罵那些下賤的觸須。
在強行的壓制下,她背后的觸須胡亂抖動,萎靡不振聳拉在空中,有的部分甚至聳拉到地上,拖出道道痕跡。
“是這麥田不對勁,我們必須脫離麥田,進入、盡快進入附近的建筑。”西維婭的嗓音已經變得沙啞,眼尾出現靡艷的紅。
麥林幽然,麥桿扭曲晃動,壓抑不住的欲|望瘋狂滋生,似乎能激起人心底最本能的東西。
兩人不敢繼續停留在這變得詭異的麥田,同時加快速度,朝距離她們最近的建筑,庫房的所在地奔去。
視野里的麥稈,越來越扭曲,庫房的建筑越來越近,熟悉又陌生的潮水涌動聲,伴隨混亂的囈語聲,模模糊糊浮現在西維婭的耳邊。
她的視線逐漸失去焦距。
“西維婭!”
森月莎看見她一塊奔跑的西維婭,直直朝前面栽倒下去,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眾多觸須先她腦子一步,咻咻咻涌向栽倒下去的人。
黝黑的觸須攀爬纏繞過手臂、腰肢、大腿、小腿,纏了個滿滿當當,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
觸須興奮攀爬蠕動,一點點縮緊,勒得裸|露在外的肌膚,出現淡淡的粉色。
滑膩溫熱的觸感,通過觸須傳遞進森月莎混亂的腦子。
在扭曲麥田的影響下,人類的理性一點點消失,支配本能欲|望的觸須,取代主體的存在。
皮膚上閉合的眾多血眸,悄然撐開,散發淡淡紅光,襯托得森月莎變作赤紅的雙眸,越發妖異詭譎,滲出漠然的冷芒。
那不是屬于人類的眼睛。
“森小姐……”
西維婭瞳孔不斷擴張,碧眸里倒映著森月莎的雪白的下頜,也倒映著漫天的觸須。
恐懼拖曳羞澀的緊張,沖擊著她的腦子,陷入一瞬間的空白。
似乎有什么東西斷線了。
鋪天蓋地,瘋狂涌來的觸須,像是巨大的毛線團,包裹吞噬兩人。
視線陷入黑暗……
擴大的瞳孔,在黑暗里不斷擴張,直到回過神來,恢復正常。
近距離接觸隱秘,復蘇隱秘。
塵封的隱秘記憶,像是潑倒在白紙上的染料桶,暈染整個空白的記憶。
唇上傳來溫熱的氣息和炙熱的柔軟。
西維婭合上眼瞼,遮蓋住眸底濃郁的情緒,狠狠咬了一口唇間的軟肉。
猩紅靡艷的血沾染上兩人的唇瓣,再增添一分野性。
舔舐到彌漫開的血腥,西維婭在黑暗中的碧眸,越發冷冽,像是兩汪結了冰的寒潭。
就在這時,密不透風的黑暗,透進刺眼的金光。
“轟隆——”
整個天穹發出撕裂一般的轟鳴巨響,夢境似乎都在搖晃。
夢境深層,幼嗣孕育之地。
一場由安全局序列四、光輝教會圣女、□□星之女士等眾多高階存在,對抗夢幻教會主教、混亂傳道士克萊兒等一些列□□徒的混戰,已然進入白熱化階段。
光輝教會圣女戴芙妮,最終使用圣光權杖,釋放出恐怖至極的禁咒——普天同照!
烏云籠罩的高空,一只金色眼眸緩緩睜開,睜開剎那,散發的神圣光輝,猶如一輪綻開的烈陽,照得大地陷入一片耀眼的純金。
混亂傳道士克萊兒借助邪神之手,降下的黑暗帷幕,像是四分五裂的抹布,徹底碎裂。
地上排山倒海的怪物群,猶如融化的蠟像,發出痛苦的嘶嚎。
“霍布斯,這不是我能阻擋的禁咒,該你了。”
迎著耀眼的純金光輝,克萊兒抬手擋在眉心前,唇角流出一絲鮮血。
她裹在黑色修女袍下的皮膚,出現道道像陶瓷般裂紋的痕跡,恐怖又滲人。
同樣的,克萊兒身影在變淡,像是被純金的耀光照射地消融一般。
夢幻主教霍布斯仿佛沒有聽到她的喊話一樣,抬起聳拉的眼皮,眼珠微微轉動,回看了眼身后不斷鼓動的螢綠巨繭。
那螢綠巨繭有一棟小洋樓大小,萬千勾連的夢幻絲線,自四面八方延伸到巨繭底部,為它輸送營養。
隨后,夢幻主教霍布斯舉起手掌。
“很遺憾,偉大的神嗣,因為卑鄙之流的偷襲,您必須得提前出世了。”
他的話音落下,螢綠巨繭發出一聲轟隆巨響,巨繭頂部出現一道又深又長的裂縫。
整個幻夢夢境都在顫抖,都在變得凝實。
一股滅世的恐怖氣息,自那巨繭里迸發。
兩根觸須探出巨繭的裂縫,充滿虛幻的氣息。
“阻止神孽出世!”
光輝圣女戴芙妮一杵圣光權杖,那枚掛在天空的金色眼眸,放射出的純金光耀越發強勁,照射得給螢綠巨繭傳送養分的絲線,冒出呲呲呲的青煙。
巨繭里的神孽發出憤怒的尖嘯。
扭曲的瘋狂,混亂的囈語,來自神孽的褻瀆之怒,侵染進每個人的腦海。
第36章 夢境變化
螢綠巨繭裂開, 兩扇點綴夢幻光斑的藍黑鱗羽振翅展開,瞬間遮蔽廣袤的天空,占據所有人的視野。
兩扇介乎現實和虛幻間的絢麗鱗羽結合處,生長著一只膠質的白色蟲子。
它似乎并沒有發育完全, 干癟瘦小的三角腦袋上擠有瘤狀的肉膜, 鼓鼓囊囊一塊, 不斷鼓動,像是在呼吸一般, 看著令人不適。
沒有人敢直視半神的真身,哪怕是序列四的光輝圣女。
出世的神孽展翅飛向破碎的天際,拖曳出一片藍黑絢麗的光澤,模糊現實和夢境的界線。
夢幻主教霍布斯謙卑虔誠跪在地上,老臉深埋,讓人看不到表情。
顯然他成功了,他成功召喚出孕育在維格爾城居民夢境上的夢幻之蝶。
當夢幻之蝶翱翔于夢境天幕,鱗羽之下的區域,都將和真實夢境融為一體, 化作真實夢境的一部分, 夢里的人都將走向幸福和快樂。
而夢幻蝶母主導的夢境, 必定是幸福和快樂的。
然而就在這時,光輝圣女戴芙妮手中的圣光權杖, 陡然散發出柔和純凈的華光。
那柔和純凈的華光, 就像是天使的羽毛,落到每人的眉心,落下一片圣潔的柔軟。
“傳言是真的!圣光權杖本身就是一位封印的半神!”
安全局的序列四不可思議盯著, 那根圣光權杖散發純凈華光,幻化成人形光團。
她的眼睛不禁流出淚水。
并非她想哭, 而是因窺視到半神真身,眼睛不受控制,受到反噬。
如果是窺視剛才幻夢之蝶的真身,她的眼睛必定已經瞎了,甚至會染上恐怖的識毒。
純凈明凈的光輝,照亮整片大地,一道擁有潔白羽翼的模糊人影,沖向翱翔天幕中的夢幻之蝶。
“轟——”
這才是正神教會與幻夢教會真正的決戰。
純凈光輝和現實虛幻交織下,所有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長很長,雙方卻沒有繼續交手。
“霍布斯,克萊兒,圣光天使出現,你們輸了,束手就擒吧,這場戰斗已經結束。”
光輝圣女下頜微抬,無礙衣衫破損,眉間端著遇之風云不變色的清冷矜貴。
輸了?誰輸了?反正她克萊兒沒有輸。
早在她騙出光輝圣女普天同照禁咒的時候,她就贏了。
憑借普天同照禁咒蘊含的龐大光輝力量,她終于祛除身上的邪神詛咒,恢復自由身份,不用再去找花店的那位求取《億萬光輝》原典。
距離她脫離此次的戰場,只剩下夢幻教會的大敗。
雖然克萊兒的確和夢幻主教霍布斯簽訂必須幫助盟友、不得坑害盟友的契約。
即便是這樣由神祇見證的契約,明面上無法違背,但也不是沒有空子所鉆。
克萊兒使了全力,幫助盟友,認真協助夢幻教會的任務。
不過這樣的“幫助”,都在光輝圣女能夠應對之下。
夢幻教會的任務失敗,是光輝圣女召喚圣光天使的勝利的結果,和她借助夢幻教會和夢幻之蝶的力量,騙光輝圣女普天同照禁咒,驅除自己身上的邪神詛咒,又有什么關系呢。
克萊兒近乎融化在光輝里的身影,越發模糊失真,唇角卻是微微翹起,沒有回應光輝圣女審判的話語。
“哼,冥頑不靈,戴芙妮圣女何必和這些□□徒多言!我們一起上前,拿下他們!”
安全局序列四惡狠狠盯著,氣息越發孱弱的克萊兒,和仰望天際戰況的夢幻主教霍布斯,語氣冰冷,眼底含有濃郁的忌憚。
此刻,天幕上明凈光輝和虛實間的交織,終于落下帷幕。
翱翔徜徉于天際的巨大畸形蝴蝶,發出尖銳的嘶嚎:“ya——”
一片華光澄澈間,一簇光之箭矢將畸形蝴蝶的翅膀,撕裂成兩半。
泛著絢麗光華藍黑鱗粉,如撒雪般簌簌落下,落到眾人的頭上,肩上,腳邊。
夢境主人的死去,也必定伴隨夢境的崩碎。
原本裂出道道黑痕的天幕,此刻徹底殘破不堪。
透過完全張開的黑痕,近乎可以看到外面的現實,那一片籠罩的雨幕中的維格爾城建筑。
所有人都明白,這場夢境中的戰斗,真的落下了帷幕。
安全局序列四眸光一冷,身上迷霧涌動,如一只猛虎撲向前面的克萊兒、霍布斯等人。
此刻不動手,更待何時?
“輸了?不,你們的出場,替我完成了更出色的劇本。”
一直沉默不語的霍布斯,收回視線,平淡看向撲殺上來的安全局序列四,和抬眸看來的光輝圣女。
在他說話的時候,他身上氣息瘋狂飆升,自序列四朝序列三沖擊!
“這是他設計好的晉升儀式!”
光輝圣女已然意識到背后的真相,瞳孔微縮,握住圣光權杖的纖細手指緊緊扣住杖身,扣得發白。
圣光權杖解除封印,化身圣光天使,已是她最后的底牌,她沒余力再來一次。
更何況封印物圣光權杖短時間內也不允許連續使用。
“我想你們已經明白了吧。”霍布斯蒼老的臉上一派平靜,淡聲說道。
光輝圣女沒有說話,倒是準備通過夢境權限,偷偷溜走的克萊兒,愣在當場。
什么?她坑了隊友一把,隊友居然反轉贏了?原來她的小心思其實一點都不重要?
“光輝教會和安全局不會放過你。”
這只是一個淡淡闡述,但無濟于事,顯得蒼白無力。
這片和夢境勾連的人,都會因為夢境主人夢幻之蝶隕落,夢境崩塌,失去生命,化作夢幻主教霍布斯晉升儀式的一部分。
“沒關系,母神會庇佑我等。”
霍布斯蒼老的臉上,意外露出一絲虔誠之色,握拳抵在心臟位置。
他最開始的目標,從來都不是孕育夢幻之蝶,而是借助夢幻之蝶和正神教會、安全局的交戰,將更多的人拉入這場戰爭,殺死足夠多的生命,完成一個夢中之死的騙局。
而幻夢之蝶的死與不死,不重要,那只是騙局前的誘餌。
等他完成序列三的晉升儀式,這個殘破的夢境,將會是他獻給幻夢蝶母的祭禮。
澄澈的光,隕落的藍黑鱗粉,從現實滲透進夢境的雨水,不僅降臨在夢境深處神孽孕育地,也飄落到無垠的金色麥田。
漫天的觸須收縮翻滾,團成一團蠕動的毛錢球。
刺眼的金色和澄澈的光,落到西維婭濃密的黑睫上,她眼皮微微顫動,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滑膩卷曲的觸須,如遮天的藤蔓,分割占據整個天幕。
她復雜的視線,微微挪動,落向身前之人,撞進一雙充滿震驚和迷茫的赤瞳。
森月莎的意識重新掌控身體,腦子仍舊混沌一片,像是一團漿糊。
她在哪兒?她做了什么?
很快森月莎無法再忽視那復雜的視線,尷尬退開一步,結結巴巴說:“剛才,剛才……那個……抱歉。”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腦子一抽,身體和觸須都不聽使喚……”
在西維婭深深的注視下,森月莎臉頰微紅,有點解釋不下去了,恨不得掐死剛才腦子混亂的自己。
“這個夢境要碎了,我們恐怕會一起埋葬。”
西維婭掩蓋眸底的情緒,抬首望向天際,不似平時的語調,帶著一絲冷然的意味。
森月莎顧不得尷尬的情緒,順著西維婭的視線,同樣抬頭看向裂開的天幕。
她也看到了那四分五裂的黑色天際,眼中逐漸染上震驚之色,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天穹,破碎撕裂,壓抑窒息。
一股莫名的感覺涌上她的心頭,不僅僅是天空撕裂帶來的沉郁,還有一種眾多生命在她周圍消失的奇異觸感。
這隱隱觸動了她內心深處某種奇特的東西。
撕裂天幕的口子外,不僅能窺見模糊建筑輪廓,也能窺見簌簌飄落的雨水。
不論這個夢境是超自然的真實夢境,還是她自己的夢境,對這樣殘破的天際,她深感不喜。
森月莎瞧著那建筑輪廓那雨水,赤紅的瞳孔,模糊倒映出一輪皎潔的月。
漸漸地,那輪皎潔的月不僅僅只是模糊出現在她赤瞳中,也出現在撕裂天幕的口子之外。
清冷的月光融化暴雨和殘破的黑痕,撒向這片夢境世界。
金色無垠的麥田,不知被那里的風,吹得麥浪翻滾,沙沙作響。
一層黑色的液體,像是有生命般,自麥田滲透而出,蔓延翻滾向整片夢境世界。
搖晃破碎的夢境凝實穩住,濃郁的生命氣息自那些死去的尸體或怪物身上,點點發芽。
群群自黑色液體里誕生的恐怖幼崽,默然無言,出現在麥田里,建筑間,夢境的深處,孕育夢幻之蝶的大地上……
它們有著龐大如黑色肉團一樣的軀體,頭頂長著黝黑滑膩的樹狀腕足,周圍一張張滴有黏液的大嘴裂開,底下由強壯有力的蹄足拱衛。
夢幻主教霍布斯一貫平淡的表情出現一絲裂痕,他疾速飆升的氣息急轉直下,不斷衰敗。
那些因為夢境死亡的人,正在不可思議地復蘇,夢境也在轉變成另一種無法描述的狀態。
他的晉升儀式因為某種不可逆的情況,失敗了。
“那……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驚恐發現,撕裂的大地上,不知何時漫上一層黑色液體,一群龐大的黑色肉團,翻滾著,朝他們撞來。
第37章 店長的指示
沒有人知曉究竟發生了什么, 也沒有人束手就擒。
安全局序列四迷霧涌動;光輝圣女圣光吟唱;混亂傳道士克萊兒企圖通過夢境權限逃離,卻是失敗;夢幻教主霍布斯臉色陰沉抬起手掌,動用殘余夢幻之力……
“轟——”
莫名其妙出現的第三方勢力黑色肉團怪物,滾滾如黑色浪潮, 鋪天蓋地, 席卷一切, 整個澄澈的天際化作一片沉郁的黑暗。
在黑色肉團怪物群與幾位序列四接觸的瞬間,迷霧、圣光、暴風、虛幻等高階力量, 驟然爆發。
那幾道爆射在浩瀚的“黑色云團”里的光線,如此渺小,掀不起任何風浪。
就像是幾滴顏色鮮艷的雨水,落入深沉的海淵,毫不起眼。
涌動的“黑色云團”平息瘋狂,逐漸與地面漫出的黑色液體,融為一體。
天地間,唯剩天上那輪皎潔的月,高懸夜空, 撒下一片清冷的光。
克萊兒咳嗽著, 從地上爬起來, 臉上、身上、衣服上,都沾滿濕漉漉的水漬, 像是被扔進滾筒洗衣機洗過一樣, 狼狽不堪。
她眼中仍殘留有驚懼之色,卻無法抑制住臉上的劫后余生的喜悅:太好了,她居然沒有死!
克萊兒看見, 挨得她比較近的安全局序列四,也睜開了雙眸。
對方似乎沒有力氣, 像是孱弱的嬰兒般,趴扶在地上,完全失去行動力。
和安全局局序列四一樣的,還有其他的人。
不,準確來說,現在只有她還有力氣站起來,并且毫發無傷,連之前受到的傷勢都治愈了。
克萊兒一臉懵逼,愣神的功夫,光輝圣女清冷的聲音響起。
“混亂傳道士克萊兒,這就是你暗藏的手段么?不愧邪神寵兒的稱號,原來你才幕后真正的贏家,我之前的確小看你了。”
什么?!她是最后的贏家,她怎么不知道?
克萊兒正要說話,夢幻主教霍布斯,趴在地上,抬起皺得跟橘子皮一樣的老臉,眼中閃過算計的精光,淡聲提醒。
“克萊兒,我們是簽訂契約的盟友,我們的利益絕對一致。現在把這些失去行動能力的人抓起來,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前半句霍布斯在警告克萊兒別對他動歪心思,后半句則試圖將克萊兒拉入自身戰線,站在光輝圣女等人的對立面。
克萊兒聞言,目光落在光輝圣女一眾人身上,神色微妙。
霍布斯的建議的確不錯,但或許她可以得到更多……
“抓起來?她敢在店長眼皮子底下抓人,就問問她自己,她有沒有那個膽子?”
暗流涌動的氣氛中,陡然出現一道不和諧的女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個戴魔女尖頂長帽,身披星月圖案魔女長袍的女士,勾著唇,似笑非笑盯著克萊兒,從一片燦爛的星光中走出。
克萊兒瞳孔微縮:“□□的赫達,她竟然也在這里?!藏得真夠深!”
這翻猜想也不算誣賴赫達。
其實早在光輝圣女爆發普天同照禁咒時,赫達就循著大戰的氣息尋過來。
她剛打算在圣光天使降服夢幻之蝶后,和光輝教會、安全局的幾人一起拿下夢幻教會教主霍布斯。
結果霍布斯陰謀跳大,一個序列三晉升儀式開啟,氣息瘋狂飆升,讓赫達打算靠近的腳步又停了下來。
直到來自店長森月莎的力量,陡然加入戰場,將雙方勢力全部覆滅。
赫達懷著對店長的敬畏,趕在混亂傳道士克萊兒動歪心思前,現身阻止。
現場只有她和克萊兒沒有受到影響。
她們兩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她們都去過森之花店,都是店長的客人。
不言而喻,兩人毫發無損存在,顯然是店長森月莎的手筆。
如果再深想一步,恰恰留下她和克萊兒,一正一邪兩個人。
其中若是沒有店長平衡雙方勢力的潛在指示,赫達毫不相信。
雖然赫達不太喜歡光輝教會的人,也不太喜歡安全局的人,但讓混亂傳道士克萊兒得逞,這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情況。
赫達譏笑出現,克萊兒驚疑不定時,其他人目光交錯,暗自交流。
插手進他們的第三方不明勢力出現了,原來是□□星之女士口中,那位叫店長的神秘存在!
店長究竟是何許人?竟然能驅使如此恐怖的怪物群,單手蹂躪他們這些高階隱秘者,實在太可怕了!
祂絕對是序列二,甚至往序列二之上,更恐怖的存在!
眾人不敢深想下去,也不敢在如此恐怖存在的眼皮子底下,思量對方插手的原因。
如果真的是那種不可名狀的偉大存在,僅僅是思考到祂,在心底呼喚祂,都會被注意到。
別說其他人滿臉費解,夢幻主教霍布斯更費解,有種憋屈郁悶到吐血的沖動。
他謀劃如此之久,還拉了光輝教會圣女入局,不僅自身晉升失敗,還因為那位神秘存在的出手,命都要沒了。
耗費如此磅礴的生命力,僅僅是為了拯救維格爾城,亦或者破壞他的晉升儀式?
霍布斯無法理解,也難以理解。
倒是安全局的序列四,聽到赫達的話,垂下眸子,陷入沉思。
她總感覺在哪里聽過“店長”這個稱號,似乎是在某位嚴肅探長的嘴中……
“如果赫達女士您代表那位店長的意思,我自然不敢有意見,我和夢幻教會的人不過做了一筆交易,如今他們失敗了,他們今后如何,交由你們處理即可。”
克萊兒不是沒有猜測過,赫達可能在仗那位店長的勢,保下安全局和光輝教會的人。
但就算赫達只是假傳那位店長的旨意,又如何呢?她克萊兒沒有和赫達對抗的打算。
想來外面維格爾城的情況已經暴露,那些大人物也在趕來,她一個孤家寡人,頂多搜刮一下戰敗的霍布斯,快速溜走。
和赫達對抗上,完全不明智。
“但是霍布斯的封印物,我收下了,這是屬于我的交易酬勞。”
霍布斯聽到克萊兒直接把他賣了,還要掏走他的封印物,臉上的沉靜消失,目光冰冷盯著克萊兒,殺人的心都有了。
赫達似笑非笑瞧了克萊兒一眼:“你拿走好了。”
店長究竟是不是她猜測的意思,赫達并不清楚。
她和克萊兒還算默契,默認克萊兒搶劫這里完全戰敗,背后沒有大勢力支撐的霍布斯,是合理的選擇。
更何況她也沒有和克萊兒再起沖突的理由,因為沒有必要。
僅僅只是她現身出來,披著店長的虎皮,扭轉局勢。
在場的安全局序列、光輝圣女等人,都要欠她赫達一個人情。
這已經算是白撿漏,贏麻了,好么?
如果不是她在追求真理,只追尋真理的腳步,赫達都想信奉店長。
一切都在她老人家的掌控之中,簡直太可怕了。
局勢穩定下來,處理后續之類的事情,由參與這場戰斗的眾多勢力,協商解決。
安全局序列四說:“這場夢境影響了大半個城的普通人,我會申請局里的1級遺忘虛化封印物,讓經歷這場噩夢的人,全部遺忘虛化這部恐怖記憶。”
“哪怕是對夢境敏感的人,即便可以殘留一點影像,也會將這部分記憶,轉化放進潛意識層,當成真正的夢境進行模糊失真處理。”
安全局一貫采取對普通人保密的謹慎態度,不僅是因為隱秘的危險,更是因為大部分隱秘力量來源,和恐怖的邪神掛鉤。
那些封印在群星間的邪神,一直試圖找到正確的路線,打破封印,來到現實。
1級遺忘虛化封印物發揮作用,隱秘力量順利籠罩整個夢境。
讓經歷這些恐怖事件的人們,遺忘或虛化恐怖的記憶為模糊不清的夢。
不管維格爾城的大人物們,在商議爭論些什么,這和普通的市民們沒有關系。
他們已經徹底陷入夢境,美美睡上一覺。
市民們的臉上,繼痛苦和掙扎后,唇角掛上恬靜安詳的微笑。
森月莎揉著眼睛,迷迷糊糊睜開,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和消毒水的味道。
忽地,她猛然坐起,腦子里閃現過夢境中遭遇的畫面。
她究竟在夢里干了什么?!絕對是夢吧?!
似乎想起什么,她立即看向自己的雙腿,修長白皙,緊致有力,不是黝黑恐怖的觸須,身邊也沒有肆意游動的腕足。
森月莎大松了一口氣,果然是夢哎。
不過她記得她不是在生命祭禮教堂么,這里怎么看起來像是醫院的病房?
森月莎打量室內布置時,也在隔壁病床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那人也醒了,坐起身,窄肩薄背,璀璨亮麗的金發披散肩頭,幾縷調皮的發絲垂落在兩根瓷白凸顯的鎖骨前,遮掩之下的風情。
她眉尖微挑,一雙冷冽干凈的碧眸撩看過來,熟悉又陌生。
“森小姐?”她眸中出現困惑之色,嗓音不似之前的嬌俏,含著幾分初雪的涼意。
森月莎盯著對面的西維婭,歪了歪腦袋,不太確定喊了一句:“西維婭?”
兩人對視半秒,西維婭別開視線,環視四周,若有所思:“我們好像是在醫院……”
森月莎紅瞳里閃過一絲微妙之色,總感覺眼前的西維婭不對勁,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說話的口吻和之前也不太相同。
明明還是之前西維婭的面貌,但讓她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那似乎是陌生的疏冷……?
不過現在不是探究這些細枝末節的時候,話說,她們不是該在生命祭禮教堂的客房們么?
怎么跑到醫院來了?
難道是生命祭禮教會的人,把她們送到醫院來的?
森月莎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短時間想不明白,她和西維婭為什么要被送到醫院來。
第38章 西維婭的轉變
很快, 森月莎就從隔壁病房得知了前因后果。
昨夜,生命祭禮教堂被□□徒釋放毒氣偷襲,期間還引起一定規模的火災。
他們這些被毒氣迷暈的訪客,在經由教堂修女統一治療后, 全部送到醫院安置。
森月莎對隔壁病友的說辭, 極為懷疑, 總感覺生命祭禮教堂隨便捏了個理由,敷衍搪塞他們。
而這么做, 背后的目的……
難道是和那片麥田有關?
森月莎不愿相信,夢境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但現今生命祭禮教堂所作所為,在這個節骨眼上,顯得曖昧不清。
知曉兩者是否存在關聯,最快的途徑,就是詢問其他人是否做過那樣的怪夢。
想到這里,森月莎目光下意識落到旁邊的西維婭身上。
女人低眉斂目,唇瓣微微抿著,看不見眼底的情緒, 不知在思考什么。
陌生感又來了。
森月莎忽略心底的異樣, 移開視線, 停駐到說話的商人身上。
“萊福先生,打斷一下, 我問一個失禮的問題。您昨晚做過生命祭禮教堂長出麥田的夢么?”
商人萊福停下和其他病人的談話, 詫異瞧了森月莎一眼,似乎不太理解森月莎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
他茫然搖頭,說自己昨晚好像是有做夢, 不過記不得夢的內容了。
好幾個同是被生命祭禮教堂送到醫院,聚攏過來的人, 說自己和商人一樣做過夢,但記不得夢的內容。
也有人說自己好像夢見過麥田,可麥田是否在生命祭禮教堂附近,就不清楚了。
關于夢境的話題,眾人你一言我一嘴,零零碎碎說了一些,不太明晰。
森月莎在一旁聽得暗暗心驚,一些殘存的夢境內容,和她昨夜在夢境里經歷的,非常相似。
他們和自己該不會做了同一個夢吧?
心頭隱隱浮起一絲荒謬,那抹荒謬,又似乎正在變得合理。
眾人殘存的夢境內容,生命祭禮教堂的異動,西維婭的轉變……
一切微妙的結合,都在指向那場讓森月莎印象深刻的夢境。
森月莎紅瞳微動,不論是在神秘聚會上得到的植語者儀式,還是有關夢境的麥田,她必須再去生命祭禮教堂一趟。
出醫院后,已經接近九點半,外面是暴雨過后的艷陽天,空氣中浮動著些許熱意。
兩人在附近喚了輛馬車,朝生命祭禮教堂返程。
馬車行進在平穩的路上,隔著車篷也能聽見街上的熱鬧。
車篷內卻是一片安靜。
森月莎和西維婭同坐在車里,誰也沒有說話,兩人間隔著兩三個拳頭的距離,不近也不遠。
這種詭異的沉默,一直持續到馬車行進五六分鐘后。
森月莎主動打破沉默。
她狀若閑聊似的開口:“西維婭對于剛才萊福商人幾人的夢,有什么看法?”
聽到森月莎的問話,西維婭碧眸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她抬眸看向森月莎。
森月莎沒有看她,她纖長白皙的手指搭在窗簾簾布上,撩開窗簾,窺看車窗外的景象,似乎在判斷她們如今的位置。
“沒有看法,森小姐想說什么?”
西維婭嗓音平靜,像是不起絲毫波瀾的湖面,又將問題拋了回來。
森月莎放下簾布,轉頭看向西維婭,紅瞳微彎,唇角掛著熟悉的溫柔笑容。
“只是想問問西維婭的看法罷了,你不愿意說,我不會勉強。”
她說到這里微微停頓,用輕松的口吻說:“剛才我就想問西維婭昨晚是否有做夢,嗯,類似萊福商人那樣的。”
西維婭沒有躲開她的視線,只是垂下眸子,繼而抬眸,微微頷首。
“和他們一樣,我不太記得昨晚夢的內容,一睜眼便發現自己躺在醫院里。”
“后面我和森小姐一直待在一起,不用多說,森小姐也知道。”
森月莎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笑道:“好吧,我只是好奇。”
“感覺今天的西維婭好像不太一樣,一幅有心事的樣子呢,倒是和之前突然長大,在走廊上坦白內心前的模樣很像。”
后面一句話,森月莎以開玩笑的口吻說的,表情揶揄。
西維婭臉色一僵,聽到她提及這事,陡然回想起那個語出驚人的自己,抿了抿唇。
“我的確在思考一些東西,不過那和夢境無關。”
西維婭的嗓音依舊很平靜,沒有起伏,就像是在闡述客觀的事實。
“哦,好吧。”森月莎微微點頭,沒有繼續試探下去。
就如她剛才所說,對方不愿說,她也無法勉強不是。
兩人間再次恢復沉默,唯有馬車外街道的吵鬧飄進來,緩和著馬車內的氣氛。
“兩位小姐,通往生命祭禮教堂的路被封了,進不去,我只能把你們送到這里。”馬車外傳來車夫客氣的聲音。
“你們看看,要不要在這里下車?”
路被封了?森月莎微微驚訝,撩開窗簾布,探頭往外面瞧了瞧。
果然如車夫所說,通往生命祭禮教堂的路,設下路障,并有專門的看護守哨。
森月莎付過錢,兩人一起下了馬車。
森月莎目光穿過哨塔,望向路的盡頭,一堵又高又厚,完全新修建起來的圍墻,橫攔在前方,隔絕了視線,也隔絕了生命祭禮教堂的所在。
很難想象,這么一堵如此高如此厚的圍墻,是一夜之間升起來的。
別說看看生命祭禮教堂有沒有麥田,她們現在是連門都進不去。
森月莎舉目四望,附近都是些二層樓高的小洋樓,即便站在二樓,也很難穿過圍墻,看到圍墻內的場景。
除非爬上屋頂,站在屋頂上眺望。
森月莎注意到,距離很近的拐角,有家掛著酒水打折標語的酒館。
進酒館里,絕對能捕風捉影到一些關于生命祭禮教堂,此番動作的緣由。
甚至可能打聽到,圍墻里面,是否存在麥田。
越是阻礙,越是藏著躲著的東西,反而越能激起人的好奇心和逆反心理。
森月莎從來不進這種街邊的酒館,一來是沒人陪,二來是女孩子單獨進這種酒館,不熟悉情況,容易被人盯上,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
如今有人在身邊,還是在白天,需要進去打聽事情,森月莎反而升起進酒館的興趣。
森月莎抬手指向酒館所在地:“西維婭,我們進那里去打聽一下,生命祭禮教堂的情況,怎么樣?”
“我沒有意見,森小姐安排就好。”西維婭不多問,也不阻止,淡聲說道。
“好耶!”
森月莎下意識牽西維婭的手。
西維婭微微躲了一下,最終任由對方拉著她朝酒館走。
被牽著的感覺,和記憶里的感覺差不多,溫熱細膩,但又帶著幾分怪異的陌生。
不是牽著的姿勢變了,是牽著的人的心態變了。
西維婭抿抿唇,還是沒有選擇掙脫,跟著森月莎的腳步,亦步亦趨到了熱鬧的酒館門口。
森月莎放開西維婭,又瞧了眼旁邊酒水打折的廣告木牌,扭頭對西維婭道:“我們進去吧。”
西維婭手自然垂在身側,手指蜷了蜷,殘留的熟悉溫熱感消失,她輕嗯一聲,淡聲說:“好。”
兩人一前一后,推開半閉的木門,進入嘈雜的酒館內。
其實,兩人也可以去問附近的居民。
森月莎一心撲到酒館上,沒想到,而西維婭則沒在意這一選項。
酒館而已,沒什么危險的。
就算有,憑借她逐漸恢復的實力,也可以輕松擺平。
或許,也用不到她出手……
森月莎一進酒館,濃郁的酒味撲面而來。
混雜酒味的,還有客人們的汗臭、木質腐爛的味道、烤肉的味道、女人的劣質香水味……
總之味道一言難盡,令森月莎不禁壓住呼吸,眉頭微蹙。
好吧,和她想象的冒險者酒館,有一點點像,至少氣氛上是像的。
酒館內光線還算充足,兩人的出現,讓熱鬧的酒館安靜一瞬,隨后響起調侃的口哨聲。
類似森月莎、西維婭這樣精致漂亮的美人,進入這種酒館,就像是上流社會的貴族小姐,躲著保鏢,偷溜出來體驗生活,一看就是能狠狠宰上一筆的大肥羊。
不少喝著酒的酒客,眼睛發亮,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有的甚至已經起身,朝她們接近。
酒館里又恢復了熱鬧。
這里面不僅只有男酒客,也有一些女酒客,一部分是傭兵裝扮的模樣,一部分是衣著暴露的模樣。
森月莎掃到那些傭兵模樣的女酒客,露出好奇之色,原來酒館里真的存在女傭兵的么。
“哦,兩位美麗的小姐,很榮幸見到你們,我叫西奧多,隆金基金會的成員,有興趣喝上一杯深海迷醉么?我請客。”
一個面容還算俊朗,穿著西裝的青年,端著一杯酒,湊近過來。
“抱歉,先生,我們想喝酒,會自己點,麻煩讓一讓,你擋住我們的路了。”
森月莎沒給他好臉色,這種顯而易見的搭訕,她也不想多理,直接牽起西維婭,朝空閑的桌子走去。
那青年還想繼續跟上來。
西維婭扭頭冷漠看了他一眼,青年立即頓住腳步,停在原地。
他只覺得背脊一寒,頭皮發麻。
明明對方沒做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
但他就是感到莫名害怕,甚至不敢將醞釀在喉嚨的話語,吐露出來。
有看出門道的酒客或是傭兵,眼里露出趣然的目光,咂咂舌,看來那位金發美人不簡單,大概率是隱秘者。
窺視兩人的視線,一下子少了很多。
第39章 確認夢境的真實
即便到酒館打聽消息, 不可能白占了人位置,不消費。
森月莎也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情。
她倒是好辦,隨便點杯濃度低的果酒,應付場面即可。
倒是一旁的西維婭, 她如今有點拿捏不住。
西維婭似乎察覺到她的為難, 沖吧臺后的酒保微微頷首, 語氣不冷不淡:“我和她一樣,要一杯青檸淺醉即可。”
“好, 請稍等。”
酒保將剛倒好的一大杯,杯口冒著雪白泡沫的麥芽啤酒,遞送到吧臺臺面上,叫點酒的客人自取,又轉身給兩人勾兌青檸果酒。
等酒途中,森月莎饒有興致,打量吧臺后的布置。
不同于現代酒吧酒櫥琳瑯滿目、五顏六色的貼標玻璃酒瓶,各式各樣的調酒器具。
這個小酒館的吧臺上,只放置著簡單的酒水勾兌工具, 和一排靠墻的鼓肚橡木大酒桶。
大酒桶上方的櫥臺, 擺放稍微昂貴一點的玻璃桶裝酒, 以及一些零星貼有標簽的名酒。
非常具有這個時代的特色和風貌。
這時,又一位端著酒杯的酒客朝她們走來。
不過不是搭訕的青年, 而是過來添酒的女傭兵。
女傭兵剪了一頭利落的短發, 身穿護胸護腕的傭兵裝,唇角上翹,英氣的臉上露出善意和煦的微笑。
“難以想象, 麥克倫酒吧今天會有兩位貴族小姐踏足,倒是件稀奇事。”
森月莎看向不緊不慢走來, 和她們搭話的女傭兵,紅瞳微彎:“這你倒是猜錯了,我們并非貴族。”
女傭兵將空酒杯擱放在吧臺上,叫酒保添酒。
她身體斜靠吧臺,揚了揚英氣的眉,瀟灑恣意,也不和森月莎爭辯:“小姐說是,那就是咯。”
不過瞧她的模樣,顯然是不相信的,看起來更像是順口應和。
森月莎不置可否,說真話,還沒人信了。
她正想問女傭兵找她們做什么,那女傭兵自顧自介紹起來。
“我的名字叫艾莎,尋寶冒險團的傭兵,看你們似乎是過來打聽消息的,我的消息面在這一帶還算廣,有興趣坐下來談談么?”
不同于那些懷著歪心思的酒客,女傭兵顯然眼光更毒辣些,就像是嗅到金錢氣息的商客,一下子就猜出兩人的來意。
女傭兵艾莎的話,算是戳到森月莎心坎上了,她們來這里,可不就是為了打聽消息。
森月莎有些意動。
身后傳來冷淡平靜的嗓音,嗓音隔得很近,近乎貼著耳根擦過,森月莎甚至感受到身后之人均勻的呼吸,和彌漫到鼻尖的清冷柚木香。
“森小姐,酒好了,我們先過去吧。”
森月莎微微偏離,轉頭對女傭兵艾莎微笑說:“正好,我們的酒也好了,我對艾莎小姐你能提供的消息,很有興趣,一起過去談談。”
三人端著酒,在距離吧臺不遠的空桌前坐下。
森月莎和西維婭并肩坐一方,女傭兵艾莎坐桌對面。
森月莎也不和女傭兵艾莎繞圈子,開門見山問:“艾莎小姐,對生命祭禮教堂為什么突然修建高墻,和高墻掩蓋后的東西有了解么?”
“你們這算是問對人了。”艾莎灌了口啤酒,爽朗笑道。
她的手指在敲門敲了敲:“這條消息涉及隱秘,2索拉。”
如果是普通消息,肯定不值那么多錢,但就如艾莎所說,涉及隱秘的消息,本身價值就會翻倍。
“艾莎小姐,請繼續。”
森月莎這句話,算是應下艾莎的出價。
“爽快,不用叫我艾莎小姐,叫我艾莎就好了。”
隨后,她前傾身體,特意壓低聲音:“普通人一般了解到的情況,是生命祭禮教堂因為昨夜□□徒襲擊和火災等原因,要重新修繕教堂。”
“但實際上,那堵一夜而起的高墻背后,藏著生命女神降下的神跡。”
說到這里,女傭兵艾莎特意買了個關子,見森月莎和西維婭沒有特別期待的表情,只是等著她后續的話,乏味地咂咂嘴。
“好吧,生命女神降下的神跡,其實是一片特殊的麥田。”
聽到“麥田”二字,森月莎瞳孔中泛起陣陣漣漪。
她在夢里所看見的麥田顯現于現實,那豈不是意味著她經歷的那些也是真的?!
她甚至真的化身成了觸手怪……
女傭兵見兩人居然沒有追問麥田的特殊性,提醒兩人:“麥田的特殊部分,10索拉。”
聽到這個獅子大開口的報價,森月莎咽下無意識壓驚的酒,搖頭:“我對麥田的的特殊不感興趣。”
有生命祭禮教堂麥田的存在,足以作證夢境中發生的一切。
麥田的特殊性,她作為親身在麥田里穿行過的人,絕對比眼前這位女傭兵要清楚得多。
女傭兵艾莎驚訝瞧了森月莎一眼,隨后不甘心推銷:“這可是生命女神降下的神跡,你們真的不想了解一下?”
“那又如何,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那是生命女神降下的神跡,現在生命祭禮教堂封鎖,絕對輪不到我們接近。”森月莎給了她一個大家都懂的眼神。
“好吧,看來這筆錢我是拿不到了,”女傭兵艾莎聳聳肩,她又想了什么,露出神神秘秘的表情,“不知道到你們對尋寶有興趣么?”
森月莎詫異:“你不就是尋寶傭兵團的么?還販賣寶藏的消息?”
女傭兵艾莎嘿嘿一笑:“不瞞兩位,我們尋寶傭兵團資金有些緊張,如果兩位對這樣的冒險感興趣,可以來投資或者加團,我們團長能抗能打,帶兩名新人不成問題。”
森月莎聞言,紅瞳里露出感興趣之色。
尋寶冒險團?不要太酷!
旁邊的西維婭指節屈起,在桌面上敲了敲:“我們暫時沒有那方面的打算,森小姐可以問問其他的。”
森月莎雖然有點想去,不過不好直接駁西維婭的面子,笑著拒絕了女傭兵艾莎的邀請。
女傭兵艾莎聳肩嘆氣:“好吧,看來我們團長得努力努力了,不然團都得解散。”
聽到艾莎的自我調侃,森月莎笑了,隨便把消息的錢付給她。
兩人又聊了會兒,艾莎起身離開,中間森月莎探聽到不少消息。
比如西南精神病醫院幕后存在□□徒操控,害死害殘不少人,今天已被搜查局查封。
昨夜多處監獄被□□徒爆破,各類罪犯流入維格爾城,搜查局雖已抓捕大部分,但仍有部分罪犯還在潛逃中。
各類亂七八糟,駭人聽聞的消息,為掀起波瀾的維格爾城,再添加一分混亂。
估計接下來這一段時間,維格爾城都將難以維持原本的平靜。
推門離開酒館,喧鬧和酒氣被拋在身后,屬于外界新鮮的空氣,涌入鼻腔。
“兩位小姐,坐馬車么?我的架馬技術可是又快又穩。只要你們指定地點,維格爾城的哪里我都能去。”
一位留著絡腮胡,眼睛蔚藍的馬車夫,技術熟稔駕著馬車,停到兩人跟前,笑著攬客。
森月莎正想開口,聽旁邊的西維婭淡聲道:“不用,我們就在附近。”
那車夫眼中露出一絲驚訝,笑著說:“好吧,看來是我老湯姆看走眼了。”
等到馬車遠去,兩人散步似的,遠離酒館,沿著街道前行。
森月莎扭頭看向旁邊的西維婭,不解問:“西維婭,為什么要拒絕那輛馬車,我們不是正好回花店么?”
西維婭以目示意某個屋檐的拐角后,聲音壓得很低,又足夠森月莎聽見。
“附近有人盯上我們,那個馬車夫也是其中之一。我們直接往人群里走,甩開他們之后,再回花店。”
森月莎下意識想朝西維婭目光示意的方向看,又止住了,點頭:“我聽你的。”
西維婭伸到半空的手,原本準備拉森月莎一把,自然負在身后,漫不經心嗯了一聲。
走出一段距離,兩人在附近的馬車聚集點,挑選一輛馬車折返回森之花店。
等到馬車離開酒館的區域,森月莎放下窗簾,看向和她并肩而坐的西維婭,小聲分析。
“為什么會有人盯上我們?我在那間酒館里,只展露小數額的錢,不應該被盯上吧?”
西維婭撩眼看她:“森小姐要對自身的容貌有認知,那個不請自來的女傭兵,可不單單只滿足您支付的2索拉。”
“誒?西維婭的意思是那個叫艾莎的女傭兵,其實有問題?那你還看我和她聊了那么久,西維婭變壞了哦。”森月莎不滿說道,紅瞳里含著幾分瞋怨。
西維婭別開視線:“我一直有提醒森小姐,森小姐和那個女傭兵聊得很歡,無視了我的提醒。”
有么?她怎么不記得?
森月莎回想了一下,好像有時候西維婭的確會突然插話,打斷她們的談話。
但誰想到這是提醒,而不是她有興趣參與話題呢。
“就當西維婭有提醒好了。”森月莎強行挽尊。
西維婭淡淡覷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你這是什么表情?”森月莎察覺到她眼神里的內涵,微惱。
可惡的金毛團子,長大后學會內涵人了,一點也不如之前可愛。
西維婭扯扯嘴角:“當然是認同森小姐的話。”
第40章 認知偏離
連著艷陽天后, 又是一個晴天,陽光穿透玻璃,映照得店內一片明凈光潔。
貨架上擺放的花,新鮮嬌嫩, 一派欣欣向榮的模樣, 一看就養得很好。
森月莎按例坐在柜臺前, 翻閱著今日份報紙。
果然在教會板塊,看到了生命祭禮教堂因火災, 停教修繕的消息,近幾日內不會開放教堂。
記者采訪生命祭禮教會主教,預計什么時候會開放教堂,并提及民間傳言生命女神降下神跡一事,生命祭禮教會對此的看法。
生命祭禮教會主教態度曖昧,沒有正面的準信。
而光輝教會則是圣女審查時,揪出幾個和□□徒勾結的副主教。
為維護光輝的純凈和公正,對于這些勾結□□徒,貪私枉法之徒, 光輝教會采取清除蛀蟲, 絕不姑息的態度。
這樣不常見的雷厲風行的審判裁決, 信徒們一片叫好之聲,大贊圣女乃光輝之化身, 光輝之代行者。
看完教會板塊, 森月莎又掃了眼維格爾城今日新聞,果然看到潛逃罪犯和西南醫院查封的相關報道。
再翻到平日最喜歡追讀的小說板塊,寥寥看了幾行字, 森月莎合上報紙,沒有繼續閱讀的興趣。
正在她撐著臉, 想著怎么打發這無聊的時間時,門口的風鈴響了。
一襲長裙的赫達女士,懷里抱著《自然物種變遷與繁衍》,單手推門,款步進來。
“早安,赫達女士。”森月莎禮貌微笑著朝赫達女士打了聲招呼。
“早安,店長,愿您的美好從早晨開始。”
赫達優雅頷首,臉上露出溫和崇敬的笑容。
森月莎注意到她懷里的書,笑著問:“來還書?”
“嗯,里面的知識給了我很大的啟發,感謝您豁達的饋贈。”
忽地,赫達總覺得今天的店里似乎少了什么,掃視店內一圈,沒有在貨架區或休息區,瞧見森之花店已成熟悉場景的金發小姐。
赫達眉梢微挑:“今天是西維婭小姐的休假日么?沒有看到西維婭小姐在呢。”
“她出去辦事了,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你有事找她?如果比較急的話,我可以代為轉達。”
“那倒沒有,只是今日突然沒看見她,不太習慣。”
“是吧,西維婭不在,我也不太習慣呢,”森月莎站起身,瞥眼杯中已見底的紅茶,和只剩一點餅干殘渣的盤子,轉而笑著對赫達說,“今天我們可享受不到她泡的地道紅茶了。”
“不過,可以享受我親手泡的咖啡。”
赫達聽著森月莎幽默的調侃,也跟著笑了笑。
此話題暫且揭過,兩人又聊了會有的沒的。
赫達將話題引回正軌,道出她今天的目的:“除了還書之外,這次麻煩店長給我打包五盆繁星夜夢。”
繁星夜夢,森月莎知道,屬于一類夜間開放的花,花香幽然清淡,有安眠的作用。
“要這么多繁星夜夢,是你有朋友很喜歡么?”
森月莎好奇問了一句。
一般幾位客人買三盆以上的花,都說他們朋友有需求,要他們托帶。
“嗯,差不多吧。”赫達頷首,如果轉手倒賣,買家很喜歡,算朋友喜歡么?
昨夜真實夢境,除了她和克萊兒毫發無傷外,諸多被拉進真實夢境的隱秘者們,血戰一場,雖然沒有死,但絕對傷的不輕。
特別是和夢幻教會正面對抗的正神教會,正神教會高階暗傷重傷絕對不少。
如果不盡早治愈傷勢,潛伏暗處的邪.教徒,肯定會蠢蠢欲動。
現在真實夢境的消息,沒有經過時間發酵,得以傳播。
真讓其他邪.教會得到內幕消息,說不準又會引起一翻社會動蕩。
而繁星夜夢,也就是冥夜眠花,有治療魂靈,固本培元,修復魂傷的作用。
任何擁有修復魂傷的藥劑,都貴锝嚇人,這和最本質的魂靈沾邊。
隨便從森之花店,薅出去一盆,放到市場上買,這段時間絕對會瘋賺。
如果不是她沒有那么多資源來換花,她一定會把森之花店的冥夜眠花全部搬空,做個倒貨人,大賺特賺!
“沒問題,不過今天西維婭不在,需要多等一會兒哦。”
森月莎笑著點頭,準備去給赫達打包花,走了一步,又想起什么似的,不經意問,“對了,赫達女士對植語者了解么?”
聽到植物序列的序列九植語者,赫達明顯愣了一下。
植語者啊,生命祭禮教會的主序列,和其掛鉤的存在。
店長突然提到生命祭禮教會的主序列,最低序列植語者,絕對有什么深刻的含義。
而最近能和生命祭禮教會聯系起來,又和植物掛鉤的,無疑是真實夢境的那片麥田。
她記得那片麥田是店長自己的手筆吧,被生命祭禮教堂的人,宣稱為生命女神的奇跡。
赫達偶爾也會猜測過,店長可能就是生命女神本身,或者和生命女神沾邊的存在。
但店長又和生命祭禮教堂似乎沒什么牽扯,她完全揣測不出店長真正的身份,也不敢揣測,只能作罷。
赫達斟酌著話語,恭敬說道:“我對植語者的了解淺薄,完全和您無法相比,恕赫達愚昧,沒有領會到您的深意,也不敢大談對植語者的了解。”
森月莎聞言,哭笑不得。
哪怕確認了麥田真實存在,生命祭禮教會不簡單,她店里的客人也許并非她之前所誤會的中二病。
而是因為某種神奇的力量,影響她的認知,讓她無法在現實接觸真正的超自然力量。
讓或許真正擁有超自然力量的客人們,無法在她面前發揮出超自然力量,落得個中二搞笑的樣子。
認知偏離的不是客人們,而是她自己。
即便如此,森月莎還是難以想象,赫達女士、馬卡斯先生等幾位客人,擁有超自然力量,在外呼風喚雨的模樣。
這就像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藍星人,無法想象身邊的同學或老師,甚至食堂打飯的大媽,背地里其實是能夠飛天遁地的修仙者一樣。
說起來,她昨夜睡覺時,試圖讓自己沉入夢境,再次召喚出那身獵奇的觸手裝。
結果她閉上眼睛,沒多一會兒,便進入甜美的夢鄉。
再一睜眼,熟悉的天花板出現眼前,身邊也沒有那些肆意舞動的恐怖觸手。
好吧,召喚失敗。
森月莎不知道怎么和赫達解釋,干脆不解釋,換了個問題,以證明自己的猜想:“你只要告訴我,生命祭禮教堂存在植語者的數量。”
赫達一聽,更摸不清頭腦了,不太確定說:“大概百來人吧,低序列在擁有近乎完整途徑的正神教會,還是非常普遍的。”
森月莎一聽,愣住了。
好家伙,怎么她花大價錢買到的植語者,怎么跟大白菜似的,那么不值錢啊。
生命祭禮教堂修女加神官,以及主教等,也就上千左右,百來人都是超自然力量的攜帶者,超自然力量似乎也不那么特殊。
當然,這也就是不知內情的森月莎會這么想。
要知道,五大正神教會本身就是積聚培育隱秘者的地方。
這些種地方,要是隱秘者都非常稀少,那么這個社會背后,也不會被五大正神教會影響操控。
皇室那邊早把五大正神教會,廢成吉祥物,全面接管整個國家。
隱秘者聚集地的正神教會,隱秘者數量只占教會總人口的十分一。
而沒有獲得隱秘知識渠道,還被安全局嚴加防控保密的外界社會,其存在的隱秘者,只會更少。
有時候,某些地區,百來人中也不定有一個隱秘者。
不過赫達的話,更一步佐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
只要她按照那張紙上的方法,收集到那些材料,成為所謂的植語者,就能真實感受到超自然力量的存在。
她也能進一步,接觸到這個世界的另一面,不被神秘力量影響,最直觀的認知到超自然力量。
距離成為所謂的隱秘者,森月莎只差一場新的神秘交流會。
森月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赫達得到了倒賣的貨物,雙方都覺得很滿意。
瞧著赫達愉快離去的背影,森月莎拿著赫達走前送的幾枚漂亮石頭,舉在半空,從各個方面仔細觀察好久,也沒有看出什么特別來。
聽赫達說,這叫雷霆血石,蘊含強大的力量。
反正她是一點都沒看出這幾顆破石頭,有什么強大的力量。
森月莎隨手將石頭扔進花盆里,盯著花盆里這段時間累積起來的贈品,紅瞳中閃過一絲深思。
“好久不見,森小姐,近來好嗎?”
艾琳頭戴漁夫帽,不同尋常穿了棉布長裙,提著蓋有橫紋花布的籃子,出現在門口,打斷森月莎的沉思。
瞧見與往日裝扮大相徑庭的艾琳,森月莎眼中露出驚訝之色:“艾琳,你這是?”
艾琳將籃子擱在桌上,提著長裙轉了一圈,朝森月莎眨眨眼睛:“我這身打扮,好看吧?”
純白的棉布長裙,搭配垂落至肩的棕色魚骨辮,柔和她英氣的眉眼,有一種少女在田野捧著花微笑的純真和浪漫。
“好看,”森月莎笑著豎起大拇指夸贊,“幾天沒見,沒想到你突然改變了穿衣風格,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經過一些事,我覺得有時候可以改變一下自己,盡力去抓住自己想要的東西,如果錯過的話,會很可惜。"
艾琳收攏裙子,坐下來,笑瞇瞇的模樣。
森月莎點頭,以閑聊的口吻說:“這是好事。我都有些好奇你這幾天經歷了什么,才會有如此大的轉變。”
“這個我們可以后面慢慢聊,我這次帶了剛烘烤出來的鮮花餅,森小姐有興趣嘗嘗么?”
“哦,那當然,我可是你一進來,就好奇你籃子里面裝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