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地獄
列車抵達——川崎市。
羂索和漏瑚一前一后地走出列車門。
“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羂索問道。
漏瑚說:“先四處走走,看能不能感應到花御和真人的咒力波動。真人有沒有跟你提過,他大概會去什么地方?”
羂索:“盤星教里那個吃人的小鬼?”
漏瑚:“好,就從他開始。”
一人一咒靈并肩往車站外走去。
身著工作制服的男人帶著禮貌的笑容,雙手垂在兩側,站在出入口的閘門旁邊。
羂索從他身旁經過時,兩人無意間對視了一眼。
羂索的腳步頓了頓。
工作人員眨了眨眼,揚唇笑道:“客人慢行,請注意腳下的臺階。”
漏瑚問:“夏油,你在看什么?”
工作人員也問:“先生,請問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么?”
羂索沉吟了一秒,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似乎有哪里不對。
稍微試探一下好了。
羂索向前走了幾步,隨手點開手機里的一張地圖,微笑著問:“我想去這里,請問應該怎么走?”
男人低頭看向他的手機屏幕:“好的,我看看……”
但男人一動未動,無視擋了大半視野的咒靈,淡定自若地盲指地圖,說了一長串路線。
蛤蟆倒著爬了幾步,探出頭來。它離男人的面頰極近,幾乎就要直接貼上去。它的肚子一鼓一鼓的,男人幾乎能聞到咒靈粘液的腥臭氣味。 “……距離有點遠。如果您嫌麻煩,可以直接在車站門口打車,這樣比較方便。”
男人微笑道。
羂索其實很熟悉路線,壓根不用問。
羂索故意派咒靈去嚇他和遮擋他的視線,男人都恍若無覺,就連移動手指時,眼珠都會跟著手指移動,回答得中規中矩,就像是看著地圖說的一樣。
不像是有問題的樣子,大概是錯覺吧。
羂索收起了手機,順手將蛤蟆咒靈也收了回來。
“多謝。”羂索微笑道:“那我還是打車吧。”
“您慢走。”
“嗯。”
男人目送羂索帶著一只特級咒靈逐漸遠去,等確保他們無法殺個回馬槍后,立刻回頭,用眼神示意不遠處偽裝成路人的同僚。
同僚一邊火速匯報,一邊同情地看著他:“你還好嗎?”
男人蹲在角落,崩潰道:“一點都不好……嘔——還好我喜歡閑著沒事就背地圖,要不然嗚嗚、嗚嘔——”
同僚正在打電話:“……對,教主,是他在哭……啊?沒事沒事,您放心,人沒受傷,就是心靈可能受到點創傷……嗯,吐完就好了。”
男人一把搶過同僚搭在臂彎的道具外套,狂擦頭發的粘液。
同僚驚恐:“我靠我的外套——啊啊對不起教主,我不該在您面前爆粗——”
蹲在角落里的男人壓著嗓音,撕心裂肺地說:“告訴教主,我是自愿為教犧牲的!嘔——!!” ——還來?!
眼看又要被搶,羂索來不及多思,利落地帶著漏瑚坐了進去。
同僚:“……”
男人激動道:“我要為教主生、為教主死、為教主哐哐砸大墻!從今日起,我就是教主最忠誠的粉頭!”
遠處有“路人”故作驚喜道:“哎呀!是空車,正好趕時間……”
——被蛤蟆趴一下頭就有豐厚的獎金嗎!
同僚:“……”
這時,他們的面前停下一輛出租車,司機探頭,熟練問道:“客人,您要去哪兒啊?要不要坐我的車。”
彌生交代了幾句,掛了電話。
偶爾有一輛停靠,羂索還沒來得及上前,就有人以一副非常著急的樣子,百米沖刺地跑上前,搶了他和漏瑚的出租車。
一來二去,羂索有些不耐煩,眼神都冷了下來。
羂索到底對我的下屬做了什么??
**
他冷漠無情道:“你先把我的西裝外套賠了再說吧!”
不知為何,今日人流量明明沒有很大,可就是沒有幾輛出租車。
同僚拍了拍男人的肩,說:“教主感念你的犧牲,會給你精神補償和三倍加班費的。”
電話那頭的久野彌生:“……”
瞧你這點出息。
司機問他目的地。
羂索隨口報了盤星教的教會地址。
“直接去盤星教么?”漏瑚皺著眉頭,“就這么去大本營,太莽撞了。”
羂索低聲解釋:“當然不是,我們在教堂附近下車就好。真人說過,他遇見那個吃人小鬼的地點就在教會附近。”
“如果有……殘穢,附近一定會有痕跡,順著找過去就是了。”
羂索正說著話,抬眼卻瞥見司機似乎正從后視鏡里偷窺著他們。
羂索的神經再度繃緊。
“你在看什么?”他冷冷地問。
司機先生抖著嗓子,偷眼望過來:“這位客人,請問……您、您是在誰說話啊?”
羂索一怔,對哦,普通人看不見漏瑚。
他習慣了不把普通人當回事,有幾次和漏瑚他們去餐廳吃飯,還特意多點了幾杯水放在那里。似乎是在尊重咒靈的存在,可點餐時卻讓咒靈喝白水,自己用正餐——權當算是薛定諤的尊重。
恰好要經過某個路口,左行是去教堂的近路,前行則要繞一個大彎才能繞回來。
司機仿佛被羂索嚇到了,臉色蒼白,不小心一腳油門加速,忘記了轉彎這回事,直行通過了路口。
羂索的眉頭緊鎖:“你走錯路了!”
司機:“啊?啊!對不起,十分抱歉!!都是我不好,雖然客人在后排自言自語的模樣是有點嚇人,但我是專業的司機,怎么能因此害怕到忘記轉彎呢?” 羂索:“……”
羂索懂了,有些人類的確心理素質很差。
羂索:“……”
司機:“是、是……”
三分鐘后。
羂索冷聲問:“你為什么又繞了個路?”
漏瑚:“?”
司機整個人似乎快哭了:“尊敬的客人,請您原諒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您殺了我是要進醫院的呀!”
原來如此。
司機在心里回答道:因為精神病人會被發配精神病院。
羂索問:“為什么殺了你,我就要進醫院。”
羂索假笑道:“司機先生,胡思亂想什么呢,剛剛我是在和朋友用耳機打電話。你好好開車!”
嘴上卻說:“是這樣的,客人,因為我一慌張的話,可能會一不小心把車開進河里。這樣我們都要去醫院搶救。”
司機裝傻:“哪有啊,先生,這條路更近哦。”
漏瑚疑惑道:“現在的人類社會律法變了么?我之前聽真人說,殺人是被那什么警察抓走的,醫院又是什么東西。”
漏瑚:“……”
羂索:“?” 羂索忍無可忍:“你是不是想故意繞遠路,收高價車費?!”
司機:“…………”
司機立刻大哭:“這都被您發現了!對不起,您原諒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生活壓力大……”
演技非常逼真,一看就是得了他們教主的真傳。
羂索和漏瑚非常無語。
羂索越來越不耐煩,冥冥之中,他隱約覺得自己不應該上這輛車。
司機哭得越來越凄厲,手抖如糠篩,“幾乎”握不住方向盤,連車子都控制不住地走起了S線。
偏偏車速一點都不受影響,甚至比之前更快了。要不是這條道上沒車,鐵定會撞車。
羂索的本體是一個大腦,要靠一個腦子驅動本不屬于自己的身體,大腦的各項感官和反應速度都比其他人快無數倍。
簡而言之,他容易暈車。
羂索緊緊抓著后座頂上的車把手,頭暈目眩,想張口讓司機停下,說出口的卻是:“嘔——”
司機:“……”
我的車!!
漏瑚:“……”
你別過來啊!!
羂索緩過來了,氣急敗壞道:“……給我停車!!!”
司機一聲不吭,突然狠狠地踩下剎車。 算了,饒他一命。
羂索臉色蒼白,眼神陰沉,抬手就要放出咒靈:“我要殺——”
司機:“…………”
羂索:“你還敢要車費?”
羂索:“不可能吧。”
羂索的本體還有些暈眩,問漏瑚:“咒力波動在哪個方向?”
漏瑚猜測:“會不會是躲在這里面養傷?”
司機悲痛地想,沒辦法了,教主,記得報銷我的洗車費。
“……”
羂索的身體猛地前傾,差點又吐出來。
司機握著方向盤,無奈而氣憤地說:“客人,你怎么能吐我車上呢?這里離你的目的地也不遠,你直接走過去吧!至于車費——”
漏瑚驚喜地打斷了他:“是花御的咒力波動!”
漏瑚毫不畏懼,大步流星地向前邁步!
羂索:“?他們跑這里來干什么?”
他拼命催促羂索下車,而后一溜煙地把車開走了。
羂索和漏瑚被車尾氣噴了一臉。
漏瑚很無所謂:“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被這么一打斷,出租車司機早就跑沒影了。要追也不是不行,就是麻煩得很。
羂索:“……嗯?”
漏瑚指了指面前的一棟廢棄大樓。 羂索攔都攔不住,跑快幾步,一陣酸脹從軀體的胃部上涌。
他猛地彎腰張口。
漏瑚回頭,嘖了一聲。
“你好菜啊。”漏瑚不屑地說,“到底要吐到什么時候,我是咒靈我都不暈車。”
羂索的拳頭都硬了。
他用紙巾擦了擦嘴唇,隨手丟在地上,面無表情道:“已經沒事了。”
漏瑚:“那最好。”
正常來說,羂索是不會直接進去大樓內部的,他會先派咒靈探探路。無奈本體在三重打擊——眩暈和漏瑚的語言攻擊——之下,已經失去了部分理智。
他們一起踏進了大樓。
漏瑚謹慎道:“地上是真人留下的咒靈殘穢。有點虛弱……果然是受傷了,躲在這里養傷吧?”
羂索眉頭緊鎖,嗯了一聲,心里卻空落落的,隱隱約約有一種踩在懸崖邊緣的危機感,只是并不明顯。
兩人逐漸深入。
漏瑚出聲喊道:“真人?花御?”
深處遙遙傳來真人的回應:“誰喊我?漏瑚,是你么?”
漏瑚驚喜:“是啊!你和花御到底怎么回事?”
真人:“一言難盡……我差點死掉,花御為了照顧我就一直沒回去。”
正說著話,藍發咒靈佇立在昏暗的光線下,笑著朝他們招了招手。
“噢,夏油,你也來了啊。” “Hi~兩位下午好。”
羂索:“這是誘騙你我深入此處的陷阱!”
真人:“花御剛啟程返回東京,大概是跟你們錯過了吧。”他拿出一個開了花的多肉盆栽,“走之前,他把這個留給了我噢。”
為什么五條悟會出現在這里?
羂索警惕地問:“你不是受傷了嗎?還有,花御呢?”
羂索&漏瑚:?!
漏瑚:“?”
一定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出賣了他。
漏瑚驚愕地扭頭看他,問:“夏油,你去哪?”
“漏瑚,快過來。”
羂索猛地握緊了拳,眸中滿是驚駭。
漏瑚對真人是不會有絲毫懷疑的,但羂索卻不一樣。
羂索:!!
他轉念一想,立刻猜到了。
羂索緊緊擰眉,突然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漏瑚應了一聲,腳步又加快幾分。
頭頂傳來悠悠一聲。
漏瑚:!!
話音剛落,頭頂猛地落下一塊巨石,將羂索逃跑的出口堵得嚴嚴實實。
羂索一把抓住他,“不對!別去!”
她們不想要夏油杰的身體得到自由嗎?五條悟是殺了夏油杰的人,她們難道不恨??怎么敢背叛、又怎么會跟五條悟合作!
羂索想不明白。
于此同時,漏瑚不敢置信地回眸:“真人!你竟然背叛——”
真人臉上偽裝的笑意收起,恭恭敬敬地側身讓開道路。他溫順道:“教主,我的任務完成了。”
“噠、噠……”
“做得很好,真人。”
金發牧師緩步從陰影中行走出來,落在他肩膀上的光線由昏暗逐漸明亮。他踏過光與暗的交接,直至那張俊冷的面容徹底顯露在羂索和漏瑚的面前。
他的身后跟著一個留著斜長劉海、穿著黑西裝的黑發少年。
在他們身后,數十位同樣身穿黑西裝的咒術師,靜靜佇立著。
羂索的面色越發難看。
久野彌生笑吟吟道:“初次見面,我是相原晴輝。”
“夏油先生,你怎么不敢抬頭呢?你的朋友在這里等你許久了。”
頭頂再次傳來某人的追問。
“就是啊,杰。死而復生,都不抬頭看我一眼么?真絕情啊。”
羂索:“……”
彌生慢悠悠地說:“恕我失禮,這恐怕根本就不是夏油先生吧?大概是某個厚著臉皮、占據了他身體的孤魂野鬼。” 而高專陣營咒術師的領頭人物——五條悟,正半蹲在一截長長的裸露的鋼筋之上。
他勾了勾唇,問道:“喂,你這家伙啊——”
他的眼罩早已取下,一雙澄澈清透的蒼天之瞳似能看破一切迷障。
羂索的視線迅速掃了一圈,除了五條悟之外,他還看見了九十九由基和乙骨憂太。
頃刻間,無數咒力波在這片狹小的區域碰撞,余波向四周蕩開,將墻體震得四分五裂,無數碎石簌簌而下。
五條悟仍舊掛著輕佻的笑,眸中卻不含絲毫笑意,唯有徹骨冰寒。
三個特級,真看得起他啊。
五條悟說出那句“準備好下地獄了嗎”的問話,幾乎等于宣告戰斗開始。
火力全開的五條悟完全可以做到一個打無數個,以一敵百什么的,完全不在話下。
羂索穩住心態,鎮定地抬頭,當場瞳孔地震。
漏瑚和羂索都是特級,羂索活了上千年,更是有著不少底牌,隱約有著超越特級的實力。
單一個五條悟都讓漏瑚和羂索如臨大敵,現在還多了一群中高級咒術師在旁虎視眈眈。
尤其是……
羂索:“…………”
五條悟恍然大悟:“噢,原來如此啊!”
“想好怎么下地獄了嗎?”
第123章呼喚
火力全開的五條悟完全可以做到一個打無數個,以一敵百什么的,完全不在話下。
單一個五條悟都讓漏瑚和羂索如臨大敵,現在還多了一群中高級咒術師在旁虎視眈眈。
簡直要命。
尤其是……
羂索的視線迅速掃了一圈,除了五條悟之外,他還看見了九十九由基和乙骨憂太。
三個特級,真看得起他啊。
五條悟說出那句“準備好下地獄了嗎”的問話,幾乎等于宣告戰斗開始。
頃刻間,無數咒力波在這片狹小的區域碰撞,余波向四周蕩開,將墻體震得四分五裂,無數碎石簌簌而下。
漏瑚和羂索都是特級,羂索活了上千年,更是有著不少底牌,隱約有著超越特級的實力。
哪怕人多勢眾,這場戰斗也不是一年級學生可以參與進來的。
他們比起親自下場,更多的是觀戰。在現場觀摩高級咒術師之間的實戰,對他們也有不少好處。
久野彌生吩咐下屬兩兩一組,分開站在不同方位,堵住羂索的后路。組與組之間也不能相隔太遠,以免羂索來得突然,同伴來不及支援,就被羂索打開了一個突破口。
彌生轉過頭,叮囑順平:“你去虎杖君那邊,一樓是最容易被突破的地方,我得守在下面。”
吉野順平很聽話:“是,老師。”
少年從眾人后方的樓梯繞了上去,跑到了虎杖悠仁身邊 只聽少年淡淡道:“難道不應該擔心欄桿的承重能力嗎?”
胖達聽見了,友善提醒:“這里可是廢棄已久的大樓,年久失修,可要小心了。”
對咒術師而言,這點高度掉下去跟從床上滾下去沒什么區別。但……
下面正打的火熱,萬一摔落時不小心被誰的攻擊轟中,那就冤死了。 虎杖、釘崎、順平三人齊齊一僵,條件反射地用手一拍欄桿,一個后空翻,穩穩地落在走道上。
五條悟:“我什么我?——對就是現在,給我打!”
成年咒術師們一擁而上,趁著羂索分神吵架,能揍多兩拳、給多兩刀的,統統沒有放過羂索。
羂索:“你——”
剛剛說什么來著,看,出事了吧。
可別砸到自己人啊!
“可惡——”羂索大叫道:“五條悟,你群毆就算了,還讓人使陰招,從頭頂扔暗器?”
就連被分派去圍毆漏瑚的咒術師,都順手往這邊給了一擊。
三人:“……”
正慌亂著,底下突然傳來羂索吃痛的慘叫。
羂索:“……”
眾人:“……”
“有時候多想想自己的原因。這么多年你是不是太缺德了,才會連老天都看不下去。”
虎杖悠仁爽朗地笑:“應該不至于啦,哈——”
五條悟懶洋洋地回應道:“少血口噴人啊。這么多人都在現場,怎么誰都不砸,就你被砸了。”
第二聲“哈”還沒笑出來,眾人都聽見“咔嚓”一聲。
年久失修的欄桿本就隱隱承受不住三個人的重量,此時又被三人拍了一下,轟然斷裂,向下墜去。 差點氣到吐血。
樓上眾人:“……”
心虛的同時,竟然有點想笑。
總之,不是砸到自己人真是太好了。
吉野順平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頭,自上而下地對上了金發牧師的視線。
牧師先生朝他挑了挑眉,做了個手勢。
這是讓他老實點,別把羂索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吉野順平連忙乖乖點頭,縮了回去。
乙骨憂太已經跟著五條悟下場了,唯有九十九由基還站在學生的身旁,她不會離開高空,既是保護學生,也是防備羂索逃跑。
因為夏油杰曾有過虹龍——一種會飛的咒靈,十分稀有。
雖說虹龍早就被當年的伏黑甚爾一刀斬斷了,可誰知道羂索有沒有找到第二個虹龍。
防著點才好。
和羂索相比,漏瑚的單體攻擊力雖強,但難纏程度并不高。
咒靈操術不愧是特級的術式,只要吸收的詛咒數量足夠多,在對戰時,術式就永遠不用擔心被看破漏洞。
羂索可以放出無數只一級乃至特級的咒靈襲擊眾人,再配合低級咒靈的騷擾,簡直讓咒術師們防不勝防。
就算低級咒靈能一刀劈死,數量多起來,也是會頭疼的。
到了后頭,就連學生們都無法坐視不管,參與進了戰斗之中——清理多余的咒靈,不能讓羂索趁亂逃跑。 每當有滿場亂竄的咒靈跑到這個方位時,甚至用不著牧師出手,真人就會果斷上前,用無為轉變替他的主人除去所有威脅。
金發牧師幾乎從不出手。只有當場上有人不慎受傷,他才會伸出皙白的手掌,低聲吟唱著什么。隨后,便會有瑩瑩碎光自男人的掌心浮現,飄向受傷之人的方向。
除非……
他只有一個目的——保住性命!
羂索恨極了漏瑚,都說了川崎市一定有危險,現在好了吧,被五條悟一網打盡了!
羂索觀察了一會兒,得出判斷:
——那是個類似“反轉術式”的治療術。
牧師先生長身而立,靜觀場上的變化。藍發咒靈恭敬而溫順地垂首站立在男人側后方半步的距離。
更何況五條悟一直死死盯著他,根本沒有幾乎放出獄門疆!
可羂索想破頭都想不明白,真人怎么會背叛咒靈陣營?這完全說不通!
是的,羂索的目的從來就不是打贏誰,殺死誰。
可獄門疆的關門條件——術式展開一分鐘、范圍4米——如此嚴苛的條件,羂索根本無法達到。
羂索一邊擋掉朝他襲來的攻擊,掀了掀眼皮,越過人群,隱晦地看向某個角落。
當光點融入傷者體內,下一刻,那人便精神一振,詛咒的毒素被驅散、身上的傷口被愈合,就連體力都恢復了不少。
羂索想過趁亂打開獄門疆,將五條悟就勢封印。
在那兒,
也就是說,在全場高高低低的咒術師里面,這個來路不明的盤星教新任教主、名叫相原晴輝的男人,是攻擊力最低的存在。
以至于真人都不敢離開他的左右,必須隨護在側,以免咒靈侵擾。哪怕是一只跟蠅頭沒什么區別的四級咒靈,都是由真人出手解決的。
一看就是脆皮奶媽,實錘了。
打架必先打奶,放任對方治療在后方舒服地刷治愈術,等于永遠也打不贏。
羂索迅速下了決定。
于是,在犧牲掉兩只特級咒靈和一只一級咒靈,成功把五條悟引開了那么幾秒鐘的注意力時
趁著真人轉頭對上一只一級咒靈,羂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大笑著,疾沖向金發牧師。
吉野順平的余光瞥見這一幕,驚駭地大喊道:“老師——小心!!”
真人一驚,放棄追擊一級咒靈,迅速轉身回防。
順平和真人是關心則亂,其他人就不同了。
大家被他吼了一嗓子,懵了一瞬,齊齊投來視線,也都被嚇了一跳。
“相原先生,危險!”
“糟糕!快后退!”
唯有那么幾位知情人士,看著羂索的目光逐漸充滿憐憫。
五條悟還掐著一只特級咒靈的脖頸,隨手把咒靈砸在地上,一腳踩爆咒靈的頭顱。咒靈連慘叫都沒能叫出一聲,已經悄無聲息地死去。
而五條悟看都沒看一眼,目光鎖定著羂索,絲毫沒有幫著牧師攔一下的意思。 下一刻,兩方咒力對峙而產生的沖擊波幾乎卷席全場!
難道五條悟表面上跟相原晴輝關系好,實際上是背后可以捅刀子的塑料關系?
羂索這一擊來得迅如驚雷,堪堪在久野彌生的視網膜上留下一道殘影。
特級咒術師的黑閃,同級別里,除了五條悟沒人能輕松接住。
在極近的距離下,夏油杰軀體的本體力量被羂索的秘法加持,裹挾在拳頭中的磅礴咒力幾乎造成空間一瞬的扭曲。
……
“不去。”五條悟說。
牧師的掌心與羂索的拳鋒接觸到的那一霎,時間仿佛都靜滯了一息。
同行的咒術師著急道:“五條先生,你不去救一下嗎?”
久野彌生很輕地笑了一下。
“不好!”羂索意識到自己再次被假象欺騙了,然而拳頭已出,速度太多,完全收不回來。
然而,面對這必死的一擊,金發男人不躲不閃,反而微微嘆了一聲:“被小瞧了呀。”
這一擊下來,相原晴輝必死無疑——這是包括羂索在內,在場諸多咒術師的想法。
殘影閃過,扎著丸子頭的黑發男人已然出現在了面前。
這波沖擊幾乎不分敵我,實力較弱的咒術師都被余波沖擊得后退幾步,不少咒靈更是被
咒術師茫然:“啊?”
五條悟撇了撇嘴:“你就看著吧,不管是誰吃虧,都不會是那家伙。”
羂索的眉心突然一跳,剛踏入大樓時那種危機感再次襲來。
他向前邁出半步,主動伸出手掌,去接羂索的這一擊。卷入旋渦中心,當場撕裂。
眾人抬手遮擋煙塵,勁風將他們的鬢發吹亂,衣袍在風中颯颯作響。
他們感受到了一種極其強勢的威壓,而這種壓迫,卻是來自一個陌生的特級咒靈!
“什么情況?”
眾人驚疑不定。
“啊……”吉野順平張了張口,低聲道:“是沙利葉老師。”
九十九由基就站在他的不遠處,敏銳問道:“沙利葉?”
順平點了點頭:“是我的另一位老師。”
“哦?”九十九由基若有所思,探究的目光投向了煙霧中央。
煙塵緩緩散去。
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在這場突然的對決中落了下風的人,竟然是羂索!
穿著五條袈裟的黑發男人猛地后撤,一只手臂軟軟地地垂在身側。幾息之后,骨折了的手臂再次復原——反轉術式,羂索擁有這個治療術式。
羂索警惕地問:“你不是相原晴輝,你是誰?!”
原先溫文爾雅的金發男人,如今整個人氣質大變。他摸了摸頭頂的黑山羊犄角,懶洋洋道:“看來你的情報工作很不到位啊,羂索。”
羂索的臉皮抽動,眼神陰沉:“……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先前,他并沒有說出他的名字。不知情的仍舊喊他“夏油杰”,含糊點的就喊“詛咒師”,而知情者,最多憤恨地罵他一聲“腦花”。
腦花一詞從高專的學生口中說出來時,羂索就知道他的本體暴露了。
他一直以為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告的密,可菜菜子和美美子是絕不會知道他的真名的! 別說獄門疆已經不管用了,現在能不能逃掉都是一個問題。
其他人被他們波及,不得不向退避三舍,以免倒霉地被誤傷。
惡魔回答道:“你廢話怎么這么多。快要死掉的人,還是留點力氣給自己想想遺言吧。”
無奈之下,他被迫抬手結印:“領域展開——”
夏油杰生前的咒靈儲量的確高達將近四千五百只,但夏油杰可以光明正大地到處找厲害咒力吸收,羂索為了隱藏身份,給五條悟一個“驚喜”,因此無法高效吸收咒靈。
千年后的人們已經不再有那么多的避諱,而對于千年之前的羂索而言,他仍舊信奉一條真理:名字是最短的咒。
沙利葉的攻擊猛的一批,出手大開大合,完全不顧及旁人——按照他的人設,他就是一旦上頭,就完全不管不顧的類型了。
久野彌生略微活動了一下筋骨,猛地一踏地面,主動朝羂索攻了過去。
羂索頻頻試圖突破重圍,都沒有成功。
羂索的唯一隊友漏瑚,早就在混戰中死在了五條悟的手里,此時只有羂索一人孤身奮斗。
幾乎同時,久野彌生也喊道:“領域展開——”
羂索咬牙問道:“你作為咒靈,為什么要跟五條悟合作?!真人是因為你的身份才追隨你的嗎?!”
沒想到,結果是五條悟以及這個半人半咒靈的家伙,反過來給了他一個巨大的“驚喜”!
無論羂索問什么,他一概不答,只專注把人往死里揍。
羂索一直很謹慎,知道他真名的人少之又少。可眼前這個男人,他是怎么知道的?!
“跟宿儺一樣的附身形式……相原晴輝是你的受肉容器?”羂索問道。
羂索利用咒靈操術吞噬的咒靈并不多。 再一次,兩人的領域同時對碰,狠狠撞上了對方。
雙方在同一毫秒內展開的領域互相侵蝕著,只要無法擊潰對方、占據絕對的優勢,就無法徹底展開結界。
領域對碰的威力讓整棟大樓都搖晃起來,搖搖欲墜。
大家臥槽一聲,一邊擔憂著,一邊后撤得更遠了一點——除了擁有無下限術式,不必畏懼沖擊力的五條悟、
就在這僵持不下的關鍵時刻。
五條悟突然開口。
他的語氣淡淡:“你還要任人擺布到什么時候,杰?”
“!!!”
羂索猛地睜大了雙眼。
在羂索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夏油杰的身體突然強行終止了所有咒力輸出,半展開的領域被迫中斷。
而那雙強而有力的雙手,倏地調轉了對敵的方向,狠狠地掐上了自己的脖頸。
那力氣大到——恨不得把自己再掐死一回。
“唔——咳!怎、怎么可能——!”
羂索嗆咳出聲,唇角溢出鮮血。
夏油杰身體的這一下反撲,不僅讓他這一刻無法呼吸起來,強制中斷的術式更是令羂索受了極大的內傷。
他一邊戒備地看著面前的惡魔,恐懼接下來的命運,一邊用力地試圖搶回身體,重新擁有身體的控制權。 他也就愣了那么幾秒,就被羂索發瘋似的跑遠了十幾米。
外號都是“腦花”了,自然是在腦殼里。
“不行!”
因為有些東西,是永遠不會遺忘的。
五條悟也就是情之所至,眼看著摯友的身軀被人擺弄的憤怒,讓他沒有過多思索,就喊出了那句話。
但惡魔的領域竟然沒有趁機壓過他,而像是看見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目光怔松地注視著羂索。
羂索的本體在哪里?
“不要用領域!”
五條悟看見縫合線時,再結合對本體的情報,早就猜到了真相。
久野彌生追擊著羂索,一邊對五條悟喊道:“把羂索的本體揪出來!”
羂索以破釜沉舟的姿態喊道:“獄門疆,開——”
他與久野彌生一同追擊羂索,在打斗中,羂索一直藏得極好的獄門疆不慎掉落在地。
羂索在三息之內搶回身體,瘋了似的轉身欲逃走。堵在他面前的咒術師都被他以不要命的姿態給打退。
但五條悟沒想到會真的成功。
哪怕杰已經死去,他的驕傲還留在他的體內,形成了肌肉記憶。
久野彌生驀然回神,厲聲打斷:“五條悟,你不能用領域!”
五條悟眉頭緊鎖,抬手:“領域展開,無量——”
五條悟的動作一頓,這是為什么? 久野彌生一拳把他掄地上了,死死地掐住他的下頜,直接卸掉了下巴。
想桃子呢!都這情況了還想把獄門疆開門?!這要是讓你開了,前面的功夫豈不是全都白費了!
雖說是同一個身體,但沙利葉的體能就是比相原晴輝強大數倍,這是不爭的事實。
久野彌生把羂索死死摁在地上——還用上了咒力。
五條悟已經對著羂索的腦殼上手了。
縫合線被扯開,腦殼被迫分開,偷了夏油杰身體的強盜被迫現出真身。
一個有口的大腦形狀的怪物。
“就是這么一個惡心的東西啊……”
五條悟垂下眼眸,長長的純白眼睫眨了眨,在下眼瞼投下一片陰影。
羂索驚恐地企圖求饒。他能夠舌燦蓮花,把死的都說成活的。
但五條悟不給他這個機會,完全不聽羂索在說什么。
五條悟淡淡道:
“去死吧。”
五指收緊。
“砰——”
腦漿四濺。
五條悟捏爆了那個大腦模樣的咒靈,他祓除了羂索。
其他人隔得遠遠的,目睹了這一幕,但沒有上前。
五條悟擁有無下限術式,惡心的血液和粘液那是半點都沒有沾染上。
久野彌生松開了對夏油杰軀體的桎梏,他沉默地后退半步,看著五條悟半跪著蹲在污臟 沒人能看見他,除了掌管月亮的雙生惡魔沙利葉,以及目前使用著這幅軀體的久野彌生。
那道身影看似站在地上,但仔細一看,卻能發現他是微微踮起腳的,腳尖并不著地,地上也沒有他的影子。
現場沒有一個人敢說話,就連呼吸都悄悄放輕了。
甚至于……
久野彌生摸了摸鼻子,神情頓時有些微妙。
只聽那人嘖了一聲,無奈地說:“當著我的面罵誰遜呢,悟。”
第124章窺破
懸浮著、杵在五條悟身后的人,自然就是夏油杰。
或許他并不能稱之為“人”,而應該以“鬼魂”之類的詞來形容他目前的狀態,會更加準確。
甚至于……
沙利葉告訴彌生:【他的靈魂并不完整,是殘缺的。】
這很容易理解。
人死之后,靈魂自然不會再留在軀體內。
夏油杰在死后,本該靈魂離體,徹底死亡。但五條悟一沒有及時火化身體,二有羂索趁其不備,偷走了夏油杰的肉身,強行用秘法占據夏油杰的軀體,令其重煥生機。
夏油杰因此處于一種薛定諤的魂魄離體狀態。
說他沒死吧。
那確確實實、真真切切地死過一回了,是真的腦海里閃過了走馬燈,身體也斷了氣、心臟不再跳動。所有臨死前該有的反應和情緒,夏油杰都完整地經歷過一遍。
可要是說他死了吧……
那不是還有半截殘魂飄著嗎。
羂索來得太快太急,夏油杰的魂體還沒徹底消散呢,就被困在了身體里,陷入長久的沉睡。
夏油杰的魂體非常虛弱,恐怕并不知道他死后都發生了什么事。
如果不是五條悟突如其來的呼喚,就憑這點殘魂,絕對。
可要是說他死了吧……
那不是還有半截殘魂飄著嗎。
羂索來得太快太急,夏油杰的魂體還沒徹底消散呢,就被困在了身體里,陷入長久的沉睡。
夏油杰的魂體非常虛弱,恐怕并不知道他死后都發生了什么事。
如果不是五條悟突如其來的呼喚,就憑這點殘魂,絕對不足以讓夏油杰恢復神志。
這還是久野彌生第一次看見半透明的鬼魂——說實話,要不是看夏油杰還是個正常人的樣子,有正常人的理智,彌生是有點害怕的。
誰大晚上見鬼不慌啊??
反正久野彌生不行,這場面他是真沒見過。
說沙利葉和相原晴輝,是掌管月亮和靈魂的雙生奇跡什么的……
這種設定,彌生還以為是系統為了方便他裝一把大的,才整出來的高緯度設定。
沒想到還真能派上用場啊???
久野彌生艱難地維持著要掉不掉的理智,先是裝模作樣地說了句“打完了啊?那我回去 久野彌生拍了拍順平,低聲道:“順平,再多辛苦一下。”
接著,開始快速吩咐下屬收拾現場殘局。
吉野順平的胸口熱乎乎,一顆心都因那句“他是我唯一的弟子,見他如見我”而暖洋洋的。因戰斗而生出的疲憊當場散去,整個人跟打了興奮劑一樣,比開戰前還要熱血沸騰。
他也看了眼五條悟的背影,最后還是點頭:“好吧。”
久野彌生再次拍了拍他的肩,時間緊急,也來不及多說什么,徑直轉身走向了五條悟。
老師再一次承認了他,他是被老師深深愛重的。
七海建人欲言又止:“……”
還好有相原晴輝的治療術在場,大家又時刻防備著漏瑚和羂索的領域技能,現場沒有重傷和死亡的人員,輕傷和倒霉受了中傷的人倒是不少,無論送醫還是其他的什么,都需要一個有人調度和管理。
“七海先生。”久野彌生把順平塞了過去,客客氣氣道:“我教里的人,還有順平……后續就交給你了。”
吉野順平鄭重道:“老師,我不辛苦,我會努力的!”
彌生考慮了一下,順手攔下路過的金發男人。
終有一日,他定會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大人。
“我知道。”彌生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五條悟的方向:“可我抽不出空,順平是我唯一的弟子,所有教徒見他如見我。他跟著你,沒有人會違抗你的指令。”
七海建人:“??我不是盤星教的人。”
吉野順平說到底還是個少年,做事總有不全面、不夠周到的地方。
睡覺了”之類的話,把身份切回牧師。 等他走遠。
七海建人和吉野順平收回視線。
七海建人眼神復雜地看著他:“你有一位好老師。”
“當然。”吉野順平忍不住笑了一下,又連忙收斂剎那的少年意氣,恭敬道:“七海先生,還請您多多指教了。”
“不用那么客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七海建人說,“走吧,先安排受傷的人去醫院。因為都是咒術師,受的是詛咒的傷害,去什么醫院也是有講究的,比如……”
**
久野彌生努力忽視飄來飄去的夏油杰,走到五條悟的身邊。
夏油杰的軀體已經被轉移到了干凈的地方,正躺在一條長長的石凳上。
可石凳再長,也沒有一米八,夏油杰本人可是有一米八五以上的。
這就導致了,夏油杰無法躺平,腿部要曲起“踩”著地板。
五條悟余光瞥見,朝金發牧師招了招手:“相原,你來得正好。”
彌生問:“有哪里要我幫忙的么?
“你來看看,能不能幫他還原身體的完好度。”
五條悟抬了抬手,示意道。
久野彌生的眼皮跳了跳。
五條悟手里拿著的,正是屬于夏油杰的腦殼——那被掀開的半截天靈蓋。
他倒是一點都不避諱,彌生卻覺得看多了會有點掉san值。
尤其是旁邊還有個靈魂在叨叨念念,說什么“悟你能不能換條長一點的椅子,我的腿都掉在地上了。” 五條悟:“好吧。”
擔架放在地上,“夏油杰”放在擔架上。
他環顧四周,找了個閑置的擔架提過來,再展開,扭頭說:“把人放上去。”
五條悟抬肩,彌生抬腿,兩個人幫著把夏油杰的身體挪了個位置。
夏油杰在旁說道:【……那直接回去不就好了。】
久野彌生若無其事地問:“那你直接回去找家入硝子不是更快?反正咒術師的尸體都是要交給她處理的,不是么。”
五條悟又把腦殼舉起來,問道:“相原,可以么?我的反轉術式只能對自己使用,如果你不行的話,我就得帶杰回去找硝子了。”
彌生安靜了幾秒。
五條悟嘆氣:“唉,這次不會了。遲一點吧……我就是想把一個完整的身體帶回去,雖說硝子應該見怪不怪了,但是……杰應該不樂意讓他這幅落魄的樣子,被昔日同窗好友看見吧。”
夏油杰:【…………】
夏油杰詫異地看了金發牧師一眼,但也沒多想。他試過了,沒人能看見和聽見他。
果然聽見夏油杰沉默片刻后,自言自語道:【形象什么的,我早就不在意了……話說,悟,你真的不能把我換個地方嗎,這個姿勢看著就很累啊!】
彌生面無表情道:“沒人受重傷,擔架太多了,幾乎派不上用場。”
彌生干脆當看不見他的眼神,追問:“你該不會又要自己偷偷埋葬夏油杰吧?”
“稍等一下。”彌生對五條悟說。
五條悟:“……擔架不用留給受傷的人嗎。” 雖然但是,自己看著自己被挪來挪去,真的好怪啊!!
而且——
夏油杰懷疑地打量金發牧師,這個人真的看不見他么?
久野彌生將覆著圣光的手掌懸置于夏油杰的軀體上方,淺淺試了一下。
圣光將了無生氣的肉體籠罩在內,光芒持續了足足一分半。
等到圣光逐漸向上飄散。
彌生頭也不抬地問道:“怎么樣,有好點么?”
五條悟下意識接道:“嗯,腦袋是續上了,但是里面的腦子有沒有長出來就不知道了。你這手治療術還挺管用啊……”
他還有心思開玩笑:“你要是去殯儀館工作,工資會很高吧。”
彌生抽了抽嘴角,沒好氣地打斷:“我沒問你。”
五條悟:“啊?”
久野彌生掀了掀眼皮,凌凌目光直接對上了半空中懸著的某位殘魂。
“你有好一點么?”久野彌生再次問道。
夏油杰一怔:【我?】他訝異道:【你竟然能看見我。】
久野彌生沒有感情地開始背誦自己的設定:“傳聞月亮是逝去之人靈魂的歸宿,而我和沙利葉是掌管月亮的……”
巴拉巴拉一通狂背。
彌生:“懂了么?”
夏油杰安靜幾秒,飛快接受了這個有點奇妙的設定:【懂了,原來如此。我還好,感覺好像‘結實’了一點。】 而現在。
久野彌生冷靜地比劃了一下,“喏,在那兒飄著呢。你的六眼看不見?”
然而夏油杰比他還無語:【我還以為我死透了,怎么又活了。】
五條悟一直沒說話,此時終于忍不住打斷。
夏油杰:【足夠了。】
久野彌生滿心疲憊:“兩位。首先,真正能夠見鬼的人是我。其次,夏油先生,你目前只能算是半死不活。”
他發現了第二個六眼看不破的事物。
五條悟的語氣有點崩潰:“真是見了鬼了!”
五條悟:“其實不會。但是,你說得對,此地不宜久留。”
久野彌生估計五條悟遲早會知道的,而且他也不可能真的對此視而不見。
只試探地問:“相原,你在說什么東西。”
彌生:“我暫時只能做這么多。”
五條悟曾經自詡這世間沒有六眼無法窺破的東西,直到年歲漸長,他才知道六眼永遠無法看破人心。
“等一下等一下!”
彌生:“最后,讓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可以嗎?一直蹲著,五條先生,你的腳不會麻么?”
“就是你想的那樣。”
五條悟:“…………”
五條悟&夏油杰:“……”
他的心中隱約有個猜測,但并不敢說出口,也不敢確定。 他抬了抬下巴:“走,相原,去你那里。”
**
久野彌生的盤星教被迫接納了一人一鬼。
夏油杰繞著教會轉了一圈又一圈:【這就是現在的盤星教么?好多猴子。】
彌生面無表情:“你最好放尊重點。夏油先生,你知道你的兩個女兒過得有多慘嗎?”
夏油杰一愣,遲疑道:【我記得我給她們留下了足夠的錢。】
彌生問:“你對羂索利用你身體做了什么,一點兒都不知情嗎?”
夏油杰搖了搖頭。
久野彌生就一邊給他科普,一邊等五條悟——這人神神秘秘地說要去準備一個東西,就消失不見了。
等羂索干的那點破事基本都抖完了,夏油杰陷入“自責、憤怒、殺意、愧疚……”等復雜情緒之中的時候。
院外的小道里,五條悟的聲音由遠及近。
“對,就是這邊,跟我來。”
“小心點,別磕著了。”
兩人等著五條悟推開院門,沒想到他在門口拐了個彎,過門而不入。
一大堆凌亂的腳步聲跟在五條悟身后,噠噠噠地走遠。
彌生皺了皺眉,推開院門。那些人的走路速度還挺快,彌生只來得及看見幾個黑西裝男人的背影。
似乎正扛著什么東西。
夏油杰閉了閉眼:【憑借對悟的了解,我有不祥的預感。】 久野彌生眼睜睜看著五條悟撬開了告解室的門鎖,幾個人高馬大的黑衣男人扛著一個棺材魚貫而入,輕手輕腳地將棺材放在十字架的下方。
久野彌生箭步沖上前!
那竟然還是一個花紋繁瑣精美的超高品質水晶棺!一看就超貴!
五條悟當場結款,這些黑衣男人收完錢就利落走了。
五條悟指了指虛空:“但,杰是啊。他是吧?”
棺里躺著的,自然是夏油杰的肉身。
久野彌生抓著五條悟的手腕,強行換個了方向:“指錯了,他在這邊。”
彌生木然問道:“那你把他放我告解室做什么?”
五條悟:“嗯?都告解室了,當然是希望神明的光澤能洗滌他身體和心靈上的罪孽。”
彌生略微無語:“……”
夏油杰:“……”
五條悟解釋:“特殊材質的水晶棺,有防腐功效。”
一人一鬼當即追了上去!
夏油杰眼前一黑:“……”
五條悟:“……哦。”
彌生:“……你不是無神論者嗎??”
夏油杰腦門青筋直跳,有點接受不了自己跟白雪公主似的安詳地躺在水晶棺里,這像什
男人身著五條袈裟,雙手交疊于腹部,雙眸緊閉,神態安詳。
久野彌生:“我也是。”么話。
他正要開口,門外突然跑進來兩個女孩子。
正是菜菜子和美美子。
兩個少女慟哭著,踉踉蹌蹌地撲在了水晶棺上。
“夏油大人!”
“夏油大人!”
夏油杰明顯被觸動了,眼神也柔和下來,又心酸又動容。
唉,還是女兒好。摯友什么的,果然只是個混賬。
他低聲道:【哭什么呢。我早就跟你們說過,我會有這一天的。】
話音剛落,他聽見菜菜子和美美子齊聲哭喊道:
“夏油大人,你終于死了!”
“是啊,夏油大人,你死得好安詳啊!嗚嗚嗚——”
久野彌生:“咳。”
五條悟:“哈。”
夏油杰:“…………”
第125章抉擇
女兒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
但棉襖有時會漏風。
夏油杰的臉色青青白白,略微悲憤,可什么都沒說,閉了閉眼,權當沒看見。
還能怎么辦呢,當然是隨她們去了。
反正他確實是死得安詳,而他的兩個養女的確傷心欲絕,怪不得她們。
五條悟不用看都知道杰的表情會有多精彩。他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眉宇間有幾分松快,隨后像是想到什么,這點松動轉眼就消散不見了。
五條悟盡可能不讓自己的情緒外露。
他拍了拍手掌,將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視線吸引過來。
兩個女孩含著淚抬眸,先是道了聲謝,說:“多謝你殺死了那個怪物,讓夏油大人得到自由。”
接著對視一眼。
菜菜子低聲道:“之前答應你的事,我和美美子會做到的。”
美美子:“我們會入學高專,期間也會服從高專的命令。”
菜菜子:“但是,萬一高專要求我們做一些過分的事,或者有人想要趁機殺了我們……”
美美子:“我們姐妹就不會再聽你的話了!我們會立刻逃離高專!”
五條悟顯然并不意外,應道:“好啊。”
他笑了笑:“放心吧,我以后就是你們的老師了,會好好教育和保護你們的。”
五條悟意味深長地說:“首先,就從改口開始吧?”
菜菜子和美美子都不是優柔寡斷的人,既然做出了決定,就會履行承諾。
五條悟不用看都知道杰的表情會有多精彩。他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眉宇間有幾分松快,隨后像是想到什么,這點松動轉眼就消散不見了。
菜菜子:“但是,萬一高專要求我們做一些過分的事,或者有人想要趁機殺了我們……”
這一聲喊出口,女孩們敏銳地發現五條悟不知為何,似乎有些得意。
五條悟笑而不語。
五條悟意味深長地說:“首先,就從改口開始吧?” 杰的女兒喊他“老師”。那按照國際慣例,高專要是開家長會的話,杰是不是也應該跟著兩個女孩,恭敬地稱呼他為“五條老師”?
說不定還會一邊避開眾人耳目偷偷遞上喜久福,一邊說“我家孩子就拜托老師照顧了”。
謝謝,有被爽到。
菜菜子和美美子總感覺心里毛毛的,懷疑地打量著白發男人。
這人真的是夏油大人的摯友嗎。
怎么夏油大人的遺體就在眼前,他卻一點兒都不傷心啊?活像是想把夏油大人重新氣活過來的樣子。
久野彌生瞥了眼半透明的魂體,眼神詢問。
夏油杰注意到他的視線,搖了搖頭,主動往告解室的大門處“走”了幾步。
這是出去聊的意思。
久野彌生從善如流地跟上,出門后,反手輕輕合上了告解室的門。
門扉合攏,發出極輕的“咔噠”聲響。
屋外的月光也被它遮擋,絢麗的玫瑰花窗將月影切割成無數份。室內沒有點燈,女孩們依舊跪伏在水晶棺前,發出如幼貓一般細弱的抽噎。
五條悟站在她們身后,微微側目,上揚的唇角漸漸拉平,再不見半點笑意。
他沉默地佇立片刻,難得有些焦躁地抓了抓頭發,但除了把一頭帥氣的白毛變成亂糟糟的白毛之外,對消除煩惱毫無作用。
……唉。
姑且還是去聽一聽吧。
五條悟調轉腳尖,邁步向前。 靜寂的夜幕中,五條悟聽見金發牧師冷淡地說,“……我沒有資格評判你……”
五分鐘前。
直到最后,男人很輕、很輕地說了一句。
今晚天氣晴朗,萬里無云,月亮的光輝不受半點遮擋。此時又是傳說中鬼怪最活躍的時間,難怪夏油杰的魂體會凝實。
久野彌生抬頭望了望半圓的月亮,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金發牧師站在遠處的樹梢下,面容隱沒在陰影里,嘴唇張張合合,對著空氣訴說著什么。
非特殊時期,彌生在使用這具身體時,對月亮向來是能躲則躲。
兩人面對面地杵在月色下。
他悄無聲息地拉開門。
五條悟屏住呼吸,靜靜聽著。
久野彌生不動聲色地往樹底下退了退,多少能擋一點是一點。
月亮對沙利葉而言是大補良藥,對他而言卻是帶糖的砒霜,吃一口,明天回本體就會多頭暈幾秒。
“說到底,我跟你又有什么區別呢。”
凌晨三點,在西方的傳說里,這是最“邪”的時間。
夏油杰示意金發牧師跟他出來。
久野彌生制止他:“我是不能碰月光,你就不要躲著了。”
**
樹蔭濃密,夏油杰不明所以,下意識跟了上去。
夏油杰動了動手臂,若有所思地說:“是錯覺么?我感覺魂體又結實了一點。” 夏油杰一愣,聞弦知雅意,頓時猜到:“沙利葉會依靠月光增大咒力,有掙脫束縛的風險。相對應的,我之所以狀態變好,也跟月亮有關?
久野彌生頷首:“是的。”
跟聰明人說話果然輕松許多。
夏油杰問:“我這樣的狀態會持續多久?”
久野彌生微微搖頭:“我不能確定。也許你明天就消散了,也許會一直存在。”
夏油杰:“你不是掌管月亮與靈魂的惡魔么?”
彌生笑道:“可你情況特殊,而且……”
他坦白道:“你是我第一次看見的魂體,此前,我從未有過類似的經歷。這一時半會兒,叫我怎么給你準確答復。”
夏油杰表示理解:“我懂。”
久野彌生問:“你想讓我幫你還魂?”
夏油杰安靜幾秒,定定注視著他:“如果我說‘是’,你可以么?”
“或許吧。這的確有難度,但不去嘗試,你的魂魄力量遲早會慢慢耗空,最后消散在風里,魂飛魄散,連轉世輪回都沒可能。”
彌生很直白地說:“只看你是想怎么活,或是想怎么死了。”
夏油杰:“難道還有不同的活法和死法?”
“當然。”
久野彌生說:“活法暫且不論。單說死法——”
“你可以選魂飛魄散,也可以選擇去廟里或者讓我給你念念經,超度一下。前者去走三途川,后者上天堂接受審判。” 想必夏油杰也是有此顧慮,才不讓牧師告訴她們真相。
否則菜菜子和美美子剛平復的心緒,又要被打亂,再一次面對養父的離世。
夏油杰笑了笑:“盤星教從前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原來你是真的牧師。”
“要是選擇死亡,你的靈魂還殘存于世的事情,就不要告訴你的兩個女兒了。”
日本傳統宗教里,人死后是要去三途川的,也就是走黃泉路、喝孟婆湯,不過是換個說辭。
還不如不說。
而在西方宗教里,人死后上天堂或下地獄。
夏油杰被唬住了,神色奇異地打量金發牧師,語氣稍稍變了變。
彌生:“……不然呢。”
從突然被“喚醒”,再到月下談心。
他之前閑逛時就有發現,如今換了個教主,全教上下明顯換了個畫風,不良風氣都為之一掃而空。
真實情況如何,其實彌生并不知曉。畢竟他雖然死過很多次,但并沒有機會走任何一條道路,都是閉眼、睜眼,直接重開輪回。
無論是他接手前、還是接手后,盤星教都是邪//教的代名詞。
但人設是不能繃的,教義擺在面前,相原晴輝是虔誠的教徒,他得奉行到底。
彌生催促:“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想死還是想活?給個準話。”
夏油杰始終處變不驚,見到自己的遺體被割開腦殼都沒什么情緒,也就是聽見菜菜子和美美子的遭遇時表現出了憤怒和內疚的模樣。
如今,在彌生的追問下,身著五條袈裟的男人總算隱隱流露出幾分悵然。
夏油杰的警惕心和防備心比城墻還高,能越過這道心墻、擁有他絕對信任的人少之又少,五條悟就是其中的一個。
但有些話,夏油杰偏偏對著五條悟就是說不出口。
反而,面對沒那么信任的金發牧師時,他還放松了幾分,道出了自己的心聲。
“……我也不知道。”
夏油杰坦白道:“這個世界已經無法讓我歡笑出來了,從很早以前,我就看淡了生死一事。”
久野彌生了然:“所以你還是想死?”
夏油杰:“……可我有點放不下菜菜子和美美子。”
他擰著眉,神情略微有點焦灼:“我沒想到,我死后,她們會過得朝不保夕。”
彌生實話實話:“也不至于朝不保夕,羂索已經涼了,五條悟把她們帶去高專,他不會不管她們的。”
夏油杰剛露出點釋然的表情。
彌生補充道:“你唯一要擔心的是,她們將來會不會被小黃毛騙走。”
夏油杰:“……悟不會坐視不理。”
彌生:“真的嗎?他有時候跟小黃毛有什么區別。”
介于靠譜和不靠譜之間反復橫跳,能得到信任但得不到尊重的咒術界最強,可以稱得上一聲大白毛吧。
夏油杰對五條悟那點黑歷史知道得一清二楚,聞言,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贊同的神色。 “確定。”
教堂是一水的哥特式建筑,就連被劃分為告解室的小禮堂也不例外。
彌生沉默了片刻。
夏油杰有些疲憊地說:“我理應以死贖罪,是么,牧師先生?”
“沒錯。”彌生冷冷地說,“那群老不死的天天只會躲在屏風后面耀武揚威,悟一出現,他們就連屁都不敢放一個。貪生怕死,又貪戀權勢。”
“好。”
許久之后,迷茫的魂靈向牧師發起問詢。
夏油杰佇立在高聳的十字塔尖下,久久不語。
夏油杰愕然地看著他:“總監會?”
“你似乎誤會了什么。”
“我曾堅持絕對的正論,認為咒術師應保護非咒術師。后來經歷變故,才發現一直以來堅持的正論是錯誤的,只有消除了非咒術師,這世界才會變得美好起來。“
夏油杰:“但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久野彌生冷淡地說:“我沒有資格評判你的人生,也沒有資格為你做出任何決定。”
夏油杰嘆了口氣。
“我屠村、叛逃、做盡惡事,甚至為了證道,殺死了自己的父母,到頭來卻發現,我又找錯了道路。錯的不是正論,不是非咒術師,而是我自己。”
彌生說,“在我看來,錯的不是你,也不是正論,更不是非咒術師,而是總監會。”
“確定?”
“牧師,依你看,我應該怎么做呢?” “養著一大堆暗衛和護衛隊,卻只用來鎮守家宅,有病吧??但凡派出去一小隊,高專師生都能有個雙休日!”
“你以為灰原雄是怎么死的?你以為星漿體為什么會有兩個?理子小姐為什么會死?”彌生說,“這都是總監會私下操控的結局,是高層之間互相博弈的戲碼。當時的高專不過是高層的一枚棋子。”
夏油杰的臉色微微變了,他沒想到相原晴輝竟然連這么遙遠的過去都知道。
彌生定定注視著他:“恕我直言,夏油先生,你不過是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你恨錯人了。”
夏油杰沒出聲。
彌生:“我不攔你去死,但我要說,死亡是最可恥的逃避行為。做錯了事,就要彌補。”
彌生想了想:“如果你真的要死,我建議你沖進總監會,跟那群爛橘子同歸于盡,這樣死得比較有價值,還能幫悟解決改革阻力。”
夏油杰:“……”
彌生說:“我又不是什么光輝萬丈的完美人設,你看我的陰暗面都足夠催生出一只特級咒靈,就該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了。”
夏油杰誠實道:“是么?我看不出來。”
牧師先生的外表還是很有欺詐性的。
久野彌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這雙手也曾染滿無辜之人的鮮血,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他夜夜夢魘,不止一次半夜驚醒時從床上滾落,沖進浴室里,神經質一樣不停地沖洗著自己的雙手,直到雙手都被搓到發紅也不停止。 夏油杰回頭,看見他的摯友跟罰站一樣,靜靜地站在不遠處。
夏油杰扯了扯嘴角:“我不這么認為。”
沒人會比他的罪更重,他做了太多無法挽回的事,以至于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
久野彌生低聲說道:“夏油杰,我不是什么好人。我發瘋的時候,也曾做過令人震驚的事情。”
夏油杰問:“你做了什么?”
“我已經背離正道太遠了。”夏油杰說。
可彌生還是開槍了。
烏丸蓮耶要彌生殺的人里,一定都是惡人么?絕對不是。
久野彌生抬了抬下巴。
“……說到底,我跟你有什么區別呢。”彌生輕聲說,“我們都是會下地獄的人。”
總部里的人一定都是惡人么?不一定吧。
“又要在我面前再死一遍么?杰。”五條悟問道。
“我死后,大概也是要下地獄的。”
但彌生還是這么做了。
明明五條悟是看不見他的,但夏油杰卻覺得自己被五條悟的靈魂“注視”著。
——精神失常的某個周目里,他曾開著大招沖進總監會,將總部血洗一遍。最后踩著累累尸骨,在聞訊趕來的五條悟面前,用自爆與最后的幾個高層同歸于盡。
彌生避而不答:“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夏油杰突然腦子一空,整個靈魂像被地獄的烈火灼燒著。
“是么?那我建議你問一下他。” “抱歉。”他說。
彌生為夏油杰轉述。
五條悟說:“道什么歉,我們又不是第一次互相給對方收拾爛攤子了,早該習慣了吧。”
“雖說不該左右你的決定,但……”
五條悟問道:“如果是我希望你活下來,你愿意么?”
五條悟聳了聳肩,故作輕松地說:“自己一個人堅持正論也挺累的,還沒人幫我收拾爛橘子。我得拒絕暴力,不然會失去人心,正好缺一個幫我在背后下黑手的人。”
“一死了之,那也太狡猾了。”五條悟說。
一片寂靜。
許久之后,夏油杰說:“你為我收斂了父母的尸骨么?”
彌生再度替他轉述。
五條悟說:“是。去年盂蘭盆節,我還替你祭拜過他們。”
夏油杰低聲道:“帶我去吧。”
第126章永生
晨曦從地平線上逐漸升起,天光漸明。
在陽光代替月光照射到夏油杰身上時,他的臉色明顯變了一變。
彌生適時提醒:“夏油先生,快進屋避一避。”
五條悟皺了皺眉,問:“怎么了?”
“他得躲著點太陽。”
彌生說:“清晨的陽光還不算灼熱。等到正午,尤其是下午三點左右,謹記絕不能接觸烈日,外出要有人為他撐傘。”
“哇哦。”五條悟感慨:“不愧是‘鬼魂’。既然如此,杰,我們等入夜再出發吧。”
夏油杰沒意見,轉身躲進了告解室內,順便看他的兩個養女去了。
五條悟則杵在原地,接了一個又一個的電話。
即便九十九由基履行了承諾,對高層未提半個字。可大批人馬出動,打斗時,咒力的劇烈波動還是引起了「窗」的主意,因羂索鬧出的事情終究還是沒能躲過總監會的耳目。
高層質問道:“五條悟,你什么意思?!大規模集結如此多咒術師,卻不事先向總監會提出申請,你——”
五條悟嘖一聲:“怎么,我做點私事都不行了是吧。”
高層:“你為什么欺騙、隱瞞我們?!高專的學生壓根沒有老實待在學校進行秘密培訓,之前上報已死的虎杖悠仁,也根本沒有死!”
五條悟說:“首先,夜蛾校長從來沒有親口說過有什么‘秘密培訓’,都是你們自己的臆想。”
夜再出發吧。”
五條悟則杵在原地,接了一個又一個的電話。
五條悟說:“首先,夜蛾校長從來沒有親口說過有什么‘秘密培訓’,都是你們自己的臆想。”
高層質問道:“五條悟,你什么意思?!大規模集結如此多咒術師,卻不事先向總監會提出申請,你——”
五條悟:“到底是誰不敢呢?慫到躲在施了秘法的屏風后面的人,是你們哦。”
“真的嗎?”五條悟語氣輕快地問:“你們真的要見我么?……不怕我將你們一窩端了么?”
高層一時語塞。
隨即很快反應過來,色厲內荏地要求道:“立刻將所有高專學生帶回學校,等候處分!五條悟,你必須即刻返回京都!”
總監會的總部,就在京都。
還處分。
耀武揚威給誰看?理都不會理你們的。
五條悟嗤笑一聲,嘲諷道:“希望這次我能看見哪怕一張人臉……噢,作為替死鬼的侍女和侍者除外。”
高層率先掛斷了電話。
五條悟抓了抓頭發,指尖觸碰到柔軟垂下的發絲,才發現自己一直忘了把眼罩戴好。
他從口袋里摸出皺皺巴巴的眼罩,本想將就著用一用,卻發現怎么也捋不直。
麻煩。
五條悟回頭:“相原,你這里有沒有——”
他的聲音頓住了。
樹蔭下,金發牧師面朝著日出的東方,晨曦灑在男人身上,將那頭燦金色襯托得越發璀璨,整個人像是在發光。
男人眺望著遠方,似乎正在發呆,沒有注意到五條悟的視線。他無意識地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眉峰不自覺蹙起。
——牧師先生為了這件事,已經忙活了多日,此時更是一夜未眠。
五條悟看了半響,冷不伶仃出聲道:“你該去休息了。” 五條悟唇角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不準說‘不用客氣,這都是我該做的’。”五條悟打斷:“這件事很明顯是沖我來的,跟你沒有半毛錢關系。哪怕是順平君,在真人歸順于你之后,也不再有生命威脅。你本來是可以不必摻和進來的。”
彌生靜了靜,說:“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為什么這么說?”
彌生說,“這樣下去,就算有反轉術式保護大腦不被燒壞,你的身體也會扛不住的。”
五條悟眨了眨眼,意外道:“喲,我以為某人一輩子都不會開這個口呢。”
“既要安排人員調動,又要瞞著上頭,清理痕跡。同時還要裝作無事發生地模樣,正常完成總監會的任務。五條先生,你起碼兩天兩夜沒合過眼了吧?”
彌生言簡意賅:“用眼睛看出來的。”
五條悟:“……誰問你這個——算了。這次謝了,我欠你一個人情。”
彌生:“不用——”
“……這就去。”彌生嘴上應著,看了看五條悟的臉色,說:“五條先生,你最好也去睡一覺。”
“不知道。”五條悟回道,“可能是某人的背影給我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吧。總覺得你背著我藏著點什么秘密,而這個秘密,比所謂‘雙生之子’的真相還要重要百倍、千倍、萬倍。”
久野彌生正在跟相原晴輝交代后續,十分專注,五條悟的聲音突然響起,他險些被嚇一跳。
片刻后,五條悟嘆息道:“我真服了。明明隱瞞得天衣無縫,你是怎么看出來的啊?” 久野彌生藏在衣袖下的手指剛要蜷縮收緊,卻在那一毫秒內倏地放松了四肢肌肉。
他故作無奈地笑了笑,語氣隨意:“并沒有。那是你的錯覺。”
——是么?
那雙澄澈蒼藍的眼瞳靜靜注視著金發牧師。
片刻后,五條悟聳了聳肩:“你贏了,我沒看出來你有哪里不妥。”
金發牧師笑了笑:“本來就沒有啊。”
他輕松地說:“就算有,誰還沒有幾個說不出口的秘密。五條悟,剛剛還說要欠我一個人情,轉頭就想把恩人的老底都挖個底朝天?”
五條悟:“…………”
好吧,是不太道德的樣子。
算了,放你一馬。
久野彌生打了個呵欠,問:“什么時候去找機械丸?”
——藏在高專的臥底,也是時候會一會他了。
五條悟說:“明天就可以,正好那群老不死的硬是要我回一趟京都。除了真人,你也一起去么?”
“嗯。”
“好,那回頭叫你。”
五條悟問:“對了,你有沒有辦法讓我看見杰?不然今晚你也得跟著走一趟墓地。”
彌生沉吟片刻:“真人的無為轉變應該可以……或者叫他陪你們去,給你們當翻譯。”
旁人看不見夏油杰,但真人一定是可以的。那天真人被喊去做其他事了,沒有碰上夏油杰。 彌生很敷衍地轉身就走。
彌生叮囑道:
**
“你從未見過我”,這個“我”是指誰呢?是指彌生的本體,還是這具屬于人格的全新身體?
如果是后者,他們當然沒見過啦!
五條悟問:“相原晴輝,我真的沒有見過你么?”
金發牧師不動聲色地垂了垂眸,將眸色藏在長長的眼睫之下。
“夏油杰的身體就放在告解室,不用挪動,我會讓順平暫時對外關閉告解儀式。后院隨便一間客房都能睡,狀態不好就不要瞬移去撞墻。”
五條悟在他身后喊住他:“喂,相原。”
久野彌生沒覺得自己在騙人。
“你是想要墨鏡么?我這里沒有全黑的墨鏡和眼罩,你去醫務室拿繃帶將就一下吧。”
“嗯嗯嗯,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沒有吧。”他輕而篤定地說,“五條悟,在此之前,你從未見過我。”
他也有類似的猜想,并且之后如果要把杰的靈魂塞回身體里面,恐怕也需要真人的術式。
“記憶告訴我,我與你是初次相識,但我的本能卻否認了這個結論。”
彌生停下腳步,側了側臉:“什么?”
五條悟點了點頭。
五條悟:“……知道了。還有,撞墻這種事,自從我領悟了「蒼」和「赫」之后,就再也沒做過了好嗎。” 就算用上束縛,他這句話也沒有出錯,最多就是玩一下文字游戲。
彌生一點都不心虛的。
不想掉馬怎么啦,被發現一個裝N個,是很社死的!
以前過的也不是什么好日子,就當往事隨風,都散了叭!
然而非常悲催的是,打完羂索,養傷的、補覺的、休假的……大家都能放松哪怕半天。
久野彌生不行。
他得去學校上課。
為此,彌生不得不偷偷摸摸地躲在無人的角落里,吃了一份超級補精力值的五星便當——就是會爆衣的那個。
好在有便當在,彌生才能撐過這一天。
水原秋最近異常忙碌,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頻繁缺席與彌生和武田川吉的晚餐。
武田川吉問:“彌生,阿秋最近在忙什么?”
彌生耷拉著眉眼,咬著筷子:“好像是什么跨國企業的合作案吧,最近天天和艾倫他們開會,草案斃了一個又一個……我懶得管,等正式確定了,秋哥會跟我說的。”
“噢。”
武田川吉也沒多問。
畢竟一個是Mafia,一個是警察,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得太清楚比較好。
彼此心照不宣,就是維持平衡最好的方式了。
倒是彌生多問了句:“叔叔找秋哥有事么?”
武田川吉搖了搖頭:“隨口一問而已。還有……你。”
彌生茫然抬頭:“我?” 簡訊上說道:
手機嗡嗡振動,傳來對面的回復。
彌生也秒回:【樂高!】
彌生醒得早,不趕時間,不急著洗漱。
——【已經買好了。】
武田:“你昨晚沒休息好嗎?吃著飯,眼睛都快閉上了。”
——【還有么?】
他坐在床沿,單手發消息:
一夜好眠。
【不要過度勞累。慢慢來,別急。】
次日,久野彌生精神抖擻地起床,發現手機上收到了兩則來自水原秋的短信。
“知道啦。”彌生笑著應道。
**
久野彌生挑了挑眉,沒想到叔叔轉頭就去找秋哥告狀了。
彌生干笑:“……沒事噢,是學習有點累罷了。”
怎么回事,難道他看上去是那種會陽奉陰違的人么?而且,為什么要找秋哥告狀啊。
武田川吉嘮叨著:“又沒指望你考東大,這么拼命做什么。今晚早點睡啊,知道沒?”
那頭幾乎秒回。
【你想要什么?】
【什么禮物?】
【我在國外,這次會待得久一點,等回來給你帶禮物。】
彌生想了想,試探道:【任天堂的最新款游戲?】
——【好。】
——【還有呢?】
咦?怎么又問一次。
彌生琢磨了一下,突然福至心靈,登上了水原秋的郵箱。
水原秋的一切對他毫不設防。
所有密碼,上至公司最深處的保險柜,下至水原秋本人的line登錄密碼,久野彌生統統知道。反之亦然。
這兩人關系好得就差共用一個大腦,雖然也沒區別了。
此時,久野彌生飛快登進加密郵箱,查看艾倫最新發來的合同。水原秋要在意大利開葡萄酒莊園,已經選好址了,就在普利亞。
普利亞區在意大利南部,不僅有廣袤的葡萄園,還有諸多獨特的建筑、美麗的自然景色、以及海水浴場。
左能賣酒,右能度假,簡直不要太完美。
重點是:從普利亞去西西里挺近的。
久野彌生頓時了然。
他對著水原秋那幾句暗示般的詢問,沉思片刻。
隨后慢悠悠地打字,問道:
【哥哥,你是想送我葡萄酒么?】
對方顯示正在輸入中。 剛扣上最后一粒襯衫紐扣,桌上的手機屏幕陡然亮起。
久野彌生壞心思地悶悶笑了半天,愣是不幫水原秋解圍,起身去換衣服了。
秋先生只回了三個字:
久野彌生和沙利葉、真人私下一通商量,給出了解決方案:
日本法律規定,十八周歲算成年,能結婚,但不能飲酒,二十周歲才可以。
能談戀愛,能結婚,但不能喝酒。
【我等你。】
彌生又發出去一行:【可我今年是十九歲噢,滿十八,未滿二十。】
真人果然看得見夏油杰。
這世上能讓秋先生如此糾結,在對話框反復刪改,拿不準如何回復的人,恐怕只有久野彌生一人。
永生花的紅玫瑰花瓣一如既往地盛開著,自誕生的那一刻起,便是如此熱烈,一往情深。
彌生就看著屏幕上的“正在輸入中”瘋狂閃爍,斷斷續續地持續了五分鐘之久。
第一步,真人利用無為轉變,加固夏油杰的魂體,把他的靈魂稍微改動一點小構造,讓他能夠被人類看見。缺陷是,他依舊是個見光死,外出要撐傘。
一直,始終。從未變更,從未停歇。
十九歲。
第127章信徒
真人果然看得見夏油杰。
久野彌生和沙利葉、真人私下一通商量,給出了解決方案:
第一步,真人利用無為轉變,加固夏油杰的魂體,把他的靈魂稍微改動一點小構造,讓他能夠被人類看見。缺陷是,他依舊是個見光死,外出要撐傘。
第二步,沙利葉將夏油杰的靈魂手動塞回他自己原來的身體內,切換相原晴輝為他祝禱,使用治愈術,讓魂魄與身體完美融合。
唯一要注意的地方是,因為羂索的緣故,那具身體內已經沒有大腦這個構造了。雖說彌生為了幫五條悟把杰的腦殼縫上,對他使用了治愈術……但腦子有沒有真實地長出來,那可不好說。
萬一身體內沒有腦袋,就要在把魂魄塞回去的同一瞬間,讓家入硝子用反轉術式為他重新生成身體器官。
不然,人沒了大腦,夏油杰就算重回身體,不是再死一次,就是變成植物人。
現在的問題就是,夏油杰的原身到底還有沒有大腦。
反轉術式的釋放時機必須卡得嚴絲合縫,久野彌生此前并沒有和家入硝子配合做過這種事。
一旦兩人之間的技能釋放有大于0.3秒的誤差,五條悟拿來整蠱的西式水晶棺立刻就能配上用場。
當彌生說完之后,眾人都陷入了沉思。
唯有五條悟一敲掌心:“我有辦法!”
鬼才啊。
想必醫院里的醫生,這輩子也沒想到會給尸體做CT吧。
久野彌生忍住了吐槽的欲望,深沉道:“也不是不行。”
五條悟爽快道:“就這么定了,這事交給我。”
** 入夜后,五條悟帶夏油杰和菜菜子、美美子,一同前往夏油父母的墓地祭拜。
水原秋威脅他,如果回來時發現他瘦了,禮物就不給了。
完成作業之后,他便早早入睡了,力爭養足精神。
當菜菜子和美美子看見夏油杰的時候,兩個人都是一臉空白,茫然無措。
彌生心里還是很有數的,為此,不得不投多幾份關注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五條悟接收到牧師先生詫異的目光,他低下頭扯了扯衣袖和衣擺,又推了
真人改造完了夏油杰的靈魂。
由此可見,武田川吉并沒有做錯決定——找水原秋的確管用。
翌日,到了準備出行的時間。
彌生沒去摻和,切回了自己的本體。
而是……
倒不是明天去京都會有多危險和麻煩。
“早啊。”五條悟側目回望,神情有幾分輕松。
等到回過神來,發現早已淚流滿面,哭聲細弱,如苦守在巢穴中的雛鳥終于等來了大人的回歸。
久野彌生切回金發牧師的身體,推開小院的木門,一抬眼,白發男人就站在不遠處。
這一定不會是什么好場面。
在彌生的身體健康方面,水原秋一向毫不退讓。如果真的被水原秋發現身體不適,禮物真的會泡湯,撒嬌都沒用。
彌生看清了他的樣子,微微一怔。
**推小圓墨鏡,奇怪問道:“我的衣服有哪里不對么?”
……沒有。
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就是看起來一夜之間年輕了十歲,尤其是那副畢業之后再也沒怎么戴的墨鏡,既視感更強了。
要是被他的老師和同窗們看見,恐怕會幻視一個還沒畢業的少年DK悟。
彌生暗暗嘆息。
五條悟已經二十八歲了,怎么跟十八一樣從沒變過。
他到底是吃了什么靈丹妙藥,還是偷偷修習了什么凍顏術,亦或者參與了滿28減10的活動嗎,顏值不帶變化的,帥的一批。
不過,說到二十八歲的帥哥……
秋哥其實也——
久野彌生腳步一頓。
五條悟剛抬起手想要打招呼,木門又“砰”地一聲合上了。
五條悟:“……?”
久野彌生無聲地拍了拍胸脯,驚魂未定。
他退回臥室里,從鏡子里看向如今的自己。
金發牧師的耳朵似乎有些微紅。
彌生用涼水洗了個手帕,正打算降降溫,抬起眼眸時,鏡中之人突然有了靈魂,默默盯著他。
彌生:“……” 沙利葉毫不客氣:【要你管?難道你不是也很不爽嗎,裝什么白蓮花。】
“是我沒能控制住……”彌生一邊道歉一邊勸:“你們不要生氣啦……話說你們這樣真的可以么,我是不是應該向五條悟請教一下怎么將你們分開啊?”
他懶洋洋地說:【我和相原之間的平衡,不能被打破。否則他身上只有正向情緒,我身上只有負面情緒,一個成神一個成魔,都不是什么好事。】
身形高大的男人稍稍向前俯身,一巴掌糊在了鏡面上,他微微垂著頭,像是想用惡魔犄角戳爆鏡子,撕開擋在他和彌生之間的唯一屏障。
彌生:“…………”
【用老子的身體,為那個男人臉紅心跳的話,我是會生氣的。】
彌生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么。
沙利葉:【呵,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久野彌生的手帕壓根沒用上,耳朵早就因這場鬧劇而迅速降溫。他哭笑不得,又有些抱歉。
鏡子里的人又換了一位。
相原晴輝:【今晚你別想出來了。】
拒絕的人居然是沙利葉。
少年眨了眨眼,鏡中之人倏然換了一位。
相原晴輝面色陰沉:【沙利葉,不許對彌生大人無禮!大白天的,去睡你的覺。】
相原晴輝似乎有些哀怨:【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您還要想著別的男人么?】
【最好不要。】
彌生干巴巴地:“你聽我解釋。” 相原晴輝贊同了這個觀點:【是的,大人,您不需要為我們擔心。我們其實很滿意目前的狀態。】
彌生只好:“好吧,那你們不要打架。”
五條悟在外面等得有點不耐煩,忍不住想破門而入的時候,木門總算吱吱呀呀地二度敞開。
“莫名其妙突然摔門做什么?”五條悟問。
久野彌生面不改色道:“突然想起漏了一件東西,回頭去拿,關門時力氣大了點,不好意思啊。”
五條悟也沒在意,“拿齊了么?準備好就出發吧,記得叫上真人。”
兩人和一咒靈,一起搭新干線回京都。
下車時,彌生問:“你是先去總監會還是……?”
五條悟:“先找機械丸。”
彌生提醒:“那群老頭等你一早上了。”
五條悟哦了一聲,隨口道:“讓他們繼續等著吧。”
幾人往出口走了幾步,在車站外邊看見了一位身著黑色打底衫和牛仔背帶褲、面上有一道明顯傷疤的女士。
她一看見五條悟,臉就耷拉了下來,可偏偏站在原地沒有走開。
五條悟笑著主動迎上去:“喂,歌姬,這么不待見我啊?”
庵歌姬言簡意賅:“你找我幾乎沒好事,你說呢。”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金發牧師,重點觀察溫順地跟在兩人身后的藍發咒靈,暗自戒備著。
五條悟解釋:“自己人養著的咒靈,不用管,沒威脅。” 庵歌姬聽見盤星教三個字,瞳孔一縮,條件反射地看向五條悟。
“好!都認識了,以后就是朋友啦。”
彌生與她輕輕一握。
五條悟坐進駕駛座,摸索著點火和握方向盤。側方起步打轉向燈出去時,手一滑摁成了
庵歌姬從車窗探出頭來:“我要吐了。”
庵歌姬咬牙切齒:“……你最好把發生什么事情,一個不落地告訴我!”
“相原晴輝,一位牧師,兼任盤星教的教主。”他輕快道,“初次見面,您好,歌姬小姐。”
五條悟眨了眨眼,笑了:“好吧,誰叫我那么善解人意體貼周到呢。”
“你確定?”
庵歌姬翻了個白眼,到底是沒說什么。
庵歌姬:?
彌生緊隨其后,坐在歌姬身旁,真人去了副駕駛的位置。
“……庵歌姬,京都咒術高專的教師。”庵歌姬伸出右手。
“你來開車。”
五條悟敏捷地抬手一抓,輕而易舉地接住了車鑰匙。
她目光一轉。
五條悟回她:“別吐,一會兒有的是機會。”
“確定!”庵歌姬迅速鉆進后座,一點反悔的機會都不給他。
她從兜里拿出一串車鑰匙,朝五條悟扔了過去。
五條悟跟沒看見她的眼色一樣,長臂一展,一左一右地攬著兩個人。雨刷。
庵歌姬:??
五條悟輕描淡寫道:“哎呀,好久沒開車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把車開上樹。”
庵歌姬:???
久野彌生差點沒繃住,努力忍笑,竭力不破壞牧師先生的清冷人設。
庵歌姬滿頭問號,一把摁住五條悟準備掛擋的手。
“你的駕照呢?”庵歌姬謹慎道:“拿出來讓我看看。”
五條悟無辜道:“這幾年不是瞬移就是讓伊地知當司機,駕照這種東西……嗯……在哪里呢?我想想哈。”
庵歌姬臉都綠了。
“起開!”庵歌姬怒氣沖沖道:“都是一群沒用的男人,還是得讓我來。”
沒用的男人一號五條悟從善如流地讓位。
坐進后座時,被連累的沒用男人二號,正幽幽地望著他。
廢物男人一號·五條悟:“看我做什么?”
廢物男人二號·彌生:“其實我會開車。”
五條悟拍了拍他的肩:“要去的地址只有歌姬一個人知道,在旁指路,不如她直接開過去。”
彌生:“……”
也是。
庵歌姬熟練掛擋,冷著臉問:“五條悟,你到底因為什么要找機械丸?神神秘秘的。我告訴你,我是他的老師,你別亂來。” “歌姬。”他說,“你知道高專內部有臥底的存在么?”
作為與幸吉的直屬教師,她是唯一一個知道他本體所在居住點的人。
五條悟語氣稍稍正經了一點。
過了片刻,院門才被緩緩拉開。
一個傀儡出現在院子前,問道:“歌姬老師,你怎么突然過來了?”
與幸吉,也就是機械丸,他住在一個十分偏僻的山腳下。
與幸吉的傀儡有非常多的備份,眼前這一個,不過是平時留在家里照顧本體的其中一個備份。
對于與幸吉而言,任何一次病痛都很要命。
**
環境還不錯,畢竟他的身體因為反向的天與咒縛而糟糕得要命。住的地方要是太差,本體就會扛不住,有生病的風險。
庵歌姬懷揣著無比沉重的心情,敲響了與幸吉的院門。
與幸吉從不讓真身顯露于人前,大家只能看見他操縱的傀儡,與他的傀儡對話。因此,大多數時刻,大家稱呼他時都喊的是這具傀儡的名字,而非本名。
但她不知道的是,其實與幸吉早就準備好了新的藏身地點,只等姐妹校交流賽結束后,就立刻搬走。
庵歌姬的心一顫。
那是與幸吉用「傀儡操術」控制的傀儡,名叫機械丸。
“機械丸。”
一路上,庵歌姬已經得知了真相。 庵歌姬欲言又止,輕輕嘆了口氣,換了稱呼。
“與幸吉。我是你的老師,連來看一看學生,關心一下他的身體都不行么?”
機械丸遲疑片刻:“……謝謝你,歌姬老師。我很好,不用擔心。”
庵歌姬:“我要見你的本體。”
機械丸:“……我的本體不想見您,老師,你走吧,請不要讓我為難。”
庵歌姬著急道:“可是——!”
機械丸很堅決地堵著門:“老師,我真的很好。”
話音落下,機械丸身后突然響起一個男人帶著笑意的嗓音。
“真的么?我不信。”
機械丸驚駭至極,驀然轉身!
“誰?!”
院落中央,兩人一咒靈,就這么大搖大擺地闖了進去,直接閃現到了機械丸身后。
——是五條悟、一個陌生的男人、以及……
與幸吉透過傀儡的視線,看見了與他定下束縛的藍發咒靈。
他抿了抿唇,滿心茫然。
真人不是要在高專搞事,而且還是針對五條悟搞的事,現在怎么又和五條悟混在了一起?
久野彌生瞥了眼真人,對機械丸說:“真人已經被我收服了,你與他定下的契約內容,我們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與幸吉的臉色一變。
五條悟說:“暫時沒打算把你上交總監會。機械丸,真人在我們手里,你想要他的術式, “……我喜歡三輪霞。”
就得先問過我們。”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然而,最重要的是……
他交代了一切,包括他是怎么與真人搭上線、怎么背叛高專、與咒靈密謀了什么、以及他不惜當叛徒也要與真人做交易的原因。
他擁有遠超自身實力的咒力輸出,術式范圍廣闊到能讓他操縱著機械丸幾乎跑遍日本。但本體卻只能躺在陰暗不見天日的房屋里,連最微弱的月光都能刺傷他的皮膚。
與幸吉想要一個健康的身體,他想要一個四肢健全、能自由呼吸、在太陽下快活奔跑的健全身體。
與幸吉以為自己要被處決了,心如死灰。
能實現這一心愿的,只有真人的無為轉變。
哪怕在白天,他的房間也暗如長夜,材質最好的遮光簾拉得嚴嚴實實,一絲光線都透不進來。
這就是反向天與咒縛者的命運。
久野彌生看見了與幸吉。
他想要以健全人的模樣,出現在喜歡的女孩面前,擁有保護她、追求她的資格。
一個羸弱、皮膚蒼白的少年,靜靜地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與幸吉沉默片刻,呼吸加重些許。
他閉了閉眼:“我就在最深處的那間屋子里,你們進來吧。”
他沒有右臂和膝蓋以下的部位,腰部以下也毫無知覺。 與幸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自以為的),總算吐露了自己從未對他人提起的心聲。
“我希望能夠光明正大地追求她,向全世界廣而告之我的心意。我想在太陽下牽住她的手,告訴她‘我喜歡你’,一直、一直和她在一起。”
“我希望她能得到幸福,無論以何種形式。……如果能守護她,讓她一輩子幸福快樂的人,是我,而不是其他男人,那該有多好。”
“可我的身體太糟糕了,甚至連靠自己翻個身都做不到。這樣的我,就算和她在一起,也是一種拖累。”
與幸吉望著黑乎乎的天花板,閉上了眼睛。
“歌姬老師,我知道真人他們的部分計劃,以防萬一,提前留下了三個存有咒力和部分意識的咒骸。存放地點在……”
“麻煩你,替我毀掉它們吧。”
庵歌姬始終沉默著,她紅著眼眶,問:“為什么?”
與幸吉:“這三個咒骸都以‘五條悟被封印’為條件而啟動,前兩個是用來支援你們的,最后一個……是用來向三輪霞表述心意的。”
“我原本是有些不甘心,可現在想想,危機已除,不知道這一切,她會過得更好。”
與幸吉低聲道:“表不表白已經無所謂了,只要她最后能夠幸福,我就死而無憾了吧。”
“我已經沒有要說的了,五條先生,你要處決的話,可以動手了。”
與幸吉說完,平靜地等待即將到來的死亡。
他是京都咒高的學生,而京都校與總監會走得還算近。他們的校長是咒術界保守派的領袖,跟五條悟領導的改革派是打生打死的對家。
換位而言,與幸吉一旦揪住了五條悟的把柄,是一定會上報校長的。所以輪到他被人抓 “「無為轉變」!”
東京校和京都校這幾年一直在明爭暗斗,結果連學生的純愛程度都要比一比么?
久野彌生應了一聲,命令真人為與幸吉恢復健康身體。
“相原,你可以讓真人動手了。”五條悟側了側臉,示意道。
哪怕事先知道實情,親口聽與幸吉說出那樣的話,彌生確實有被震撼到。
人證物證俱在,五條悟沒理由手下留情。
五條悟偏頭看了一眼金發牧師。
五條悟擺了擺手,笑道:“何況……毀掉一個少年的青春,這種事情我可做不出來。”
與幸吉是這樣篤定的。
“五條——”
“是哦,為什么呢?”
這就是純愛么。
住時,五條悟想殺了他,與幸吉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安心啦。答應你的事,我不會失言的。再怎么說,這也是歌姬的學生啊。”
一陣光芒過后,與幸吉睜開了眼睛。他簡直不敢置信,他從未如此輕松過,一呼一吸間,再也沒有絲毫疼痛。
彌生淡定道:“是因為太過純愛了吧。你不是也有一個純愛戰神的學生?想必一定深受
“為什么要幫我?”與幸吉用雙臂撐著床板,坐起身。在此之前,這個動作的難度跟登天有的一拼,如今卻是如此輕易就能做到。
真人的手掌輕觸與幸吉的皮膚。
庵歌姬的拳頭握得很緊,她扭過頭,緊緊盯著白發男人。感動。”
五條悟笑道:“今年的姐妹校交流賽換個比賽方式算了。”
庵歌姬下意識問道:“啊?要更換賽制?”
五條悟:“是哦。就比看誰的學生更純愛,怎么樣,歌姬?”
庵歌姬:“……滾吶!”
五條悟笑了幾聲,稍微收斂不正經的笑意,隨手扯下了厚厚的遮光簾。
明亮的光線第一次照進了這個狹小的房間。
“暫時放過你了,但只有這一次哦。”五條悟說,“如果被我發現,你又當二五仔,我會親手殺了你的。”
“相原,走啦!”五條悟邊往外走,邊抱怨道:“等下還要去見爛橘子,好煩。”
“都已經晾了他們一上午了,再不去,小心他們背后使陰招泄憤。”
久野彌生隨口安撫著,回頭對與幸吉擺了擺手。
“怎么說我也算你的半個救命恩人,將來和三輪小姐結婚的話,要給我喜糖。”
少年原本還有點蒼白的臉色,陡然一片通紅。
“這——”
“好、好的……”與幸吉低聲道,“謝謝你們。”
**
從與幸吉的家里出來,五條悟被家族里的人奪命連環call,總算不情不愿地去總監會了。
陽光正好,久野彌生沒有急著返回,打發走真人,獨自優哉游哉地漫步在山間小路里。
遠處似有寺廟鐘聲響起,炊煙裊裊。
久野彌生駐足聽了一會兒鐘聲,轉身繼續沿著山路往外走。這條道并不長,再走一會兒 “當然記得。”彌生輕快道:“是那一次的新年煙火,對叭?”
彌生腳步一頓,撓了撓臉頰,沒說其實他也是。
相原晴輝說,【其實,我私下許了一個新年愿望,但沒有告訴您。】
“是什么愿望呢?”彌生好奇地問。
沙利葉擁有與相原晴輝同步的記憶,相原許了什么,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久野彌生剛要開口說話,余光瞥見一片碎光閃爍。
【目標:構建相原晴輝/沙利葉】
【彌生大人。】
就會走出山林了。
某一個輪回的時候,彌生丟下了所有任務,跑到了山頂上,觀看新年祭典的煙火。
是系統的通知欄。
煙火?
彌生點開一看。
相原晴輝氣急敗壞:【喂——!】
【是的。】
彌生在那時悄悄許下了新年愿望——他希望和大家永遠在一起。
噢!記起來了!
沙利葉果斷開口:【新年愿望是想永遠在一起。】
沙利葉看不下去了,哪有人會直球打一半就跑啊?
相原晴輝沉默許久。
腦海中,相原晴輝突然開口道:【我們曾經在山頂上看過煙火,您還記得么?】 【進度:100%】
以及,他們的特質三,終于解鎖了。
【雙生之子】
姓名:相原晴輝(日)/沙利葉(月)
……
特質三:信徒
無論是天使還是惡魔,都是為守護而生。他們信仰的神明、侍奉的主人,自始至終,都只有那一人。
(“新年愿望嗎?想侍奉在您的身側,長長久久,歲歲年年。”)
第128章識破
日本,橫濱。
一輛轎車在一戶宅院前停穩。
久野彌生打開車門,從車上跳下來。七瀨里緒合上駕駛座的車門,后備箱一打開,大大小小的禮品單將其堆得滿滿當當。
兩人一起把禮物從車上搬下來,這些都是彌生堅持要買的,說是送給織田作和他家里的小孩。
兩個人,四只手,全都提著袋子。
自當年一別,這是久野彌生第一次以本體接觸織田作。也不知道織田作還記不記得,五年前,他曾經幫助過一個孩子收斂父母的尸身。
臨到門前,彌生略微躊躇:“里緒,我好緊張。”
“別怕。”七瀨里緒小聲安慰道:“我問過織田先生了,這是私人性質的聚會,除了織田家的小孩,就只有親密的好友會來。”
織田作之助親密的友人并不多,唯二而已。
也就是說,這場聚會的大人,實際上只有無賴派三人罷了,其他都是小孩。
彌生同樣放輕聲音:“不是說還有兩人會從埼玉縣趕來么?”
里緒:“他們好像也是高中生,似乎是織田先生幫忙養過一段時間的孩子。”
彌生“噢”了一聲,耳朵捕捉到一串腳步聲向大門接近,里面吞下要說的話。
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在大門被徹底從內拉開時,下意識露出一個有些拘謹的笑容。
“啊,里緒,你們來了啊,怎么還提了這么多東西。”小孩。
“你就是久野彌生,對么?”
他目光移向左邊的黑發少年。
里緒:“他們好像也是高中生,似乎是織田先生幫忙養過一段時間的孩子。”
這是一個很漂亮的男孩子。一看便是精心修剪過的黑色碎發輕輕搭在額前、鬢角、后頸處,少年容貌昳麗,五官精致,一雙墨色眼瞳似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如同無人敢摘、終年積雪的高嶺之花。
田家的小孩,就只有親密的好友會來。”
好熟悉,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啊,里緒,你們來了啊,怎么還提了這么多東西。”紅發男人神情溫和:“別站在門外,快進來吧。”
織田作之助親密的友人并不多,唯二而已。
這個眉眼……
對少年對上視線時,織田作之助有一刻的恍惚。 “織田先生,您好。”彌生艱難地把右手的袋子換到左手,與織田作之助輕輕一握便松開了。
下一刻,左手拎著的禮盒被織田作之助順勢接過,連同七瀨里緒手里的也沒落下。
彌生和里緒一人分一半才提完的東西,織田作之助一個人就搞定了。
久野彌生連忙道:“織田先生,這些都是給孩子們的禮物,玩偶、樂高、書籍之類的。”
織田作之助替孩子們道了聲謝,又說:“下次不用帶東西來。”
彌生和里緒乖乖應“是”。
三人一起走進屋里。
織田家的客廳圈了一個角落出來,鋪上厚厚的地墊,上面散落著一些牌和玩具。
雖說家里最小的孩子都已經上小學了,可這塊玩具角一直沒有拆掉,索性當做合家歡的娛樂場所之一。
現在,玩具角的地毯上,好幾個小孩正笑著搭積木,旁邊盤膝坐著一個高個子的黑發海膽頭少年,正看護著他們。
聽見動靜,少年側目回望。
猝不及防之下,與剛進門的久野彌生對上視線。
久野彌生:“……?”
——伏黑惠不是被五條悟收養的么?原來織田作撿孩子已經撿到咒術界去啦??
織田作之助背對著彌生,并未發現他的神情變化。
伏黑惠倒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少年眸中一瞬的驚愕,可并未多想。
伏黑姐弟是織田作之助幾年前,某次去埼玉縣出差時“撿”的迷路小孩,在把他們送去警署時還意外結識了五條悟, 織田作之助介紹道:“他們是久野彌生和七瀨里緒……”
織田作之助問:“惠,你們見過么?”
你把話說清楚,什么叫‘原來’,你們私下在傳我什么?!
雷達拼命作響!
伏黑惠驚疑不定。
還好她們誰都沒去八十八橋。后來聽說那里出事了,凡是去試膽的人,最后都會陷入奇怪的沉睡,至今還沒醒來。
伏黑惠不是喜歡八卦的人,卻也忍不住多看了久野彌生幾眼。
平時都住在琦玉縣,偶爾時不時會過來聚一聚。
彌生:“…………”
可咲樂貪涼生病了,織田作又遠在其他城市出差趕不回來,津美紀兩邊都放心不下,最后干脆把同學勸回家,自己跑來橫濱。
“久野彌生?!”
今天,伏黑惠和津美紀也是來參加派對的。
“原來你就是久野彌生啊。”
去年暑假,伏黑津美紀原本因為擔心同學,想陪她們去八十八橋試膽。
后來五條悟太忙了,織田作去埼玉縣出差時,就經常會去探望兩個小孩,一來二去,伏黑姐弟就成為了織田家的編外小孩。
——這就是被相原先生暗戀、被沙利葉先生明戀,兩人苦追無果,反被另一個(高專眾人還沒見過的陌生)男人捷足先登,搶走了的久野彌生嗎!
“織田作。”伏黑惠打招呼。 久野彌生:“……”
伏黑惠:“……”
伏黑惠掩去眸中的復雜,對織田作之助不動聲色地使了一個眼色。
“嗯……聽一位認識的牧師先生提起過。”
“咚——!”
眾人轉頭看去。
七瀨里緒扶著椅子,盡可能穩住表情:“不小心踢到了,抱歉。”
彌生下意識扶了里緒一下,自然而親昵。“里緒,小心。痛么?”
里緒:“不痛的。”
伏黑惠:“…………”
這一瞬間,伏黑惠的腦海中閃過了許多“小道消息”。
他似乎聽幸介他們八卦的時候提起過,這位異能偵探先生與某位少年有著超乎普通友誼的親密“摯友”關系。
最重要的是,以這位少年為中心的摯友,他們有六個。
高專至今還以為他們只是簡單的四角關系,原來不止四個嗎!
伏黑惠下意識數了一下。
久野先生一個,七瀨里緒一個,相原先生和沙利葉算兩個,再加上那位捷足先登、疑似率先邁過摯友界限的男人。
已經五個人了。
……六、六角啊。
伏黑惠感覺自己知道的太多了,臉上的復雜表情根本藏不住。 “我去給太宰哥哥和安吾叔叔開門!”
其他孩子就圍坐在他們身邊,興致勃勃地觀賽,偶爾還會七嘴八舌地出謀劃策。
男人的視線在三位少年身上打轉,最后什么都沒說。
“應該是太宰和安吾。”織田作說。
她奇怪道:“門鈴響了,你們怎么不去開門?”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總算親眼看見了里緒的摯友——久野彌生。
彌生努力忍笑。
織田作之助頓了頓。
人都到齊了,織田家很快變得無比熱鬧。
餐桌邊,太宰治反坐在椅子上,趴在椅背上,遠遠看著彌生、里緒和幸介玩大富翁.
這么多小孩鬧起來,歡笑聲幾乎可以將屋頂掀翻。
而且久野彌生很好脾氣,看著高冷,實際上卻能跟小孩們飛快玩在一起,教他們搭積木、玩桌游,一點也不高冷,隱隱有成為孩子王的趨勢。
恰好門鈴響起,打斷了這可怕的寂靜。
難道是因為安吾太社畜了嗎?
咲樂從津美紀身后擠出來,臉頰上還有一點奶油的痕跡,她卻沒有發現。
不得不說,少年擁有一副好相貌,是連見過太多世面的太宰都要夸上一句“美人”的程度。
為什么太宰是哥哥,安吾卻是叔叔。
扎著馬尾辮的黑發少女從廚房探出頭來,正是伏黑津美紀。
咲樂快樂地沖了出去。太宰答應過送她漂亮的公主裙,咲樂迫不及待啦! 安吾也在其中,他的表情很嚴肅,仿佛對手不是一群少年,而是橫濱的Mafia大佬。
“太宰,給。”
臉頰被冰冰涼涼的酒杯碰了一下,太宰治扭頭,接過織田作遞來的酒。
織田作之助拉了個椅子過來,在太宰治身旁坐下。
“怎么樣?”
太宰治:“是個好孩子。”
織田作之助的眸中露出一絲極細微的笑意。
“我也是這么認為的。”
兩人默契地碰了碰杯,澄澈的酒液微微晃動,冰球上下浮沉,折射著凌凌波光。
織田作之助仰頭,喝了一口酒。
太宰治嘆息道:“可惜啦。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織田作之助覺得好笑:“里緒不是說他們是‘摯友’么?”
太宰治:“那是他開竅得太晚了,出手不夠快,被人搶先一步。”
織田作之助不置可否:“或許吧。”他的眉頭不自覺蹙起,沉默了一會兒。
太宰治問:“有哪里不對么?”
紅發男人的視線停留在久野彌生的臉上,沉吟道:“我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那個孩子。”
“彌生?”
“嗯。他的眉眼給我幾分熟悉的感覺。”
“哇哦。”
太宰治眨了眨眼,“那你快想一想,是什么時候見過他。”
織田作之助就這么看了久野彌生很久。 織田作之助說:“我知道在哪里見過他了。……太宰,那件事發生之前,我們在Lupin聚會,你帶了一個相機過來說要拍合影。”
安吾咬牙道:“怎么會次次都這么巧?里緒,你有沒有幫他出千?!”
直到少年總算從游戲的興奮中剝離出來,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迷茫地抬起臉,循著望過去。
安吾含淚把手里最后的“鈔票”交給了彌生。
少年頓時興奮道:“噢噢噢!安吾,給錢給錢!”
織田作之助突然道:“我想起來了!”
“彌生哥哥!安吾又要住進你家房子了,快扣他租金!”
孩子們:“就是就是。不許賴賬哦!”
彌生瞬間回歸游戲,低頭一看,安吾扔的骰子是4,正好停在他的房產的格子上。
七瀨里緒老實搖頭:“骰子是你自己扔的啊。”
幸介拽了拽久野彌生的衣擺。
彌生與織田作之助對視了幾秒,眉眼彎彎,笑了一下。
“你們都以為我會比安吾早到,結果我是最后一個到Lupin的……你還記得這件事么?”
另一邊。
彌生:“哈哈!我是全場最有錢的人啦!”
太宰:“嗯?”
太宰治稍稍收斂笑容:“記得。你遲到不是因為半路幫小孩收斂尸骨,難道——”
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嗯。如果我沒猜錯,那個孩子就是彌生。” 彌生的眉眼與那個孩子實在太相似了。
只要能想起來這件事,就一定能將她們對應上。
太宰治嘆道:“這可真是太巧了。”
他安靜片刻,突然說:“不知道里緒當時和彌生認識沒有。”
織田作之助知道太宰在想什么。
他搖了搖頭:“無論里緒出于什么目的——因為是平行世界的你的弟子,亦或是替彌生報恩,再或者兩者都有——他幫了我們,是事實。”
“他與彌生是關系親昵的友人,他們都是好孩子,這就夠了。”
“沒必要再探究過去了。”織田作之助說,“再過多詢問,也只是重新揭開彌生的傷疤。”
畢竟,當年那個在路燈下連哭都不敢大聲慟哭的孩子,是多么的絕望和無助。再反復追問那一日,只會讓彌生一遍又一遍地回憶悲痛的往事。
太宰治微微頷首:“嗯,放心,我不會問的。”
兩人說著說著,又聊起了其他瑣事。正笑著的時候,伏黑惠恰好路過。
織田作之助猶豫片刻,還是喊住他。
“惠。”
伏黑惠停下腳步:“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溫和地問:“剛才第一眼見到彌生時,你怎么了?表情很奇怪。”
伏黑惠遲疑:“嗯……”
太宰治體貼道:“惠君,需要我回避么?”
伏黑惠反而問道:“太宰先生,七瀨里緒是你的學生,對么?”
太宰治與織田作之助交換了一個眼神。 伏黑惠把咒術界發生的事,挑著重點告訴了兩人,同時也將久野彌生和相原、沙利葉的故事轉述給他們。
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沉吟道:“原來當時說的‘六人’,還有咒術界的人。”
不說就不說。
“那就不用回避了。其實,這件事與他們都有關。”
伏黑惠面無表情地走開了。
太宰治:“……”
聽完后。
伏黑惠:“……”
太宰治長嘆著,拍了拍少年的肩:“這種事太復雜了,你還是不要聽比較好。”
兩人再度碰杯,齊齊沉默。
更晚一點的時候。
“是。”太宰治坐直身體,問道:“他怎么了?”
伏黑惠:“?”
**
太宰治:“……嗯,是殺出重圍的唯一勝者呢。”
坂口安吾仍在緊張地玩他的大富翁,并不知道錯過了什么驚天秘聞。
“橫濱異能者、東京咒術師、大型跨國犯罪集團殺手……”太宰治陷入沉思:“最后的那個人,會在哪個勢力中呢?小彌生有點厲害啊。”
織田作之助感慨道:“最厲害的是那位格蘭威特先生吧?” 久野彌生提出了告辭。
他今天很開心,不僅和大家貼貼了,還蹭到了織田作親手做的咖喱,還在大富翁游戲中贏得盆滿缽滿,賺了安吾好多“過路費”。
“里緒開車送你回東京么?”織田作之助問:“太晚了,不然在我家留宿一夜吧。”
久野彌生瘋狂心動,但還是搖了搖頭。
“謝謝你,織田先生,我今晚睡里緒的宿舍就好了,明早再回東京。”
織田作之助還想再勸。
里緒住的是武偵分配的單人宿舍,房間睡得下兩個人么?缺不缺被褥?他家有客房,會更方便一點。
織田作正要說話,太宰治一把捂住他的嘴。
織田作:?
眾人:?
太宰治無視織田作疑惑的目光,笑著說:“今晚萬里無云,月色皎潔,很適合賞月哦?你們可以沿著河道散散步,看看夜晚的橫濱,再抵足而眠。”
“不過散步時要注意安全,別走到危險的地方去了。”
這是在提醒里緒,不要走到港口Mafia的地界上去了。至于其他地方,憑里緒的實力,那還不是隨意出入。
七瀨里緒應道:“是,太宰先生。”
他詢問彌生:“要去逛逛么?”
彌生欣然應允:“好呀。”
彌生習慣性地安排道:“車就放在這里,明早再來取。我們散步回去,就走河岸那條小 安吾說:“他們選的那條路,河對面就是港口Mafia的控制范圍吧。”
七瀨里緒沒有異議。久野路人
“好。”里緒說,“那么,我們先告辭了。”
“路上小心。”太宰治笑道。
“即便意見相悖,他也無法堅定地說服、制止彌生。”
太宰治輕聲道:“織田作,你沒有發現么?當彌生和里緒相處時,彌生是思考和做決策的角色,他是發號施令的上位者,說一不二。”
太宰治:“嗯。因為只隔一條河,距離太近,經常會被誤解兩邊都是港口Mafia的地盤,晚上沒什么人敢去。”
織田作之助:“是誤會吧?那條小路是賞景最佳的道路,白天游客很多的。”
里緒試圖制止,彌生才露出一副渴望又遺憾的表情,里緒立刻就不勸了,而是默默準備好了解辣的牛奶。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微不可查地一頓。
太宰治:“里緒顯然非常信任他。對于久野彌生做出的決定,里緒會毫不猶豫地支持,并且他沒有‘能力’改變彌生的決定。”
是有點道理的。
道吧。”
“……不一定。”
看著兩個少年走遠,太宰治面上的笑容才緩緩消失。
織田作之助想起了晚餐的時候,彌生人菜癮大,愣是要嘗試一口織田作專享的特辣版辣咖喱。 事實證明,里緒是對的,彌生差點被辣哭。
“但這并不能說明什么。”織田作之助補充道,“……除了彌生性格中強勢的那一面。”
太宰治笑了笑:“是的。所以我剛才什么都沒說呀。”
安吾感慨道:“沒想到啊……久野彌生看著性格挺軟的。”
太宰治不這么想。
軟綿綿的少年,怎么可能馴服性格各異的野獸?
久野彌生……
如果有人因外表而看輕他,那就大錯特錯了。
第129章回旋
夜幕下,久野彌生和七瀨里緒溜溜達達地散步回里緒的宿舍。
“除了每年的孟蘭盆節,我已經很少回橫濱了。”彌生輕笑道:“像現在這樣行走在橫濱的夜色下……稍微有點懷念。”
“嗯,我也很懷念。”七瀨里緒應道。
他們并肩走過河堤,盡頭時要轉彎從高高的橋上走過。走過那座橋,便進入了武偵與港口Mafia之間的緩沖中立地帶。
左轉是武偵,右轉是港口Mafia。
久野彌生看了一眼那條街。
在首領宰的輪回周目中,他帶隊來過這里許多次。在首領太宰的治理下,港口Mafia的勢力地盤大得有些夸張,不止這條街、這座城市,整個關東地區都聞“港口Mafia”色變。
而在其他的輪回周目里,尤其是第一周目之時,織田作身死、安吾回歸特務科、太宰治叛逃,彌生加入港口Mafia,做著情報工作。
那時候的他,被困于小小的地下室里不見天日,別說離開橫濱,就連走到這座橋的機會都沒有。
正要收回視線,遠處突然傳來轟隆的機車引擎聲。
久野彌生一頓,似是想起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過去,緊鎖著那道駕駛著機車飛馳而過的身影。
機車直奔港口Mafia大樓而去,沒有絲毫停留。
直到橘發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彌生也沒有收外說:
正要收回視線,遠處突然傳來轟隆的機車引擎聲。
“給你的。醫療部說你有些營養不良,拿去補,小孩多喝牛奶才能長高……你問我有沒有試過這個辦法?久野彌生,想死你就直說。”
“……嗯。”
直到橘發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彌生也沒有收回視線。
“是中原先生。”七瀨里緒說。
【“意大利那邊,我們剛和彭格列搭上線,我會申請把你調過去……到時候我給你批假,隨便去玩。”】
機車直奔港口Mafia大樓而去,沒有絲毫停留。
【在從地牢出來的花窗長廊上,橘發男人攔住他:“你哭什么?”】
“……搬不動么?嘖,你宿舍在哪,我幫你。”】
久野彌生一頓,似是想起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過去,緊鎖著那道駕駛著機車飛馳而過的身影。 ……
“彌生……彌生!”
久野彌生從回憶中驀然驚醒,“我在——抱歉,里緒,你剛剛說什么?”
七瀨里緒很體貼,什么都知道、猜到了,但什么都沒有問。他輕聲提醒道:“夜深了,你身體不好,別吹到風,我們回去吧。”
“……嗯,回去了。”
久野彌生對里緒笑了笑,最后看了一眼港口Mafia的方向,利落轉身。
再沒有留戀。
若要問港口Mafia里面,彌生對誰的好感度最高——唯有一人,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是個好上司。他對每一位下屬都是百般關懷,在非工作期間從不耍干部威風,和下屬之間比起上下級關系,更多了一層兄弟、友人之間的義氣。
兩人之間,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干部,另一個是剛入職的情報新人,地位如此懸殊……但中原中也要和誰成為朋友,從來不是看地位與權柄。
哪怕是在首領面前,他都敢為了友人委婉進言。
中原中也就是這么重情重義的人。
可是——
一向守衛森嚴的首領辦公室,那日,守衛怎么會恰好走開去換班呢?
平時關的嚴絲合縫的大門,怎么會正好合不上門,露出一條縫隙?
中原中也是武力天花板,只有他打傷人的份,八百年都不去一趟醫務室,怎么會從醫護人員的口中聽見彌生的體檢報告?
是誰故意調走守衛、提前掰壞門鎖、吩咐護士在重力使面前聊天? 對不起,彌生比里緒矮一個頭,又隔著被子,兩人的腳碰不到一起,實在無法“抵足而眠”。
里緒的宿舍之所以會有木板床,還是因為他們之前經常滿世界亂晃。無論是北美還是意大利,亦或是英國倫敦的鐘塔,酒店都會配備床具。
七瀨里緒翻了衣櫥,找到備用的被褥,想把床讓給彌生,自己去睡地板。
于是兩人先后洗漱,一人蓋一個薄毯,擠在同一張床上。彌生睡內側,里緒睡外側。
久野彌生其實是很記仇的小孩。
當夜。
你挨我,我挨你。肩并肩,腳——
算計過他的地方,沒機會的時候也就罷了,他能忍。
武偵是單人宿舍,床鋪容納一個成年男子綽綽有余。但要是再加一個逐漸從少年過渡為青年的男生,便顯得有點窄了。
彌生攔住他:“兩個人擠一擠就好啦,地鋪又冷又硬,睡不舒服的。”
讓睡慣了床的人去打地鋪,一定會失眠吧?
**
這種擠床睡的感覺很新鮮,兩人就像什么靠在一起取暖的小動物一樣,小聲說著悄悄話。
但森某人肯定想不到,哪怕中原中也對彌生再好,哪怕港口Mafia對彌生展露出屬于家的溫情,彌生也不會留下來的。
……那個人是誰,似乎不言而喻了。
其實傳統的日式房間是沒有床的,日本人早已習慣榻榻米,白天也方便收納,節省空間。
一旦成功離開,他就再也不會回頭了。 就像男生宿舍的夜聊一樣,彌生和里緒胡扯了一大堆,最后實在困到不行,才互道“晚安”,沉沉睡去。
翌日。
七瀨里緒醒得很早。
他感覺自己后半夜似乎做了一宿噩夢,總感覺半只腳踩在在懸崖邊上,搖搖欲墜。
睜開眼才發現,原來是彌生在睡夢中差點把他踹下床。半邊身體懸在床的邊緣,難怪會做噩夢。
七瀨里緒決定給宿舍的床換一個大尺寸的,以免兩人下次又擠到一起。
翌日。
七瀨里緒開車將彌生送回東京。
一路上,彌生紅著臉瘋狂道歉:“早知道我就去打地鋪了……我平時睡相很好的!”
七瀨里緒壓根沒放在心上,安慰道:“沒事,不是你的錯,是我的床鋪太小了。”
彌生:“我幫你換一張大床!”
七瀨里緒笑著說好。
車子抵達時。
武田川吉休假在家,聽到動靜,便知道是彌生從橫濱回來了——彌生要去橫濱的友人家開party,順便留宿的事情,他是知情的。
武田川吉開門出來,看見彌生彎腰說了句什么,駕駛座的車窗便搖了下來,露出一張極其眼熟的臉。
白發青年一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邊的胳膊搭在窗沿上,微微抬頭,和彌生說了幾句話。
武田川吉大步上前,聽到彌生在問:“不進來坐一會兒么?” 里緒:“很快樂。”
“噢,是幫橫濱政府查圖書館殺人疑案的委托?那個不是下午才去么。”彌生說。
武田川吉:“……?”
正說著,兩人注意到了朝這邊走近的武田川吉。
“不了,武偵還有事呢。”白發青年婉拒道。
“叔叔。”
七瀨里緒連忙補救:“我和彌生都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
“還有一些卷宗沒有整理完,拖太久不好。”
彌生:“……”
武田川吉緩緩打出問號:“???”
彌生:“超開心。”
“叔叔。”
武田川吉不動聲色地應了下來:“嗯,回來了啊。昨天的派對玩得開心么?”
——彌生也就罷了。這一位是當時在米花醫院拆彈、間接救下松田的七瀨先生吧?他為什么也喊“叔叔”啊?還喊得這么自然。
“那好叭。”
武田川吉略感詫異。
糟糕!太順口了!
里緒:“……”
久野彌生和七瀨里緒幾乎同時開口,語氣是如出一轍的親昵和自然。 也就沉默了那么一秒,沒人接話。
久野彌生倏地反應過來,大驚失色,火速搶救:“沒錯!確實是很愉快的夜晚呢!”
“織田先生的咖喱飯真的超美味,我還會織田先生的孩子們一起玩大富翁了哦,沒人是我的對手!”
七瀨里緒絲毫沒發現說錯話,也沒察覺到彌生在為他找補。
只顧著認真當捧哏:“彌生的手氣超好,次次都能將骰子扔到有利的數字里,是全場最大的贏家。”
武田川吉聽完,放下心來。
看來是他想太多了。
等七瀨里緒開車走遠,武田川吉把彌生提溜回家,“審訊”他,問道:“你是怎么認識七瀨先生的?”
彌生企圖萌混過關,失敗,被鎮壓。
他只好半真半假地交代,道:“有一次里緒做委托任務的時候,我跟他就認識了。“
武田川吉點了點頭,這跟他預料的差不多。彌生跟七瀨里緒,大概就是在米花醫院炸彈案中認識的。
武田川吉向來不限制彌生交友,確認完七瀨里緒沒有惡意,兩人也是好友關系后,武田川吉隨彌生去了。
只是……
武田川吉隨口問道:“怎么七瀨先生也喊我‘叔叔’?”
彌生含糊道:“可能是因為我經常在朋友們面前提起你,他們聽習慣了,就順口喊出來了。” 錄完口供后,萩原研二又碰到七瀨里緒在路邊逗貓。
警方趕到現場,對七瀨里緒問口供的時候,彌生還說“不認識”。
武田川吉:“他竟然跟彌生是認識的。”
武田川吉的休息日結束,回警視廳上班。
警方和七瀨里緒錄口供的時候,彌生已經被疏散離開米花醫院,正在回家的路上。
又過了一日。
萩原研二直覺不對。
萩原研二曾經為了和七瀨里緒交換手機號碼,從青年手中接過了他的新手機。
萩原研二皺著眉頭:“可是,當時我問過彌生了。他說他們不認識啊!”
午間用餐時,大家湊在一起閑聊。武田川吉無意間提起道:“之前發現米花醫院炸彈的那位七瀨先生,你們還記得么?”
萩原研二當場一口咖啡噴了出來。
他嗆咳著,接過松田陣平一邊嫌棄一邊遞過來的紙巾,胡亂擦拭著。
七瀨里緒跟彌生根本沒有接觸的機會啊?
彌生鼓了鼓臉頰,氣呼呼地說:“當然沒有啦!”
在撥號界面輸入手機號碼時,看著像是全新的手機,撥號界面卻已經有了一條撥號記錄。
萩原研二回憶每一幀細節,在犄角旮旯里挖出了塵封的記憶。
武田川吉笑著揉亂了彌生的發。
武田川吉打趣:“沒跟朋友說我壞話吧?”
松田陣平咬著飯團,含糊不清道:“記得啊,救了我一命的救命恩人嘛。他怎么了?”
武田川吉猜測道:“可能是事件結束之后才認識的。” 那是——
“……秋先生。”
萩原研二喃喃道。
武田川吉的筷子停頓在半空中,問道:“萩原,你在喊誰?”
是他聽錯了嗎,‘秋’這個名字,應該還算普遍吧。
結果萩原研二一拍桌子,激動道:“是‘秋先生’啊!武田警部,一定是他!”
武田川吉:?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把他往下拽:“你小點聲!”
萩原研二連忙降低音量:“噢噢,抱歉抱歉。”他強壓激動,道:“我都知道了!”
另外兩人問道:“知道什么?”
萩原研二挑了挑眉,說道:“我知道水原秋、七瀨里緒和彌生,三人之間的秘密。”
兩人:“!!”
那還不快說!
萩原研二不再吊胃口,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當時,他在街上碰見七瀨里緒,兩人攀談間,七瀨里緒反復表示“拆彈是他應該做的事情”。
萩原研二曾問道:“難道拆彈是你接下的偵探委托之一嗎?”
那時候,青年并未反駁。
萩原研二提出交換手機號時,看見七瀨里緒從快遞袋子里拆出來全新的手機還很驚訝。
在見到新手機里多出來的那一條,撥給“秋先生”的通訊記錄時,就更好奇了。 首先。
彌生或許是不想暴露網戀的事,或許是水原秋還沒告訴他,七瀨里緒其實水原秋出錢請來保護彌生的。
所以,萩原研二在現場詢問彌生時,彌生搖頭說不認識。
再然后。
現在想一想。
私下里,彌生卻和七瀨里緒成為了好友。
久野彌生可能是跟水原秋說了有關爆炸的事——畢竟當時游樂園發生爆炸、摩天輪上有炸彈的事,媒體爭相報道,全日本都知道。
也可能是,水原秋通過自己的渠道知道了什么——畢竟他是個Mafia大佬嘛。
彌生要去醫院檢查身體,水原秋擔心彌生的安危,但他無法趕到。于是秋先生聯絡了認識的異能偵探七瀨里緒,讓七瀨里緒前去保護彌生。
緊接著。
【秋先生】——不就是水原秋的名字和敬稱么?
萩原研二大膽推算:
水原秋和久野彌生在網上認識,互有好感,也可能已經在談著了。
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等到彌生和水原秋的關系暴露在大家長(武田川吉)的面前。彌生再無顧忌,不再隱瞞各種曾經不敢說出口的事情。
要不是今天提起來了,萩原研二也不會想起這回事。
但出于禮貌,萩原研二并未多問。
好巧不巧,七瀨里緒真的就在醫院發現了一枚定時炸彈,及時拆除了。 萩原研二一口氣說完,一陣口干舌燥,仰頭噸噸噸地喝完了咖啡。
“怎么樣?”萩原研二問道:“我的推理很有理有據吧?”
松田陣平:“……”
武田川吉:“……”
兩人露出沉思的表情。
好像是有那么點道理啊。
這么說的話——
噫。
三人齊齊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真是受夠你們小情侶了,連這種事情都要發回旋鏢嗎???
第130章理由
橫濱的異能偵探與彌生相熟是否因為水原秋,當初七瀨里緒拆彈的事,背后究竟有沒有水原秋的手筆。
武田川吉猶疑片刻,本想直接電話詢問水原秋。不巧下午的工作很忙,完全抽不出時間干私事。等到忙完了,能坐著休息片刻時,武田川吉已經把這事完全忘到腦后了。
直到街上華燈初起,武田川吉單手拎著外套走出警視廳,他才慢半拍地想起來還沒給水原秋打電話。
一看腕表,都這么遲了。
也不知道水原秋在哪個國家出差,與日本的時差是多少,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忙著……呃,處理Mafia的那些事。
算了。
武田川吉懶得再去求證。
是不是水原秋請的人、七瀨里緒與彌生是怎么認識的……這些都無關緊要。
他們與彌生交友是真心的、是友善的,彌生感到開心,這就足夠了。
**
久野彌生最近忙著賺錢。
他急著把最后一個人格抽出來。
起初拿一千七百抽下池子,血本無歸,只拿到幾個有點用單只能私下偷偷用的社死便當。
彌生不信邪,自那之后一直在攢抽卡券。
半月過去,他又攢了五百抽。
彌生不甚在意:“沒事,別人問起來,你就說是‘柯學’。至于亂步和太宰……他們不
七瀨里緒一開始還有些猶豫:“這種東西送給亂步先生,我要怎么解釋它的來路和制作工藝?會被看穿的吧。”
是不是水原秋請的人、七瀨里緒與彌生是怎么認識的……這些都無關緊要。
彌生開了一箱,喝了一瓶,的確跟介紹一模一樣。
彌生沒怎么猶豫,果斷把沒啟封的那箱汽水拿去孝敬亂步先生。至于啟封過的,他分一半給七瀨里緒,另一半自己留下了。
他急著把最后一個人格抽出來。
半月過去,他又攢了五百抽。
彌生不信邪,自那之后一直在攢抽卡券。會問的。”
七瀨里緒依言照做。
果然,收到禮物的亂步先生非常滿意。據說他只戴上眼鏡,盯著波子汽水看了幾眼,然后就拆了一瓶沖去了社長辦公室,嘴上嚷嚷著:“社長,你快來看,這瓶飲料非常健康,你不能再攔著我了——”
壓根沒問來路。
事后還偷偷叮囑里緒:“亂步大人很喜歡,還有多余的話,記得要送過來。”
里緒轉述給彌生,彌生笑著應下了。
咒術界方面,風平浪靜的表象下隱藏著滔天巨浪。
夏油杰本不想那么快暴露在世人眼前,無奈某次外地的教徒前來尋求凈化和祝禱,身上纏繞著一只準特級的咒胎,咒胎受到相原布置在教會的陣法刺激,提前孵化。
菜菜子和美美子成為了高專的轉學生,被五條悟帶去高專了,只有周末能回來。而相原和順平恰好都不在教會,留守的人要想對付準特級……夠嗆,現場的普通人那么多,估計會傷亡慘重。
關鍵時刻,一直在后院深居簡出,基本不見人的夏油杰出手祓除了咒靈,救下教會的人。
那名教徒帶著咒胎一路招搖過市,早就被「窗」留意到了。而在夏油杰出手后,「窗」也驚恐地發現了還“活著”的夏油杰,火速上報了總監會。
高層震怒。
虎杖悠仁死而復生的事都還沒掰扯清楚,又來一個特級詛咒師夏油杰?
五條悟你到底瞞了總監會多少事?!
高層頻頻想找五條悟談話,質問此事。 咒術師壽終正寢的概率極低,他們已經習慣不去暢想“老了之后的未來”。
戳穿也沒用,高層傳喚,五條悟就是不聽不去不理,他們也拿五條沒辦法。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在得知他們解散后,盤星教已經被一個名為“相原晴輝”的牧師接手,組成了新盤星教。
夏油杰:“…………”
此時面面相覷,想勸又不知道從何勸起。一個個欲言又止,糾結半天,最后都看開了。
“等我將菜菜子和美美子撫養長大,把該殺的爛橘子都殺光,幫悟徹底改革咒術界之后……我就到了該死的時候了。”
五條悟現在算是給了所有人一個臺階下——盡管理由爛到不行——可起碼沒有撕破臉。
夏油杰的舊部得知他死而復生后,立刻從天南海北跑了過來。
要等五條悟改革成功,起碼十年打底起步,時間一長,變數就多,誰知道將來會是怎樣的呢?
五條悟煩不勝煩,干脆以“我要備戰交流賽,秘密培訓學生,沒空陪你們瞎扯”為由,推掉了一切不重要的會談。
舊部偷偷摸摸地問夏油杰:“夏油,要不要我們一起干掉他?幫你重回教主寶座!”
夏油杰拒絕了:“不必了。我對盤星教的教主之位沒有興趣,你們也不用跟著我。我之所以還沒死,只是因為腐朽的高層爛橘子還沒死絕。”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能活到老的咒術師少得可憐——噢,衣食住行比皇帝還要謹慎的高層除外。他們很少在外人面前展露真身,明衛和暗衛里三層外三層地保護,再加上各種秘法
追隨夏油杰的人,對他的理想十分清楚。
這個理由已經是第二次為五條悟打掩護。明眼人都知道假得不行,卻無人敢戳穿。和資源傾斜,的確可以活到自然死。
但他們堅持要留下來追隨夏油杰。
一山不可有二虎,一教不可有二主。
這些舊部都是夏油杰的家人,他拿他們沒辦法,認真考慮過后,決定搬回東京。宅院都是現成的,就住羂索之前的那套院子。
菜菜子和美美子嫌晦氣,夏油杰卻覺得沒什么,房屋挺大的,別浪費了。
臨走前,夏油杰找到相原晴輝,再次向他道謝并道別。
“我欠你和沙利葉一個人情。”
夏油杰說。
“隨手之勞罷了,不必客氣。”相原晴輝瞥過男人微鼓的口袋,問:“那是……”
咒靈的詛咒氣息很濃郁。
夏油杰伸手入兜里,再拿出來,攤開的手掌里靜靜躺著一枚咒靈球。
“是咒靈球。我吞服了它,就等于用術式將它們收服,從此可以隨意操縱,驅使咒靈。”
之前的咒靈都炸完了,要想重新擁有力量,必須重新積累咒靈。夏油杰最近開始強忍惡心,吞吃咒靈球。
相原晴輝平靜道:“如果不想重蹈覆轍,你最好少吃點這玩意。”
夏油杰一怔:“你知道它入口的味道?”
——咒靈球的味道,如同抹過嘔吐物的抹布一樣,令人無比惡心。
相原晴輝搖了搖頭:“它的味道的確十分糟糕,但這并不是我要說的重點。”
夏油杰:“那……?”
相原晴輝:“你以前是不是沒有味覺?做事和想法一年比一年極端和偏激,一年比一年 相原晴輝:“都說胃是情緒器官。在你食不下咽、頻頻嘔吐的時候,就應該及時停下來休息了。”
或許夏油杰還要感謝羂索。
相原晴輝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要說教你的意思,只是想勸你保重身體。”
相原晴輝說:“咒靈是負面能量的集合物,你‘吃掉’一只特級,等于將足以形成一只特級咒靈的負面能量塞進你的腦子里。同樣,也正是因此,它的味道才如此糟糕。”
何況在星漿體事件后,他迫切地想要做出什么、改變什么。只是不得章法,腦中也沒有清晰的邏輯和思路,就只能先讓自己變得更強。
沒想到……
“在一段時間內,每個人能消化的負面情緒有限,你自從進入高專之后,是不是幾乎每周都在吞咒靈球?你沒有給自己消化的時間,大腦和身體怎么扛得住。”
竟然能嘗出味道來。
是的,已經恢復如初了。
夏油杰頓了頓:“……是這樣沒錯。”
夏油杰默了默,他當時哪里會考慮這么周全?
疲憊想死?”
菜菜子和美美子將親手做的蕎麥面端到他面前時,夏油杰原本只想客氣地吃幾口,以免她們擔心。
“你應該也察覺到了吧?這具身體就像全新的一樣,你的味覺是不是也恢復了?”
將近十年的味同嚼蠟,一朝恢復味覺,夏油杰沒忍住,把一整碗面吃得干干凈凈,讓菜菜子和美美子大喜過望。 如果不是羂索,夏油杰就算死而復生,也不必用治療術重新長出一個器官。
之前那個大腦,早已被負面能量侵蝕了。若是再接著用,夏油杰的復活不過是另一個悲劇的開始。
夏油杰如今能夠理智地審視一切,冷靜地做出決策,全部都要歸功于此。他此時擁有二十八歲的閱歷、從未被負面能量污染的全新軀體,正是最好、最清醒的時候。
可是……
夏油杰嘆了口氣:“知道了又能怎樣。難道我還能不要這個術式了么?”
他沉吟片刻,問:“你擅長驅魔,可以把咒靈球上的負面能量驅散么?”
相原晴輝想了想:“收著點力,或許可以在不祓除的基礎上,稍微改善它們的味道。”
夏油杰:“足夠了。”哪怕是抹布味他都忍了,抹過嘔吐物的抹布……就離譜。
相原晴輝建議:“世界上隱藏的能人巧匠很多,還有不少記載著秘術的古籍,你可以嘗試尋找改良咒靈操術的辦法。”
“在徹底改良之前,每月將要吞服的咒靈球送來,我為你做一次祝禱和凈化,稍微改良它們的味道。至于大腦……你可以效仿五條悟。”
夏油杰若有所思:“用反轉術式刷新受損器官么?”
是個好主意。
他不會反轉術式,但家入硝子會。
現在算是和好了……應該能進高專了吧?大不了定時去硝子的醫務室報道。
六眼如此燒腦,五條悟都用反轉術式撐了十年,眼看再撐數個十年都不是問題,五條悟能行,他夏油杰也可以。
夏油杰沒想到,他只是來道個別,卻找到了一條緩口氣的道路。 相原晴輝說:“這些都是看似能輕易查出來小事,實際上,只有高專自己人會知道的細節。”
相原晴輝笑了笑:“抱歉。”
夏油杰:“你希望,我是你知道這一切的‘理由’?”
“比如五條悟的術式很燒腦,這就是他永遠在不停補充糖分的原因。比如他曾有一條捆咒靈的咒繩。又比如,高專地底下的封印室拉了電燈。”
金發牧師面不改色:“都說了是秘密。”
“我因為一些不能說出口的原因,知道很多事情。”
他真心誠意地說:“謝謝,相原先生。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不要客氣。”
夏油杰:“……”
“好吧。”
夏油杰平靜道:“我看出來了,你的確很了解高專。既然都是‘舊友’了,我不能知道更多么?”
“對。”相原晴輝:“作為免費替你復活、替你祝禱凈化咒靈球的報酬,可以么?”
“嗯……比如呢?”
“……”夏油杰沉默片刻,意味深長地問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相原晴輝輕笑道:“說來慚愧,現在就有。”
夏油杰:“你說。”
相原晴輝毫不在意道:“但他會信你。理由再爛也無所謂,要的只是一個制止他探究下去的理由和態度。”
“……可以。”夏油杰提醒:“但悟不一定會信。” 夏油杰說:“這件事,我會幫你搞定的。”
“那就多謝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還在新家等我。喬遷宴,作為‘認識多年的朋友’,相原,記得來。”
“好的,杰。”
相原晴輝意味深長地接話:“……作為私下認識了很多年的朋友。”
第131章口味
米花町,武田宅。
久野彌生迎來了一位客人。
“打擾啦!”五條悟笑嘻嘻地進門,手里拎著幾個白色的袋子,十分自來熟地坐在了沙發上。
久野彌生問他:“喝茶么?”
五條悟:“要可樂!”
彌生:“……”
你還真是不客氣。
彌生從冰箱里摸出一瓶波子汽水,遞了過去。
“上回的可樂沒有了么?沒有的話,茶也行的……白開水就免了。”
五條悟一邊嘀嘀咕咕地說,一邊老老實實地接過。
彌生:“不是白開水。喝一口你就知道了。”
五條悟半信半疑地擰開,仰頭灌了一口。
下一刻。
“哇哦。”
五條悟驚奇道:“是橘子味的波子汽水!”
他上下翻看著瓶子:“不是應該橙色的液體嗎?怎么這么白啊。”
彌生在心中秒答,當然是因為柯學啦!
但嘴上卻說:“不知道,別人送的。反正好喝就行了。 但嘴上卻說:“不知道,別人送的。反正好喝就行了。”
彌生在心中秒答,當然是因為柯學啦!
五條悟問:“你上次無緣無故遞給我可樂和糖果,是為什么呢?”
五條悟疑惑:“我當時的臉色很差?沒有吧。”
彌生明知故問道:“五條先生是有什么事么?”
彌生知道他的來意,原以為五條悟起碼會委婉一點,沒想到男人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直白。
彌生若無其事地接話:“哦,聊什么呀?”
五條悟:“……”
五條悟:“也是。”
他上下翻看著瓶子:“不是應該橙色的液體嗎?怎么這么白啊。”
五條悟:“沒事啊。閑著也是閑著,來找你聊聊。”
彌生突然心感不妙,“……請說。”
只聽五條悟慢悠悠地說:“我有幾個疑惑不解的問題,希望得到你的解答。”
他無師自通道:“現在的科學這么發達,液體顏色與味道不同,也沒什么稀奇的。”
真的假的啊?
彌生冷靜道:“看你臉色發白,以為你也是低血糖。” 要是那樣的話,就算七海看不出來,同行的硝子絕對不會一聲不吭吧。她可是咒術界的專業醫生。
嘖,肯定是隨口編出來搪塞他的話。
少年眼神格外堅定。
五條悟與他默默對視幾秒,莫名其妙地敗下陣來。
“好吧。”五條悟說,“就當你說的是真的了。”
彌生:“……”
五條悟一上一下地拋著手里的汽水瓶,問:“那么,第二個疑惑,請問你跟沙利葉、相原晴輝究竟是什么關系呢?”
彌生:“……”
五條悟帶著八卦的笑意,問道:“當時我們都以為沙利葉是擅闖民宅,要霸王硬上弓……后來風波過去,我仔細一想,覺得你那一瞬,并沒有看向沙利葉,而是看向他身后的我。”
“比起震驚沙利葉爬窗,你好像更驚恐‘五條悟怎么在這里’。”
彌生:“…………”
五條悟,你……
你在大家不知不覺的時候進化成劇本組了嗎?
都是沙利葉搞夜襲的錯,要不是那家伙,彌生怎么會在疲憊的狀態下演技失常,被五條悟逮個正著。
五條悟的話音落下后,只見黑發少年微微睜大眼睛,表情看上去似有詫異。
“我的反應難道不是正常的嗎?”
沒等五條悟反應過來,少年又說道:“五條先生,我大半夜被敲窗戶,推開窗發現外面 五條悟只是少碰,又不是完全不感興趣和不了解。
于是,五條悟預想中——“試探、質問、露出馬腳、氣氛僵硬”——的糟糕情況完全沒有發生。
少年笑了笑,抓起桌上的餅干罐子,擰開,若無其事地拿起一塊。
五條悟:“……”
“這種驚悚的事情,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入室搶劫殺人’之類的事情吧?”
還問道:“五條先生要試試么?味道很好的。”
久野彌生反問道:“難道我說的有問題么?”
都是五條悟曾經喜歡的東西,只不過在成年并成為教師之后太過忙碌,時間分配去了更重要的地方。
“遇到怪人,我會震驚、害怕、恐懼、不可置信……這都是正常的呀。”
沒有。
兩個人對坐著,安靜地啃小餅干。再過了一會兒,彌生率先起了個話頭,話題全程圍繞著時興的游戲和動漫。
但,要是聊起這個,那能說的可就多了!
莫名其妙就變成了游戲主題的下午茶時間。
彌生:“至于我跟他有什么關系……我們是朋友啦。”
不僅有一個頭上長了角的男人,想要爬進來,而且窗臺下還站著三、四個同伙。”
“好吧。你說的很有道理。”
五條悟抓了抓頭發,表情似有苦惱。
五條悟只能伸手接過。 五條悟甚至跟著久野彌生上樓,進了少年的臥室。兩人一人一個手柄,盤膝坐在地毯上,打了一下午的游戲。
手機鈴聲響起時,五條悟才恍然驚醒。
“啊……我得走了。”五條悟對彌生說:“我讓伊地知關注東京地區有沒有適合一年級學生練手的任務,伊地知剛剛來電話,說有幾只二級咒靈很合適。”
彌生放下手柄,起身:“噢噢!這樣啊,那五條先生快去忙吧。”
五條悟“嗯”了一聲,也放下了游戲手柄。
五條悟看了看電子屏幕,有一瞬間的茫然。他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原本打算刨根問底,把久野彌生跟相原、沙利葉之間的關系都扒拉出來。順便調查清楚久野彌生究竟是什么人、相原晴輝對高專超乎尋常的熟悉程度是不是來源于久野彌生……
怎么打了一下午游戲?吃了一下午點心?
五條悟懷疑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掉進了久野彌生的圈套,但他沒有證據。
久野彌生把五條悟送到玄關門口。
五條悟嘟囔著:“差點忘了這個。”
一邊對少年舉起手中的兩份白色紙袋,問道:“你要選哪一個?”
彌生一愣:“這是什么?”
五條悟笑道:“仙臺的喜久福。既然是來做客的,就得準備伴手禮吧?出差回來時順手買的。”
“抹茶口味和毛豆生奶油口味,只能選一個哦。另一份有別的用途。”
彌生自然以為是另一份是五條悟留給他自己的。
彌生問:“哪一個是毛豆生奶油?” 毛豆生奶油喜久福,五條悟的最愛。彌生不喜歡苦味的東西,但他知道悟更不喜歡。
五條悟對此信以為真,以為彌生是真的想嘗試新口味。
五個剛血戰完的一年級學生站在廢墟前,正在爭論到底要去哪里吃晚飯。
三個學生刷著網絡的餐廳推薦,邊爭論著邊離開了。
五條悟一怔,提醒道:“抹茶會有點苦哦?”
何況抹茶奶油能苦到哪里去,這點小事就不要計較啦。
五條悟插話道:“我帶你們瞬移過去啊,正好找杰有事。”
五條悟瞬移離開了。
東京。
五條悟將左手拎著的紙袋往前遞:“來,是這個。你也喜歡……”
他沒有再說什么,兩人交換了line和手機號碼,道別。
偶爾試試新鮮的東西也很不錯啊。至于毛豆生奶油……還是留給悟吧。
“嗯嗯!”五條悟揮了揮手:“路上小心!”
菜菜子和美美子神情著急:“我們不去!真是的,今天可是夏油大人搬家的重要日子……這個任務來得也太突然了吧!我們要快點回家。”
彌生伸手,輕巧地拽出了男人右手的紙袋。
**
“毛豆生奶油留給你吧,我要抹茶。”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沒關系。”彌生笑著說:“我還沒試過,想試試新口味。”
虎杖悠仁問:“五條老師,那我們自己回去了哦?” 五條悟目送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盡頭,左手搭著菜菜子的肩,右手搭在美美子的肩上。
“那么,我們也出發吧。”
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下一刻,菜菜子和美美子發現她們已經站在了庭院的大門前。
“瞬移好方便啊。多謝你啦!”
她們感慨了一聲,連忙推開大門,嚷嚷著“夏油大人,我們放學回來了”,飛快就跑不見人影了。
五條悟勾了勾唇,自言自語地回應道:“不客氣。我是你們的老師嘛。”
他拎著剩下的那個紙袋,另一只手插著兜,慢悠悠地從曲水流觴的庭院走過。
隔得遠遠的,五條悟就聽見了兩個女孩的歡聲笑語,似乎在訴說著今天的任務經歷。
繞過這個拐角,扎著半丸子頭的黑發男人坐在屋外長廊的檐下,捏著手帕,溫柔地擦去菜菜子面頰處飛濺到的咒靈血漬。
他沒有再穿五條袈裟,而是穿著一件單薄的、非常普通的白色襯衣,下搭著普通黑色休閑褲。
和室里的燈光透過薄薄的木門投映出來,在三人的肩側、發頂,灑下一圈橘色的光暈。
五條悟下意識頓住腳步,一時之間有些感慨。
直到夏油杰轉過頭來,奇怪地問他:“來就來了,站在那里又不出聲,是要做什么?”
夏油杰拍了拍兩個女孩,“去洗手,換身干凈衣服。”
“噢!”
菜菜子和美美子手挽手,跑走了。
五條悟這才走上前去,將手里的紙袋塞進夏油杰的手心。
“喏。”五條悟說,“恭賀新居。” ——哦,那就是假的了。
他拆開了紙袋,低頭一看,頓時哭笑不得。
五條悟連連后退避開,無辜道:“我原本準備的是抹茶味的。”
五條悟萬分無語:“你們做了什么交易啊?這就是他想出來的,堵住我的辦法?”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夏油杰很平靜:“因為我原本沒打算告訴你。”
一句話就表明五條悟看破了真相。
五條悟:“…………真的假的?”
“毛豆生奶油喜久福,這明明是你自己喜歡的口味吧。”夏油杰反手想要塞回五條悟手里,毫不客氣道:“太甜了,拿回去換一個。”
“送你了,你想給誰就給誰唄。”
“……你還會說這么文雅的話啊。”夏油杰安靜了幾秒,才笑道:“多謝了。”
五條悟在夏油杰身旁坐下。
夏油杰嘖了一聲,終究還是把喜久福收下了,只說:“回頭給菜菜子和美美子。”
“去了一個小朋友的家里,問他要哪個,他說喜歡抹茶,我就把抹茶給他啦。”五條悟笑道:“我還以為小孩會更喜歡甜味的呢。”
夏油杰:“真的。”
夏油杰倒也沒瞞他,說了咒靈操術的局限,也說了咒靈球那令人窒息的味道。
夏油杰突然冒出一句話:“我跟相原晴輝是相識多年的好友。”
“然后呢?”
五條悟愣住了:“我都不知道……” 五條悟:“……”
五條悟咂舌,“你這人……算了。”
他伸長手臂,把那袋喜久福撈了過來,砸進夏油杰的懷里,沒好氣道:
“吃點甜的吧你!”
夏油杰很想說,他沒喪失味覺前,也不喜歡甜啊。
話鋒一轉,卻說:“所以別追問了。”
五條悟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起身道:“‘好友’是吧,知道了知道了!”
他有些郁悶:“你們不早說,我今天還去了一趟久野彌生的家。”
夏油杰:“……你對人家小孩做了什么?”
五條悟:“我能做什么。打了一下午游戲啊,臨走前還送了他一袋喜久福。”
夏油杰覺得不可思議:“你不是去探查摸底,順便調查相原的真實身份嗎?”
五條悟說:“是啊,結果什么都沒問出來。”他默了默,撓撓臉頰,說道:“其實……”
夏油杰:“?”
五條悟:“其實我今天沒有出差,是特意去了一趟仙臺市給他買喜久福。你這份,咳,是順帶的。”
夏油杰:“??”
他問:“你和久野彌生很熟?”
五條悟說:“沒有啊。只見了一次,這是第二次見面。”
夏油杰覺得很奇怪,倒不是因為自己是被順帶這件事,而是因為憑五條悟的性格,他會想到去做客帶伴手禮已經很不可思議了。
更別提會為了一個沒見過幾次面的小孩,大老遠跑去仙臺,買一份毛豆生奶油喜久福。 抽卡。
夏油杰:“其他伴手禮……”
五條悟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誒。因為只有仙臺才售賣喜久福吧?”
他咂了咂舌。
五條悟輕聲道:“沒有理由。就是六眼和靈魂都有種直覺……”
五條悟想說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轉念一想,這個世界上能改良咒靈球味道的人,可能只有相原晴輝一人。
夏油杰問:“找過硝子嗎?你的記憶確實沒出問題吧?”
第132章抽卡
抽卡。
無盡的抽卡。
久野彌生痛苦不已,這已經是他砸下的第兩千八百抽了,卻還能沒能填平卡池。
這破系統真的想讓他活下去嗎?它該不會是覺得和他綁定的日子太舒服,已經不想解綁不想走了吧?!
“你是不是偷偷修改掉率了?!”久野彌生揪出系統光屏,怒目而視。
系統十分無辜:【我真沒有,你不要誣賴好統。】
啊呸。
信你是好統,不如信阿笠博士是酒廠的幕后BOSS!
久野彌生暗罵幾句,卻也拿系統沒辦法。
規則定死在這里,他就是把系統關一百遍小黑屋,都沒辦法再現一個兩百抽出水原秋的奇跡。
彌生望著卡牌倉庫里,那厚厚一沓的SSR·五星社死便當(可高效恢復精力和飽食度),十分無奈。
這什么天坑保底。
除了便當還是便當,能不能換點別的東西?
怎么,N卡游戲幣的升級版安慰獎是么!
彌生冷著臉,艱難地收拾好,抱著一個大箱子下樓。
箱子擋住了彌生的大部分視野,看不清腳下的路,導致 久野彌生暗罵幾句,卻也拿系統沒辦法。
規則定死在這里,他就是把系統關一百遍小黑屋,都沒辦法再現一個兩百抽出水原秋的奇跡。
彌生望著卡牌倉庫里,那厚厚一沓的SSR·五星社死便當(可高效恢復精力和飽食度),十分無奈。
這什么天坑保底。
除了便當還是便當,能不能換點別的東西?
怎么,N卡游戲幣的升級版安慰獎是么!
彌生冷著臉,艱難地收拾好,抱著一個大箱子下樓。
箱子擋住了彌生的大部分視野,看不清腳下的路,導致他下樓梯時必須慢吞吞地走,免得一腳踩空滾下去。
彌生自然是不怕的,他身手好,又熟悉家里的一切。就是叫他閉著眼、抱著箱子下樓,他都不會摔。 武田川吉隨口道:“什么獎是送一箱游戲幣。”
“這么多瓶瓶罐罐,都是什么啊。”男人蹲下,拿出其中一個大瓶子,仔細查看后,一臉愕然:“游戲幣……?彌生,你買這么多游戲幣做什么?”
武田川吉放輕了動作,斥責道:“你踩空摔跤怎么辦?太危險了,以后重物叫我來搬。”
“放著我來!”武田川吉喝道:“別動!”
這是在備貨?
可放在別人眼里,卻不是那么回事。
彌生兩只手才能抱起來的大箱子,在武田川吉手上跟沒有重量的空箱子似的。
武田川吉把箱子搬去儲物間,紙箱頂上沒封起來,放下時,露出了一條縫隙。
正要往外走,余光一瞥,腳步頓住。他調轉方向,快步走到角落——那里堆了兩個一模
又問道:“這些都是什么玩意兒?這么響。”
武田川吉恰好看到,好奇,掀開紙箱看了一眼。
久野彌生在臺階上站定,武田川吉匆匆上前,接過少年手里的厚紙皮箱。
“不是啊!”他沒法解釋,這些硬幣都是他抽卡抽出來的,只能含糊道:“反正就是前段時間抽獎換來的……”
箱子晃動,發出“叮叮咚咚”、“乒乒乓乓”的清脆碰撞聲。
久野彌生哭笑不得。
箱子挺重,彌生有些吃力,還要盲走樓梯,看著顫顫巍巍的,很是嚇人。
武田川吉茫然問道:“你和阿秋的那間公司業務又擴展了么?這回要進軍電玩領域?”
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武田川吉聽見動靜,扭頭看去,唬了一跳。
“是一些雜物,叔叔幫我搬去一樓的儲物間吧。”彌生討好地捶捶他的手臂:“謝謝啦。”一樣的大箱子。
武田川吉似有所感,打開一看,果然都是游戲幣。
他回頭,眼神復雜地看著彌生:“抽獎?”
久野彌生:“……”
早知道就不隨便堆家里了!
遲一點就叫人過來,全部搬去秋哥的別墅。
久野彌生見糊弄不住,便半真半假地說:“其實這些都是我抽卡抽出來的許愿幣。”
武田:“?”
彌生:“攢夠一箱,可以跟秋哥換一個心愿。”
——水原秋為了安慰抽卡墜機的彌生,說可以拿游戲幣向他兌換任何心愿。
武田:“……”
其實沒聽明白是什么新玩法,但是他懂了。
大概又是水原秋拿來哄彌生的情趣。
武田川吉欲言又止,最后幽幽道:“當初半夜談心,是誰言辭鑿鑿地說‘我們只是兄弟’‘怕說開了連兄弟都沒得做”……你給我適可而止一點啊!”
久野彌生逐漸臉熱:“難道我現在不夠收斂嗎!”
武田川吉不屑道:“他都快住進家里來了。你們現在跟婚前同居的未婚夫夫有什么區別。”
彌生捂著紅透了的耳根,把武田退出儲物間。“叔叔你不要再說了!”
武田川吉被推著走,側著臉嚷嚷道:“我偏要說!你小子還說什么沒在一起,我看早就暗度陳倉了!”
彌生的狡辯很蒼白:“不是這樣的!我們還沒到那一步——” “他們十分執著,我、我推不掉,而且,要是說到整蠱五條先生,其實我也有點心動……”
五條悟邀請彌生過去觀賽,彌生拒絕了,他不想讓本體的更多信息暴露給總監會。
彌生問他是要做什么。
吉野順平支吾片刻,還是不敢欺騙彌生,只能說了實話。
在繼續攢錢抽卡的期間,咒術界一年一度的姐妹校交流賽終于拉開了帷幕。
武田川吉被踉蹌著推回客廳,重新坐回沙發上,拿起他的報紙,憤憤然地抖了抖。
唯一讓彌生汗顏的是,吉野順平找到彌生,期期艾艾地問上次送給他和相原先生的那份便當很好吃,是在哪里買的還是彌生親手做的,他可不可以再擁有一份。
彌生踮著腳想溜,偷眼覷著叔叔。
“呵。”
武田:“嗯嗯對對對,你看我是信你,還是信他是織田信長。”
吉野順平連忙剎住話頭,小聲道:“久野桑,我一定會保密的!不會讓五條先生知道便當是從你這里拿來的。總之,拜托您了!”
**
彌生:“…………叔叔!!”
彌生:“……”
反正相原晴輝能去,他一樣能觀賽。
報紙嘩嘩聲響,像是在宣泄某種不滿。
武田川吉把報紙捏的皺皺巴巴,只給了彌生一個嘲諷意味十足的冷笑。
他先說了便當的神奇功效,接著說是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請他再搞一份過來,他們要拿去整蠱五條悟。 久野彌生:“…………”
久野彌生掩唇輕咳一聲,和善地說:“哎呀,這都是小事,沒問題的!”
他微笑著塞了四、五個便當給順平。
吉野順平無措道:“太多了……”
“沒事,拿去。”彌生說:“隨便派,我這里多的是,不夠再來。”
吉野順平拎著一堆社死便當,興高采烈地離開了。
彌生火速通知相原晴輝,叮囑相原記得去交流賽觀戰,他要去湊熱鬧(看戲)。
**
姐妹校交流賽那日,風平浪靜,卻又混亂不堪。
保守派的京都校長樂巖寺嘉伸,在開賽前早有命令。優先干掉虎杖悠仁,實在殺不掉,就轉而殺死尚在詛咒師懸賞名單上的枷場菜菜子和枷場美美子姐妹。
詛咒師進高專學習?五條悟也太亂來了!
樂巖寺校長決定不留情面。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比如,東堂葵打著打著,突然問了一句“你喜歡怎樣的女人”,在虎杖回答“像詹妮弗·勞倫斯那樣的人”之后。東堂葵熱淚盈眶,將虎杖奉為知己,一口一個“兄弟”,就差當場結拜。
比如,菜菜子和美美子早有警覺,配合默契,時刻防備被偷襲。然而她們不知是幸運還是倒霉,走遍全場,除了故意被丟進場內當做“計分工具”的咒靈之外,再沒碰見任何一個詛咒師。
別人打生打死,她們勤勤懇懇地埋頭刷分,為東京高專的團體賽勝利而做出巨大貢獻。 那就是。
三輪霞愣了幾秒,緩緩回頭,臉一下就紅了。
與幸吉:“…………”
“?!!!”
又比如,禪院真依和禪院真希,兩姐妹一邊若無旁人地互放垃圾話,一邊你來我往地對打,別人直接變成空氣。
狗卷棘為了讓京都高專的人說出實話——他們的計劃究竟是什么,在對峙中,突然用咒言術對著與幸吉喊道:“說出你真正的目的!”
咒言命令一出,與幸吉渾身一僵,眼里又只有三輪霞。
大家:“……誒?”
價值二、三十萬的襯衣紐扣當場崩飛,線頭都露出來了。而某人一手拿著便當,一手拿著筷子,只一口,就露出像吸了貓薄荷一樣貓貓懵逼又不可置信的愕然表情。
足夠大家笑話他一輩子。
五條悟吃了一份來歷不明的便當,當場爆衣了。
又雙叒叕比如:
三輪霞正好持刀擋在他身前,警惕著狗卷棘等人,背對著與幸吉。
除此之外,還有不得不說的、被人(歌姬)掛上咒術師內部論壇,而名揚整個咒術界的事情。
猝不及防之下當場單膝一跪,脫口而出:“我想和三輪霞在一起!”
打得不可開交、灰頭土臉的眾人,齊齊頓住。
時間一長,連自己人都忍不住質問:“你倆到底是感情差還是感情好?” 據說罪魁禍首是一年級的學生,因為他們笑得最猖狂。
五條悟氣笑了,愣是將剩下的便當都打劫了過來,強硬地逼幸災樂禍的樂巖寺校長吃了一口。
局面開始變得越發混亂,打架的罵架的嘲諷的拉架的,企圖喂人便當的,場面一度不堪入目。
什么陰謀,什么殺人命令。
統統忘記了。
先躲過五條悟手里的社死便當再說吧,不能被歌姬拍了黑照啊。
唯獨有一人,置身之外,笑得非常開心。
——那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久野彌生。
**
然而,當歡樂散去,彌生不得不反復面對一個問題。
——新卡實在太沉了,他撈不出來啊!
就連水原秋的跨洋禮物,都無法再讓彌生快樂。
馬甲們分批次,晝夜不息地為他氪金。
彌生的日常逐漸變成了:
早起睡醒,睜眼——摁下抽卡,得到一堆垃圾。
晚上睡前,閉眼——摁下抽卡,得到一堆垃圾。
而就在這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清晨。
久野彌生被鬧鐘叫醒,他閉著眼睛,摸索著拍掉鬧鐘,條件反射地呼出系統界面。
就跟人還沒睡醒先看一眼手機一樣。 一張卡面出現在系統屏幕上。
原本是想點抽十次,結果手指一歪,點到了抽一次。
不可能抽中的。
【總共抽卡:4376次。】
“好亮……”
【抽一次】【抽十次】
彌生的意識尚在半睡半醒的階段,迷迷瞪瞪地翻出系統界面,看一眼。
他嘆息著重新躺回床上,隨手亂點著系統屏幕。
【目前存有抽卡券:11張】
彌生對此不抱任何希望,十分麻木地想道。他強撐著點完抽卡,頭一歪,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代表SSR的彩虹光芒亮起,耀眼的光芒一瞬間照亮整個臥室。
久野彌生卻以為是睡前窗簾沒拉好,太陽光照了進來。
彌生在夢中嘟囔道:“秋哥,幫我拉窗簾……”
少年穿著簡單的黑白帽衫,套著一件偏大的棒球服夾克外套,牛仔長褲和小白鞋的搭配,讓他看上去像極了一位可愛又帥氣的DK少年。
【距離下次大保底:76/100】
壓根沒看見那綻放的虹色光芒。
久野彌生只看了一眼,就被4376的數字深深刺痛了心靈。
那是一個有著黑發黑瞳的青蔥少年。
光芒漸弱。
他微笑著看過來,然而,那雙直勾勾地注視著“卡片鏡頭”的眼眸里,眸色極深,有什么翻涌的欲望正藏在天真的表象下。
【第4377次抽卡結果:SSR·角色卡】
【王權之外·雨宮真】
【是否立即召喚?】
【是/否】
系統滴滴兩聲。
久野彌生不耐煩地翻了個身,翻轉時,就跟關掉鬧鐘一樣,當場一巴掌拍到系統屏幕上。
他把臉埋進枕頭里,躲避煩人的“太陽光”。
系統屏幕閃爍幾次。
【已選擇:是】
【正在召喚……召喚成功】
光芒閃過。
卡牌被成功召喚,從倉庫里消失了,但臥室里依舊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