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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1章 第 281 章

    禾曄跟著其他嘉賓一起上車, 坐回最后一排自己的老位置。

    很快,大巴車里坐滿了人,8位嘉賓坐在后面, 幾臺攝像站在中間的位置,前面是導演組。

    牧夕璟作為助理身份, 與其他嘉賓的徒弟, 或者助理坐在另外一輛車上。

    坐在最前方的是主持人韓爍,攝像機一打開,他臉上瞬間掛上熱情洋溢地笑容,精神飽滿地沖攝像打招呼:“嗨,各位觀眾們上午好!”

    他快速且簡潔地說了一番開場詞,然后著重介紹禾曄。

    “大家應該知道前段時間禾老板生病了,缺席前幾期的錄制也是因為一直在調養身體, 目前他的身體還沒有徹底痊愈,這次特地帶病來錄制我們這一期節目,如果期間有哪里表現不佳, 也請大家多擔待。”

    韓爍的這番解釋是總導演馮大丞特意交代的, 目前禾曄的人氣過高,喜歡他的人很多, 討厭的人也不少,所以節目播出后,會有不少人盯著他, 把禾曄在節目上的言行舉止放大。

    馮大丞知道牧助理對禾曄有多袒護, 如果這次不是禾曄松口, 估計他們不一定能把人邀來。

    “好了, 現在由我為大家介紹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它是K城里一個很有名的村莊, 名叫宋家寨,又稱老人村。”

    “為什么要叫它老人村呢,原因是目前他們村子里已經沒什么年輕人,大部分都是五十歲以上的留守老人,這個村子還挺奇怪的,不知什么原因,在村子里出生的小孩很容易夭折,后來那些想要孩子的夫妻紛紛搬離村子,才能保下孩子,時間長了村子里就滋生了鬧鬼的傳言,這次我們過來,是希望各位大師們給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嘉賓們聽完皆露出詫異之色,開始互相討論,談論起自己之前遇到的事情。

    郭路權問:“他們村子里有供奉什么鬼神嗎?”

    主持人韓爍:“目前不清楚,不過到地方了郭道長可以問問當地村民。”

    郭路權:“哦好的。”

    譚梁山接話道:“說起這個,我之前倒是遇見過類似的事情,他們是一個家族,四代單傳,這家人一直想要多生幾個孩子開枝散葉,可不管用什么辦法就是生不出,只生一個兒子后,想再生第二胎要么懷不上,要么生下來不久就會夭折,到了第四代這里,家里很想要一個女兒,可去了很多醫院檢查,身體沒什么問題,但兩夫妻就是懷不上,后來他們就找上了我。”

    “我一番勘察才知道他們祖上被人下了詛咒,詛咒他們一脈單傳,九世無千金,后來陣破了不到一年,那對小夫妻就懷上二胎,現在三子兩女,聽說他們還打算再生一胎女兒,湊成三個好字。”

    萎衣詫異:“所以他們祖上為什么會被人下咒?”

    譚梁山搖頭:“這個就不清楚了,知道事情的人都已經去世了,這件事根本無從追究,我當時看那兩對夫妻的面相不錯,就順手幫了一把。”

    郭路權接話道:“我也是懷疑這村子是不是被人下了什么咒。”

    邱洋也跟著插話道:“有可能。”

    幾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了一路,直到大巴車停在了村口。

    在村口并排有兩三座房子,因為時間太久,房子已經破敗不堪,院墻都是泥土堆砌起來的,只有一米多高,路過時能清晰地看到院子里的布局。

    大門是木板搭建的,因為常年風吹日曬,表面刷的黑漆已經起皮,上面貼的春聯、門神也已經褪成了白色,看得出這房子已經閑置許多,沒人居住。

    在院子門口站著幾個穿著軍大衣的工作人員,看樣子他們應該是提前過來布置了東西。

    禾曄最后一個下車,一抬頭就看到鏡頭外的牧夕璟對他指了指自己羽絨服的拉鏈,示意他將外套拉上。

    大巴車上開了暖氣,車廂里人又多,禾曄就拉開了羽絨服的拉鏈。

    他聽話地將拉鏈重新拉上,從口袋里摸出暖手寶,與其他人一起朝第一間院子走去。

    這時一個皮膚黝黑,微微發胖,滿臉皺紋,看起來五六十歲的老人走過來沖眾人打招呼。

    主持人韓爍及時出聲:“先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們康家寨的康村長,我們今天用來召靈的8間房子,就是他幫忙介紹來的。”

    雙方互相打了聲招呼,主持人韓爍開始介紹:“這次召靈我們依舊按照抽簽的方式決定。”

    他說著從旁邊的工作人員手中接過一個紅色紙箱:“第一位是我們上一期的第一名康道長。”

    “第二名邱道長……”

    “第三名……”

    譚梁山依舊穩坐第七墊底,而禾曄沒有參加上一期的錄制,只能接受最后剩下的一間房子。

    他的這間房子比較特殊,是在村外的一塊莊稼地里,而房子后面是兩座小墳堆兒,根據康村長介紹,這房子生前住的是一個孤寡老人,他兒子是個智障兒,媳婦嫌他沒本事,年輕時跟人跑了,留下他們父子在村子里靠種地生活。

    后來他兒子偷爬人家墻頭,被對方丈夫發現直接給打殘了,還將他們父子趕出村子,老頭勢單力薄,沒有能力跟對方抗衡,只能在村口自家地里蓋了兩間房子。

    這房子風水很差,周圍全是莊稼地沒有遮擋,況且只有死人才會住在莊稼地里,他那兩間房子不像給活人住的陽宅,反而像是一座陰宅。

    聽村長說那個智障兒殘疾后,還死心不改,天天跟他老爹要媳婦兒,還經常跑去人家墳頭睡覺。

    有一年冬天,天氣寒冷,康老頭把他找回來后,智障兒開始發高燒,老頭沒錢帶他去治病,只能按照土方子給他降溫,結果沒多久智障兒就高燒不退,病死了。

    智障兒死后,老頭自己在房子后面挖了個坑,把兒子給埋了進去。

    康村長說起這事兒忍不住嘆息:“誒,這康叔也是個可憐人,他兒子死后沒多久,他就找上了我,問我能不能幫他找個收尸人。”

    “他無兒無女成了孤寡老人,百年后連個挖墳摔碗的人都沒有,他說只要幫他收尸,他的那一畝半地就送給誰,我當時給他找了個村里的中年人,還幫他們起文書,做了個見證。”

    “當時康叔也不過六十二三歲,按理說身體康健,再活個一、二十年都沒什么問題,卻沒想到剛過兩年,他就去世了。”

    “平時他自己住在村口外,白天沒事兒的時候就會在村口跟其他老大爺聊天,那天我去鎮上趕集回來,被村口的幾個老大爺攔住,說讓我去康叔家看看,他已經好幾天都沒出來跟人說話了,不知道是病了還是怎么了?”

    “我聽說后,立馬把車子往路邊一停,就帶著兩個年長的大爺來了這房子里看,就看到康叔躺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了,當時大夏天屋子里全是腐臭味,還有不少蒼蠅趴在他身上,那場面……誒。”

    康村長一臉同情:“然后那家答應幫他收尸的人就買了一口棺材,在房子后面他兒子的墳旁邊挖了一個坑,將他安葬了。”

    “可能是康叔走的太突然,又是去世后好幾天才被發現,幫他收尸的那家人雖然拿到了這塊地,但一直沒有種東西,就這么空著了。”

    聽他說完,禾曄沒什么反應,直播間的網友卻繃不住了一個個叫喊著這家人怎么這么可憐!

    在下東方不敗:【真是麻繩專挑細處斷呀】

    拒絕沸羊羊多次:【嗚嗚嗚真是太可憐了】

    一顆太陽花:【媽耶,這位康叔也太可憐了,自己的房子不能住,竟然被趕到地里住】

    無憑無據無理取鬧:【我想說,這房子看起來好嚇人,孤零零的豎在那里,根本不像是活人住的房子】

    不會吹笛子的小明:【是的,這是一座陰宅,活人住在里面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林黛玉倒扒垂楊柳:【天哪,為什么能苦成這樣啊】

    兜里揣著棒棒糖:【真是不敢想象他們被欺負成什么樣子】

    夾鑫劉奶糖:【誒,在村子里,沒有兒子或者兒子不爭氣就是這樣的,晚年生活要多凄苦有多凄苦】

    漂洋過海來看你-:【讓我想起了村頭的那個老頭,因為剩他一個人,天天自己坐在村口發呆,也沒什么人過去搭理他,真不知道他百年后要怎么辦。】

    在禾曄看來,這老頭是挺凄慘的,但他更相信因果,一個人生活苦難到這種程度,可能需要追究上一世這人到底做了什么事兒。

    他對康村長點了下頭,隨后朝幾百米外的房子走去。

    一馬平川的莊稼地里,這兩間房子異常惹眼,而且因為是莊稼地,農村流行土葬,基本每家每戶的地里都有一兩座墳,一眼看去,這房子被十幾個墳包圍著,也難怪這房子看起來讓人不舒服。

    這兩間房子,坐北朝南的是臥室,右邊門朝東有一小間廚房。

    臥室只有左邊一扇窗戶,五十公分大小,透光性極差,全靠敞開門才能讓房間明亮。

    這房子有三十多平方,左右兩邊各有一個黑色的大立柜,床在立柜里面靠墻的位置,看樣子應該是康老頭與他兒子一人一張床。

    兩個大立柜中間的位置有一張破舊的桌子,桌子其中一條腿斷了,靠幾塊磚撐著,上面擺著兩個碗,碗里的食物已經干了,桌子上落了厚厚一層灰,看樣子康老頭走后,這房子就沒人再進來收拾過。

    想想也是,這房子大遠處一看就讓人感到心里不適,康老頭在里面死了好幾天才被發現,現在房子后面幾米外就有兩座墳,房子里又沒什么值錢的東西,沒人來也很正常。

    禾曄在房間里打量一圈后,視線落在正中間的長木桌上,桌面上照常擺了不少招魂的物品,里外擺了兩張椅子。

    他繞過長木桌,沒有立馬坐下,而是看向靠著墻的高桌子,沉吟半秒,從羽絨服口袋里掏出一張驅邪鎮宅符壓在桌上,低聲道了句:“打擾。”

    第282章 第 282 章

    直播間的網友聽到這句話, 滿屏問號。

    英子開門,爹地:【???】

    下次我就報警了:【???】

    是秋怡不是秋衣:【???】

    海哭的聲音:【這房間里有什么東西嗎,為什么我沒看到?】

    卡布奇諾:【我也沒有】

    nannan:【這次攝像機忘了貼符嘛!】

    奶茶加珍珠:【別慌, 再往下看看。】

    用戶9809878371:【話說,這個康叔好可憐啊, 家里連一張遺像都沒有。】

    不要念我名字:【是呀, 雖然是一個人住,但他把家里收拾的好干凈,感覺應該是個性格很不錯的老人。】

    財神偏愛的尼尼:【所以他現在在不在房間里啊?】

    用戶6438732984:【應該不在吧,禾老板都坐下了。】

    直播鏡頭里,禾曄將那張符紙壓上后,便在椅子里坐下,看著面前的房門被工作人員關上, 房間里陷入一片黑暗。

    一瞬間,原本正常的房間蒙上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感。

    這房子還真是召靈的好地方。

    禾曄偏頭朝左邊被封上的窗戶瞥了一眼,拿起打火機點燃桌上的兩盞蠟燭, 亮起昏黃的燭光。

    這燭光非但沒有驅散心底的那股不適, 反而給周圍的物品增添了陰森怪異的感覺。

    猛扇趙四那半邊好臉:【我去,門一關上, 這房間讓我感覺好不舒服啊】

    誰不愛吃火鍋:【兩邊黑色的大立柜怎么這么像棺材呀】

    用戶64298798798723:【媽耶,我都汗毛豎起來了,之前看這個環節好像沒這么恐怖啊, 今天為什么變得這個嚇人】

    八二年蛋炒飯:【我總覺得房間里有臟東西】

    財神爺的心肝寶貝:【嗚嗚嗚我家禾老板一如既往地淡定, 我們隔著屏幕都感覺害怕, 他竟然還能鎮定自若的喝茶。】

    活著就像災難片:【話說外面是不是在吵架啊, 你們仔細聽聽。】

    房間外,一個中年男人正與兩個工作人員互相拉扯。

    工作人員壓低聲音, 不停催促:“大哥,計時已經開始了,你快點進去啊。”

    中年男人搖頭,滿臉畏懼:“不行,這屋子太嚇人了,我感覺里面有臟東西,我不敢進去。”

    工作人員無語:“你參加報名不就是為了招魂嗎?”

    中年男人依舊搖頭:“這屋子太兇了,我不招了!”

    他說著掙脫兩個青年的束縛,急沖沖跑掉。

    這突然出現的意外讓在場的工作人員臉色難看,兩個青年看向旁邊的導演,一臉為難的問道:“冰導,這可怎么辦?”

    作為跟拍導演,宏冰立即給出解決辦法:“先讓第二個觀眾頂上。”

    他說完,立即招手叫來旁邊的助理,對他做出叮囑。

    “砰砰砰——”

    房間門被敲響,一對年輕夫婦走了進來,可能是房間太黑,兩人的神情都帶著不知所措地驚恐。

    “禾……禾老板你好。”

    長木桌后的青年面容俊美,橘黃色的燭光在他臉上跳動,他身著黑色羽絨服,更襯得他皮膚白皙,沒什么血色,在這個詭異的環境里顯得有些恐怖。

    禾曄:“坐吧。

    這對小夫妻牽著手,互相打氣,不由自主地望向四周,心里莫名生出一股畏懼,甚至有些后悔來報名參加召靈的事情。

    禾曄看出他們的恐懼,出聲詢問:“招嗎?”

    年輕男人猶豫半秒,硬著頭皮道:“招!”

    有句老話說,來都來了。

    他們都已經進入這間屋子,而且四周全是攝像機,他們要是就這么半途而廢,說不定會被網友群嘲辱罵。

    禾曄:“照片,生辰八字。”

    年輕男人晃了晃年輕女人的手,低聲道:“老婆,把咱女兒的照片拿出來。”

    年輕女人立馬遞過來一張照片,照片里是一個三四歲的女童,扎著兩個馬尾辮,一身公主裙,懷里抱著一個布偶熊,站在草坪上笑容燦爛。

    照片背面,是女孩的生辰八字,甚至具體到了分鐘。

    禾曄問:“你們想見她,還是要問點什么?”

    年輕女人提起自己的女兒立馬不知道害怕,急忙說:“我們想見見她。”

    三四歲的女童,的確沒什么可問的事情。

    禾曄沉吟半秒,勸道:“這么小的孩子很快就會進入輪回,你們這時候見了她,會讓她對人間產生牽掛,不建議召靈。”

    年輕女人瞬間哽咽起來。

    年輕男人解釋:“禾老板,求你讓我們見見她吧,她走的很突然,當時只有我爸媽陪在她身邊,我和老婆因為上班都沒能看女兒最后一面,我老婆因為自責,甚至患上了抑郁癥。”

    禾曄聞言,沒再多說,開始畫符招魂。

    不知是不是這房子是陰宅的緣故,不過片刻,房間里突然傳出一串清脆的笑聲,將沒有思想準備的年輕夫妻嚇得驚呼出聲。

    兩人抱在一起互相壯膽,年輕女人叫出聲后,回過味來,顫著聲音問:“禾老板,是我女兒來了嗎?”

    禾曄朝東南角覷了一眼,兩個模樣可愛的小女孩站在那里,其中左邊的小女孩就是要召靈的鬼靈。

    她如同照片中那樣,穿著一個可愛的小裙子,扎著兩個雙馬尾,只是慘白的臉色有些發紫,嘴唇烏青,看起來生前像是窒息死亡。

    在雙馬尾的小女孩旁邊,是一個比她高出許多,六七歲的女孩,女孩十分瘦弱,眼睛凹陷,顴骨凸出,瘦的幾乎皮包骨。

    大一點的小姑娘望著禾曄不說話,似乎不太明白對方招她們來做什么。

    反倒是雙馬尾的小女孩先是看了看禾曄,又看向牽著自己的姐姐,最后視線定在不遠處的那對年輕夫妻身上。

    “媽媽!”

    雙馬尾女孩在看清對方后,圓溜溜的大眼睛瞬間亮了,剛想跑上前,被瘦女孩拉住:“別過去。”

    “媽媽,媽媽,姐姐,他們是我爸爸媽媽!”

    瘦女孩看向那對年輕夫妻,他們沒有開陰陽眼,此時正漫無目的四處亂瞟。

    禾曄看著小女孩紫青的臉色生出猶豫,如果他們兩夫妻看到她這樣,估計愧疚感更重。

    他斟酌了下,畫了兩張符紙,只幫他們開了耳穴,解釋道:“你們兩個身上陽氣太重,不要靠近小鬼,與她說說話就好。”

    他說完,拿符紙壓了壓兩人雙肩上的陽火,讓他們勉強看清一大一小兩道鬼影。

    “媽媽!”

    年輕女人一聽到小女兒熟悉空靈的聲音瞬間淚崩,嘴里喊著女孩的乳名。

    她想上前,被年輕男人哽咽著提醒:“老婆,不能過去。”

    禾曄站在長木桌邊,聽著他們對話。

    小女孩才三四歲,不懂得收斂情緒,一直喊爸爸媽媽,說我想你們之類的話。

    她想往爸媽懷里撲,但被瘦女孩強行拉住,兩鬼、兩人間隔著三四米的距離聊著。

    年輕女人問她在下面怕不怕黑,小女孩怯怯地說怕,女人的情緒瞬間崩潰,恨不得當場撞死,下地府去陪她。

    這時,另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阿姨,你放心,有我陪著晗晗。”

    年輕女人哭得泣不成聲,年輕男人稍微鎮定一些,一邊扶著情緒失控的老婆,一邊問她是誰?

    小女孩主動介紹:“爸爸,她是我姐姐。”

    瘦女孩解釋:“我和晗晗是在同一家醫院里去世的。”

    年輕男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好問:“你叫什么名字?”

    瘦女孩:“鐘靈雁。”

    年輕男人繼續問:“你們兩個在下面過得好嗎?”

    瘦女孩陷入沉默,許久后才丟出三個字:“挺好的。”

    顯然,這不是真話,只是為了安慰他們。

    小女孩卻不懂,脆生生應道:“爸爸,下面好黑,很多長得可怕的叔叔阿姨追我們,好兇,好可怕。”

    這話直接讓強撐鎮定的男人也崩潰了,兩個年輕夫妻顧不得臟,直接蹲坐在地上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年輕女人甚至沒了理智,幾次想拿腦袋往長木桌上撞,嘴里呢喃著:“寶貝別怕,媽媽來陪你,媽媽保護你”之類的話。

    禾曄:“……”

    眼看情況就要失控,他出聲詢問兩個女孩:“你們有什么想要的東西嗎?”

    不等瘦女孩回答,小女孩就激動地說:“娃娃!”

    禾曄:“嗯,還有呢?”

    小女孩又說了幾樣自己喜歡的物品,瘦女孩年紀到底不大,沒忍住說了幾個自己喜歡的物品。

    禾曄問了瘦女孩的生辰八字,對她們說道:“事后我寄給你們。”

    “謝謝叔叔。”

    禾曄做主將兩只小鬼送走,然后默不作聲地等桌子那端的年輕夫妻平定情緒。

    幾分鐘,兩人的哭聲漸小,禾曄出聲提醒道:“久哭傷身,起來吧。”

    兩夫妻依舊沉浸在悲傷的情緒里。

    禾曄無奈地對年輕男人道:“先生,你老婆很可能懷孕了,別讓她哭了,現在還沒坐穩胎,太傷心對孩子不好。”

    年輕男人哭聲一滯,紅著眼睛望向站在桌子另一側的禾曄:“你……說什么?”

    禾曄重復道:“你老婆可能懷孕了。”

    年輕男人瞬間慌亂地扶起女人:“老婆,老婆你別哭了,你聽見禾老板說的嗎,她說你懷孕了!”

    年輕女人卻走不出悲傷情緒,直愣愣地盯著女兒鬼影站著的地方,嘴里不停叫著晗晗,我的寶貝。

    “死者已逝,請節哀。”

    禾曄說著,拿起一張符走到兩人面前,幫他們將肩頭的陽火續得旺了一些。

    “你現在尋死,對你肚子里的新生命不公平,或許它在地府里排了很久的隊,才能轉世投胎。”

    年輕男人問:“那我女兒呢,她什么時候能轉世投胎,下輩子還能投胎到我們家嗎?”

    禾曄:“她年歲小,沒什么罪業,或許很快,至于能不能再來你家,不好下定論。”

    他坐回椅子里,將剛剛兩個女孩要的東西列成單子,對他們說道:“既然她喜歡,你們做父母的就盡量滿足吧。”

    “另一份你們可以交給鐘靈雁的父母,如果不方便的話,我來代燒。”

    年輕男人搖頭拒絕:“不用了,還是我們來吧,就當謝謝她幫我們在下面照顧女兒。”

    禾曄:“嗯。”

    年輕男人逐漸冷靜下來,想起禾曄就是紙扎店老板,咨詢道:“禾老板,這些東西我們是買實物,還是做成紙扎燒給他們?”

    禾曄:“都可以。”

    年輕男人:“好,謝謝禾老板。”

    年輕女人的情緒還沒緩過來,幾乎是被男人半扶半抱帶出去的,他們出去后,房門重新合上,屋子里歸為平靜。

    這時,左邊床柜上發出一道細小的聲音,一個煙袋子毫無征兆的掉在了地上。

    第283章 第 283 章

    禾曄朝聲音源頭瞥了一眼, 見那里空空蕩蕩,布煙袋卻掉在地上,微微皺眉。

    不等他起身查看, 房間門再次被敲響,一個微胖的中年女人扶著一個佝僂著脊背, 上了年紀的老太太走進來。

    “禾老板。”

    中年女人客氣地打招呼, 然后將老太太扶到椅子邊坐下。

    禾曄沖他們頷首點頭,問:“兩位想招誰來?”

    中年女人從手提包里拿出一張照片,放到桌面上,推到禾曄面前:“麻煩禾老板幫我老公招個魂,我老公是在外地意外車禍身亡的,念著我婆婆年紀大,才沒告訴她, 可現在瞞不住了,我婆婆很想見見他。”

    禾曄拿起照片,看了眼圖片中的男人, 四五十歲的年紀, 的確死于意外車禍,但他與面前這個中年女人似乎沒什么關系。

    禾曄翻到背面, 看了到男人的生辰八字,掐算一番,問道:“女士你哪里人?”

    中年女人似乎沒料到會有這種問題, 道:“我安城人。”

    禾曄又問:“你老公呢?”

    中年女人:“他也是安城人。”

    禾曄拿起旁邊放在桌子上的手機, 打開地圖, 查看安城的位置。

    中年女人心里沒底, 追問道:“怎么了?”

    禾曄看到安城是南方的某個城市,更加確定:“你們兩個不是夫妻。”

    “啊?”中年女人愣了下神, 堅持說道:“我們是夫妻啊。”

    禾曄晃了晃手上的照片,說道:“照片里的男人是北方人,并且就是本地人。”

    “你是不是安城人我不清楚,但你說話口音是偏南方的,與照片中的男人沒有姻緣牽扯。”

    中年女人被說的啞口無言,沒想到會這么快被識破,愣神片刻后,對禾老板道:“我的確是偽裝者,抱歉禾老板。”

    “但是照片中的男人的確是這位老婆婆的兒子,他是這村子里的人,前幾年在外地車禍去世了,被送回來的時候人只剩下一灘肉泥,她上了年紀,又不識幾個大字,想幫兒子討個說法,卻不知道應該去哪里伸冤。”

    “剛才是村長跟節目組介紹,我們主動找到她的,老婆婆就這么一個兒子,男人出事第二年,兒媳就改嫁了,給她留下一個孫子,現在在外地上學,家里只剩下老婆婆一個人,可憐的很,禾老板能不能幫忙給看看?”

    禾曄看著手中的照片,陷入沉默,看向坐在椅子上手足無措地盯著他看的老太太。

    中年女人見他看向老太太,趕忙解釋:“老太太年紀大了,耳背,跟她交流需要加大音量才行。”

    禾曄沉吟道:“她兒子的確是車禍意外身亡,至于兇手是誰,讓她報警,警察會追查,不過她兒子性情暴怒,喜歡酗酒,車禍的責任不一定是對方全責。”

    “還有,這老太太只是上了年紀,看著可憐,年輕時性格強勢,且非常固執,顴骨高聳,眼窩下陷,都這把年紀了,面上還帶這么重戾氣,說明年輕時是個非常難惹的性格。”

    禾曄晃了晃手上的照片:“這男人不但酗酒,還縱欲,在外面工作應該有情人,或者□□的行為,奸門下陷,夫妻緣淺薄,說明他與妻子的感情并沒那么好。”

    “這人本應該有三女一子,最后卻只活下來了一個兒子,而老太太身上背負5條人命,這么看,你還覺得她可憐嗎?”

    中年女人直接給聽愣了,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直到老婆婆用干枯的手扒拉了兩下她的胳膊,大聲詢問:“這位大師怎么說?”

    中年女人看著滿臉皺紋的老太太,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回什么。

    老太太渾濁的眼睛盯著她的神情,見她欲言又止,猜測道:“是不是大師也覺得我兒子是被人害死的?”

    她說著拿起袖子抹起眼淚,模樣可憐地小聲嘟囔:“我就知道,他都被撞的不成人樣兒了,那些人卻說他是自己往大車上撞得,我兒子開車一直很好,怎么可能出現這種事情,一定是那些人欺負我上了年紀,嗚嗚嗚我兒子真是太可憐了,年紀輕輕就死了,這剛去世一年,那女人就跟人跑了,丟下我和大孫子……”

    耳背的人自己聽不到,說話時會不自覺提高音量,老太太說是喃喃自語,但音量極大,讓屋內三人聽得十分清楚,也收音到了直播間里。

    老虎到了兔子家:【臥槽,她竟然還有臉賣慘!】

    陽光開朗大男孩:【我剛才還想說這老太太看起來可憐,聽完禾老板說的,瞬間一肚子火,沒想到她手上竟然沾染了五條人命,這死老太婆踏馬的重男輕女啊。】

    財運滾滾來:【自己的親孫女,她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呀】

    你的小腦斧呢:【靠,如果不是禾老板說,還真看不出來這人竟然是個老妖婆】

    鋼鐵直女重金娶數學:【這死婆子為什么還活著,干脆死了去陪她寶貝兒子得了!】

    特大好消息:【不,讓她活著,就這么活受罪挺好的,惡毒一輩子老了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我看她后不后悔。】

    jyyyyyyy:【是呀,估計她想著養兒防老,沒想到兒子比她先走一步,最后留下她一個孤寡老人】

    阿斯巴甜甜甜:【竟然還有臉說她兒媳婦跑了,要是有這么一個婆婆,我也早跑了。】

    狐貍子生崽崽了:【這都不管嗎,警察呢!】

    你是心甘情愿結婚嗎:【人家也不一定非要生下來掐死,說不定懷著孕,得知是女孩后,就直接逼著兒媳婦流掉了,這種警察也管不著啊】

    這次起名沒那么隨便了:【是的,就算生下來,小孩兒本就體弱容易夭折,說不準因為什么原因死了,有的小孩死掉后,當晚就挖坑埋了,別說棺材,就連一身新衣服都沒有。】

    支持大舅哥一周休:【嘖嘖嘖,是的,看她這年齡,那時候應該只能一胎或者二胎,那時候很多人為了生男孩,就會把女孩給流掉。】

    奶茶七分糖太甜:【天哪,真是殘忍。】

    直播鏡頭里,中年女人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甚至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與老太太拉開一些距離。

    她聽著老太太的喃喃自語,如果在禾老板說那些話之前,她或許會覺得老太太可憐,忍不住想要安慰幾句,可現在知道了老太太的本性后,她怎么都說不出安慰的話來。

    “抱歉,禾老板,我不知道……”

    后面的話,她說不出口,現在只想趕緊逃離這個房間,她伸手去攙扶老太太,想帶她離開。

    可不明所以的老太太卻不肯起身,她雙手扶著桌沿,奇怪地問道:“怎么了,你還沒跟我說大師說了什么,怎么就要走了?”

    中年女人湊近她耳邊,大聲道:“咱們先出去再說。”

    老太太不依不饒地問:“出去說什么?”

    她看向桌對面的禾曄,高聲質問:“大師,你看出什么了嗎?”

    禾曄坐在椅子上,沒應聲。

    最終,老太太還是被中年女人強行攙扶起來,她一只手撐在桌面,緩慢地站起身,一邊朝外走一邊嘟囔:“算命先生這么年輕,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出什么問題。”

    她嘟囔的聲音極大,讓其他兩人聽得清楚,被質疑的禾曄沒什么反應,中年女人卻感覺脊背一僵,臉上掛著假笑,靠著僅存的那點教養素質將老太太攙扶出去。

    房門重新關上,禾曄沒將老太太的事情放在心上,繼續等下一位觀眾。

    至于剛剛掉在地上的布煙袋,說到底這是人家的房子,禾曄不可能霸道地將主家趕走,他只需要配合節目組拍完這一環節就會離開,給對方騰出地方。

    但這想法剛出現,就看到一個中年男人推門進來,在看清對方面容那一剎那,禾曄的臉色瞬間陰沉。

    這中年男人正是節目組安排的第一位觀眾,可他卻因為太害怕,反悔跑掉。

    拍攝導演宏冰只能讓助理去找村長打聽村里有沒有意外去世,家人想給逝者招魂的村民,然后就在不遠處的村口找來了兒子意外車禍去世的老太太。

    卻沒想到老太太還沒出來,第三位觀眾也出了問題,說是突然拉肚子在廁所里出不來。

    眼看第二位觀眾就要出來了,節目組的人急的火燒眉毛,剛才說害怕的中年男人又突然回來了,說自己做好準備了,讓導演再給他一次機會。

    就在這時,剛進去不久的中年女人臉色難看的攙扶著老太太出來,導演宏冰也沒空計較剛剛他跑掉的事情,就說再他一次機會,讓中年男人敲門而入。

    中年男人沒有看到禾曄難看的臉色,合上房門,讓房間里恢復昏暗,走到禾曄對面,拉開椅子坐下。

    “大師……”

    他話剛出口,坐在對面的年輕人猛地站了起來,幾步繞過長木桌,站在他身側,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聲音冰寒:“出來。”

    禾曄的聲音不大,卻將中年男人震得渾身一顫。

    “大師,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中年男人臉上露出疑惑之色。

    禾曄卻不跟他多費口舌:“再說一遍,出來!”

    可能是感覺到了他語氣里的威脅之意,中年男人怔住,與他對峙半秒后,黑眼珠突然往上一翻,露出眼白,軟塌塌的仰躺在椅子上。

    而在禾曄身后突然響起一道滄桑渾厚的咳嗽聲:“咳咳咳——”

    禾曄轉身回頭,看到身后兩米外飄著一道瘦弱的陰魂,正是這間房子的男主人。

    第284章 第 284 章

    老頭滿臉皺紋, 胡須皆白,面容消瘦,眼睛渾濁, 兩腮下陷,身上穿著一件半袖的老頭襯衫, 短褲, 只有鞋子是一雙新的方口鞋。

    村長說康老頭是死了好幾天后才被發現的,房間里全是腐爛的尸臭味,看康老頭這裝扮,死的時候應該是炎夏,那時候估計尸體都已經腐化了,沒辦法再換壽衣,只能穿上一雙壽鞋了事。

    禾曄打量康老頭時, 對方也在看他,渾濁地眼睛將他上下打量一遍,問:“你真是大師?”

    禾曄冷眼盯著他, 沒應聲。

    康老頭操著一口方言, 責怪道:“你這小子長得這么俊,怎么這么沒禮貌。”

    他一只鬼竟敢趁著大中午陽極陰盛的時候上活人的身, 禾曄沒直接動手已經算是客氣了。

    鬼老頭見禾曄根本不搭自己的話,再次問道:“小伙子,我剛才看你是真的有些本事, 既然你能掐會算, 能不能幫我看看, 我在這兒七八年了, 卻沒有陰差來帶我去地府投胎,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前段時間見村里一個老太婆才死三年多, 就被陰差帶回地府去投胎了,難道投胎還分階級排序?”

    他說完更加憤恨不平道:“真是想不到,生前被村里一幫子小鱉孫欺負,死了還要被排擠在外,難道這世上就沒什么公平地兒……”

    禾曄聽著他滿腹抱怨,倚靠在長木桌邊,看著康老頭慘白的臉色,說道:“這要問你自己了。”

    “你自己年輕時干了什么事兒,自己應該清楚。”

    康老頭問:“清楚什么?”

    滿身戾氣,性格固執,眼睛銳利,不好招惹,都這么大年紀了,脾氣卻依舊這么剛硬,遇到事情就只會抱怨世道不公,卻不知道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禾曄沒有直接說出口,而是反問道:“你生辰八字是什么?”

    康老頭警惕道:“你問這個做什么?”

    禾曄語氣平淡:“不是想知道為什么你這么多年沒能投胎嗎,我來給你看看。”

    康老頭不太相信地望著他。

    禾曄見他不說,也不再強求,轉身繞過桌子在另一端坐下,拿起符紙,快速畫了幾張符。

    康老頭看著桌上的符紙,下意識后退幾步,他不知道這幾張都是什么符,但打心底感覺到畏懼。

    “你想干什么?”

    禾曄沒搭腔,將毛筆搭在硯臺沿邊,拿起托盤里的香燭,點燃后插入香爐,口中默念咒語,招來周圍的陰差。

    每日去世的人不計其數,地府里也容不下那么多陰魂,便會將他們暫時留在陽間。

    雖是留在陽間,但小鬼也不是隨心所欲,四處游蕩,大部分小鬼都會被困在自己生前的住處,或者死后的墓地里。

    這也是為什么一到晚上,墓地、墳地、亂墳崗這些地方小鬼聚集。

    其實有些東西活人看不到,就比如每個村子都有每個村子的地界,大部分的小鬼都很少會跑去其他村子地界游蕩。

    一般活人撞邪,要么周圍有墳地,墓地,要么是死過人的兇宅,或者死過人的地方,特別是村子里,晚上出門撞邪,基本都是村子里過世的人。

    就像這康老頭,死后也只能待在自己墓地,或者這房子里。

    既然他嫌待在這里不舒服,那便給他送去地府里治罪。

    “你等一下!”

    康老頭眼看他要燒符紙,下意識出聲阻攔,可對方根本不聽,符紙燃起,口中低聲默念咒語。

    不到片刻,一道鎖鏈聲響起,隨后從黑暗中飄出兩道鬼影。

    禾曄將情況大致講明,黑白無常倒也沒說什么,直接將康老頭拴上鎖魂鏈帶走。

    康老頭似乎沒料到這人做事竟然這么簡潔明了,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生怕有坑,但卻無力反抗。

    禾曄將小鬼送走,又拿起兩張符,繞過長木桌走到另一側,伸手拍了拍仰躺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肩膀。

    禾曄:“醒醒。”

    他叫了幾聲,見中年男人沒有反應,只好點燃符紙,幫他續了續兩肩陽火,打開房門,讓外面的工作人員進來喚醒對方。

    外面的宏冰一直蹲在直播間里關注著房間里面的情況,見狀趕忙帶著攝像追了上來:“禾老板,等一下!”

    他擋在禾曄面前,右手里還拿著手機,急忙詢問道:“禾老板,這位觀眾是被鬼附身了嗎?”

    禾曄:“嗯。”

    宏冰追問:“被誰附身了?”

    禾曄伸手指了指房子。

    宏冰立即反應過來,驚訝道:“你是說這房子的主人康叔!”

    禾曄點頭。

    宏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繼續問:“能問一下你們剛才都聊了什么嗎?”

    房間內的攝像只能隱約拍到一個鬼影,直播間里能看出禾曄在與鬼影對話,但只能聽到他自己的聲音,并不知道鬼影說了什么。

    宏冰特意來問,想著到時候剪輯到正片中。

    禾曄如實說道:“他問我是不是大師,想讓我看看為什么去世七八年了還不能投胎轉世。”

    宏冰追問:“然后呢?”

    禾曄:“送他去地府里問了。”

    宏冰就像十萬個為什么:“所以他去世十多年都沒能投胎是因為什么?”

    “不知道。”禾曄沒興趣深究:“到了陰間,閻王會跟他說明原因。”

    不光告訴他不能投胎的原因,還會順便治了他罪過。

    宏冰:“額……好的。”

    禾曄見他沒什么要問的了,問:“現在我需要去哪兒?”

    以往他們都是在室內召靈,召靈結束后去往休息區等其他人。

    可這一期召靈卻將他們分散到各個院子,似乎沒說要去哪里休息。

    宏冰指向東邊的方向:“在村口。”

    “謝謝。”

    禾曄帶著攝像朝村口走去。

    康老頭住的地方距離村口有五六百米,周圍地里種的全是小蒜苗,沒什么遮擋物,一陣冰寒的北風吹過來,讓禾曄不由地瑟縮了下,裹了裹身上的羽絨服,雙手插入口袋,左手握緊暖手寶。

    他走到村口看到了路牌,路牌指向馬路左側一塊空地上搭起的帳篷,帳篷里燒著爐子,十分暖和,此時里面空無一人。

    禾曄竟是第一個進來的。

    不過想想也是,禾曄并沒有幫第二個觀眾招魂,第三個觀眾被小鬼附身,他也只是招來陰差將小鬼帶走,這兩次都不費什么時間。

    雖然是臨時搭建的帳篷,但該有的沙發、電視一樣不缺。

    禾曄怕冷,挑了個離爐子近的位置坐下,隨便選了一位嘉賓播放視頻,安靜舒適地烤手取暖。

    然而他不知道外面這會兒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挑選的觀眾突然被小鬼附身,這件事在直播間里引起了不小轟動,網友們一個個質問節目組對參加召靈的觀眾沒有進行防護嗎,竟然能讓他們被小鬼附身,,也太不安全了吧!

    直播的工作人員解釋,節目結束后他們都會給觀眾分發護身符,并且叮囑回去后多曬太陽等,一些增加陽氣的辦法。

    可這些解釋并不能完全說服網友,還是讓一些網友在直播間帶節奏,說節目組不負責。

    村口的一輛商務車上,馮大丞與其他兩名工作人員坐在監視器前,看到禾曄那邊出現鬼上身的事情后,立馬警惕起來。

    馮大丞看到導演宏冰對禾曄的采訪,得知上身的小鬼是那間房子的主人康老頭,立即拿起對講機吩咐道:“汪頌,你和鄭欣去找村長問問這位康大爺的事情,看看之前有沒有出現過他白天附人身上的事情。”

    很快對講機里傳出一道青年的聲音:“好的好的。”

    汪頌收到馮導交代的事情時,正躲在一處拐角里跟其他幾個同事擠在一起哆哆嗦嗦地躲風。

    “鄭欣,走。”

    他叫上馮大丞點名的女同事,給村長撥去電話。

    “其實我對他的事情也不算特別了解,不過我可以帶你們去找幾個經常跟他相處的村民。”

    村長帶著兩個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去了一家村民家里。

    一進門就聽到院子里面傳來嬉笑打牌的聲音,聲音有男有女,看樣子里面坐著不少人。

    村長走過去,隨手敲了幾下門后,便不客氣地將其推開。

    這動靜惹得房間里的人齊刷刷地看過來,見是村長,有人出聲詢問:“康叔,怎么了?”

    村長解釋道:“住在村外的那個康一亮,我記得他生前經常跟你們坐一起閑聊,今天有節目組過來,想打聽一下有關他的事情,你們看看都知道點什么,可以跟這兩位小同志說說。”

    汪頌、鄭欣兩人被請進屋子,看到房間里坐著五六個人,一個個皮膚黝黑,滿臉滄桑,頭發皆白,看起來五六十歲的樣子。

    兩人心里不由感嘆,真不愧是老人村,竟然真沒什么年輕人。

    在場的村民看到青年手中的攝像機,都不由地緊張起來,沒了剛才的放肆松弛,一個個臨危正坐,操著一口本地的方言,問:“你們想問康老頭什么事兒?”

    鄭欣臉上掛著親和的笑容,舉著收音器,說道:“都行,可以先跟我們說說你們眼中的那位康一亮老爺子是個什么樣的人嗎?”

    其中一個滿臉溝壑,長相一般,身形消瘦,看起來六十多歲的大叔沉吟著說道:“這人年紀大了看著可憐,但其實年輕時挺混蛋的,要不然也不能將他趕出村子去。”

    第285章 第 285 章

    鄭欣聞言, 順勢將麥遞到那人嘴邊,追問:“大叔,能仔細說說是怎么回事嗎?”

    旁邊立馬有個老太太出聲阻攔:“康牛, 你差不多得了,人都走了, 你還提那些做什么。”

    被叫康牛的人雖不服氣地冷哼一聲, 但也啞了火。

    鄭欣沒想到消息突然被截斷,趕忙解釋:“嬸子,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了解一下康一亮爺爺的過往,以及在他死后有沒有在村子里鬧過什么事情。”

    “嘶——”

    其中一個老頭躊躇著說道:“那可真不少,這老頭剛走的時候,在村子里鬧騰挺長時間, 就連現在也會有人時不時撞見或者夢見他。”

    “你們應該看見了,他們家那塊地一直空著,原因就是這康老頭不讓種。”

    鄭欣露出詫異之色:“不讓種?”

    老頭裹了裹身上臟兮兮的軍大衣:“是啊, 他覺得給他收尸那家人不盡心, 他死了那么多天都沒發現,就不讓人家種了。”

    話頭一打開, 旁邊圍坐在東邊,羽絨服外系著碎花圍裙的老太太也忍不住插話道:“嗐,這康老頭也真是的, 那家人生前答應給他收尸, 雖然發現的晚, 但也給他買了一副棺材好生下葬, 再說他人都走了,家里也沒別人, 那一畝多地就那么空著也不讓人家種,誒呦,簡直沒法說。”

    鄭欣疑惑問道:“他人都走了,怎么還能阻攔別人種地?”

    坐在南邊的滿鬢胡須,帶著老式軍帽的老大爺耶了聲:“那辦法可多了,就在他走后的第一年,給他安葬的那家人想在他家那塊地里種一季玉米,結果幾十斤玉米種子撒下去,愣是沒長幾棵苗。”

    “剛開始他們家以為是買的玉米種子有問題,可問了村里其他人,得知他們買的都是同一個牌子的玉米種,這家人就有點犯嘀咕,但這時候也沒往那死去的老頭身上想,趁著時間不晚,又弄了一遍玉米種,可這次依舊沒長出多少苗。”

    “村里人就說讓那家的女人帶著一沓黃紙去問問老頭是怎么回事?”

    “結果沒兩天就夢見老頭罵罵咧咧的說他們家說話不算數,對自己不盡心,那塊地不讓他們種了。”

    碎花圍裙的老太太一拍大腿:“是呀,這事兒可把康仁媳婦給氣壞了,罵已經死掉的康老頭沒良心,竟然耍賴皮,當時他死的時候,康仁家正忙事情,接到村長電話后,立馬就去給康老頭買壽衣,棺材這些東西。”

    坐在桌子北面,圍著灰色厚圍巾,嘴巴外突,模樣丑陋的瘦小老太太接話道:“其實我感覺康仁媳婦人挺好的,可憐康老頭一個人住在村外,平時逢年過節都會給他送過去碗餃子什么的,有時候做了新饅頭,也會讓康仁送過去幾個。”

    “康仁時不時也會去他家轉一圈,問老頭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事情,那段時間康仁媳婦娘家媽住院了,他們兩口子天天去醫院里伺候,就沒時間照看那老頭了,誰知道他走的這么不是時候……”

    老式軍帽的大爺嘆氣:“這種事情誰說的準,聽說他被發現時,都已經走三四天了,在那之前我們幾個經常坐在村口的樹蔭下乘涼,我看他挺精神抖擻呢。”

    碎花圍裙老太太道:“真不知道他鬧什么,說到底康仁只答應幫他處理后事,又不是他親兒子,肯定照顧的沒那么盡心盡力。”

    一說起康一亮的兒子,坐在一旁看牌的康牛瞬間冷臉,張口就罵:“那個畜生幸虧死的早,不然早晚跟他爹一樣,混成一個禍害。”

    鄭欣看出他肚子里壓著火氣,趕忙將話筒遞了過去:“叔,感覺你對他們家挺了解的,稍微給我們說說唄。”

    康牛抬了抬眼皮,看向正對著自己的攝像機,一臉憋屈:“我沒什么想說的,反正他們家老的小的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旁邊系著灰色圍巾,嘴巴外突的老太太用手扒了扒鄭欣的腿:“姑娘,別問了,有些事兒不好當著鏡頭說。”

    鄭欣聞言,回頭對汪頌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即會意,將攝像暫時關掉。

    鄭欣臉上重新掛著和煦的笑容:“叔,嬸兒,我們先把攝像關了,能不能稍微給我們講講?”

    幾人聞言,下意識看向康牛的臉色,見他神情不算難看,系著碎花圍裙的老太太試著開口:“其實村外那老頭這輩子有兩個孩子,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女兒不遭他待見,兒子是個傻子,他年輕時脾氣大的很,一直埋怨他媳婦兒生了個傻兒子,整天對她吆五喝六,拳打腳踢的,后來那女人受不了,就帶著女兒跑了。”

    “老頭他爸媽死的早,他又是家里的獨苗,沒兄弟幫襯,老婆跑后一個人提著東西去找媒婆,讓給對方給他說個媳婦,媒婆倒是給他說了幾個,要么他看不上別人,要么別人看不上他,就算有看對眼的,過來還沒住幾天就跑了,村里人都傳他那方面可能有問題,留不住女人。”

    “之后倒是有個媳婦跟他生活了幾年,后來把他手上的錢全卷跑了,也是從那之后,他一蹶不振,再也沒想過找女人的事情了,獨自帶著傻兒子生活。”

    “后來那傻兒子大了,人雖是傻子但沒想到還惦記那方面的事情,有天竟然爬墻頭偷看康牛媳婦洗澡。”

    “沒!”康牛立馬打斷:“當時還沒洗。”

    自家媳婦被人偷看,他臉上沒光,就算看見了,也不能承認。

    系著碎花裙的老太太立馬改口:“對,沒看到,但這事兒發生了,康牛氣不過就把那傻子給教訓了一頓。”

    “沒想到那傻子死性不改,竟然還敢趁黑爬墻頭,有一天晚上還趁著康牛不在家,差點……”

    后面的話她沒敢當著對方的面說出口:“康牛氣不過,就把那傻子狠狠揍了一頓,其中一條腿都給打折了,老頭知道后,提著刀找到康牛家,說要跟他拼命,結果被康牛兄弟四個圍在院子里打,要不是村長及時趕過來,估計那老頭和傻兒子就沒命了。”

    系著碎花圍裙的老太太說話含蓄,沒將康牛仗著家族人多,把對方趕出村子的事情說的太直白,只說打架沒多久,那老頭就在村外的地里蓋了兩間房子,帶著傻兒子搬出村子住。

    康牛不想被鄭欣他們認為自己是壞人,接話道:“其實那老頭生出傻子也不奇怪,這都是報應,誰讓他年輕的時候那么混蛋,周圍十里八村的姑娘被他調戲了個遍,聽說他經常半夜爬寡婦家的墻頭。”

    “我記得有一年他看上了隔壁村的一個小寡婦,大白天堵人家大門口,弄的村里傳出各種風言風語,最后那小寡婦受不了同村里的議論,直接喝藥自殺了。”

    “他把人家逼死后,卻像是沒事人似的,繼續四處閑逛繼續勾搭小姑娘,調戲老媳婦兒,我估計也是那時候太浪蕩,弄得年紀輕輕身體就垮了,沒想到后來生個兒子,跟他一個德行,差點毀了我家那人的聲譽。”

    圍著灰色圍巾的老太太也附和道:“這事兒我也聽說過,那時候弄的村里的女人都不敢跟他搭話,生怕多說兩句就被糾纏上,讓村里人背后說閑話。”

    “我記得那時候隔壁村里有個小姑娘就被他玷污了,還搞大了肚子,被家里偷著灌了打胎藥,找個遠點的村子嫁了,嫁出去后就很少讓她再回娘家來。”

    鄭欣作為新時代女性,實在受不了五六七十年代那種封建且混亂的生活,聽到這種事情眉頭都忍不住皺起來,吐槽道:“就不能報警嗎?”

    房間里的老頭老太太像是聽到了一個大笑話。

    “那個年代哪里像現在,全都靠家族實力說話,家里有幾個青年力壯的男人,你就能挺直腰板,說話硬氣,靠拳頭說話的年代,警察根本不敢管,要是鬧起事情來,說不定連警察都敢打。”

    “再說了,一個還沒出嫁的小姑娘被人搞大了肚子,要是報警把這事兒鬧開,他們一家人都別想在村里抬起頭,那姑娘更別想再嫁出去。”

    旁邊有人搭腔道:“是啊,這種事情家里人都恨不得捂死,哪里還敢往外說。”

    鄭欣聽得心里難受,也忍不住罵了句:“那他可真是活該。”

    竟然干出這么多缺德的事情!

    “何止這些。”老式軍帽的老頭點了根煙,吧嗒吧嗒抽著:“你知道他為啥只有兩個孩子不?”

    “那是因為他媳婦的肚子被他打壞了,一有不順心就對他媳婦拳打腳踢的,我記得有一次因為太忙,他下地回來見家里還沒生火做飯,直接一腳就給他媳婦踹飛出去老遠,當時他媳婦捂著肚子疼了好幾天,還去村醫那看了,說是可能傷到肚子里的器官了……”

    從那家人院子里出來時,鄭欣的眼睛都紅了。

    汪頌一手提著攝像,一手拍著她的后背安撫:“別難過,那些都已經過去了,現在這種事情很少很少了。”

    鄭欣沒應聲,藏在外套袖子里握緊拳頭,可見是氣的不輕。

    村長帶著兩人回到村口,馮大丞瞧見后問他們打聽的怎么樣,鄭欣沒說話,只能汪頌大致將事情講述一遍。

    馮大丞聽完也不由地皺眉,罵道:“這人竟這么混蛋呢!”

    他見鄭欣眼睛、鼻子都紅通通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道:“行了,別傷心了,人都走了,實在不行你請大師把他招來,讓你狠狠罵一頓出氣。”

    鄭欣吸了吸鼻子,厭惡道:“我才不想見他。”

    馮大丞:“嗯,那你們先去忙吧。”

    節目還在錄制,他需要繼續監視,沒太多心思哄一個哭啼啼的小姑娘。

    帳篷里,禾曄并不知道外面有節目組的人特意去村里調查了那間房子的男主人,此時他正在聽主持人韓爍公布名次。

    因為是召靈環節,而他的情況雖然特殊,但三次只召了一次靈,所以這一環節,他再次墊底。

    第286章 第 286 章

    拿到倒數第一, 禾曄沒覺得失望,倒是直播間的粉絲一個比一個失落。

    無聊的貝貝加:【媽耶,禾老板怎么又墊底了!】

    菜淺淺和八角:【是呀, 之前禾老板召靈不是挺厲害的嘛,每次都是第一, 這兩次怎么都是墊底】

    這條命是財神爺給的:【可能是太久沒有參加錄制, 禾老板有點不適應吧】

    叫我外婆張:【對不起,替我們禾老板給大家道個歉,他生病還沒痊愈,可能沒發揮好,請大家原諒!】

    可愛界的扛把子:【也沒有吧,我感覺是禾老板的心態問題,他根本沒把這一環節當做比賽, 而是只幫需要的觀眾召靈,你們看第一個觀眾他就幫忙召靈了,第二個觀眾是因為她是偽裝者, 而且那老妖婆身上背負了5條人命, 她兒子生前不但酗酒,還縱欲、出軌, 母子兩個都不什么好人,所以禾老板才不幫她們召靈的。】

    一顆爆米花:【第三位他一進來,禾老板就看出他有問題, 不信你們看直播回放, 他剛進來時, 禾老板的臉色瞬間變了, 立刻起身把他身上的小鬼給逼出來了。】

    我叫王百萬:【我看到了,后來禾老板還召來了陰差, 剛才某一瞬間我都聽到鎖鏈響的聲音了,所以禾老板是真的厲害】

    limos:【之前已經吐槽過很多次了,節目組的評判標準有問題,只看召靈成功次數,根本不看實際情況】

    77溫小姐:【主要是平時一次召靈成功,一次揪出偽裝者,算是成功兩次,不至于拿個倒數第一,但偏偏這是最后一期,嘉賓們全都拿出了看家本領,竟然全部成功,禾老板這運氣也真是絕了。】

    加加禿驢:【大家先不要慌,上一次禾老板召靈也是拿了最后一名,但他最后一個大環節直接反超所有人嘛,我來賭一把,這次會情景再現!】

    醋溜魷魚:【我也賭一把,下午禾老板能絕地反擊】

    皇帝陛下恕罪:【嗚嗚嗚,我怎么感覺夠嗆,禾老板看起來蔫蔫的,都沒什么精神,估計是為了最后一期收尾,所以撐著身體不適來錄制節目,其實我感覺拿不拿第一都行】

    Ashleoy:【我也覺得,禾老板的實力已經不需要名次來證明了】

    古月冬夏:【嘖嘖嘖,最后一期病美人人設,帶感!】

    在直播間網友熱烈談論中,上午的錄制結束。

    韓爍放下話筒,關切詢問:“禾老板,你還好嗎?”

    禾曄點頭:“嗯。”

    “那就好。”

    韓爍轉頭對其他幾位嘉賓說道:“外面冷,幾位大師可以在這里休息一下,等會工作人員會幫忙把午飯送進來。”

    韓爍說完后出去忙事情,只留下8位嘉賓坐在帳篷里,氣氛寂靜了半秒,萎衣主動搭話活躍氣氛。

    萎衣、李華城、郭路權、譚梁山四人都已經錄制12期了,其他半路加入的人也都錄制了好幾期,相互熟悉,沒了攝像機對著,聊起天來更加輕松自如。

    禾曄坐在爐火旁安靜聽著他們閑聊,其他人已經習慣他寡言少語,沒有上前打擾,沒過一會兒,兩個工作人員進來,搬來一個泡沫箱子,里面是一份一份的盒飯。

    禾曄還沒起身,就被董羅元隨手遞過來一盒。

    “謝謝。”

    禾曄接過盒飯,安靜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其實他沒什么胃口,但下午還不知道要錄制到什么時候,避免節目拍到一半沒力氣,多少還是要吃一些。

    禾曄用筷子扒拉著米飯,卻不怎么往嘴里送。

    飯菜有點干,想喝湯。

    這段時間天天被禾媽用各種濃湯養著,突然沒湯喝還有點不習慣。

    他正這么想著,帳篷被人從外面掀開,一個高大身影提著保溫壺走進來。

    其他人看清對方皆笑著打招呼:“牧助理。”

    牧夕璟同樣客氣地沖他們點頭,隨后走到禾曄身旁,看著他餐盤里幾乎沒動幾筷子的飯菜,溫聲詢問:“吃不下?”

    禾曄:“嗯。”

    牧夕璟低聲哄道:“菌菇鴿子湯,要不要嘗嘗。”

    他拉來一張凳子,將保溫壺放在上面打開,一瞬間帳篷里充斥著濃香的湯味。

    這香味蓋過了盒飯的味道,吸引了其他幾人的注意力。

    萎衣看著牧夕璟給禾曄盛湯,遞過去時順手把他沒怎么動的盒飯接過去,細心叮囑一句:“小心燙。”

    她不由地捂住心臟,一臉艷羨地小聲感嘆:“好甜啊!”

    坐在他旁邊的李華城一邊往嘴里扒飯,一邊點頭應道:“對,感覺牧助理對禾老板非常照顧。”

    萎衣嘖了聲,將飯盒往桌子上一放,抱著手機開始快速敲擊,一番詳細描述,在收獲一眾啊啊啊啊,嗚嗚嗚嗚嗚好甜的尖叫后,心滿意足地關掉手機屏幕,端起餐盒。

    禾曄喝了一碗熱湯,感覺發寒的身體稍微有了一絲熱氣,牧夕璟知道他喝不多,便將剩下的大半壺分給了其他幾人。

    吃過午飯,禾曄有些犯困,便隨意地歪在沙發里休息了會兒,醒來時身上多了件熟悉的外套,外套的主人正坐在一旁玩手機。

    他偏頭看了眼其他人,見他們打坐的打坐,睡覺的睡覺,玩手機的玩手機,為了不吵醒其他人都保持著安靜,禾曄將外套還給牧夕璟,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朝外走去。

    這會兒外面也很安靜,大部分工作人員都在大巴車上午休,幾個不休息的人坐在背風的空地上點起了火堆,一邊烤火一邊閑聊,看起來都十分悠閑。

    可能是覺得外面太冷,原本圍在他們周邊看熱鬧的村民都已經離開。

    禾曄朝前走了幾步,站在一條三叉路口,放眼望去,逐漸擰起眉頭。

    與他并肩站立的牧夕璟瞧見,出聲詢問:“怎么了?”

    禾曄淡淡說道:“這村子給我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牧夕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應道:“嗯,死氣很重。”

    小孩出生,老人去世,來去循環,但這村子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小孩出生,只有老人不斷死去,時間長了就會影響整個村子的氣運。

    這村子沒活氣,估計過不了幾年,就會成為一座無人荒村。

    目前禾曄接觸過的,兒子意外去世的老婦人,以及死去的康老頭,這一人一鬼都有很大問題,就連那位村長也不是什么善茬兒。

    禾曄正打算四處看看,還沒抬腳就被身后的造型師叫住。

    已經兩點半了,三點開始下午的拍攝,嘉賓們需要提前補妝。

    禾曄被叫去旁邊的小帳篷里補妝,整理造型,等幾分鐘后再出來時,嘉賓與工作人員已經陸陸續續醒來,各自忙碌。

    禾曄補完妝,回到大帳篷里等候。

    期間補好妝的嘉賓陸續回來坐下休息,踩著下午三點整的時間點兒,韓爍、以及攝像師、導演組走了進來。

    “好了,歡迎回來!”

    主持人韓爍的聲音依舊激情昂揚,完全看不出是剛睡醒不久的樣子。

    “熟悉咱們節目流程的朋友應該知道,我們到了最后一個大環節,關于康家寨的事情,我在大巴車上已經大致說過了,這些年村里一直沒有新生兒降生,而且小孩在村子里生活很容易夭折,目前整個村子里只剩下百十戶人家,所以想請8位大師找出村子里新生兒容易夭折的原因,并且看看有沒有什么好的解決辦法,來拯救一下咱們村子。”

    “接下來先由我們7位大師各自抽取一張信封,希望等會里面的內容可以幫到你們。”

    禾曄作為最后一名,沒有抽取信封的機會,也代表著他沒有提供的線索可以參考。

    七位嘉賓抽完,剛想拆開查看,被韓爍阻攔:“大師們先別著急,接下來我們先抽簽,8人組成4隊,等會兒分開后再看信封中的內容,決定要不要與其他隊友分享線索。”

    韓爍說著,從一旁的工作人員手中接過紙箱,晃了晃里面的乒乓球:“先由第一名的康道長上來抽取。”

    “第二名邱道長……”

    禾曄作為最后一名上前,拿到的乒乓球數字是1,與同樣是1的譚梁山組成一隊。

    譚梁山一看自己與禾曄組隊,眼睛瞬間亮了,笑著調侃道:“看來我這期要躺贏了!”

    董羅元贊同道:“確實,跟禾老板組隊是可以躺贏的。”

    曾與禾曄組隊,并且拿到第一名的幾人認同的點頭。

    禾曄并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其他人心中留下非常重的份量,就算上一環節成績墊底,也不影響對方相信他實力不俗。

    韓爍作為主持人不好參言,只笑了笑,繼續宣布規則:“此環節時間限制是三天,這三天里你們可以在村子里留宿吃住,我們會為各位嘉賓準備簡陋的住宿,當然你們也可以用查到的線索升級住宿條件,我們外面準備了兩輛房車,兩個帳篷,住房車還是帳篷就看各位能力了,我們晚上11點在這里匯合,辛苦8位大師了!”

    他側身對嘉賓們做了個請的手勢,立馬有工作人員幫忙掀開了帳篷簾子。

    康治安與郭路權一隊。

    邱洋與萎衣一隊。

    董羅元與李華城一隊

    六人依次走出帳篷,禾曄這才不疾不徐跟著走出去,至于譚梁山,已經做好了無腦緊跟禾曄的準備。

    禾曄剛從帳篷里出來,董羅元就立即湊過來,主動搭話道:“禾老板,要結盟嗎?”

    他晃了晃手上的兩份封信:“我們這邊有兩個線索可以跟你們共享。”

    禾曄不太清楚這人對自己的好感來源,但能感覺到對方散發出來的友好信號,也知道少一封線索的自己是受益方,但一想到結盟后要與三人溝通,他就覺得頭疼。

    “不了,我身體不適,結盟會拖你們后腿。”

    董羅元、李華城兩人一怔,繼續爭取道:“禾老板既然感覺身體不適,我們更要幫忙獲得更多線索,幫你爭取到房車的使用權,這樣你晚上也能休息的好一點。”

    禾曄看著他們誠懇的神情,一時間竟不知自己什么時候跟他們關系這么好,值得他們傾囊相助。

    不過,對方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禾曄也不好再拒絕,沉吟半秒,點頭應道:“多謝。”

    第287章 第 287 章

    董羅元見他答應, 直接將手上的信封遞過來。

    禾曄垂眸瞥了眼,說道:“你看吧。”

    “額,行。”

    董羅元帶著三人, 以及攝像往一旁的空地挪了挪,與其他三組拉開一段距離, 以免說話被他們聽到。

    他先拆開了自己抽到的那封信, 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幾行字,董羅元低聲念出:【村東邊有一座送子娘娘廟,以往非常靈驗,每年三月二十日,村里都會為送子娘娘舉辦祭祀節,為她慶生,周圍村子里的人也都會來這兒祈求子嗣。】

    董羅元讀完, 下意識看向禾曄,見他沒什么反應,又將李華城的信封拆開。

    信中內容:【村子東南方向有一處亂墳崗, 里面都是村子里早夭的孩童墳地。】

    譚梁山見他讀完, 也拆開了自己的信封。

    【每逢初一、十五深夜,街上會傳出小孩的哭鬧聲。】

    “嘖。”

    董羅元不由地皺起眉頭, 吐槽道:“看來這村子的問題很大呀。”

    雖然每個村子里都會有一些靈異事件,但都不至于對活人的生活造成太大威脅,可他們這村子卻感覺活人被力壓一頭。

    李華城左手里握著水晶球, 應和道:“是呀, 這村子給我的感覺很不好。”

    “對。”譚梁山跟著點頭, 偏頭問禾曄:“禾老板有感覺哪里不對嗎?”

    禾曄說出自己的感受:“死氣太重。”

    李華城認同道:“我也感覺到了, 空氣中有很重的怨念。”

    董羅元問禾曄:“接下來我們做什么?”

    其他兩人也下意識看向禾曄,直接將他當成了這一環節的主心骨。

    禾曄沉吟半秒, 說道:“先圍著村子轉一圈吧,查看一下村子里的風水地形,順便多注意一下信封上說的送子娘娘廟,還有東南方向的亂葬崗。”

    董羅元:“行,那你們往東,我們往西,順著村子繞一圈,最后在東南角的亂魂崗那里匯合。”

    譚梁山點頭:“好。”

    兩隊各自分開,禾曄帶著譚梁山往東走,這村子很破舊,只有進村子的一條主路修了水泥路,其他都是土路。

    前幾天剛下過一場大雪,現在雪水融化,土路上變的泥濘不堪,他們走的時候需要十分小心,否則極容易滑倒。

    禾曄一邊朝前走,一邊打量路兩邊的房子,如今這村子已經呈現半荒廢的景象,他們這一截路走過來,13戶人家,只有4戶有人,其他房子都是大門緊閉,門上的塵土,以及大鎖上的鐵銹,無聲地告訴路過的人,這門已經許久沒被人打開過了。

    土路盡頭,連接南北路,這條路應該常被人走,路上的雪已經被壓實,上面全是車轍印。

    這條路往北走,幾十米外是一條活水河,大概三十多米寬,上面架著一座破舊的大石橋,因為建造時間久遠,石橋兩邊的護欄已經沒有了,橋上甚至破了幾個大洞,幾乎稱得上一座破爛不堪的危橋。

    在橋的那端是一望無際地田地,大部分莊稼被皚皚白雪覆蓋,禾曄站在這岔路口甚至能看到地里的幾個小墳堆。

    “禾老板,看那邊。”

    禾曄被譚梁山的聲音喚回思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朝南幾百米外,有一座高大的房子,房門上端插著塊黃布,此時正隨風飄蕩。

    譚梁山道:“那應該就是村里的送子娘娘廟了,我們現在要不要過去看看?”

    禾曄點頭應了聲好。

    兩人便沿著往南的那條路走過去。

    半路上,譚梁山看著右邊一排破敗的房子,不由感嘆:“這院子估計幾十年都沒人居住了。”

    土胚壘成的院墻,已經被風吹雨淋的只剩下半米多高,幾乎抬腳就能跨過去,站在大老遠都能看清院子里的布局。

    堂屋的木門常年被風吹日曬已經腐朽,門下端不知被什么動物扒出了一個臉盆大小的門洞,旁邊應該是廚房的屋子,門已經掉了一半兒,歪七扭八地靠在門框上,看起來搖搖欲墜。

    譚梁山問:“要不要過去處理一下?”

    禾曄搖頭:“不用。”

    那么久不住人的房子,沒有活氣兒,被一些臟東西霸占也很正常。

    禾曄繼續往前走,發現這一條路上的空房子更多,而且都是些一看就是很多年沒人居住的老房子。

    很快,他們走到了送子娘娘廟旁。

    這廟不臨路,需要往東走個三四十米,周圍全都是泛黃的干草,門頭上金黃色的召番已經褪掉了一部分顏色,看得出這里也許久沒有被人打理過了。

    “嘖。”

    譚梁山看著這荒廢的場景,不由地嘆氣:“把送子娘娘怠慢成這樣,也難怪他們一直沒有新的子嗣降生。”

    禾曄看著荒廢的廟宇,糾正道:“是因為一直沒有子嗣降生,才會被怠慢。”

    華夏人只信奉對自己有幫助的神,如果這個神沒有什么大作用,那么很快就會被人遺棄。

    村里的人一直懷不上新生兒,發現來這里祭拜也沒用,時間一長,便不來祭拜了。

    現在冬季還好,地上的雜草都已經干枯,只留下半人高的枯枝,要是夏季,雜草肆意瘋長,估計這廟連人都進不去。

    禾曄看了眼地上被人特意踩倒的枯枝,以及敞開的廟門,知道應該是村長為了他們錄制節目臨時找人弄了一條小路出來。

    禾曄一走進去,就看到了一尊金銅色的送子娘娘,神像面容祥和,眼眸噙笑,嘴角微翹,看著溫柔且慈祥,懷中抱著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嬰童,盤腿坐在蓮花寶座上。

    只因長時間沒人搭理,神像身上、供桌上、蒲團上落滿灰塵。

    禾曄看著她懷中的嬰童蹙起眉頭,被一旁的譚梁山瞥見,趕忙詢問:“禾老板,怎么了?”

    禾曄沒應話,而是站在廟宇門口朝外望去。

    他記得剛剛的信封里說,在東南方向有一個早夭孩童的亂葬崗。

    譚梁山見狀,瞬間反應過來,也站在門口朝外張望,同時嘴里小聲念叨:“送子娘娘的廟門正對孩童的亂葬崗,這豈不是犯了風水大忌!”

    送子娘娘,顧名思義,專門給人送來新生子嗣,結果讓她看到那些去世的嬰童,肯定會傷心生氣。

    禾曄抿唇:“不是。”

    “這亂墳崗應該是村里請風水大師選的地址,這么做是為了讓送子娘娘看到那些去世的嬰童,將他們帶走。”

    “只是那位風水大師應該沒有想到那亂葬崗里埋得全是帶著怨念的女嬰。”

    譚梁山微微挑眉,瞬間理解禾曄話里的意思。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低語交談聲,是郭路權的聲音。

    下一瞬,聲音的主人與康治安就出現在了他們視線中,兩人看到廟堂門口站著的兩人,先是一愣,轉而笑著打招呼道:“禾老板、譚道長,好巧。”

    禾曄沖他們頷首示意,側身讓出路來。

    兩人走入送子娘娘廟中,開始四處打量,禾曄正打算離開,被譚梁山攔住,湊過來小聲提醒道:“禾老板,我們還沒搜查呢?”

    他們也剛來這座廟宇不久,雖然他知道禾曄這是為了給后來的郭路權、康治安騰地方,以免對方查到什么線索,被他們看到。

    但就這么走了,似乎有些可惜。

    康治安、郭路權兩人雖都已經到了古稀之年,但耳聰目明,聽到譚梁山的話,主動說道:“禾老板不用避諱,既然也是剛來,便一起搜查吧。”

    禾曄沉吟半秒,點頭應下。

    這送子娘娘廟并不大,四個嘉賓又帶了四個攝像,顯得非常擁擠。

    禾曄將四周墻壁看了一遍后,將著重點放在了送子娘娘的神像上,神像的位置比較高,禾曄直接爬上供桌,用手機里的手電筒功能照明,查看神像后側,確定后面除了灰土沒有其他東西后,跳下供桌,然后就迎上了三雙震驚的目光。

    “……”

    禾曄知道他們都是修道人,對道教的神仙都非常敬重,只好雙手合十,對神像做了個祭拜的動作:“送子娘娘得罪了。”

    隨后他對其他三人說道:“神像后面沒什么東西。”

    說完,他對譚梁山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一起離開。

    兩人走出廟宇,重新走回那條南北相通的路上,譚梁山不相信地問:“禾老板,那神像真的沒問題嗎?”

    禾曄:“沒有。”

    譚梁山詫異道:“剛剛見你讓我走,還以為是看到了什么東西不方便在他們面前說。”

    禾曄:“沒有,那廟里沒什么可看的東西。”

    廟宇很小,幾乎掃視一圈就能全部看完,禾曄看了兩邊墻壁上的掛畫,都是正常的送子圖,掛畫后面也沒什么問題,神像也正常,便沒什么可看的地方了。

    譚梁山道:“我看了一遍,地上也沒什么被挖開的痕跡。”

    廟堂里是大塊的石磚鋪成,互相排布緊密,沒有什么挖開的痕跡,看樣子當初修建這座廟宇時,他們花費了不少心思,只是現在的后人沒了之前的恭敬之心。

    兩人繼續往前走著,一條街上只遇到了三四戶人家,還都是上了年紀的,其中一個老太太看起來七八十歲的年紀,脊背佝僂著,一只枯糙的手拄著拐杖,另一只手顫巍巍的端著水盆,朝廚房旁邊的水龍頭步履蹣跚地挪動。

    可能是上了年紀,耳聾眼花,根本沒注意到外面站著幾個人。

    譚梁山看著她一步一挪、舉步艱難的樣子,忍不住感嘆:“這么大年紀了,卻沒有兒女在身邊照顧,這些事情還需要自己動手,看著真是可憐。”

    禾曄沒應聲,抬步朝老太太的院門走去。

    第288章 第 288 章

    禾曄走到院門口, 敲了敲如同虛設的木門,可敲門聲并沒有引起院子里的老太太的注意,譚梁山見狀, 隔著矮墻,高聲呼喚:“老太太!”

    他見里面的老太太依舊沒有反應, 還試著大幅度地擺手, 企圖引起她的注意,但依舊徒勞無功。

    譚梁山詫異:“嘿,這么聾呢。”

    他垂眸看了眼面前幾乎抬腿就能跨過去的矮墻,問禾曄:“要進去嗎?”

    禾曄搖頭:“突然出現會嚇到她。”

    且不說去別人家里不走正門,禮不禮貌的問題。

    老太太已經近八十歲,心臟根本受不住驚嚇,他們突然出現在對方面前, 估計能把人給直接送走。

    禾曄也往旁邊挪了幾步,與譚梁山一樣安靜地站在矮墻邊。

    一兩分鐘后,接完水準備往雞圈走的老太太終于看到了墻外站著的幾人。

    她的眼睛已經不怎么頂事兒, 因為距離太遠, 她只能看清六個人影站在墻外,卻看不清對方面容。

    “誰呀?”

    老太太高聲詢問。

    “你好, 老太太!”譚梁山同樣加高聲音回應,只可惜對方聽不到。

    老太太將水盆隨手放在旁邊的木架上,拄著拐杖, 步履蹣跚地朝他們挪步過來。

    等走近了才看清矮墻外的幾人都是陌生面孔:“你們是誰呀?”

    禾曄知道她聽不到, 便沒應答, 而是認真打量起對方的面相。

    在看到老太太有兩女一子后, 不由地挑眉,三個孩子, 卻淪落到這步田地?

    譚梁山知道禾曄不怎么愛說話,便再次加大音量,主動與老太太攀談。

    現在離得近,又提高了音量,老太太總算能聽到聲音。

    譚梁山問:“老太太,這家里就你一個人嗎?”

    “誒,對,老頭子死的早,就剩我老婆子一個人。”

    譚梁山拔高聲音:“你孩子呢,都這么大年紀了,他們怎么放心得下把你一個人放在老家呀?”

    “嗐。”

    老太太一臉失望地擺擺手,說著說著竟然眼紅起來:“我這輩子真是造孽呀,養了兩個閨女,一個比一個不孝順,她們放出狠話,說就算我死了也不會哭一聲,還說別讓我給她們添麻煩。”

    老太太眼角濕潤,淚水順著眼瞼下的皺紋滑落,看起來委屈可憐。

    譚梁山打量她的面容,追問道:“你是不是還有個兒子呀?”

    老太太點頭:“有,我有個小兒子今年都五十六了,在外地定居結婚了,他平時會回來看看我,只是他公司里事情多,有時候幾個月都不一定能抽出幾天空回來。”

    老太太說完,還喃喃自語地重復道:“他是公司領導,忙得很。”

    她嘴上替小兒子解釋著,可語氣里全是期盼,一眼就能看出她心里其實是非常想讓對方回來看她。

    譚梁山不是很理解:“既然他沒時間回來,為什么不把你接過去照顧?”

    “你都這么大年紀了,身邊應該有人照看著,不然太危險了!”

    上了年紀的老人腿腳不靈便,要是不小心摔倒了,很可能是要命的事兒,就算沒咽氣,老人骨質疏松,也可能會摔斷骨頭。

    像老太太這么大年紀的老人,通常一身慢性疾病,根本不敢輕易動手術,否則很容易在手術臺上下不來。

    更何況看老太太這破舊的院子,以及那三個兒女,估計真摔了,他們也不一定舍得出手術費用。

    老太太自然知道這些,耷拉著臉色,陷入沉默。

    譚梁山見狀,下意識看向禾曄,無聲詢問接下來怎么辦?

    禾曄低聲說道:“她子女緣淺薄,三個兒女不照顧她應該是有原因的,問她記不記得兒子電話,可以打電話給她兒子,或者兩個女兒問問。”

    “行。”

    譚梁山掏出手機,大聲詢問老太太知不知道三個子女的電話。

    一番艱難交流之下,老太太走到院門口,打開了木門,讓他們進入院中,帶著他們往屋子里走去。

    屋子應該是二三十年代的土胚房子,連窗戶都是那種帶花紋的綠玻璃,透光性極差,就算是大白天也顯得屋子異常昏暗。

    上了年紀的老人身上陰氣重,經常居住的房間里全是死氣,一般人進去后都會感到不適,所以老太太家平時應該沒什么人過來。

    她房間里擺設簡陋,家具幾乎稱得上百年老物件,可能是老人行動不便,房間里不經常收拾,顯得非常臟亂。

    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正對門的墻壁上都會掛幾張畫像海報,時間長了,畫像已經褪色。

    挨著墻壁是一張高臺長桌,上面供奉著一尊觀世音菩薩,供盤里是三個已經發霉的饅頭,還有三個干癟的蘋果,中間是一尊小香爐。

    神像兩邊是老太太隨手放的各種物品,看起來雜亂無章,毫無衛生可言。

    屋子里潮濕的腐爛霉味、老人身上長時間不清潔的油脂味,以及中午飯菜的味道交混在一起。

    這股難聞的味道讓禾曄進入房間的腳步一滯,不動聲色地后退幾步,挪回屋門口。

    譚梁山進入院子后,禮貌地去攙扶老太太,毫無防備地與他一起進入屋子,結果一吸氣聞到這股味道,瞬間變了臉色。

    “yue——”

    他發出一聲干嘔。

    老太太聽不到聲音,繼續專注著地往里間挪步子。

    譚梁山實在受不了這味道,忍著鼻息間的氣味大聲道:“老太太,我在門口等你!”

    說完,也不顧老太太聽沒聽見,轉身疾步跑出屋子。

    “yue——”

    他走出屋子,扶著墻壁再次干嘔,雖然沒吐出什么東西,但也逼出了幾滴生理眼淚。

    “我的媽呀,她這屋子太味了。”

    禾曄站在門口,微微揚唇,眉眼間噙著淺淡笑意看他。

    譚梁山用手安撫著胸口,長出口氣:“天哪,我午飯差點給吐出來,剛才攙扶她時,就聞到她身上難聞的味道,我只當是老人味,沒想到她房間味道更重。”

    “我估計她屋子里有老鼠蟲子之類的東西,死在床下或者柜子下面,沒清理腐化了。”

    “她的兒女也真是狠心,竟然就這么丟下一個耄耋老人獨自生活。”

    聽著譚梁山的這些吐槽,禾曄絲毫不意外:“凡事都有因果。”

    剛剛譚梁山與老太太交談時,他一直在打量對方面相,這老太太能落到現在的下場,與這村子的風土文化,封建思想脫不開關系。

    片刻后,老太太拿著一個臟兮兮的老年機出來,大聲解釋道:“這是兒子給我買的手機,但我不怎么會用。”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給我打電話,我也聽不見,但是這上面有他的電話,平時村里有什么事兒,他們都是用這個手機給我兒子打電話,他來幫我解決。”

    這老太太還真是三句話不離自家兒子,說起兒子語氣里帶著明顯的驕傲、炫耀。

    自己都已經被怠慢成這樣了,也不知道在炫耀什么?

    譚梁山沒用她的老年機,而是用自己的手機輸入電話號碼撥打過去。

    很快對方接起電話,一道不太標準的普通話通聽筒傳過來:“誰呀?”

    譚梁山打開擴音,介紹自己的身份:“你好,我叫譚梁山,是一名道士,今天路過你家……我想了解一些有關你母親的事情。”

    對方聲音渾厚,中氣十足,一聽事關自己老娘,他語氣變得緊張:“我娘怎么了?”

    譚梁山聽出對方語氣里的慌張,趕忙解釋:“你娘沒事,先生你不要擔心。”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娘都這么大年紀了,留她自己一個人在老家,是不是不太安全?”

    電話那端陷入沉默,許久才無奈道:“我也是沒辦法,我和老婆打拼了半輩子,也只給兒子買了一套房子,我們自己也是住在一個只有四十平方的老破小房子里,根本沒老娘住的地方。”

    “我還有三年就退休了,等退休就回去專心照顧她。”

    禾曄輕哂道:“就這么確定你娘能活到你退休?”

    “你什么意思?”

    對方瞬間生出幾分不滿,語氣也變得犀利。

    “那我有什么辦法,現在就差三年退休,我總不能這時候辭職回去照顧她,再說了,她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娘,她的那兩個女兒跟死了似的,一個比一個狠心,自己親娘都不管不顧。”

    “我除了上有老,下還有小呢,總不能把照顧老娘的責任全都壓在我一個人身上,讓我丟下一家老小專門回去照顧她!”

    譚梁山趁機追問:“我正想問,你們姊妹兄弟三個,為什么你那兩個姐妹跟你老娘的關系這么差,竟然都不肯贍養自己親娘?”

    電話那端的中年老頭冷哼一聲:“我哪知道,老二自從遠嫁出去后就再沒回來過,直接跟家里斷絕關系,說什么我娘偏心,讓她吃了二十多年的苦,之前我一直知道老二的心思深沉,沒想到竟然這么記仇,連小時候我娘不給她吃雞蛋這種小事兒都記著。”

    禾曄出聲詢問:“當時給你吃了嗎?”

    對方問:“吃什么?”

    禾曄:“雞蛋。”

    對方道:“這我哪記得,不過老二說小時候家里的雞蛋我娘都會偷偷給我吃,但那是因為我早產,身體不好發育緩慢,我娘才拿雞蛋給我補一補,再說了家里就我這一根獨苗苗,又是最小的孩子,她作為二姐,一點都不知道讓著弟弟嗎?”

    “就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天天說她委屈,我后來說買一筐雞蛋補給她,她在那兒哭啼啼地說什么不一樣了,她怨的不是雞蛋,是我娘偏心,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大委屈……”

    禾曄眸色冷然地盯著手機屏幕,打斷對方的抱怨:“你作為既得利益者,沒有資格說這話。”

    受委屈的人不是他,他自然不記恨,巴掌不打在自己身上,根本不知道有多疼。

    中年老頭瞬間怒了,嚷嚷道:“我怎么沒資格說這話,不管怎樣我娘好歹給她喂養大了,這白眼狼翅膀硬了,撅個屁股走了,早知道這樣,當初我娘就應該學村里其他人生下來就給她掐死,也就沒她喊委屈的時候了。”

    “你怎么說話呢!”譚梁山憤憤道:“她可是你姐!”

    中年老頭呸了聲:“我沒她這樣的姐,白眼狼一個。”

    “行了,我懶得跟你們掰扯,真是咸吃蘿卜淡操心,既然你們覺得我娘委屈,就去給那倆人打電話,讓她們把我老娘接過去照顧。”

    “我看你們就是覺得我孝順,好說話,才敢一直逮著我一個人欺負,真他媽操蛋。”

    中年老頭罵罵咧咧地掛斷電話,根本不給譚梁山說話的機會。

    “嘿,這王八犢子真是氣死我了,都把老娘丟在老家不管不顧了,竟然還有臉說自己孝順!”

    譚梁山氣哼哼地點上那串電話號碼,準備再次撥打過去,被禾曄出聲阻攔:“別打了。”

    打過去對方不一定會接,接通了也只是互相辱罵爭執,起不到什么作用。

    對方的觀念是從小就被影響的,早已經根深蒂固,他認為自己是男孩,可以給家里傳宗接代,父母對他寵愛、偏心、優待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兩個姐姐在他眼里,就是不平等的‘奴隸’,得不到相同的寵愛,卻要幫他平攤贍養父母的義務,說不定還要對他進行一定經濟、能力上的幫助。

    這些在對方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作為親弟弟,都能說出讓老娘將姐姐扼殺在襁褓中的話,可見是有多冷血惡毒。

    而作為三個孩子的母親,將兒子教育成這樣的敗類,讓女兒委屈到跟她斷絕關系,晚年落得無人照料的下場,也不算虧她。

    禾曄收回心思,直接邁步離開:“走吧。”

    就任由她在這兒自生自滅,品嘗自己種下的苦果吧。

    第289章 第 289 章

    “誒, 你們怎么走了?”

    剛剛老太太站在一旁,卻聽不到他們與兒子的對話,只見兩人掛完電話就轉身離開, 疑惑且慌張。

    “你們跟我兒子說了什么?”

    “你們是干什么的?”

    “你們……”

    老太太見他們根本不理自己,站在原地, 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手機, 一時間不知所措。

    她剛剛見幾人態度友好,又對自己的生活十分關心,所以才對他們沒有防備,可現在打完電話,對方幾人的態度立馬冷了下來,讓她有點丈二摸不著頭腦。

    難道這些人是特意來找她兒子的?

    還是她兒子跟這些人說了什么話?

    可惜她耳朵太聾,根本聽不到他們說了什么。

    她見這兩人旁邊有人舉著攝像, 猜測是不是哪個電視臺的記者,想來了解一下他們村子的情況。

    老太太回想了一下,覺得自己也沒少什么東西, 便放下心來, 想著等喂完雞鴨,拿著手機去找一下村里鄰居, 讓他們幫忙給兒子打個電話,問問到底怎么回事?-

    院子外,譚梁山依舊十分氣憤, 一邊走一邊跟禾曄抱怨:“這村子里的人到底怎么想的呀, 一個個家里跟有皇位要繼承似的, 難道非要生兒子才行嗎, 明明三個孩子,竟然能讓兩個親閨女都跟她斷絕關系, 當初他們倆夫妻到底做了多過分的事情啊。”

    禾曄倒是不以為意,畢竟這種事情他們并不知全貌,無法做出評價,更何況從古至今,重男輕女的問題一直存在,不止他們一個村子。

    “不行,我還是覺得不解氣,我要去問問那老太太到底怎么想的,有沒有后悔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

    禾曄伸手阻攔:“她只會后悔沒有多生幾個孩子來養老,或者說后悔養大那兩個沒良心的女兒。”

    剛才的交談已經暴露她的內心想法,對兩個不照顧她的女兒是非常不滿的,但對同樣不想照顧自己的兒子卻十分驕傲,仿佛兒子干什么事情都給她長臉似的。

    譚梁山的臉色更黑了,與禾曄并肩走了幾步,似乎還是想不通,一聲不吭地轉身回去。

    禾曄見狀,只好在后面跟上去。

    譚梁山疾步走回去,知道敲門對方也聽不到,干脆推門而入,邊朝雞圈邊挪步,一邊高聲大喊:“老太太!”

    一連喊了幾聲,正在給雞盆里加水的老太太才有所反應,轉頭看到去而復返的人,面露詫異。

    禾曄沒跟著進去,站在矮墻之外,聽著兩人交談。

    譚梁山直接質問:“老太太,你和你丈夫年輕的時候是不是都偏心小兒子,對大女兒、二女兒不好?”

    老太太聽到后,老臉瞬間皺起來,不服氣地高聲應答:“怎么不好,我三個孩子哪個都沒虧待過,全都是我一手奶大的,小時候他們發燒感冒,我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覺,守在床前,我們那時候窮得根本吃不上飯,但我和他爹寧愿自己餓著,也都讓他們三個吃飽,要說我虧待他們三個,可真是喪良心。”

    譚梁山問:“三個孩子,你們是一視同仁對待的嗎?”

    “他們小時候,你除了背著兩個女兒,偷偷給小兒子雞蛋,應該還干過其他偏心的事情吧?”

    老太太一怔,轉而擺手:“都多久的事情了,這誰還記得清。”

    “我兒子是早產,小時候體弱,家里人差點以為養不活他,所以才會對他照顧一些,兩個女兒就一直說我偏心,也不知道在她們眼中,我到底有多虧待她們。”

    譚梁山繼續質問:“所以你現在后悔嗎,后悔在三個孩子小時候,沒有對他們平等對待?”

    老太太反過來質問:“什么叫平等對待,難道那時候我應該天天拿個勺子,一人一口的喂飯?”

    “我是后悔,后悔生下兩個沒良心的畜生,小時候但凡知道她們兩個會這么對我,根本不可能讓她們活下來!”

    “當初鄰居們都勸我多要幾個兒子,我想著兩個女兒也能養老,就沒再多生養幾個,現在真是后悔呀,誒——”

    譚梁山沒想到竟然全被禾曄猜中,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如同一只斗敗的公雞,滿臉挫敗地走出院子。

    之后一路上他都保持沉默,一言不發。

    若隊友是其他嘉賓,肯定會因為這寂靜的氣氛感覺不適,出聲勸解幾句。

    可偏巧是禾曄,他神色如常地打量四周,絲毫沒覺得兩人不說話有什么問題。

    兩人一路走來,根本不知道直播間里網友們從剛剛的憤慨,變成了玩梗打賭,賭兩人到底誰先開口說話。

    半路上,兩人還碰到了其他隊伍的人,互相點頭示意后,各自分開。

    之后幾百米,將近二三十戶人家,可有人住的只剩下不到十戶。

    這會兒已經下午五點多鐘,到了晚飯時間,有兩戶人家都已經開始洗菜忙碌。

    禾曄路過時,聽到院子里傳出的交談聲,帶著譚梁山走過去敲門。

    在村子里,家里有人的情況下,白天都是敞開著門的,院子里的人聽到敲門聲,抬頭看過來,見一個身形高挑,長相俊俏的年輕人站在門口,旁邊還跟著一個人舉著攝像機,頓時有點發懵。

    過了半分鐘,坐在院子里擇菜的中年女人才反應過來,猛地站起身:“你你……你們有事嗎?”

    《探靈》節目組已經在村子里拍攝大半天時間,期間她也去村口圍觀了一會兒,但沒想到這些拍攝的人竟然會到她家里來。

    禾曄客氣地打招呼:“你好,我想請教您一些問題。”

    “啊。”

    中年女人見自己要入鏡,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臟兮兮的圍裙,手撫了撫自己的頭發,試圖整理一下個人形象。

    禾曄見狀,走入院子中的腳步一頓。

    中年女人知道自己現在去換衣服有點小題大做,只能急匆匆地把圍裙摘了,拍了拍外套上的塵土,拉了拉衣擺,招呼道:“帥哥,你倆進來坐。”

    她說著將人往屋里請,但剛剛經歷了老太太的屋子,禾曄婉言謝絕了。

    “謝謝,我打聽一些事兒,用不了太長時間。”

    中年女人仰頭盯著他英俊的面容,滿是皺紋的臉上全是笑意。

    果然,沒人能抵抗得住帥哥美女,就算五十多歲的老阿姨也不行。

    “帥哥想打聽什么事兒?”

    禾曄在說話時,不動聲色地看了中年女人的面相,雖然一生勞苦,但性格開朗,心底還算良善,一生六個子女,如今只剩下三兒兩女,一個孩子夭折。

    這個夭折的孩子是意外溺死,與中年女人無關,頂多是照看不周。

    可能是從小受到的教育不多,文化素質不高,有點精明,但不算是一個大惡之人。

    禾曄心里有了盤算,開口詢問:“阿姨可以跟我說說你們村子里的事情嗎?”

    一說到村子,中年女人臉上的笑容微微僵滯,逐漸消散,一邊繼續擇手里的菜,一邊低頭長嘆。

    “我們這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搬出去了,估計再過幾年,就沒什么人了。”

    禾曄沒問原因,看著對方,等中年女人后面的話。

    “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都傳,說村子里招惹上了不干凈的東西,因為每逢初一、十五的晚上,村子里就能聽到鬼哭狼嚎的聲音。”

    “有膽子大的老人半夜出去查看,說街上空蕩蕩的,什么東西都沒有,可就是能聽到哭聲。”

    “而且在村子里居住的年輕夫妻遲遲懷不上孩子,去醫院檢查也沒問題,后來村長特意找了風水大師過來,結果那風水大師看完說村子里怨孽債太多,他管不了。”

    “再后來村里人發現只要搬出村子,那些在外面打工的年輕人就懷上了孩子,其他想要孩子的青年夫妻也都搬出去住了,還有一些人是覺得村子太邪乎也跟著搬走了,一來二去就只剩下我們這些年紀大的老人。”

    “其實我家還好,兒女都很爭氣,也非常孝順,一直說讓我和他爸搬到城里去住,但我們在鄉下住習慣了,在城里住著總覺得不舒服,便一直在村子里住著,想著再等幾年,要是村里真沒什么人了再搬。”

    “不過村子里也有幾家想搬,但沒處去的。”

    她伸手朝北指了指:“最北邊有一戶,老太太都八十多了,兩個女兒嫁出去后基本沒回來過,兒子也一直在外地,那一片就剩下她自己一家,之前她經常過來讓我幫忙給他兒子打電話,問他什么時候回來,問能不能給她接走,她兒子說話特別難聽,直接說接不了,說他們是租的房子小,而且她那么大年紀,萬一老在人家房子里怎么辦,讓她在家住著,他時不時回來看她。”

    “誒,真是造孽啊。”

    中年女人像是打開了話匣子,繼續道:“我們家北邊還有一家,家里有個獨生子,三十來歲病死了,現在就剩下他們老兩口,七十多歲了,整天都不出門,聽說把家里的東西都給了兩個侄子,指望他們在百年后給自己摔碗送葬。”

    “南邊也有幾戶,家里沒什么人了,全指望著家族里的后輩能在百年后給自己安葬了。”

    根本不用禾曄接話,中年女人就主動交代起了村子里的事情。

    聽她這么一說,禾曄發現村子里沒有后代的人家竟然不占少數。

    他沉吟半秒,主動詢問:“這些人家里都沒女兒嗎?”

    中年女人嗐了聲:“有啊,但有女兒也沒用啊,沒兒子他們連祖墳都進不去,有什么用。”

    禾曄聽出了對方話里有話,重復道:“沒有兒子進不去祖墳?”

    第290章 第 290 章

    “是的, 我們這邊有規矩,家里必須有男丁續香火,否則不會列入族譜, 百年后也不能進入祖墳。”

    “我們康家寨原本是一個大家族,后來分支太多才慢慢疏遠, 但只要往上數, 全都是沾著親戚的。”

    她朝西邊一指,說道:“在西邊我們有一大塊祖墳地,好幾個風水大師都說那是一塊祥瑞地,去世的祖先埋在里面,對后世的人有益,但想入祖墳必須入族譜。”

    而入族譜的前提是要有男丁延續香火,也難怪這村子里的人一個個那么看重男孩兒。

    一旁的譚梁山聞言, 追問:“那家里沒有男丁呢,難道曝尸荒野嗎?”

    中年女人露出嫌棄的神色:“這哪能啊。”

    她朝北地指了指:“你們往北走走,路過一座橋, 那邊全是我們種的地, 如果家里沒有男丁,就各自埋到各自地里去。”

    譚梁山不理解地問道:“既然有安葬的地方, 那為什么還非要進祖墳,也不是說地方好,就一定能飛黃騰達, 生活怎樣還是要看自己的努力。”

    中年女人嘖了聲:“進不去祖墳可是會被村里人笑話的, 村里人整天在背地里說三道四, 時間長了自己都承受不住別人的唾沫星子。”

    “而且沒有兒子就等于沒有靠山, 人家欺負你的時候根本不用顧忌。”

    “之前我們村里有個女人,生了四個女兒, 愣是生不出兒子,扛不住別人背地里議論,還有鄙視的目光,都快四十歲了還拼第五胎,結果生下來依舊是個女兒,她人直接瘋了,在月子里把哭著要喝奶的孩子給悶死了,當時身體還沒恢復過來就纏著她男人說要再試試,說她肯定能生出男孩兒。”

    “她男人罵她就是生丫頭片子的命,然后沒多久就出軌了隔壁村的寡婦,不到一年生下了個大胖小子。”

    “那女人知道后,直接喝藥自殺了。

    “最后別說祖墳,連自家地里都不讓她進,男人自己挖了個坑,直接一裹草席,給她埋進亂墳崗里去了,都死這么多年了也沒人給她去燒個紙什么的,別提多可憐了。”

    禾曄問:“她四個女兒呢?”

    中年女人:“她死的時候,大女兒、二女兒在外地打工,兩個小的都還不懂事,等兩個大的趕回來時,人都已經埋了,那亂葬崗全是墳頭子,她們哪可能分得清哪個是她媽的墓。”

    “女人走了不到半年,隔壁寡婦就帶著兩個兒子過來了,大的是前夫家的,小的就是這男人親生的,你們都不知道這男人把小兒子帶的多嬌氣,從小到大不舍得動一根指頭,要什么買什么,當眼珠子似的寶貝著。”

    “至于那四個女兒,寡婦過來沒兩年,就給她們找人家嫁了,兩個人的彩禮全部扣下,說要養她們兩個妹妹,現在那四個女兒只有逢年過節才會過來,平時都不回來,那寡婦還跟村里人抱怨,說什么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只顧著婆家,根本不管娘家,都是一群不知道親人的冷血動物。”

    “嗐,要我說啊,這人也是要的多,人家四個女兒跟你又沒什么血緣關系,給了幾年飯就想讓她們把自己當親媽對待,哪有那么好的事兒……”

    中年女人說的有點上頭,直到屋子里傳來男人冷硬的提醒聲:“行了,人家的事兒你摻和什么,這都幾點了,還不做飯。”

    中年女人被訓斥,也不甘示弱地沖著堂屋回懟道:“知道了,你急什么急,晚一會兒能餓死你咋滴。”

    禾曄已經打聽到了這村子里重男輕女的原因,眼看兩人就要互懟起來,出聲打斷道:“謝了,你忙吧,我們就先不打擾了。”

    中年女人也不挽留,說道:“行,那你們慢走哈。”-

    禾曄走出院子,繼續往南走。

    路上,譚梁山忍不住吐槽:“我看這村子不是風水有問題,是住這里的人腦子有毛病。”

    “嗯。”

    禾曄淡淡應了聲,對他道:“先去亂墳崗吧。”

    埋葬早夭嬰童的亂墳崗說是在東南方向,但其實并不在村子里,而是東南角有一條分叉小路,一米多寬,通往一里地外的一座土山丘。

    那山丘有幾十米高,站在村子里分叉路口看過去,像極了一座巨大的墳墓。

    土山丘上長滿了樹木,到了冬季變得光禿禿的,明明看不到山丘里埋的墳堆,譚梁山卻說看的時間長了,心里有種難以言說的低落感。

    禾曄體會不到他說的那種低落感,只是看著遠處的土山丘,感覺到怨氣頗重。

    “禾老板。”

    不遠處傳來一道渾厚洪亮的聲音。

    是董羅元。

    這一聲讓站在分叉路口的兩人一起側頭朝他看過去。

    董羅元、李華城兩人帶著各自的攝像疾步走來。

    “禾老板,譚道長,你們調查的怎么樣了?”

    譚梁山嘆氣:“這村子變成如今這副模樣,跟這些村民都脫不開關系。”

    董羅元、李華城兩人的臉色也頗為難看,點頭道:“是,剛才我們打聽了一些事情,聽得我氣血上涌,這些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李華城冷著臉說道:“要不是錄制節目,真不想理會他們的死活。”

    譚梁山輕哼道:“就是錄制節目,我也不打算管了,這期墊底就墊底吧,隨便網友們罵!”

    禾曄沒參與他們氣憤填膺的吐槽,對著土山丘方向抬了抬下巴,說道:“走吧,過去看看。”

    不管這村子最后救不救,事情總是要弄清楚的。

    一里地的路程,說長不長,但說短也不短。

    在路上,董羅元、李華城兩人大致說了下他們詢問來的事情,與禾曄、譚梁山他們一樣,知道了這村子里祖墳、重男輕女的事情,還說了一些村子里的八卦。

    譚梁山也將兩人調查出來的事情大致講述了一下,得知送子娘娘廟的大門正對南方,董羅元兩人還特意停下腳步朝北邊望了望。

    但因為距離太遠,再加上中間有不少樹木遮擋,他們并沒有看到送子娘娘的廟堂。

    十幾分鐘后,四人停在了土山丘腳下。

    剛剛離遠了看,這山丘并不大,但走近了才發現足有幾十米高。

    土山丘上到處都是荒草,只隱約看到一條上山的小路。

    董羅元為首,李華城、譚梁山緊跟其后,禾曄走在末尾。

    這會兒已經將近六點,夕陽西斜,冷風吹拂,將山丘上的樹枝吹的嘩啦啦的響。

    小路難行,為了保持身體平衡,禾曄把手從外套口袋里抽出來,拿著暖手寶縮進袖子里,他吸了吸鼻子,感覺山丘上的氣溫要比村子里低上兩三度。

    他們剛走到一半,就看到了幾個小墳包,墳頭非常小。

    越往上走,墳頭越多,等到了山丘上,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幾百上千個墳頭,幾乎將山丘頂端占滿。

    “草!”

    譚梁山到底沒忍住,直接在鏡頭前爆了句粗口。

    亂葬崗里可不是一個墳頭一具尸體,有很大幾率是尸體壓尸體。

    禾曄腳步未停,見地上有一條分叉小道,順著走過去,幾十米外出現一個大坑,當他走近,看清了坑底是一堆森森白骨。

    他雖不難過,但看到這種場景也不由地皺起眉頭。

    這些人竟連墳都不舍得挖一個,直接將嬰孩兒尸首丟進這大坑里。

    董羅元三人見他站在這里許久,也跟著走了過來,在看清里面數不清的白骨后,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四人并排站著,沉默許久。

    李華城雙手抱著水晶球,閉上眼睛感受,突然落下兩行清淚。

    “她們在哭。”

    李華城突然抽泣起來:“好多女嬰。”

    他被白骨坑里的怨氣影響到了情緒,董羅元聞言,伸手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華城,別感應了。”

    這里的怨氣太濃,光是站這里就讓人情緒難過,李華城用心去感應,很容易在情緒里走不出來。

    就在他們沉默之際,身后傳來聲響。

    禾曄回頭,看到康治安、郭路權、邱洋、萎衣四人也找到了這里。

    與他們一樣,四人在看到滿山丘的墳頭都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譚梁山出聲招呼:“你們來這里。”

    等四人走過來,看到坑底的情形,空氣再次寂靜。

    郭路權臉黑如鍋底,大聲咒罵了句:“真是一群畜生!”

    這么多墳頭,這么多尸骨,根本不是幾年、幾十年就能形成的。

    八人站在坑邊沉默良久,其他七人情緒低沉,甚至紅了眼眶,只有禾曄神情鎮定。

    最后郭路權打破了這份低沉氣氛:“麻煩師兄弟們能跟我一起超度他們。”

    這里的冤魂太多,很多怨靈守在這里都不肯離去,超度念經平復她們心中的怨氣,去地府轉世投胎,希望下一世她們能碰到好的家人,護她們一世周全,健康幸福地成長。

    康治安贊同道:“是需要超度一下。”

    邱洋也出聲提醒:“走吧,先回去準備一下。”

    回去的路上,幾人依舊沒能走出低落情緒,一個個緘默不語,回到村口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

    他們依次進入帳篷里,面色陰沉的坐在沙發上,直到主持人韓爍走進來詫異詢問:“幾位大師這么早就調查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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