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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事情一般總會如降谷零的計劃進行。這次也毫不例外。

    他們找到證據(jù), 公安在爆炸案犯人開始行動時人贓并獲。一場重大公共安全事件成功在剛升起苗頭時就被迅速平息。

    萩原研二的死亡flag順利拔除。連帶著松田陣平的一起。

    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除了——

    “hiro。”

    降谷零在安全的地方停下來,轉(zhuǎn)過身,對著空無一人的巷口叫出幼馴染的名字。

    過了幾秒, 從墻后探出來一個身影。逆著光, 降谷零看不清對方的臉,但熟悉的身形和走路姿勢已經(jīng)讓他完全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果然是hiro。

    他放松了下來一些。但同時又懸起了心。

    hiro為什么會突然來找他?

    10分鐘前。剛開始發(fā)現(xiàn)身后有人跟蹤時, 降谷零汗毛直豎。

    會是誰的人?是他最近和公安聯(lián)絡(luò)太多又被組織注意到了嗎?還是惹上其他的勢力?他要怎么處理?

    數(shù)分鐘間他腦子里已經(jīng)想好了針對不同情況可以使用的計劃ABCDEFG。

    他暫且繞著圈試探身后的人, 但帶著人兜圈子時他忽然地感到一陣熟悉——這種不遠不近既難以發(fā)現(xiàn)又難以甩脫的距離感, 和若有若無的被注視著的感覺——好像前幾天才剛剛發(fā)生過……

    降谷零靈光一閃。

    不會是hiro有什么緊急情況必須當面和他聯(lián)系吧?

    降谷零當即轉(zhuǎn)換了道路, 找了一個安全的位置以便能和諸伏景光簡短交流。

    他站定,做好隨時暴起的準備,等待著聽到呼喚聲后走近的人影。

    隨著來者逐漸接近, 降谷零的肌肉也慢慢放松下來。離他還有幾步遠的時候,幼馴染的臉就完全顯露出來, 標志性的上挑藍眼睛中滿是不好意思。

    hiro看起來并不像有什么急事的樣子?

    降谷零感到更加疑惑了,他仔細打量了一圈幼馴染, 只發(fā)現(xiàn)hiro似乎最近為了查爆炸案努力過了頭, 沒怎么休息好, 眼下青黑。

    降谷零困惑地問:“今天我們沒有要見面的計劃吧?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zero被嚇到了嗎?對不起,我應(yīng)該提前跟你說的。”諸伏景光看上去更抱歉了,“我只是……”

    只是?

    他等待著hiro后面的話, 但hiro猶豫了一下, 在他快要忍不住問時才繼續(xù)說道:“上次zero不是說臥底工作最重要的是合理性嗎?一般跟蹤狂都會頻繁地進行跟蹤行為, 如果只有在我們要接頭時再跟蹤會顯得不自然吧。”

    “你是說你想更真實一點,平時也進行跟蹤行為嗎?”降谷零瞬間明白了幼馴染的意思, 他摸了摸下巴,思考著幼馴染的提案。

    雖然跟蹤狂跟蹤的頻率存在很大的個體差異, 很多案例中也有偶爾才跟蹤的跟蹤狂存在,但“諸伏景光”在原先的表現(xiàn)中一直都是相當大膽甚至極端的形象,在其強迫性和控制欲的影響下,重復(fù)性的跟蹤才能滿足“諸伏景光”的心理需求,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和跟蹤的深入,跟蹤狂的行為很有可能會逐漸升級,變得越來越頻繁。

    這樣確實更為合理。

    不愧是hiro,在他說過需要注意的點以后迅速地領(lǐng)悟過來,并進行了周密思考。

    降谷零在腦海中推敲著計劃的可行性。

    如果跟蹤行為太過頻繁,會占據(jù)hiro很多的時間精力,給hiro帶去負擔。同時,波本也不可能什么也不做任由自己隨時被人打擾。

    “那么就規(guī)定好在晨練時間吧,現(xiàn)在蘇格蘭在行動組的地位上升很快,只是付出一點點時間就能利用情感牽制住蘇格蘭的話,‘我’應(yīng)該不會介意的。”降谷零沉吟著說。

    他抬頭看去,諸伏景光點了點頭,但臉色依舊顯露出幾分憔悴。

    hiro之前三個月一直忙于組織的任務(wù),盡可能快地在組織里積累業(yè)績拿到代號,本身已經(jīng)疲憊不堪了,又得繼續(xù)處理爆炸案的事情……

    降谷零有點擔心地皺起眉:“hiro沒睡好嗎?要不要休息幾天?不要讓自己太勞累了。”

    “沒事的,”諸伏景光欲言又止,停頓了一會兒才輕聲說,“就是做了一個夢。”

    “做噩夢了嗎?”降谷零對此相當有經(jīng)驗。

    “不是的,”諸伏景光搖了搖頭,“zero不用擔心我。”

    降谷零看到幼馴染淺淺地笑了一下。

    “是個好夢。”

    ***

    在夢中,諸伏景光見到了降谷零。

    在警察學校的宿舍走廊上,半夜敲響他寢室房門的降谷零。

    在操場上和松田吵吵鬧鬧爭著是誰贏了的降谷零。

    在課堂上站著筆直回答問題的降谷零。

    在靶場上漂亮地命中十環(huán)的降谷零。

    諸伏景光清醒地認識到這是夢,是他想象中如果能和降谷零一起長大、一起上警校時會發(fā)生的情景。

    但他沒有想掙脫夢境的想法。

    他坐在警察學校的禮堂。

    禮堂入口處立著賀詞——祝卒業(yè)式警視廳警察學校。

    這是他上個月缺席的警校的畢業(yè)典禮。

    他左右看看,左手邊依次坐著松田、萩原和班長。右手邊則是zero。

    聽說夢境里很難聽到聲音,因為人類的記憶系統(tǒng)對聲音的存儲和回憶相對較弱,尤其是關(guān)于細節(jié)和針對特定聲源。

    但諸伏景光清晰地聽到了鬼塚教官的聲音。

    “畢業(yè)生代表——降谷零!”

    zero從他身邊“噌”地站起來,筆挺的制服上幾乎沒有褶皺。

    禮堂的燈光打下來,zero的金發(fā)在光下璀璨生光,臉龐也仿佛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輝。

    zero托著警帽,表情肅穆,邁著正步上臺。

    諸伏景光在臺下注視著自己的幼馴染。

    雖然zero沒有詳細說在平行世界的警校是什么樣子,但諸伏景光萬分認同自己的想象,如果zero上了警校,當然會是畢業(yè)生代表。

    他滿懷著驕傲地看著zero代表臺下的警校生領(lǐng)取畢業(yè)證書。

    接著,在禮堂的臺上,zero的身后亮起刺目的光線。

    諸伏景光睜開眼,意識到那光線是透過窗簾縫隙的朝陽。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利落地爬下床,而是難得放任自己躺在床上,怔怔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

    又來了。

    時隔好多年,他再次開始做如此逼真而有邏輯性的夢境。

    在這幾天的夢境中,大半是zero,班長、松田和萩原也經(jīng)常出現(xiàn)。

    有些是他和同期們經(jīng)歷過的事情,zero毫無違和地進入其中,有些是zero給他講過的另一個世界的經(jīng)歷,他將其補全成了畫面。

    最后畫面連接起來,形成仿若回憶般真實的夢境,在夜晚一遍遍上演。

    而他會逐漸分不清那是現(xiàn)實還是想象。

    一開始出現(xiàn)這種夢境是在十二年前zero離開后不久。

    他夢見zero繼續(xù)和他一起上學的樣子。

    和他上學的日常基本完全一致。

    老師布置的作業(yè),同學說的話,教室里潑灑的甜牛奶的氣味。全都一模一樣。

    除了夢境里會有zero總是在他身邊。

    但那是不可能發(fā)生的。即使是10歲的諸伏景光也知道。

    zero已經(jīng)消失了。比起沉浸在虛假的夢境里,他更應(yīng)該去找真正的zero的下落。

    但他那時沒能做到。

    與冰冷的現(xiàn)實相比,仿若真實卻又因為身邊金燦燦的存在而洋溢著夢幻色彩的夢境是那樣誘人。

    想和zero永遠在一起。

    懷抱著這一奢侈的期望,當時的他沉溺在夢中。

    然后,夢境和現(xiàn)實的界限逐漸模糊不清。

    直到他下意識地對著空空的課桌叫出zero,把同學嚇了一跳。

    老師把他叫到辦公室,教育他以后不要開這么過分的玩笑。

    他知道自己必須停止了。

    他一直為沉溺在夢境中感到愧疚,在日記里也不怎么提及。

    zero下落不明,只有他一個人在夢中得到幸福是錯誤的。

    諸伏景光對此再清楚不過了。

    而且還會讓叔叔阿姨和哥哥更加擔心他——

    隨著他和心理課醫(yī)生的交流,他意識到這些夢境是他的病變得越來越嚴重了。

    他在妄想中硬是把zero安插進自己的日常生活中,然后再在夢境中上演這些看起來自然得無懈可擊的幻想故事。

    夢境開始影響他的現(xiàn)實生活。這就是必須停止下來的信號和警告。

    好在在他極力想要避免做夢以后,那些真實的夢境也越來越少,最后幾乎沒再出現(xiàn)。在做著普通的毫無邏輯的光怪陸離的夢時,他偶爾會想起那些截然不同的夢。

    但他立刻會用堅定的意志力阻止自己。

    只有極少極少時候,這種夢依舊會曇花一現(xiàn)一樣冒出來。

    就像最近。

    諸伏景光點開了系統(tǒng)界面。

    【任務(wù)進度:60%。】

    黑字浮在天花板上方字字分明。

    “TM1600,你是真實存在的對吧?”諸伏景光像是自言自語地問,“你能告訴我zero的位置,所以你不會是虛假的。那么,我也不是真的生病了對吧?”

    TM1600沒有回答他。

    第52章 第 52 章

    “必須得見到zero才行。”

    “只有親眼見到zero才能確認zero的存在。”

    “只有早上也行, 如果早上確認過的話,就能堅持一整天了吧。”

    “要是能一直看見zero就好了。”

    “但是不行,已經(jīng)答應(yīng)zero只在晨練時間了, 不能夠做違背zero意愿的事情。”

    “現(xiàn)在這樣就已經(jīng)足夠了。”

    “……足夠了吧?”

    ***

    降谷零沿著河堤慢跑。

    一般情況下, 他要么會趁慢跑時間清空自己的大腦,只是感受肌肉有規(guī)律地收縮時身體被完全喚醒的舒暢感, 要么會用這段時間規(guī)劃今天必須要做的事情或者思考任務(wù)中遇到的復(fù)雜問題。

    但自從和hiro商議更新過他們在組織內(nèi)的新劇本后, 這段時間就很難被合理利用起來。

    不管花多少時間, 他都沒辦法不去在意不遠處跟著的幼馴染。

    他在河道的彎折處用余光悄悄掃了一眼, 清晨的河堤上有同樣在慢跑的人,也有人在遛狗,在稀疏的往來人流中他沒能捕捉到熟悉的身影。但這不意味著hiro不在這里。

    hiro好像在奇怪的地方上點上了技能點。無論是尾隨還是偷拍, 技術(shù)都蒸蒸日上。有時以降谷零的敏銳都會一時無法發(fā)現(xiàn)對方的藏匿之地。

    這就讓他更想找出對方了。說是想和hiro較勁的好勝心也好,擔心hiro為了跟蹤躲在什么容易受傷的危險地方也罷, 總而言之因為這個捉迷藏的小游戲,他不得不放棄了以往養(yǎng)成的習慣。

    也許有一天他能養(yǎng)成新的習慣吧, 但想要習慣被人跟蹤還挺難的。降谷零感嘆。

    他更希望hiro干脆直接來他旁邊陪他一起晨練算了, 這樣的話他們還能講講話。有時候路上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或者值得吐槽的事情, 他都想回頭找找hiro,但意識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和他們現(xiàn)在手上拿的劇本,又只能作罷。

    等到能說話的安全地方, 他當時想說的話也早就從腦海里溜走, 就算還記得, 不在特定的情景下,說起來也沒有那么有意思了。

    但鑒于晨練的跟蹤活動是他們達成的共識, 降谷零也只能忍受這一點小小的麻煩。

    降谷零嘆了口氣,調(diào)了個頭, 向家的方向跑去。

    這是給hiro的信號,今天不去安全屋交接情報。

    他今天還有好多事情得做,hiro似乎也有任務(wù)。他們都沒有太多時間。

    在進入公寓大門前,降谷零特地回頭看了一眼,hiro果然站在便利店旁的老位置,笑著向他揮手。

    ***

    東都大學醫(yī)院的大廳中人滿為患。

    降谷零排了快10分鐘的隊才順利擠上電梯,不由感慨這里不愧是東京最負盛名的醫(yī)院之一。

    心理科在8樓,降谷零走出電梯,人流量驟然變得稀少了許多。

    近年來在社會壓力的增加和生活節(jié)奏的加快下,越來越多人面臨心理健康問題,心理健康也越來越受重視,只是,社會對心理健康問題的歧視和偏見依舊存在。仍然有很多人將心理疾病于軟弱、無能等特質(zhì)聯(lián)系在一起,將其視為個人能力的不足或缺陷,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很多患者不愿意向他人展示自己的脆弱而諱疾忌醫(yī)。

    不過這樣仍需改變的社會現(xiàn)狀對于降谷零今天的調(diào)查來說倒是一件好事——病人越少,這里的醫(yī)護人員對于特定病人的印象就可能越清晰。

    他走向護士站。

    “你好,我是諸伏景光的朋友,是他介紹我來的,預(yù)約的名字是降……”降谷零對著電腦前的那位護士正要報出自己的名字,忽然聽到背后傳來驚喜的聲音。

    “——安室君!”

    而且這聲音該死的熟悉。

    降谷零僵硬地回頭,對上了萩原研二熱情的笑容。

    降谷零扯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萩原君,真巧啊。”

    你不會也是來查諸伏景光的病史的吧?

    “嗚哇,安室君竟然還記得我的名字!”萩原研二瞪大了眼睛,“我們上次見面還是幾個月以前了吧,而且小諸伏是一次性介紹了我們幾個人的名字,你居然能對得上誰是誰!”

    降谷零只怪自己一時嘴快,努力保持著微笑說:“我確實很擅長記人臉,而且你們也是hiro重要的朋友,我怎么會不記得。”

    萩原研二正要繼續(xù)說什么,柜臺后的護士輕輕咳嗽了一聲,對著看過來的降谷零道:“先生,您的名字是……?”

    “……”降谷零掃了一眼隔壁的萩原研二,機械地笑道,“安室透。”

    護士在鍵盤上按了幾下,皺起眉:“預(yù)約的病人中沒有這個名字啊,安室先生,您確定預(yù)約的是我們科室嗎?”

    “……那可能是我搞錯了吧。”降谷零嘆了口氣,“能現(xiàn)場掛號嗎?”

    “您攜帶了國民健康保險證嗎?”護士詢問道。

    帶了。但上面寫著降谷零。

    “……我忘記了。”降谷零只能這么回答。

    “那就沒有辦法了,請您改天再來吧。”

    降谷零點點頭,回頭看向害他不得不回去辦一個安室透的假健康保險證再來醫(yī)院的罪魁禍首,擠出一個禮貌的笑來:“那么我就先走了,萩原君。再見。”

    他調(diào)頭往電梯方向走去,卻被萩原研二叫住了。

    “安室君,請等一下。”

    萩原研二走近他,左右看看沒有行人,才壓低了聲音說道:“你也是來查小諸伏的案子的對嗎?”

    降谷零沉默地看向同期,猶豫著該怎么處理。

    “你要是真來看病不可能不記得帶健康保險證。”萩原研二篤定地說,看到降谷零微變的神色又眨了眨眼,“我已經(jīng)約好了小諸伏的主治醫(yī)生,安室君要不要一起?”

    ***

    諸伏景光的主治醫(yī)生是在東京很有名氣的老教授,姓淺野。

    降谷零跟著萩原研二進入淺野教授的辦公室。與其他科室相比,這間辦公室的燈光要更柔和一些,旁邊還有柔軟的沙發(fā)。

    淺野教授正坐在辦公桌后面,是個看上去相當溫和的小老頭。一見到就和藹地笑著讓他們隨便坐。

    但這份溫和在萩原研二掏出警察證時便消失了。

    “警官先生,三個月前你們拿著搜查令過來,我已經(jīng)把知道的都說了,病歷記錄也給你們了,你還想問什么?”淺野教授有些不耐煩敲敲桌子。

    萩原研二站起來,正對著淺野教授的眼睛:“在搜查一課的報告中,你的口供和你寫的病歷記錄是重要證據(jù)的一環(huán),指明了諸伏景光有潛在的暴力傾向,請問這屬實嗎?”

    “誰說的?”淺野教授一拍桌子,“我說的是精神分裂癥患者有可能有暴力行為,但第一景光沒確診精神分裂癥,第二絕大多數(shù)精神分裂癥患者也不具備特別高的暴力傾向,他們這完全是曲解我說的話!”

    “我明白了,”萩原研二點了點頭,一屁股坐了回去,“還有一個問題,淺野教授,以您和諸伏景光交流了十幾年的經(jīng)驗來看,如果他一直找的zero出現(xiàn)了,這對他會有什么影響?”

    “你問這個干什么?”淺野教授剛皺起眉,就猛地扭過頭來,像是剛剛注意到坐在萩原研二旁邊的降谷零,“金發(fā)黑皮……你不會就是那個‘笑起來像天使,不笑也像天使’的zero吧?!”

    降谷零扯出一個“天使”的笑容,快把自己的后槽牙咬碎了。

    hiro就是這么跟醫(yī)生形容他的嗎???

    “是的,”萩原研二幫降谷零回答,嚴肅地道,“所以我們才在擔心這方面的影響。”

    淺野教授的眉頭越皺越深,和臉上的皺紋攪在一起,沉吟了好久才分析道:“這個情況很難預(yù)測,太復(fù)雜了,景光的情況一直在好轉(zhuǎn),如果zero出現(xiàn),可能能讓他完全擺脫陰影,但也可能引發(fā)強烈的情感波動,萬一處理得不好,還有可能重新觸發(fā)創(chuàng)傷,讓原本穩(wěn)定的情況惡化。”

    降谷零可以感覺到淺野教授在極力控制著自己不去過分關(guān)注身為當事人的他。

    這是個好醫(yī)生。如果他今天沒有碰見身為搜查一課警察的萩原,很有可能無法從淺野教授的嘴里打聽到半點hiro的信息,雖然他本來也沒指望過從醫(yī)生嘴里打聽。如果萩原不帶上他,也得花費不少力氣去撬開淺野教授的嘴,才能得到剛才的那些分析。

    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運。

    降谷零瞥了一眼似乎在沉思的萩原研二。

    不過托萩原的福,他很輕松地就得知了自己需要的情報——hiro的病歷不是公安杜撰的,而是真實存在的。

    但同時,萩原也很輕松地得知了他們需要的情報。

    被警校開除、備受打擊的好友沒有依言回家,反而再也聯(lián)系不上,而在此之前好友剛剛和找了十幾年的幼馴染重逢,以萩原他們的角度來看,估計還是和幼馴染剛戀愛又突然被分手的大起大落狀態(tài)。

    再加上淺野教授的分析,尤其時后半部分。

    戀愛帶來的強烈情感波動,分手導(dǎo)致的重新觸發(fā)創(chuàng)傷,還有被當成嫌疑犯、被學校開除、夢想破滅的外界的刺激,怎么想諸伏景光的精神狀態(tài)都好不了。

    在這種情況下,消失的諸伏景光會去哪里?

    降谷零用腳都能想到同期會怎么想。

    結(jié)果這么巧他還被萩原研二在醫(yī)院里抓到。

    這可就麻煩了。

    第53章 第 53 章

    位于日比谷公園的咖啡店距離警視廳步行只需要10分鐘。

    咖啡店的戶外座位被精心修剪的灌木環(huán)繞, 正對著公園的噴水池。座椅是漆成白色的木質(zhì)桌椅,配備了簡約風的寬大遮陽傘,桌上插著一小株花。

    如果是周末, 應(yīng)該會有jk聚集在這里一邊喝甜甜的咖啡歐蕾, 一邊拍照吧。

    但在忙碌的工作日,這種精致咖啡店的受眾人群不是忙著上班就是忙著上學, 只剩下無業(yè)游民和膽敢翹班的狂徒會坐在這里了。

    所以此時, 偌大的戶外區(qū)域只有一桌客人, 蔓延著與充滿情調(diào)的咖啡店格格不入的氣息。

    降谷零抬起頭。

    在他面前, 從左往右依次坐著萩原、班長和松田。

    三個人都穿著西裝,臉上的表情是和善的,但明明才畢業(yè)一個月, 三人身上沾染上的警察氣息就已經(jīng)去不掉了。硬生生給降谷零一種自己坐在審訊室的感覺。

    “需要我再介紹一下他們兩個嗎?”萩原研二貼心地開口,沖淡了奇妙的壓迫感。

    降谷零破罐子破摔地搖頭:“伊達君, 松田君,幸會。”

    “小安室是不是很厲害!見過一次面他就記住我們所有人了誒。”他剛和班長松田互相打完招呼, 就聽見萩原研二像是社區(qū)里的熱心腸大嬸夸獎鄰居家孩子的語氣。

    謝謝夸獎, 萩原。話說萩原是什么時候把稱呼改成“小安室”的?

    萩原研二仿佛注意到了他眼神中的疑惑, 又一下子轉(zhuǎn)過來看向他:“我可以叫‘小安室’嗎?你叫我的時候也可以不加‘君’的。”

    “好,萩原。”降谷零微微一笑。

    即使他用的是假名,但稱呼的改變還是讓他感覺和大家的關(guān)系拉近了一點。

    “我們可是有著共同目標的伙伴嘛!”萩原研二高興地點點頭, “小安室去東都大學醫(yī)院也是為了小諸伏吧?”

    降谷零心中涌起的懷念和感動戛然而止。

    他被迫想起了他今天答應(yīng)萩原的邀請赴約的根本目的, 也是他身負的重任——刺探同期們對hiro的事情查到了什么程度, 并在他們涉及到組織以前及時阻止。

    但是……和同期一起討論自己“失蹤的前男友”,即使是對于降谷零來說, 都有點太超前了。

    降谷零猛地吸了一口杯中的咖啡。

    冰美式的苦澀在舌上暈開來,讓他分不清是咖啡的苦還是他心底泛起的苦。

    不過身為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臥底, 降谷零靈活地運用了這份苦澀。

    他垂下頭,擺出一副愧疚又后悔的樣子:“是的,我沒想到我會對hiro產(chǎn)生那么大的影響……要是我當時沒有和hiro分手,事情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降谷零衷心希望同期最好別對分手的事刨根問底。事發(fā)突然,他還沒來得及編好故事呢。

    好在他善解人意的同期們安慰了他幾句,很快就把話題扯回了諸伏景光身上。

    “我向小諸伏的主治醫(yī)生確認過了,”萩原研二沉聲說,“小諸伏之前遭遇的種種事件確實可能會加劇他精神狀況的惡化。”

    “那么就和我們在搜查一課拿到報告時的推測吻合了。”伊達航越說表情越陰沉下去,“諸伏被社會排斥和誤解時,受到精神狀態(tài)的影響,而采取了極端的措施,他擔心給別人帶去麻煩,斷絕了與所有人的聯(lián)系。”

    松田陣平咬牙道:“當務(wù)之急是要盡快找到景老爺!”

    降谷零感到在這大家都十分深沉的氣氛下,他不做點什么表示好像不太好。

    事實上他也覺得同期們這個思路挺合理的,要不是他也有份參與諸伏景光被懷疑乃至最后被退學的這一整套流程,他現(xiàn)在也該擔心hiro的精神狀態(tài)了。

    于是他用力點點頭,表現(xiàn)出非常贊同且支持他們想法的樣子。

    “小安室你也沒有小諸伏的消息嗎?”萩原研二像是懷抱著期望地望過來。

    降谷零沉痛地搖頭。

    不然他要怎么說?諸伏景光每天早上要來跟蹤他,歡迎同期們都來蹲點嗎?

    然后他早上和hiro的跟蹤狂雙人游戲就能升級成五人版捉迷藏了,他那間適合兩個人幽會的作為安全屋的小房子也得塞下五個人。

    降谷零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覺得還不如直接告訴同期算了。反正上一次他和hiro去臥底的時候也是,盡管沒有明說過他們的任務(wù),但同期們都對他倆的工作性質(zhì)心知肚明。

    他決定今天回去就跟hiro商量一下,給理事官打報告報備。

    理事官不得不同意。畢竟如果再不介入,誰知道這三個人能查出什么來。

    于是在嘬完最后一口咖啡后,降谷零委婉地提出告辭。

    萩原研二真誠地看著他道:“小安室,你放心,我們會搜查到底的,你有什么線索就來聯(lián)系我們。我們一定能找到小諸伏的!”

    降谷零感動地抹抹眼淚,連連點頭。

    ***

    目送著安室透遠去的身影,松田陣平?jīng)]急著回去上班。

    他們爆炸品處理班的工作一般都鬧得沸沸揚揚的,要是有活要干電話肯定得響個不停,沒消息就證明現(xiàn)在沒事。相較起來,還是景老爺?shù)木索比較重要。

    他拿起杯子晃了晃,只剩下還沒化完的冰塊發(fā)出碰撞的聲音,只好把杯子擱回桌上,看向自己的幼馴染。

    “所以hagi你之前發(fā)消息讓我和班長注意安室透,配合你來說話,是什么意思?”

    在看見短信時他先是心中一驚,隨后就大致有了猜測,一直忍到安室透離開才問出口。

    他話音剛落,只見萩原研二嚴肅了神色:“我懷疑諸伏的失蹤和安室透有關(guān)。”

    伊達航坐直了身體:“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安室透不是他的真名。”萩原研二先給出了結(jié)論,才對過程娓娓道來,“我在醫(yī)院碰到他的時候,他正準備跟護士取預(yù)約的號,但在預(yù)約記錄中沒有安室透這一名字,而且他也沒有帶國民健康保險證。”

    “你覺得他是用其他名字預(yù)約的醫(yī)生,保險證上也是本名,但是因為你在旁邊,他只能使用安室透這個名字?”松田陣平立刻理解了幼馴染的推理思路。

    伊達航皺眉思考道:“但是也可能存在既預(yù)約錯誤,也忘記帶健康保險證的粗心大意的人吧。”

    “確實,”萩原研二點點頭,“這充其量只能算得上疑點,不能構(gòu)成懷疑的論據(jù)。”

    松田陣平看到萩原研二的表情就知道hagi一定還有后招。

    果不其然,萩原研二略帶得意地晃了晃手機:“在安室透來之前,我已經(jīng)跟護士站的幾位護士加上line了。剛剛我問了負責登記的加瀨小姐,今天有沒有預(yù)約過但沒有去的病人,然后加瀨小姐給了我一個名字。”

    “——降谷零。”

    “零?”

    松田陣平和伊達航皆是豁然開朗。

    “比起小諸伏當時解釋的那個復(fù)雜的外號由來,名字叫零所以外號是zero,聽上去不是合理很多嗎?”萩原研二笑了笑。

    松田陣平吐出一口氣:“也就是說景老爺當時是在幫降谷零打掩護。”

    一般人沒有必要使用假名,這個降谷零身上必然隱藏著什么秘密。而景老爺對這些秘密知道多少?景老爺?shù)氖?lián)又會和降谷零有關(guān)嗎?

    “而且就算降谷零使用假名是由合理的理由,我認為我們也仍然應(yīng)該將調(diào)查的重點放在降谷零身上。”萩原研二分析道,“按照心理醫(yī)生的說法,小諸伏的精神問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來自對zero的過度的情感投射,在這種情況下,小諸伏應(yīng)該不會輕易遠離zero的。”

    松田陣平點點頭。

    無論景老爺是因為精神狀況不佳主動選擇和所有人斷聯(lián),還是卷入什么事件中被迫消失,現(xiàn)在的情況都刻不容緩了。

    他們?nèi)齻針對后面的調(diào)查仔細又討論了一番,直到杯中的冰塊幾乎都化成了水,才各自回到工作崗位。

    ***

    【有工作。給你配了新搭檔。——琴酒】

    諸伏景光摁息屏幕,按習慣提前到達了集合場地。

    又是酒吧。

    他都要膩煩了。

    就算組織成員都是用酒名作為代號,也不用每次認識新成員都在酒吧見面吧?是為了方便大家互相點一杯對方的代號酒,連人帶酒一起認識嗎?

    反正諸伏景光歷任了三任搭檔都沒這么干過。

    他在組織酒吧的菜單上唯一的選擇就只有波本。

    今天也是一樣。

    諸伏景光坐在吧臺上,點了一杯四玫瑰波本威士忌,在香甜醇厚的風味中還帶著柑橘的清新和焦糖的濃郁,和zero給人的感覺很像。

    他一邊感受著波本甜辣的在舌尖交織的風味,一邊翻看著今天早上給zero拍的照片,刪掉拍得不好的,只留下能展現(xiàn)出zero魅力的照片。

    要刪掉的相片實在太多了,諸伏景光邊機械地操作,邊思考自己是不是該去進修一下攝影構(gòu)圖。

    這樣鍛煉下去萬一以后他回歸不了警隊,還能去做八卦周刊的記者呢。其實狗仔隊這個工作既需要跟蹤和攝影技術(shù),又需要細致的觀察和縝密的推理,完全發(fā)揮了他的長處,除了對社會沒什么益處,可能還有壞處以外,還挺符合他的職業(yè)規(guī)劃的。

    就在諸伏景光漫無邊際地發(fā)散思維時,身后終于傳來了動靜。

    “蘇格蘭?”

    聽聲音就像個酷哥。

    諸伏景光轉(zhuǎn)過頭去,看見一個帶針織帽的長發(fā)男人。

    長得也像個酷哥。

    “我是萊伊,你的新搭檔。”

    第54章 第 54 章

    【在酒吧找到你的新搭檔蘇格蘭。】

    這是赤井秀一在組織拿到代號后接到的第一個任務(wù)。

    蘇格蘭, 這個名字對赤井秀一來說并不陌生,應(yīng)該說整個組織的人都很難沒有聽聞過蘇格蘭的名號。

    作為行動組新星的出色能力可能是蘇格蘭受到關(guān)注的原因之一,但底層成員最為津津樂道的還是蘇格蘭進組織前的經(jīng)歷。

    即使不去刻意打聽, 蘇格蘭就是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洗衣店爆炸案的容疑者A這件事也飄進了赤井秀一的耳中。

    赤井秀一初來日本, 沒有太多渠道去獲得情報,不過容疑者A的所有事跡全都登在觸手可及的新聞上。

    從小報不知是真是假又是不是夸大其詞的報道中提取出可信的信息花了赤井秀一不少功夫, 但他還是成功在見到蘇格蘭本人之前, 就在心里給蘇格蘭大致描繪出一個畫像。

    背負著血海深仇的警校學生找到了仇人, 或許是一時沖動, 又或許是蓄謀已久,蘇格蘭手刃仇人,后又憑借著在警校學習到的知識和能力, 在警方已經(jīng)鎖定自身的情況下依舊逃脫了法律的制裁。

    但社會的輿論卻沒有那么容易逃離。被警校開除,被社會排擠, 蘇格蘭在正常的社會中已經(jīng)無法再生存下去了。要么改頭換面去到?jīng)]人認識他的地方,要么就只能來到這邊的世界。

    不過即便沒有外界的壓力, 早在動手的那一刻起, 蘇格蘭原本的生活便已經(jīng)開始崩塌。

    赤井秀一在FBI的短暫工作中見過幾個類似的例子——復(fù)仇者在完成復(fù)仇后, 或是自暴自棄,或是為了填補復(fù)仇后空虛的內(nèi)心,亦或是在初次的謀殺中被喚醒了嗜血的欲望, 從而身負越來越多的人命。

    總而言之, 赤井秀一對蘇格蘭從警校學生搖身一變成為組織行動組的新星一事毫不驚奇。他更關(guān)心的是他未來的搭檔會是怎樣的人。

    按照組織的傳聞, 蘇格蘭是個癲狂的殺手,把仇人大卸八塊直到碾碎成泥, 進了組織也是一個任務(wù)接一個任務(wù),就是單純的殺人狂。不過赤井秀一更傾向于蘇格蘭是一步步墜入的黑暗, 比起主動宣泄欲望的殺人狂,蘇格蘭現(xiàn)在更有可能是失去了目標后的一個空殼,只能用任務(wù)來感受自己的存在。

    但不管哪種,都意味著赤井秀一很難和蘇格蘭拉近關(guān)系。這是赤井秀一不想面對的局面。

    在職場,人事就是一切。

    赤井秀一為了加入FBI,曾經(jīng)有過三年工作經(jīng)驗,不算是初入社會的菜鳥。因此他對上面這句話深有體會:建立和維護良好的人際關(guān)系,對于工作順利進行和個人職業(yè)發(fā)展至關(guān)重要。眼下他剛剛拿到代號,正是要格外注意人際關(guān)系的時候。

    同時,作為狙擊手,和搭檔能否默契配合是行動是否會順利的一大前提。和蘇格蘭盡量打好關(guān)系本身也是他任務(wù)的重要一環(huán)。

    所以在真正見到蘇格蘭時,赤井秀一在心里舒了口氣——蘇格蘭看起來像是個正常人。

    坐在吧臺邊的青年雖然留著胡渣,但整個人看上去并不頹廢,反倒是精神奕奕地在看相機。

    赤井秀一走上前時剛好能瞥見相機的畫面,上面是一個穿著運動裝的金發(fā)男人,沒有看鏡頭,從角度上看像是偷拍。

    這是他們的任務(wù)目標嗎?

    赤井秀一掃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先向蘇格蘭自我介紹:“我是萊伊,你的新搭檔。”

    “你好,萊伊。”蘇格蘭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還幫他拖開旁邊的高腳凳示意他坐下。

    比他期望的還要友好的態(tài)度讓赤井秀一覺得自己和搭檔打好關(guān)系的計劃還是有戲的。

    他從善如流地坐在了蘇格蘭旁邊,思考著接下來該如何拉近搭檔間的距離。

    他們現(xiàn)在所在的這一組織雖然看起來是國際化程度非常之高的大型跨國集團,但從組織的地理重心就可以看出其本質(zhì)上還是一個傳統(tǒng)日式集團,按日本職場的潛規(guī)則,蘇格蘭比他先拿到代號,算是他的前輩。

    但赤井秀一也不可能給蘇格蘭遞支煙,說:“哥,來一根不?”

    那和萊伊冷酷狙擊手的人設(shè)畫風也差的太遠了。

    赤井秀一飛快地掃視了一圈,終于找到了突破口。

    眾所周知,共同話題是拉近人與人間關(guān)系的重要橋梁,無論是共同喜歡的事物還是共同憎恨的人,一旦兩人間能產(chǎn)生共鳴,就能迅速打破彼此間的陌生感和隔閡。

    以赤井秀一的知識儲備量,他可以偽裝出各種興趣愛好和人暢談,但很幸運的是,他和蘇格蘭之間似乎本身就有共同話題。

    然后,滿懷著信心,赤井秀一問出了那句讓他不知道后悔了多久的話。

    “——蘇格蘭,你也喜歡波本嗎?”

    話音還沒落,赤井秀一就感覺到一道目光像一把刀一樣刺向他。

    他反射性地繃緊了全身肌肉,準備好了隨時拔槍,心中卻是不明所以。

    不是?難道在組織里愛喝的酒是不能問的話題嗎?

    或者是蘇格蘭比較注重隱私,在擔心他是從哪里知道自己的喜好的?

    赤井秀一注視著沉著臉但似乎暫時沒有暴起的意思的蘇格蘭,然后假裝沒忍住地掃了一眼吧臺上那瓶四玫瑰波本威士忌。

    蘇格蘭果然跟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下一秒,四溢的殺氣瞬間消散。

    蘇格蘭又換上了那副和顏悅色的表情:“你喜歡喝四玫瑰?”

    “……”

    在心里默默給蘇格蘭打上“陰晴不定”標簽的赤井秀一點了點頭,決定還是維持好自己的冷酷殺手形象,別多話,省的又不知道會觸到蘇格蘭什么雷點。

    “四玫瑰的口感確實平衡又順滑,”蘇格蘭敷衍地笑了笑,“但是,萊伊你是剛拿到代號吧,今天不然就先來一杯黑麥威士忌作為慶祝吧。”

    說完蘇格蘭也沒等赤井秀一說話,徑自讓酒保上了一杯黑麥威士忌。

    赤井秀一沒得選擇,一邊喝著那杯黑麥威士忌,一邊聽蘇格蘭講述了今天的行動計劃。

    這次任務(wù)是個簡單的狙擊任務(wù),可能只是用來讓他們搭檔間熟悉一下。

    不過他和蘇格蘭的合作比想象中的順利得多。

    蘇格蘭是個理想的搭檔,除了一開始在選酒的時候莫名強硬以外,制定起計劃時都能有商有量。落實到行動上就更讓人放心了,在這個短短的任務(wù)中,蘇格蘭給赤井秀一留下的印象就是計劃縝密、迅速高效、專業(yè)度高,通俗點說就是人狠話不多,和他自己的風格十分契合。

    雙方的耳機頻道中除去必要的溝通,幾乎沒有交流,剛好符合了赤井秀一給萊伊設(shè)定的形象。

    趴在樓頂瞄準目標時,赤井秀一聽見耳機另一頭的風聲,不由感慨,一開始去套近乎什么的果然是無用功——

    狙擊手之間的默契是不需要言語的!

    他感覺經(jīng)歷這一次任務(wù),他和蘇格蘭的距離將會切實地縮短。

    一聲槍鳴。目標倒地。

    赤井秀一按住耳機,聽到蘇格蘭滿意地聲音:“任務(wù)完成。”

    拿到代號的第一次任務(wù)就這樣圓滿結(jié)束。

    赤井秀一放松了下來。

    話說按照日本的職場習慣,他們是不是該一起去喝一杯慶祝一下?

    赤井秀一一邊把槍收回盒子里,一邊向耳機那邊邀請道:“蘇格蘭,要一起去喝一杯嗎?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店。”

    “……”

    耳機那邊依舊只有風聲,過了兩秒,一陣電流聲劃過耳朵,讓赤井秀一一激靈。

    蘇格蘭把通訊掐斷了???

    他哪里得罪蘇格蘭了嗎?因為喜歡喝波本?

    赤井秀一扯出耳機,百思不得其解。

    還是說其實蘇格蘭是超級社恐,不想和他寒暄?

    他從頭開始回憶起和蘇格蘭見面的全過程,忽然靈光一閃。

    對了!他們今天的任務(wù)目標,并不是蘇格蘭一開始拿著的相機中的那個人,任務(wù)過程中也沒有出現(xiàn)那個金發(fā)男人,更沒有用到相機。

    那么蘇格蘭為什么會在有任務(wù)的情況下攜帶一個那么重的相機?為什么要在任務(wù)前翻看那些照片?是為了讓他看見嗎?

    今天的任務(wù)簡單到過分,蘇格蘭的前后態(tài)度又變化巨大……

    赤井秀一將所有線索都串聯(lián)了起來。

    這是蘇格蘭給他的考驗!

    蘇格蘭作為一個這么理想的合作者,至今沒有固定搭檔,可能就是因為蘇格蘭自己對搭檔的要求太高了。就和組織的代號考核任務(wù)一樣,蘇格蘭可能也會給自己的備選搭檔準備一個篩選任務(wù),只有通過了蘇格蘭的考察,才能正式成為他的搭檔。

    最重要的線索就隱藏在蘇格蘭看的那張照片上。

    赤井秀一閉上眼睛,回憶起那張照片上的詳細內(nèi)容。

    除了作為主體被拍攝的金發(fā)男人,剩下的背景能透露出更多信息。

    背景中是普通的一戶建樓房,看上去和所有地方的居民區(qū)一樣,但遠遠能見到的河堤和河對岸的高層建筑已經(jīng)足以鎖定一塊特定的區(qū)域了。找到拍攝地以后,就可以根據(jù)在畫面的最左端拍到的垃圾車的回收時間和路線判斷具體的時間。

    從金發(fā)男人的狀態(tài)上來看,是早間的晨練的可能性最高。一般有晨練習慣的人每天都會出門鍛煉。

    也就是說,蘇格蘭希望他展示出觀察分析能力,從這張照片中找到具體的位置,然后找到那個金發(fā)男人。這說不定只是考驗的第一步,當他見到那個金發(fā)男人時,就會得到下一個環(huán)節(jié)的提示了。

    赤井秀一飛快地收拾東西回安全屋。

    今晚他得連夜調(diào)查東京地圖。

    第55章 第 55 章

    總感覺怪怪的。

    降谷零一邊如往常一樣舒展身體為鍛煉做準備活動, 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公園內(nèi)的情況。

    秋日的清晨帶著絲絲涼意,枯黃的落葉從樹上飄落,踩在腳下, 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不知是腐朽還是清新的味道。這個時間里公園里來往的基本都是來晨練的熟面孔, 看上去并沒有異常。

    目之所及都是熟悉的場景,但降谷零還是感覺有哪里不對勁。

    到底是什么地方和平時不一樣?

    找不出來源的違和感讓降谷零汗毛直豎, 但他面上仍然保持著鎮(zhèn)定, 繼續(xù)按部就班地完成準備活動, 給自己比對思考的時間。

    在轉(zhuǎn)頭運動時, 他習慣性地開始搜尋幼馴染所在的位置。

    為了抓拍到降谷零的完美側(cè)顏,hiro在公園時會藏在幾個固定機位附近,而且, 被照相機對準也會讓降谷零有所感覺。因此,在hiro跟蹤技術(shù)越來越精湛以后, 公園是最容易找到hiro行蹤的地方。

    他正準備順著感覺尋找幼馴染的方向,突然反應(yīng)了過來——

    是被窺探感!

    讓他感到不對勁的是被人監(jiān)視的感覺。

    自從hiro開始跟蹤以后, 降谷零逐漸習慣了被人盯著晨練, 其他時候他的敏銳感覺依舊沒有減退, 但限定在晨練的這段時間,他的身體已經(jīng)自動練就了超絕鈍感力,可以屏蔽對hiro的注視的警惕。

    而且hiro的注視本身, 比起威脅和窺視, 也更像是溫暖的守候, 并不會讓他覺得不適。

    但今天不同。

    今天被人注視的感覺前所未有的強烈,監(jiān)視的感覺也更明顯。目光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 聚集在他身上,讓他難以分清視線的來源方向。

    降谷零被看得心里發(fā)毛。

    他遲疑地想, 難道是hiro又去修煉了什么新的跟蹤技巧?

    為了引起波本的注意,通過鮮明地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讓波本與自己建立起聯(lián)系?

    這又是hiro從哪里學來的?效果也太強烈了點吧。

    就像是真的有四五個人正盯著他看一樣……

    等等。

    降谷零猛然想通過來。

    比起幼馴染學會影分身兵分幾路在各個機位點拍他,更現(xiàn)實的可能是確實有除了hiro以外的人也在跟蹤他啊!

    ***

    諸伏景光透過相機的取景框看見了幼馴染給出的暗號。

    他本來打算實踐一下最近學習的人像構(gòu)圖技巧,用局部特寫,比如肢體的角度來增強照片的氛圍感,傳遞情緒。

    剛好剛才zero仰起頭,露出修長的脖頸,下頜線勾勒出一條完美的弧線,再加之柔軟的嘴唇,一定能拍出氛圍感極佳的特寫。

    他一直舉著相機,躍躍欲試地準備捕捉zero兼具硬朗與性感的那一瞬間。

    正在這時,借著動作的掩護,zero給他傳遞了信號。

    剛接收暗號的開頭時諸伏景光還在慶幸,幸好他還沒來得及推進鏡頭,沒有錯過zero傳遞的信息。但在腦中將暗號轉(zhuǎn)譯出來以后,他瞳孔驟然縮小。

    【有人跟蹤,五號路線。】

    還有其他人在跟蹤zero?!

    諸伏景光攥緊手中的照相機。

    他繼續(xù)保持著自身位置的隱蔽,沒有放下相機,直到zero第二次重復(fù)暗號,沒有新的信息后,他才麻利地離開。

    諸伏景光和降谷零早就對接頭過程中可能發(fā)生的各種意外提前做過預(yù)演。降谷零被別人盯上也是預(yù)演過的情況之一。

    在這種情況下,zero會負責吸引敵人的視線,并將敵人誘導(dǎo)到特定路線上,而隱藏在暗里的諸伏景光則會先一步到達能一覽必經(jīng)之路的高處,觀察敵人的數(shù)量,分析敵人的來歷。

    他匆匆地從沒有人留意的側(cè)門撤出公園,向五號路線的觀察點跑去。

    ***

    “里面的情況怎么樣?”松田陣平按著耳機,在公園外能同時看見主出入口和右側(cè)的小門的街邊焦躁地來回踱步。

    伊達航壓低了聲音小聲回答:“我和萩原一人盯著一邊,沒看見諸伏的影子。”

    “降谷零呢?”松田陣平皺起眉。

    “在做伸展運動,啊,好標準的動作。”萩原研二懶洋洋地說,像是打了個哈欠。

    “喂喂,你睜大眼睛好好看著啊。”松田陣平用警告的聲音說道。

    萩原研二嘆了口氣:“沒辦法嘛,為了能盡快找到降谷零,我去拜托了交通部的同事讓我們能看錄像追查他那輛馬自達的去向,最后可是熬了一整個晚上沒睡誒。”

    “我和班長不也是一樣沒睡嗎?”松田陣平被幼馴染的聲音傳染得也打了個哈欠。

    萩原研二立馬抓住了這點:“小陣平你才該注意呢!你觀察出入口的位置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我知道,我知道,”松田陣平揉了揉卷毛,“我這不是正盯著——”

    他的聲音突然停住了。

    沒有離開過公園門口的視野中閃過一個穿著連帽衫的側(cè)影。

    那速度太快,松田陣平甚至懷疑自己看到的是熬夜熬久了產(chǎn)生的幻覺。

    但不會錯,是他。

    松田陣平毫不猶豫地向影子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hagi!班長!”

    他一邊奔跑一邊沖著耳機對面叫道:“我看見他了!”

    ***

    赤井秀一認認真真地跟蹤著前方那個不知名的金發(fā)男人。

    這個男人是蘇格蘭考試用的道具還是監(jiān)考官之一?

    赤井秀一不得而知。

    蘇格蘭的測試比FBI的考試還要晦澀。赤井秀一完成了第一場情報分析的任務(wù),找到這片街區(qū)并成功發(fā)現(xiàn)了遠處金發(fā)男人的背影時深刻認識到了這點。

    他原以為蘇格蘭會在某處觀察他,等他找到這里時就會自然得知考核是否通過,或者會有人告訴他下一場考核的提示。

    但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難道他應(yīng)該上前直接詢問金發(fā)男人嗎?

    赤井秀一陷入了難得的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做的情況中。

    正在猶豫時,他忽然發(fā)現(xiàn)了前方的異常。

    在金發(fā)男人的一段距離后,有三個男人似乎在跟著他。

    那三人掩飾得非常自然,跟蹤路線的選擇一看就是受過專業(yè)訓練,如果不是在后方一覽全局,很難發(fā)現(xiàn)他們的跟蹤。

    赤井秀一下意識地隱蔽了身形觀察著前方跟蹤的三人組。

    一個一臉兇相的彪形大漢,一個看上去就是不良的卷毛,一個眉宇間就透著陰險的笑面虎。

    一看就是組織的人!

    赤井秀一瞬間明悟。

    原來蘇格蘭的考核不是針對他一個人設(shè)立的,在這場考試中,他起碼還面對著三個競爭者。

    看來在搭檔的選擇時,蘇格蘭也沿用了執(zhí)行任務(wù)時的高效率。接到第一場考試的,肯定不止他們四個,只是只有這些人通過了那場艱難的測試罷了。

    赤井秀一雖然心里清楚設(shè)立競爭者本身就是為了刺激他們表現(xiàn)出更多的實力,但他還是不由得緊張了一下。

    本以為自己能從一張照片中分析出具體的時間地點已經(jīng)是佼佼者了,沒想到組織內(nèi)還有其他想和蘇格蘭搭檔的人更勝一籌。

    在他還沒弄清第二場考試的規(guī)則和目的時,這三人竟然比他早到一步,還已然開始了競爭。

    蘇格蘭原來在組織里這么吃香的嗎?這么多優(yōu)秀人才都在打破頭爭搶蘇格蘭的搭檔位置?

    赤井秀一心里打鼓。

    他不會已經(jīng)被淘汰了吧?

    不過既然沒有人通知他,他決定繼續(xù)考試下去。

    盡管還沒弄清第二場的考試內(nèi)容,但前面的三人已經(jīng)給了他現(xiàn)成的答案照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跟蹤上那個金發(fā)男人再說。

    都進組織了,都去干狙擊了,考試作弊只是獲勝的手段之一,赤井秀一甚至沒有半分道德負擔。

    為了達到出其不意的制勝效果,赤井秀一沒有太靠前,以免暴露自己的存在,他跟在三人組的身后,小心地保持著距離。

    據(jù)他的觀察,前面這三個人很明顯是互相認識的,這也許就是為什么他們會選擇幾乎在相同的進度光明正大的競爭。

    直到到達了公園,這三人才分開來。

    有兩人跟著金發(fā)男人進入公園,但其中那個卷毛不良留在了外面,站在能看到出入口的位置監(jiān)視著公園的行人。

    也就是說,卷毛不良認為公園并不是考核的重點,準備等人出來再繼續(xù)跟蹤嗎?

    赤井秀一在心中暗暗分析。

    如果他現(xiàn)在走進公園,等金發(fā)男人出去時又離開公園,勢必會引起卷毛不良的注意,被其發(fā)現(xiàn)他也是這場測試的考生之一。但如果他不進入公園,可能會錯失更多與考試有關(guān)的信息。

    赤井秀一必須從這兩個各有利弊的選項中抉擇出一個弊端最小的選項。

    他果斷地跟進了公園,果不其然,在進門的瞬間感受到身后那個卷毛不良的銳利目光。

    但一步落后,步步落后。現(xiàn)在爭取更多情報趕上丟失的進度才是最重要的,就算被同場考生意識到多了一個競爭者也不是什么大事。

    赤井秀一穩(wěn)住心態(tài),找了一處安全的位置潛伏下來。

    很快他就明白為什么卷毛不良不跟進來了,那個金發(fā)男人普通地開始做起了準備活動,除了標準的姿勢以外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赤井秀一試圖尋找自己的另外兩個競爭者的位置,但公園綠植旺盛,能藏人的地方太多了,那兩人也顯然受過全面的良好訓練,赤井秀一沒能看出破綻。

    最后,他只能耐著性子看完金發(fā)男人的全套準備活動,在對方終于結(jié)束,離開公園時揉了揉盯得酸澀的眼睛,跺了跺發(fā)麻的雙腳,繼續(xù)跟了上去。

    第56章 第 56 章

    前一天晚上, 諸伏景光從降谷零那里得知了同期們?yōu)樗龅呐Α?br />
    他有想過自己以這種形式的不告而別會對同期是一次巨大的打擊,但他別無他法。公安紀律所限,他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任務(wù), 就算是再親密的親人朋友都好, 他都一個字也不能提。

    假如他是走正常的臥底路線,不需要他言語同期們也能猜測出他的臥底身份, 但是條件所限, 他用了一種并不常規(guī)的方式開始了他的臥底生涯。

    同期們絕不會輕易放棄他。這一點諸伏景光在清楚不過了, 但他還是沒有想到同期們會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本該和松田陣平一起去爆炸品處理班的萩原研二這一次選擇進入了搜查一課, 和伊達航二人聯(lián)手從搜查一課內(nèi)部開始調(diào)查,松田陣平在繁忙的爆炸品處理班的工作以外也在進行調(diào)查,最后這三人竟然能湊巧一路追查到zero身上。

    諸伏景光在震驚的同時也不由松了口氣, 這樣他就有正當理由向公安申請將臥底的事情告訴同期們了。

    zero的想法和他不謀而合,同期是絕對可以信任的, 在這一前提下,與其讓三個同期自己查下去, 牽扯進組織的事情中引發(fā)危險, 不如向他們和盤托出。

    他和zero向高野理事官報告了他們的想法, 但公安方面仍需要調(diào)查三個同期,衡量其中的風險。

    諸伏景光相信這一步肯定沒問題,現(xiàn)在就只待理事官點頭, 他就能直接打三份保密協(xié)議遞給同期們了。

    他想象著得知真相后同期們的反應(yīng), 可能會恍然大悟地說“原來是這樣, 我就知道你這樣做背后一定有隱情”,可能會拍著他的肩膀說“好哇, 你竟然悶不做聲地就進了公安”,可能會開玩笑地勒住他的脖子抱怨“一句話都沒留下害他們擔心這么久”。

    諸伏景光在緊張與期待交織的心情下等待著下一次與同期的見面, 那一定就是和同期坦白的時候了吧。

    但他唯獨沒有想到如今的情況——

    諸伏景光站在一條小巷的中央,被兩邊的人包夾。

    他向左看看。

    三個同期堵在了路中間,臉上的表情不能更好懂了。有見到他的驚喜,有必須要問明白疑問的堅定,有因為在場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別人的謹慎,但更多的是為諸伏景光現(xiàn)在的動作而摻雜著一絲震驚的欲言又止。

    他向右看看。

    zero面無表情,但他能從zero的眼神和狀態(tài)中讀出zero內(nèi)心依次閃過的“!”、“?”和“……”,以及最終這些復(fù)雜的情緒混合后轉(zhuǎn)化為的對他的愛莫能助的同情。

    然后他把頭轉(zhuǎn)回到前方。

    正對著他的是被他偷襲成功一下砸到墻上的萊伊,對方被偷襲時的驚疑、震怒和迅速反應(yīng)過來的反擊已經(jīng)在氛圍詭異的此時灰飛煙滅。

    萊伊又恢復(fù)了一副酷哥臉,只是用探究的目光依次掃視了一圈擠在這條小巷里的所有人。

    諸伏景光看不出對方怎么想,他現(xiàn)在也毫不關(guān)心這一點。

    比起猜測萊伊的想法,他更想揪住萊伊的衣領(lǐng),質(zhì)問萊伊到底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以及,最重要的問題——萊伊為什么要跟蹤zero?

    ***

    幾分鐘前。

    諸伏景光早早在目標地點就位。

    《教你如何成為一個立派的跟蹤狂》的第一章就指出,一個合格的跟蹤狂會熟記跟蹤對象家附近的所有路線。

    作為一個遠超合格的優(yōu)秀跟蹤狂,諸伏景光對降谷零安全屋附近的地況比谷X地圖還要熟悉。

    他穿過彎彎繞繞的小巷,用最短路徑到達了目的地。

    zero很快便按照他們之前定好的方案,出現(xiàn)在他的視野當中。

    剩下的就是他的工作了。

    當靜待著敵人現(xiàn)身的諸伏景光發(fā)現(xiàn)跟在zero身后的是一個昨天剛見過的長發(fā)針織帽男時,他瞬間頭皮發(fā)麻。

    萊伊?他怎么會在這里?他是怎么知道zero的住址和習慣的?

    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些問題,諸伏景光幾個跨步奔下樓。

    按照計劃,如果跟蹤者數(shù)量不多、可以控制,他便就在這條平時無人經(jīng)過的巷子和zero一起將敵人前后夾擊。

    他從藏身的建筑的側(cè)門下到小巷里時,萊伊正好鬼鬼祟祟地經(jīng)過。

    諸伏景光想也沒想就直接撞上去,給了萊伊迅猛而沉重的一擊。

    也正是在這時,巷口傳來了雜亂的奔跑的腳步聲。

    諸伏景光本來想著zero就在后面掩護,大半注意力仍放在面前似乎要反擊的萊伊身上,直到一聲驚疑不定的聲音響起。

    “諸伏?”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的緊張局勢在諸伏景光下意識松手退后一步的舉動下突兀地散去。

    ***

    在腦中快速過了一遍事情經(jīng)過的諸伏景光突然意識到一個事實。

    在同期熟悉的叫聲前,這條巷子也和以往的安靜截然相反。

    除了他與萊伊纏斗的打擊聲和破空聲,似乎還有什么更清晰更嘹亮的聲音。

    在同期們震驚又關(guān)切、萊伊復(fù)雜、zero不忍直視的目光下,諸伏景光原先飆升的腎上腺素逐漸平復(fù)降回了正常范圍內(nèi)。

    然后記憶中朦朧的模糊的像是英語聽力考試的聲音突然一下變得像廣播劇臺詞一樣清晰。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他那時不光在心里想了,還大聲向萊伊逼問了。

    他用昨天萊伊初次見面時問他的句式,冷笑著問被懟在墻上的萊伊:“你也喜歡跟蹤波本?”

    諸伏景光眼前一黑。

    ***

    要說赤井秀一目前在組織里最大的收獲,那一定就是“在里世界,情報就是一切”。

    如果他后來復(fù)盤起從認識蘇格蘭起的全部過程,就會發(fā)現(xiàn)要是在見到蘇格蘭前他先知道一個單獨的,在代號成員中并不算什么秘密的情報,他之后任務(wù)中遇到的大半部分困難可能都不會出現(xiàn)。

    但很可惜,那時剛剛?cè)〉么枺蜎]見過幾個代號成員的赤井秀一很難在沒有刻意探聽的情況下獲知這一情報。

    于是,他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用大膽的推測,果斷的行動,滿滿的信心,把自己推入了一連串麻煩的懷抱。

    在遭到蘇格蘭襲擊時,赤井秀一本來心里一喜,內(nèi)心因為同場考生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而逐漸增長的不安都減淡了。

    主考官親自面試,一對一搏斗,這不得是進入決賽了嗎?

    但聽到蘇格蘭咬牙切齒地問話時,赤井秀一的心情一瞬間跌到了谷底。

    那顆聰明絕頂?shù)哪X袋瓜沒有辜負他,分秒間就把一切原先讓他感覺違和和異樣的線索聯(lián)系了起來。

    蘇格蘭為什么要翻看金發(fā)男子的照片?蘇格蘭為什么在他說“喜歡”波本以后態(tài)度驟變?蘇格蘭為什么要襲擊他?

    幾乎一切問題都在某個前提條件成立的情況下迎刃而解了。

    那就是,金發(fā)男子就是波本。而蘇格蘭,是波本的究極跟蹤狂。

    說實話,赤井秀一此刻的心情很復(fù)雜。

    某一部分的他為自己莫須有的腦補尷尬得腳趾抓地,但很詭異的事,他更多的部分在得知真相后與其說是對組織成員的奇妙關(guān)系的無語,不如說是對蘇格蘭的幻滅。

    在他原本的推測中,蘇格蘭是一個實力強大,所以對搭檔也要求嚴厲的行動高手,但沒想到,蘇格蘭只是一個單純的同擔拒否的波本私生飯?

    赤井秀一將自己的失望壓在了心底。

    他揮舞出拳頭做出反擊的架勢。

    至少蘇格蘭的身手真的很強。

    而就在這時,三個“同場考生”急匆匆地跑過來,一聲就讓蘇格蘭停止動作。

    “諸伏?”

    赤井秀一徹底想通了一切。

    本來他仍然有點疑惑于今天早上這場莫名其妙契合了他的腦補的“考試”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那三位“同場考生”出現(xiàn)后,答案幾乎就直接擺在他眼前了。

    “諸伏”是蘇格蘭的本名,而這三個人應(yīng)該是蘇格蘭進入組織前認識的人。

    他們今天早上并不是沖著金發(fā)男子來的,而是來找蘇格蘭。

    從蘇格蘭從前的警校學生身份,和這三個人讓赤井秀一感覺到的一個比一個危險的氣息來看,恐怕這三人都是警察。

    哇喔。

    三個警察。一個組織情報組老大。一個背叛了警校朋友墜入黑暗的前警校生。

    再加上以上這些人間赤井秀一猜到的、沒猜到的復(fù)雜關(guān)系。

    這得多有趣啊。

    赤井秀一很想站在旁邊就做個吃瓜樂子人,但今天他來跟蹤波本的行為很有可能會讓他得罪組織情報組的第一人,他必須先盡快把自己摘出去。

    于是,他做出了進入組織后第二個大錯特錯的決定。

    他望向蘇格蘭,一臉認真地回答了蘇格蘭剛剛提出的問題:“我對波本沒有興趣,我是來找你的。”

    ***

    波本,是指降谷零嗎?

    波本酒嗎?好奇怪的代稱。

    話說,這句話是我想的意思吧?

    你“也”喜歡跟蹤,也就是說還有別人喜歡跟蹤?

    這個別人,就是諸伏自己吧……

    中途跟丟了諸伏景光,又不敢叫他怕他越躲越遠,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里來的松田陣平、萩原研二和伊達航在巷口面面相覷。在這尷尬的情況下,他們無師自通了隊內(nèi)頻道的心靈感應(yīng)。

    這一定是因為他們?nèi)齻人此時此刻的心情從未如此的相同,讓他們的思維融為了一體——

    同期好像變成跟蹤狂了怎么辦???

    而在疑似同期情敵的長發(fā)男人開口后,三個人更是可以聽到他們內(nèi)心共同的尖叫——

    同期好像還吸引了一個跟蹤狂怎么辦???

    第57章 第 57 章

    在赤井秀一發(fā)出暴言以前, 降谷零是在場所有人中心態(tài)最輕松的人。

    的確,這個早晨發(fā)生的幾乎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以外,但這并不妨礙掌握著最多情報的他在一見到今天的復(fù)數(shù)“跟蹤狂”的真身后就明白過來事情的全貌——

    今天一共有三波人各懷著不同的目的跟蹤他, hiro為了臥底的人設(shè), 赤井秀一可能是為了搜集蘇格蘭或是波本的情報,同期們則是為了hiro的線索。

    所以其實沒有任何新的、未知的威脅出現(xiàn)。

    一發(fā)現(xiàn)這個事實, 降谷零吊著的心瞬間安放下來。

    在同期們驚詫地叫出hiro的名字時, 降谷零一邊替太過沉入角色而在同期面前社死的hiro尷尬, 一邊不得不用公安的堅毅意志讓自己不要笑出來。

    可惜了, 同期們出聲太早,hiro沒能多揍赤井秀一幾下。他有些遺憾地想。

    不過看著同期們目瞪口呆的神情,想到等公安審批下來后告訴同期實情時還能再看一次同期們的三臉懵, 想笑的心情就再次占據(jù)了上風。

    說不定同期們緩過勁來調(diào)侃hiro時還能見到hiro羞紅的耳朵呢。

    降谷零光是靠想象的畫面就彌補了心中那一點小小的遺憾。

    不過,當務(wù)之急還是要盡快把赤井秀一和同期們分開, 現(xiàn)在這個局面太不方便說話了。

    降谷零猶豫著自己是不是該說點什么。

    話說回來,現(xiàn)在他在同期們心目中會是什么形象?不會是那種要尖叫著“住手!你們不要再為我打架了”的角色吧?

    正在降谷零看向幼馴染思考著該怎么和對方配合解釋時, 沉默了數(shù)秒的小巷中回蕩起了另一個聲音。

    “我對波本沒有興趣, 我是來找你的。”

    降谷零穩(wěn)定的情緒被赤井秀一的話敲了個粉碎。

    赤井秀一這句話能有很多種解讀。

    也許赤井秀一是不想惹到在組織中兇名赫赫的波本, 也許只是赤井秀一試圖遮掩自己跟蹤調(diào)查意圖的隨口之言。

    但知道赤井秀一上一次是如何進入組織的降谷零猛然聯(lián)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赤井秀一那個混蛋!他不會想對hiro施展honey trap吧?!

    降谷零心中一驚,頭皮發(fā)麻。

    這個想法雖然有些太過跳躍,但降谷零仔細一推敲, 并非沒有可能。

    赤井秀一曾經(jīng)利用宮野明美的感情, 經(jīng)由雪莉介紹進入組織, 飛快上位。

    這一次,明美今年才剛滿20歲, 要是赤井秀一敢來誘騙剛成年的小姑娘,降谷零一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不過好在赤井秀一也沒有禽獸到這種程度, 降谷零正開始給妹妹言傳身教怎樣才不會輕易被人碰瓷,就聽說赤井秀一通過其他途徑加入了組織。

    但是,這并不意味著赤井秀一不會利用其他人的感情在組織里上位。

    就在赤井秀一取得代號后不久,出現(xiàn)在他視野里的就是最近風頭正盛、能力卓越、長相帥氣的蘇格蘭。

    面對這樣的蘇格蘭,想要接近他套取情報,或是用感情綁住他利用他的能力,都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而跟蹤的事情,或許是赤井秀一聽說了hiro在組織內(nèi)的傳聞,故意表現(xiàn)出自己是同類來拉近距離,增加共同話題。

    又或許赤井秀一還有某些更卑劣的念頭,比如想用hiro理解的愛的形式來展示自己。

    赤井秀一的發(fā)言就是妄圖通過直球打動hiro的心。

    太卑鄙了!

    降谷零越想越氣。

    盡管降谷零的理智告訴他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就算赤井秀一真的要打這個主意,hiro也必不可能被區(qū)區(qū)赤井秀一所引誘,但他還是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不管赤井秀一到底是什么目的,當著波本的面說出這句話以后,赤井秀一也必然得纏著hiro不放了。

    不行。說什么都不能讓赤井秀一得逞。

    降谷零的眸中閃過一道寒光。

    他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好自己的狀態(tài),趁著所有人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以前,幽幽地走到僵持的赤井秀一和諸伏景光中間,把諸伏景光擋在了身后。

    反正馬上就能告訴同期們真相,他也沒有必要再掩飾什么。

    帶笑的眉眼中透著陰鷙和戾氣,屬于波本的危險氣息散發(fā)出來,降谷零對著赤井秀一,公然叫出對方的代號:“所以你就對我的人有興趣,萊伊?”

    ***

    誰是誰的人?

    蘇格蘭是波本的人??

    那這個跟蹤游戲是什么play???

    赤井秀一顧不得細想波本和蘇格蘭到底是什么種類的變態(tài),只是深深為自己的未來擔憂。

    好消息:他剛剛見到了組織情報組老大波本。

    壞消息:他剛剛精準踩到了組織情報組老大的雷區(qū)。

    赤井秀一眼前一黑。

    完了。他從一開始就搞錯了。

    原來不止蘇格蘭是波本的私生飯,波本他還艸粉啊!

    是他對組織成員的認知不夠,想象的畫風太保守了,以致于讓自己出師未捷就先后得罪了搭檔和隔壁組的一把手。

    以后他在組織還怎么混下去?

    盡管內(nèi)心快要崩潰,堅強的赤井秀一面上仍然保持著萊伊的標準冷酷臉。

    “沒有……”

    赤井秀一試圖明確地劃清界線來挽救一下,但話剛說出口,他就瞥見波本眼中介乎于“怎么可能有人對蘇格蘭沒興趣”和“你竟敢覬覦我的蘇格蘭”之間的危險眼神。

    他立刻麻利地改口接著說了下去:“沒有人敢窺伺您的人,我只是因為工作……”

    “那就請你工作時間再找他吧。”波本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微微瞇起眼,一副再不走就要干掉他的樣子。

    赤井秀一感受到明顯的逐客令,識趣地趕緊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在路過疑似蘇格蘭的警察朋友時,他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正對上波本冰冷的眼神。

    他收回了目光,沒能看清蘇格蘭的表情。

    一路追查著朋友的身影接觸到了組織,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那三人不僅見到了包括高層在內(nèi)的三名代號成員,還聽到了其中兩人的代號和一堆奇怪的八卦,按照組織的作風,這三人必然會被處理掉。

    蘇格蘭會怎么想呢?至今都還在尋找自己的曾經(jīng)的友人,與懷著病態(tài)感情的愛人,蘇格蘭會如何抉擇?蘇格蘭與波本的扭曲關(guān)系會因為這件事而發(fā)生什么變化嗎?

    赤井秀一搖了搖頭,先放下現(xiàn)階段不可能有答案的問題。他現(xiàn)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剛得到代號他便遭受了這次巨大的挫折,但這也提醒了他今后必須注意的事項。

    赤井秀一啟程前往組織基地。

    他不該因為萊伊的冷面人設(shè)而減少社交,從今往后,他必定要廣交朋友,多多交流八卦,堅決不再錯過任何至關(guān)重要的情報。

    ***

    噢噢噢!“我的人”!

    聽到降谷零的話,萩原研二在激動起來的同時切切實實地松了口氣。

    既然降谷零這么說,那么小諸伏就不是真的跟蹤前男友了,大概這只是因為小諸伏隱姓埋名地躲著從前認識的人,他們對彼此隱秘約會的稱呼吧。

    即使被同期的男朋友隱瞞了關(guān)于同期的行蹤,他們不得不通過這么麻煩的方式才找到諸伏景光,萩原研二還是由衷地為諸伏景光感到開心——不管當時降谷零為什么和小諸伏分手,現(xiàn)在他們似乎又重新和好了。

    只是,降谷零為什么要使用假名,諸伏景光為什么躲在男朋友身邊和其他從前認識的人斷聯(lián),這個疑似跟蹤諸伏景光的男人是怎么回事,還有很多很多疑問積壓在他的心頭。

    他看向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正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降谷零,似乎為對方對情敵霸氣宣誓主權(quán)的舉動感動不已。

    反正他們已經(jīng)堵住小諸伏的人了,不愁問不到答案。

    萩原研二的心情輕松下來,轉(zhuǎn)頭看向了灰溜溜地被擊敗退走的情敵君。

    被稱為萊伊的長發(fā)男人正從他旁邊擦肩而過,他得以看清萊伊的五官。

    和降谷零一樣,萊伊明顯是混血兒,有著優(yōu)越的外貌。簡約又時尚的黑色衣褲搭配上針織帽和長發(fā),看上去像是雜志的模特。

    萊伊和波本,都是酒類的名字。如果細分下去,還都是產(chǎn)自美國的威士忌。

    剛剛?cè)R伊和降谷零的對話啟發(fā)了萩原研二,酒名會不會是他們工作時所使用的代號呢?

    萩原研二的思維逐漸發(fā)散。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而過。

    日常使用假名,工作中會使用酒名這樣奇怪的代號,長得很帥……萩原研二第一反應(yīng)是什么偶像明星。

    但明星不會像萊伊和降谷零一樣不戴口罩滿大街亂逛,他們之前找降谷零的資料時也沒有在網(wǎng)絡(luò)上找到他的相關(guān)信息。

    排除掉明星這一職業(yè)后,萩原研二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選項。

    他想起降谷零昂貴的愛車,想起降谷零白天用化名在酒店里做服務(wù)生打工,不由得瞳孔震顫。

    不會真是他想的那樣吧?

    降谷零和那個萊伊難道其實是某類賣酒水的夜間工作者???

    第58章 第 58 章

    “你們也覺得是……?”萩原研二掃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壓低了聲音說。

    他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松田陣平和伊達航就在他旁邊。

    諸伏景光和降谷零把滿腔疑惑的他們?nèi)藥У搅诉@里,留下一句“馬上就跟你們解釋”便進了臥室。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 不知道那兩人在里面商量什么。

    于是, 好不容易從早上一連串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的三人再也忍不住討論了起來。

    “有可能,自從他們重逢后, 晚上幾乎都沒看見過諸伏的人了。”伊達航點了點頭。

    松田陣平“嘖”了一聲道:“是去店里見降谷零了吧?”

    萩原研二摩挲著下巴:“如果降谷零是牛郎, 很多疑點都能解釋通了。”

    ***

    《愛的宣言~光影間的救贖》

    時隔12年, 諸伏景光再次見到降谷零。

    那是照亮了他童年的陽光, 金色的發(fā)絲依然璀璨,反射著的卻不是溫暖的陽光,而是夜場的霓虹。

    但諸伏景光12年來的感情不會因此減退半分, 他一次次踏入降谷零所在的店內(nèi),也盡全力維護降谷零的尊嚴。

    很快, 他們的關(guān)系突飛猛進。

    然而,短暫的甜蜜過后, 降谷零突然提出的分手像一把尖刀刺向諸伏景光的心臟。

    “zero, 為什么……”

    降谷零聽見諸伏景光哽咽的聲音, 默然不語。

    自從重逢以后,降谷零越來越無法忽視對諸伏景光的感情。

    看著病床上的諸伏景光,他再也沒能忍住沖動, 向?qū)Ψ狡拾鬃约旱膬?nèi)心。

    在職場上說慣了的甜言蜜語此時卻都難以說出口, 但諸伏景光聽懂了他隱晦的告白。

    由同居開始的戀愛青澀又甜蜜, 然而不得不回歸滿是謊言的牛郎生活,仿佛一盆冷水澆到了他頭上。

    降谷零深知自己的過去和現(xiàn)在都配不上諸伏景光前程似錦的未來, 與其未來痛苦,不如快刀斬亂麻。

    可他沒想到, 禍不單行。

    尚未從失戀的痛苦中走出的諸伏景光,發(fā)現(xiàn)了殺害自己父母的兇手的線索,正當他追查之際,兇手自爆而亡,他成了警方調(diào)查的對象。

    輿論的浪潮、警校的開除、戀情的打擊,諸伏景光的精神狀態(tài)再次開始岌岌可危,他切斷了一切社會聯(lián)系,唯獨留在了降谷零的身邊。

    hiro需要他。

    這是降谷零在初次發(fā)現(xiàn)諸伏景光的跟蹤時心中最鮮明的想法。

    他一邊照顧著明顯精神狀態(tài)不正常的諸伏景光,一邊前往醫(yī)院調(diào)查,卻不巧遇見了諸伏景光警校時的朋友。

    而自己的同事萊伊竟然也在從前諸伏景光來店時的短短接觸中看上了諸伏景光。

    降谷零下定了決心。

    不管是面對諸伏景光警校的朋友也好,自己的同事也罷,他都要貫徹自己做出的決定——他會保護好諸伏景光。

    只要諸伏景光需要,即使降谷零自己仍未擺脫生活的陰影,他也依舊會盡全力,成為諸伏景光的陽光。

    ***

    “好感人的愛情……”在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試圖理清事情的過程后,萩原研二對著完成的成果忍不住感慨。

    “但這只是最理想的情況。”松田陣平皺起了眉頭。

    伊達航的表情也凝重起來:“畢竟牛郎可是販賣愛的人。”

    萩原研二隨之憂心忡忡地嘆息:“要是從一開始降谷零就只是在玩弄小諸伏的感情……”

    ***

    《是謊言還是真心?販賣愛情的男人》

    對于外人來說,光鮮亮麗的牛郎店中彌漫著的是香檳塔的熱鬧,但對于其中的牛郎,這里則是看不見硝煙的戰(zhàn)場。

    降谷零已經(jīng)習慣用甜言蜜語操縱客人,賣出更多的酒水,提高自己的業(yè)績。

    他對此得心應(yīng)手,是店里的頭牌之一。

    之所以是之一,是因為他有一個阻礙他蟬聯(lián)店內(nèi)銷冠的競爭對手,萊伊。

    降谷零與萊伊的競爭日益激烈,就是在這時,他遇見了多年不見的幼馴染諸伏景光。

    靠“愛”吃飯的降谷零一眼就看出了諸伏景光對自己的感情。雖然諸伏景光還是學生,但在白熱化的競爭中,任何一個可以利用的人都不能放棄。

    降谷零不需要付出多少就讓諸伏景光成為了自己的常客。

    但這還遠遠不夠。

    降谷零能看出諸伏景光的價值還沒有完全被他榨干。

    像諸伏景光這樣大方的常客也值得他更用心的“after”。

    于是,降谷零先是在夜晚的工作以外也開始打工,向諸伏景光賣慘,告訴諸伏景光他很需要錢。

    在諸伏景光受傷時又處處關(guān)心照顧,制造出他們“兩情相悅”的假象。

    時機成熟,更是直接告白,又故意在同居時表現(xiàn)得羞澀純情,讓諸伏景光以為自己是不同于工作對象的真愛。

    等到諸伏景光完全落入陷阱,被降谷零榨干凈了所有存款,降谷零便毫不留情地甩掉諸伏景光。

    被這樣對待過的客人一般會有兩種結(jié)局,一種是幡然從這場建立在金錢關(guān)系上、完全由謊言構(gòu)成的虛假愛情中醒悟過來,遠離他;另一種則是被PUA成功,掏光家底,出賣自身也要源源不斷地為他花錢。

    出乎降谷零意料的是,諸伏景光的情況更特殊。

    被懷疑是犯人,被社會指責排斥,失去引以為傲的警校生的身份,諸伏景光不需要降谷零使用煤氣燈效應(yīng)去操縱,就自發(fā)地只能依賴于他了。

    然而盯上諸伏景光的不止他一個人。他最大的競爭對手萊伊正試圖從他這里撬走珍貴的常客。

    諸伏景光不是什么有錢的客人,但對于萊伊來說,只要能打擊到波本,他就不吝于嘗試。

    受到威脅的降谷零為了能把諸伏景光牢牢抓在手里,一面配合諸伏景光的跟蹤小游戲,一面前往醫(yī)院調(diào)查諸伏景光的病況,卻不巧碰到了諸伏景光警校的朋友。

    降谷零下定了決心。

    不管是可能會強制從他身邊帶走諸伏景光的警察,還是可能撬走諸伏景光的競爭對手,他都要戰(zhàn)斗到底。

    他絕不會讓諸伏景光從他的掌控中逃出去。

    ***

    “……景老爺能有多少存款被壓榨啊?”在越說越奇怪的氛圍中,松田陣平忍不住吐槽。

    “那不是重點,”萩原研二對著幼馴染擺了擺手,“你看最后的結(jié)局部分,這個故事里的降谷零絕對是愛小諸伏的,只是謊言說了太多,他自己都分辨不出自己的真情了。”

    “所以hagi你也覺得這太離譜只能當故事看嘛。”松田陣平撇撇嘴。

    萩原研二往后躺倒在沙發(fā)靠墊上:“不當故事我現(xiàn)在就會沖進去逮捕降谷零的。”

    “是呀。”伊達航也笑著說,“而且諸伏怎么可能被人騙成這樣。”

    “確實,我們差點忘記了小諸伏也具有一定危險性……”萩原研二陷入思考。

    ***

    《心跳!前男友是病嬌跟蹤狂?!》

    第一次和多年不見的幼馴染說起自己現(xiàn)在的職業(yè)時,降谷零有些難以啟齒。尤其當對方還是前途一片光明的警校學生時。

    但諸伏景光的反應(yīng)很快打消了他的顧慮。

    “喔!那我能去店里找zero嗎?放心會付錢的啦。”諸伏景光溫柔地彎起藍色的眼睛,口吻平常到仿佛他只是什么普通的白天營業(yè)商店里的銷售。

    “嗯,當然沒問題。”

    降谷零當時沒有想到,自己會幾乎每天在店內(nèi)看見指名他的諸伏景光。

    “hiro是在警校學習壓力很大嗎?”降谷零輕聲詢問連來了好幾天的幼馴染,有些擔心。

    “嗯,每天來這里找zero聊聊天感覺就好多了。”

    看著幼馴染笑盈盈的眼睛,降谷零兀然想起自己之前忘記詢問,理所當然地對幼馴染采用了友營(朋友)模式,但也許……h(huán)iro更希望的是色戀(戀愛)模式?

    他們之間的氛圍也許就是從那時開始轉(zhuǎn)化的。降谷零不知不覺地開始越來越在意諸伏景光,直到諸伏景光受傷,他終于明確了自己的心意——他喜歡hiro。

    他們的戀愛一開始進展得很順利。

    但好景不長,諸伏景光開始干預(yù)他的工作,嫉妒他的客人,就算是友營模式也會引發(fā)激烈的爭吵。

    這時降谷零才知道,諸伏景光每晚來店里找他,其實是為了占據(jù)他的時間,不讓他陪其他客人。

    “我們分手吧。”

    降谷零覺得他們雙方都需要時間和空間冷靜一下,但他不知道,分手才是噩夢的開始。

    諸伏景光開始跟蹤他。

    一開始只是諸伏景光的課余時間,但隨著諸伏景光被警校開除,跟蹤的情況越演越烈。

    降谷零想要求助警察,但諸伏景光是警校出身,熟知跟蹤狂法律的漏洞,一點把柄也沒留下,警察無能為力。

    他拒絕來店里的諸伏景光的指名,諸伏景光便轉(zhuǎn)頭指名了萊伊,然后坐在隔壁桌露骨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降谷零終于崩潰了。他乞求諸伏景光不要再跟著他。

    諸伏景光還是溫柔地微笑著:“放心吧,zero,我會永遠、永遠保護你的。”

    降谷零麻木地想:行吧。

    他前往醫(yī)院調(diào)查幼馴染的病癥,攔住被諸伏景光外表忽悠的萊伊,熟練地用語言安撫幼馴染。

    如果永遠要這樣,也行吧。

    ***

    “……”

    客廳中沉默了好一會兒。

    終于,伊達航咳嗽了一聲,說:“要不我們還是等諸伏出來跟我們解釋吧。”

    另外兩人默默點了點頭。

    ***

    和理事官溝通后終于拿到許可,能和同期說明臥底的真相的諸伏景光喜氣洋洋地走出臥室。

    同期們?nèi)肌八ⅰ钡乜聪蛩麕缀趿⒖叹筒煊X到了客廳里沉重的空氣。

    是了。同期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又困惑又焦急吧。

    諸伏景光的心情也被感染得沉靜了下來。

    他吐出一口氣,為了讓同期們早點安心,直奔主題道:“抱歉,之前一直瞞著你們是因為公安的條例,我現(xiàn)在其實正在某個犯罪組織臥底。”

    同期們的反應(yīng)和他預(yù)想的任何一種都不同。

    沒有驚訝,沒有歡呼,也沒有調(diào)侃。

    比起松了一口氣,像是有什么別的問題在困擾著三人。

    “……那降谷零呢?”

    “你們已經(jīng)知道zero的真名了啊?”諸伏景光沒想到同期們的第一反應(yīng)是問zero的情況,果然他們之前在懷疑zero嗎?

    他安撫地笑笑:“zero是公安在組織里的線人,你們可以放心。”

    他滿頭問號地看著同期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怎么了?”

    同期們以驚人的默契齊刷刷地沖他搖頭。

    第59章 第 59 章

    東京, 組織的某處基地。

    赤井秀一推門走出射擊區(qū)域,穿過安全隔離區(qū)后是配備的休息室。

    休息室很寬廣,一側(cè)是存儲私人物品的儲物柜, 另一側(cè)則擺放了桌椅和沙發(fā)。

    這是供訓練的成員在經(jīng)歷高強度的注意力集中和體力消耗后放松的的地方。關(guān)系好的成員也會坐在這里交流狙擊的心得, 或是單純的閑聊幾句。

    赤井秀一拿了瓶礦泉水,然后坐在了休息用的長凳上。

    “萊伊, 很勤奮嘛。”對面的卡爾瓦多斯熱情地和他打招呼。

    “卡爾瓦多斯, ”赤井秀一簡單地點點頭, 保持著萊伊冷酷的人設(shè), 言簡意賅地道,“這里訓練效果很好。”

    組織的槍械訓練場設(shè)備非常先進,除了各方面條件都是頂配的傳統(tǒng)靶場以外, 還有一套高度智能化的模擬訓練系統(tǒng),能實時生成復(fù)雜多變的射擊環(huán)境。

    在擁有這樣先進而精密的設(shè)備的訓練場中練習是所有狙擊手的夢想, 剛拿到代號的新人沉迷于訓練并不稀奇。

    幾乎所有行動組成員都習慣于來這里訓練,就連其他的, 例如情報組的成員, 如果想要鍛煉自己的作戰(zhàn)能力, 也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所以,這里滿足了赤井秀一的所有要求——

    第一,他經(jīng)常甚至每天去都不會顯得奇怪;

    第二, 能接觸到大量的組織代號成員;

    第三, 是組織內(nèi)部的新聞傳播得最快最全的謠言溫床。

    綜上所述, 非常適合作為不引人注意地掌握組織內(nèi)的新動向的地點。

    在復(fù)盤過讓赤井秀一后悔過無數(shù)次的那個尷尬的早晨的開端后,善于總結(jié)的他認清了導(dǎo)致“和搭檔建立良好關(guān)系”行動大失敗的根本原因:他的行動進行得太匆忙, 情報收集不足。

    然而,情報收集是一個既廣又深的問題, 而且波本和蘇格蘭兩個代號成員的私密關(guān)系哪有那么好打聽,赤井秀一本來不應(yīng)該責怪自己,只要以后行事更謹慎就好。

    但他的自我安慰很快破滅——他發(fā)現(xiàn)東京的代號成員全都對蘇格蘭是波本的跟蹤狂一事一清二楚。

    那時赤井秀一剛從地獄般的清晨的小巷中逃出來,他迅速調(diào)整了心情,沒浪費一點時間,首次來到組織的槍械訓練場。

    然后他遇見了卡爾瓦多斯。

    “我是卡爾瓦多斯,你是新人?”

    被人搭話時赤井秀一正在給槍上膛,他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槍發(fā)出一聲響亮的聲音。

    完成了這個步驟后他才簡短地回答:“萊伊。”

    “萊伊?”那個代號是卡爾瓦多斯的男人完全沒在意他的寡言少語,興趣盎然地挑眉,“你就是蘇格蘭的新搭檔?”

    赤井秀一見到卡爾瓦多斯臉上沒有掩飾的好奇,敏銳地感覺到了對方應(yīng)該很熟悉蘇格蘭。

    也許能了解到什么關(guān)于蘇格蘭的情報。

    抱著這樣的想法,赤井秀一點了點頭:“我和蘇格蘭昨天剛第一次合作了一個任務(wù)。”

    “噢,感覺怎么樣?”卡爾瓦多斯露出了一個“我懂”的同情表情。

    感覺糟透了。

    赤井秀一想起早上先后被蘇格蘭和波本警告的場景,差點在卡爾瓦多斯營造出的“來吧,你可以抱怨的”氣氛下脫口而出。

    但他在話要出口的瞬間記起來,單論任務(wù),他和蘇格蘭相處得相當和諧,后面發(fā)生的一切基本都是他誤會和多此一舉導(dǎo)致的。

    那么為什么卡爾瓦多斯會是這種態(tài)度,好像蘇格蘭公認很難相處一樣?

    赤井秀一微不可察地瞇眼,最后避重就輕地說:“任務(wù)有點太簡單了。”

    “琴酒特意這么安排的,”卡爾瓦多斯笑了一聲,“在蘇格蘭的魔音灌腦下,很多人都沒法集中注意力做高難度的任務(wù),雖然蘇格蘭每次自己都能補救完成任務(wù),但自從發(fā)現(xiàn)這點以后,琴酒就會給蘇格蘭和新搭檔的第一次任務(wù)布置最簡單的練手任務(wù)來磨合。”

    “……魔音灌腦?”在卡爾瓦多斯所說的一長串和他的認知不符的話中,赤井秀一抓住了那個聽起來像是重點的詞。

    “我也覺得這說法太夸張了,蘇格蘭只是在說起波本時話多了一點,就算開槍時也住不了嘴而已,但其他人都這么說,”卡爾瓦多斯聳了聳肩,“看來你們相處得不錯?”

    “……所以蘇格蘭一般會在任務(wù)時說起波本的嗎?”赤井秀一感到一陣不妙。

    “是呀。”卡爾瓦多斯不明所以地點點頭,驚訝地問,“難道他和你做任務(wù)的時候沒有全程念叨波本這波本那嗎?”

    “沒有……”

    赤井秀一瞬間明白了怎么回事。

    蘇格蘭對波本的特殊感情從來沒有隱藏過,恐怕因為蘇格蘭自己的表現(xiàn),在認識蘇格蘭的成員中人盡皆知。

    只要他正常地和蘇格蘭一起做一次任務(wù),自然而然就能得知這一點,但很可惜,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注定了他的結(jié)局。

    他一提到波本,就引起了蘇格蘭的警惕,蘇格蘭把他當做潛在情敵,當然不會再在他面前說起波本。

    “怎么會?難道波本終于忍不了蘇格蘭的跟蹤和四處傳教,把蘇格蘭毒啞了嗎?”卡爾瓦多斯不敢置信地念念有詞。

    “不,我想波本是不會那么做的。”想起早上以保護者的姿態(tài)把蘇格蘭擋在身后的波本,赤井秀一默默地說。

    卡爾瓦多斯立刻露出了愿聞其詳?shù)纳袂椤?br />
    以這次的交流為契機,赤井秀一和卡爾瓦多斯的關(guān)系好了起來,在訓練場遇見時都會一起聊幾句。

    和萊伊的冷酷人設(shè)不同,卡爾瓦多斯并不像刻板印象中的狙擊手,在任務(wù)外交友廣泛,大家都不討厭他,因此也算得上消息靈通。

    深刻反思自己竟然會錯過“蘇格蘭是波本跟蹤狂”這樣唾手可得的消息的赤井秀一,決定從現(xiàn)在做起,利用好訓練場休息室這個充滿了八卦和人脈的場所,和卡爾瓦多斯這個人緣不錯和誰都能說幾句的性格,來彌補自己沉默的缺點,盡可能多捕捉成員間口口相傳的情報。

    和卡爾瓦多斯打完招呼后,赤井秀一沒有特意去探聽什么,只是很自然地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

    卡爾瓦多斯通俗點說是個話癆,一般都會主動提起一些話題,赤井秀一只需要在想要知道某些特定情況時引導(dǎo)話題的方向就行了。

    而今天,他的運氣似乎不錯。

    “你來得剛好,我給你介紹一個人。”卡爾瓦多斯高興地說,然后扭頭沖另一個方向喊,“基安蒂!”

    一個年輕的短發(fā)女人走了過來,她的左眼下紋著一只鳳尾蝶。

    “你不是想認識萊伊嗎?今天剛好都在。”卡爾瓦多斯沖女人努努嘴。

    基安蒂臉上不耐煩的表情消失了。

    赤井秀一困惑地從基安蒂的臉上看出了近乎于感動或者感謝的表情,和她給人的整體印象格格不入。

    “這是基安蒂,我們‘蘇格蘭受害者協(xié)會’的會長。”卡爾瓦多斯伸手介紹道。

    蘇格蘭……受害者協(xié)會???

    赤井秀一很難決定自己該露出什么表情,于是最后他保持著酷guy人設(shè),面無表情地說:“幸會。”

    “我當會長不是因為別的什么,都怪那群孬種不敢反抗琴酒的安排!”基安蒂有些激動,但并不是對著赤井秀一,她轉(zhuǎn)頭對著卡爾瓦多斯道,“你別整天‘我們’、‘我們’的,你又不是我們協(xié)會的人!”

    當她轉(zhuǎn)回來看向赤井秀一時,口氣要平靜許多:“我只是想來問問你要不要加入我們協(xié)會,畢竟你現(xiàn)在和蘇格蘭在搭檔了。”

    “……我能考慮一下嗎?”赤井秀一謹慎地說,他現(xiàn)在對一切未知的事物都抱以最高的警惕,既害怕一口答應(yīng)加入?yún)f(xié)會把蘇格蘭得罪得更厲害,又害怕拒絕會刺激到看上去脾氣不太好的基安蒂。

    基安蒂不快地咂了下嘴,但并沒有像赤井秀一擔心的一樣情緒激動起來,赤井秀一馬上就明白了基安蒂對自己的耐心出于何處。

    “行吧,只要你告訴我你是怎么做到讓蘇格蘭閉嘴的,”基安蒂舔了舔嘴唇,“自從蘇格蘭和你做了一次任務(wù)以后,大型任務(wù)和他合作時他也再也沒念叨過波本了。”

    赤井秀一對著他渴望的新情報沉默了。

    “很簡單,”赤井秀一一邊想著這是可以說的嗎,一邊想著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天人交戰(zhàn)一番后說出了口,“我告訴蘇格蘭我也喜歡波本。”

    基安蒂后撤一步,用詭異的眼神看著他。

    赤井秀一想要嘆氣:“我隨口說的,就算是真的被蘇格蘭和波本輪番恐嚇之后我也不敢了。”

    基安蒂換上了看勇士的眼神看向他:“我聽卡爾瓦多斯說了,沒想到波本竟然一直在縱容蘇格蘭跟蹤。”

    “他們兩個是一伙的,”基安蒂磨著后牙根念叨著,“我應(yīng)該把協(xié)會名字改成‘蘇格蘭和波本受害者協(xié)會’。”

    “那樣名字太長了,你好不容易排好準備送去做出來的橫幅又要改排版。”卡爾瓦多斯撐著頭一副看熱鬧的樣子,“我聽科恩說你的名字長度已經(jīng)定死了。”

    基安蒂踢了一腳面前的椅子,惡狠狠地盯著悠哉說話的卡爾瓦多斯。

    赤井秀一沒忍住抽了抽嘴角。

    組織的畫風和他想象的太不一樣了。

    他深吸一口氣:入鄉(xiāng)隨俗,他必須得融入這種氣氛。

    然后他緩緩?fù)鲁瞿强跉猓瑫r淡定地說:“那么就叫‘蘇波蘇受害者協(xié)會’怎么樣?”

    第60章 第 60 章

    這段時間對赤井秀一來說發(fā)生了兩件好事。

    第一個好消息是他在組織里的人脈擴展了不少, 主要依托于蘇波蘇受害者協(xié)會。

    是的,協(xié)會在赤井秀一的建議下正式改名。作為對他在協(xié)會名稱上作出的卓越貢獻,基安蒂會長授予了他一個榮譽會員的稱號。

    基安蒂會長許諾, 在之后預(yù)計會按需求定期舉行的蘇波蘇被害互助會上, 萊伊可以無限延長自己的發(fā)言時間。

    赤井秀一仔細詢問了一番,這個還沒開始落實的蘇波蘇被害互助會基本將會由兩個部分組成。

    首先是想要發(fā)言的成員分別上臺訴說自己被蘇波蘇迫害的經(jīng)歷或心路歷程, 可以自由選擇是要大吐苦水的抱怨還是分享減輕被害程度的小絕招。

    然后就是大家圍成一個圈, 一起盡情發(fā)泄自己的不滿, 不對任何粗口做限制。

    赤井秀一說實話不太想?yún)⒓舆@種集會, 甚至想當場退出協(xié)會。但基安蒂告訴他協(xié)會剩下的會員后,他的心又動搖了。

    基安蒂向他保證了他們的協(xié)會具有極高的私密性,必定不會被波本和蘇格蘭發(fā)現(xiàn)。為了保障會員的安全, 吸收成員入會時也會格外謹慎。

    因此,目前的會員除了萊伊、基安蒂、和基安蒂綁定的科恩、編外的卡爾瓦多斯以外, 就只有聽說波本也被納入?yún)f(xié)會覆蓋范圍后積極響應(yīng)的伏特加了。

    赤井秀一對這個陣容很感興趣,基安蒂、科恩和伏特加都是琴酒慣用的班底, 屬于琴酒的心腹, 能混進這些人中對他百利而無一害。

    感謝蘇格蘭, 感謝波本。

    赤井秀一偷偷地在心中想。

    第二個好消息也與這有關(guān)——赤井秀一得到了組織行動組老大琴酒的賞識。

    雖然他不確定這份賞識中有多少是出于他在訓練場展現(xiàn)出的絕佳狙擊能力,又有多少是出于他能讓行動組成員都頭疼的蘇格蘭閉嘴,但總而言之, 他成功在琴酒的安排下和蘇格蘭成了固定搭檔。

    赤井秀一在蘇波蘇受害者協(xié)會里聽說蘇格蘭找琴酒抗議過和他做搭檔, 但琴酒斷然拒絕了蘇格蘭的抗議。除非蘇格蘭找波本出面和琴酒協(xié)商, 不然他倆的搭檔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榱恕?br />
    他猜蘇格蘭應(yīng)該不至于為了這種事去找波本吧。

    因為不想和某個人做搭檔就去找情人?戀人?赤井秀一還沒理清楚蘇格蘭和波本的復(fù)雜關(guān)系,但這樣的行為不就基本等于不想和某個小朋友同桌的小學生哭著讓家長去找老師嗎?

    蘇格蘭不可能這么幼稚, 波本也不可能就那樣由著蘇格蘭胡來……吧?

    赤井秀一突然對后半句話產(chǎn)生了懷疑。

    他之前一直覺得蘇格蘭和波本的跟蹤小游戲大概是某種他無法理解的興趣。但聽說更多情報后,他又覺得這背后沒有這么簡單。

    他從蘇波蘇受害者協(xié)會中得知, 蘇格蘭和波本好像以前就認識,蘇格蘭其實早在半年多以前就因為跟蹤波本被發(fā)現(xiàn)最后加入了組織,只是被波本要過去又送回警察學校反臥底了。直到蘇格蘭沒忍住殺了仇人還把事情搞得沸沸揚揚的,才被波本扔回行動組。

    按照會里本來流傳的說法,也是正常的想法,自然會覺得蘇格蘭被波本厭棄了。但從赤井秀一那天在小巷里見到的情景來看,波本明顯沒有表現(xiàn)出對蘇格蘭的嫌棄,不僅默許了蘇格蘭的跟蹤,還在保護蘇格蘭,并毫不猶豫地宣稱蘇格蘭是他的人。

    難道波本是什么究極戀愛腦,所以才一路縱容蘇格蘭嗎?一邊滿足蘇格蘭跟蹤的小癖好,一邊還在蘇格蘭搞砸任務(wù)后送蘇格蘭去更適合的行動組?

    不太可能。

    赤井秀一低眉沉思。

    波本在里世界的名號分外響亮,狡猾多詐、深不可測、心狠手辣,是無利不起早的典型,赤井秀一不認為波本會為旁人讓步到這種份上。

    所以必然是有利可圖。

    赤井秀一猛然回憶起情報中組織如今的局勢。

    朗姆消失以后,二把手的位置已然空置半年以上,組織內(nèi)行動組負責人琴酒和情報組負責人波本隱隱呈現(xiàn)分庭抗禮的趨勢。雖然琴酒和波本明面上還是和諧共處,但赤井秀一敢肯定在組織平靜的表面下必然暗流涌動。

    而這時,波本向行動組中安插進一個絕對忠于自己的蘇格蘭,他的目的就很明顯了——

    蘇格蘭依舊是在做臥底,只是目標從警方變?yōu)榱诵袆咏M。蘇格蘭是被波本安排過來收集行動組內(nèi)部的動向的!

    一想清楚這一點,赤井秀一的思路就如同源源不斷的江水一樣順暢。

    以蘇格蘭的出色能力,在行動組往上爬根本不是難事,唯一會讓琴酒產(chǎn)生猶豫的就是蘇格蘭對波本的感情問題。

    按赤井秀一的猜測,波本應(yīng)該是打算采用先破后立的方式打消琴酒的懷疑。

    按照波本本來的計劃,波本應(yīng)該會一邊暗地里吊著蘇格蘭,允許蘇格蘭跟蹤也好偷拍也罷,也不吝于說些讓蘇格蘭高興的甜言蜜語,保證蘇格蘭對自己的忠誠。同時一邊讓蘇格蘭先是表現(xiàn)出過度對波本的狂熱,然后逐漸表現(xiàn)出自己被波本傷透了心的樣子,甚至可以因愛生恨,從而取得行動組的信任。

    這樣一來,波本就在行動組安插進了一枚棋子能隨時得知行動組的動向。

    但可惜,波本的計劃被赤井秀一不經(jīng)意間打破了。

    赤井秀一霎時間明白了波本當時在小巷中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們的騷動時的內(nèi)心想法。

    波本一定是在權(quán)衡應(yīng)該當眾維護蘇格蘭,讓蘇格蘭開心,還是該先按劇本避嫌,之后再和蘇格蘭解釋吧。

    這么看來在波本心中,保障蘇格蘭對自己的忠誠比收集行動組的情報優(yōu)先度要高一些。

    這也不難理解,從蘇格蘭的作風行為上來看對方就是一個非常偏執(zhí)的人,波本不愿冒風險刺激蘇格蘭的神經(jīng)很正常,另一方面蘇格蘭能力超群,還只需要一點甜頭就能真心實意地為波本做事,赤井秀一站在波本的位置上也不會輕易放棄蘇格蘭。

    所以最后波本選擇了放棄原本的計劃,用維護蘇格蘭的行動和口頭上的小花招來籠絡(luò)蘇格蘭。

    赤井秀一都可以想象到當初小巷中被擋在波本身后的蘇格蘭會是怎樣一副星星眼了。

    這樣想來,他當時沒有被波本連同那三個警察一起滅口已經(jīng)足夠幸運了。恐怕波本認為他是琴酒派來查探的吧。波本應(yīng)該不想和琴酒在明面上也撕破臉,所以才會放過他。

    但這也意味著波本改變了對蘇格蘭的安排。

    當赤井秀一把小巷內(nèi)的情報傳回組織中,整個行動組最后都會知道蘇格蘭是波本的人。那么波本打的掩人耳目探聽行動組情報的算盤就不可能打響了。

    波本一定還有其他渠道獲取情報,但那不是他能猜出來的部分,他現(xiàn)在更關(guān)心的是波本打算怎么使用蘇格蘭。

    赤井秀一在心中思忖。

    蘇格蘭變?yōu)椴ū臼掷锏拿髋埔院螅绾尾拍軐⑻K格蘭的價值最大化呢?

    他忽然反應(yīng)過來,蘇格蘭被打上了波本的烙印,就相當于在行動組內(nèi)樹立起了一面波本的旗幟。行動組的成員并不都對琴酒服氣,假如有人想站隊波本,就可以向蘇格蘭靠攏。

    波本是打算用明謀分化行動組內(nèi)部!

    難怪琴酒的心腹們會成立蘇波蘇受害者協(xié)會這樣不知所謂的玩意。他就知道組織里的人不會這么閑得無聊。

    這個受害者協(xié)會實際上是琴酒用來控制輿論風向,阻止其他行動組成員向波本靠攏的產(chǎn)物。明面上的會長是年輕的基安蒂,實際上掌管著協(xié)會的應(yīng)該是傳聞中那位琴酒心腹中的心腹,不管去哪都會帶上的最信任的手下伏特加吧。

    而赤井秀一不幸地因為任務(wù)而不得不卷入到琴酒與波本的勢力斗爭中。

    他總算明白為什么琴酒會不管蘇格蘭的反對繼續(xù)讓他和蘇格蘭做搭檔了。他已經(jīng)先后得罪過蘇格蘭和波本,是琴酒除了心腹以外最能放心不會被波本拉攏的行動組成員。

    為了保險起見,琴酒還指示基安蒂將他吸收入會,不,說不定就連卡爾瓦多斯來向他搭話也不是純粹的巧合。

    那么就算蘇格蘭真的去找波本出面,琴酒也會堅持讓他們搭檔的。

    所以赤井秀一現(xiàn)在唯一需要擔心的問題就是他會不會在搭檔途中被自己的搭檔坑死了。

    赤井秀一搖了搖頭,反倒和蘇格蘭突然產(chǎn)生了幾分唇亡齒寒的惺惺相惜。

    如果琴酒再激進一點,說不定會直接殺了蘇格蘭,波本的謀略就會不攻自破。

    很明顯,波本也沒有把蘇格蘭的命放在眼里。

    琴酒和波本是同一類人,身為高位者的他們對萊伊和蘇格蘭的性命毫不關(guān)心,萊伊和蘇格蘭不過是琴酒與波本抗衡較量的棋子。

    蘇格蘭的一片癡心錯付給了善于玩弄人心的波本,最后只能被利用至死嗎?

    赤井秀一不禁對蘇格蘭生出了幾分同情。

    不過這微弱的同情在下一次任務(wù)和蘇格蘭碰頭時便消散得一干二凈。

    當黑發(fā)藍眼的青年一臉冷漠地走進來時,赤井秀一早就對對方的態(tài)度有了預(yù)想,他準備不咸不淡地打個招呼,只要不影響任務(wù)完成就行。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跟在蘇格蘭的身后,緊接著又出現(xiàn)了一個人的身影。

    “萊伊,我們還沒正式認識過吧,我是波本。”金發(fā)青年微微拖長聲音,雖然笑著,但紫灰色的眼睛中閃著不懷好意的光,“不出意外的話,以后的任務(wù)就會由我們?nèi)艘黄鹜瓿闪恕!?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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