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步蟾宮·完
風(fēng)禾上仙飛升, 人間百年內(nèi)都不會有大災(zāi)禍發(fā)生。此乃六界大事其一。
其二么……
風(fēng)禾上仙要和魔尊危樓成親了。
這事太荒謬了,和前世一樣,哭嚎的人又開始哭嚎了。大批大批的人擠在風(fēng)禾殿前, 一邊給他燒香一邊哭道:“沈仙君, 你三思啊!”
沈扶玉雖說飛升了, 人間還是習(xí)慣喊他“沈仙君”。
風(fēng)禾殿的香火濃郁得好似燃了個大爐子, 金身好似騰云駕霧。
沒有泊雪的刻意引導(dǎo), 這會人們又回到最初抨擊危樓的點上。
“沈仙君,他配不上你啊嗚嗚嗚!”
“對啊對啊!”
大殿的金身安安靜靜。
和上一世不同的是, 危樓這回搬了把太師椅放在金身旁邊, 悠哉悠哉地坐在太師椅上看他們哭。
待人們燒完了香火,他就叫身后的幾個魔族給他們分喜糖。
“來來,這幾日上香的一律歸到本尊賬上,再拿一把喜糖走。”危樓的得意與炫耀之情顯露無遺。
聞言,來上香的人就更生氣了,對著金身大喊:“沈仙君,你管管他啊!”
“誰要你的喜糖!我自己還吃不起糖嗎!”
危樓把“小人得志”發(fā)揮得相當(dāng)酣暢淋漓, 他一個一個慢慢地懟過去:“我娘子這么忙, 誰管你們。”
“你的糖能跟本尊和沈仙君的喜糖一樣?拿出來也不嫌害臊!”
來風(fēng)禾殿的除了人界的人,還有妖界和魔界的人。
鳳凰冷笑一聲:“天下糖一般樣, 你的就突出了?”
他身后的五花八門的鳥也跟著嘰嘰喳喳:“就是就是!”
危樓也算是熬出來了, 他實力重回巔峰, 魔族自然又開始追隨他了。危樓見沈扶玉跟他那幾個魔將魔相處得還挺好,怕沈扶玉難過, 便用魔氣將他們復(fù)活了。
聞言, 招財這個來之前就收了錢的錢頭草當(dāng)即道:“重要的是糖嗎?重要的是和沈仙君成親啊!”
危樓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還是這種話聽著順心。賞!大賞特賞!
他說完, 又問香鈴:“紅線的話本燒得怎么樣了?”
他忍紅線的話本很久了。
至于浮華的畫像嘛,看在他畫得不錯且只畫沈扶玉一人的份上,就放他的畫像一馬——不燒了,全給危樓沒收了!
浮華郁郁寡歡,天天在屋里嚎啕大哭。
紅線敢怒不敢言,含淚燒著自己的話本。
危樓充耳不聞。
香鈴癟了癟嘴,道:“燒了一半啦!”
真小氣!當(dāng)了魔尊還是這般小氣!憑什么只允許自己喜歡沈仙君不允許別人喜歡沈仙君!小氣死了!
鳳凰陰沉沉地看著危樓,似乎是在醞釀痛罵他的話語。
危樓才不管他,隨便安排了幾個人在這兒發(fā)喜糖,自己就離開了。
開玩笑,他還要給沈扶玉置辦聘禮呢!
另一邊,祝君安將做好的喜服拿了出來。和尋常的新郎服不太一樣,這婚服華麗得很,遠看像婚娘服,近看到是可以看見有新郎服的模樣。
“照著我神相做的衣服?”沈扶玉越看越覺得這身衣服的樣式眼熟。
樣式和他的神相差不多。
祝君安面露遲疑:“師兄不喜歡嗎?”
“喜歡。”沈扶玉看了看,布料極好,刺繡精美,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的。
祝君安方才放下了心。
沈千水圍在他身邊,催促道:“哥哥你去試一試,你去試一試!”
“不要試!”池程余大喊一聲,抱著沈扶玉的腰又開始又哭又嚎,“師兄你嫁給危樓了我們怎么辦啊嗚嗚嗚!”
沈扶玉:“……”
溫沨予倒還算鎮(zhèn)定,他道:“我們可以回劍里去。趁機殺了危樓。”
池程余一瞬間就不嚎了。
沈扶玉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倆,他挨個輕輕敲了一下他倆的腦袋:“好了,不許胡說了。我同他成親也依舊是你們的師兄。”
池程余和溫沨予乖乖地不說話了。他倆嘴上這樣說說而已,不會真的這么做。頂多路上給危樓翻幾個白眼,反正危樓也會在沈扶玉看不見的地方翻回來。
池程余:“……”
溫沨予:“……”
如此一想,危樓還真是可惡啊。
過往飛升的仙人皆是無情道,故而神界對人魔妖鬼四界聯(lián)系向來很淡。但沈扶玉不一樣,他雖飛了升仍牽掛眾生,更何況眼下更多人給他燒香火。
在神界待著也無聊,沈扶玉便常常下來待著。
恍惚間,除了沈扶玉更強了一些,和尋常人也沒什么區(qū)別。
沈扶玉飛升,清霄派掌門的位置就交給了姜應(yīng)。
向來喜歡游手好閑的姜應(yīng)當(dāng)了沒幾天就天天給沈扶玉燒香火,甚至在靜篤峰給沈扶玉建了個小的金身,一邊燒一邊喊:“沈扶玉,反正你在神界待著也無聊,順便回來做個清霄派掌門唄。”
沈扶玉沒答應(yīng)。
姜應(yīng)一邊笑著一邊咬緊了牙關(guān),拽著云錦書幾人就開始處理事務(wù)。
但是不得不說,姜應(yīng)那么多年桂花閣閣主也不是白當(dāng)?shù)模瑳]幾天,他就徹底解放雙手,把事務(wù)全扔給云錦書他們了。
若非草烏行動不便,他還要把草烏拉來給他干活。
云錦書一進門,就撲到沈扶玉退變:“大師兄!你救我啊!我受不了了!”
“師兄!”雪煙也嚎,“你管管二師兄!”
姜應(yīng)扇著扇子,風(fēng)度翩翩地進了內(nèi)殿。
和雪煙云錦書飽受摧殘的截然相反,形成了相當(dāng)刺目的對比。
沈扶玉看向姜應(yīng)。
姜應(yīng)扇著扇子,輕笑了一聲:“四師妹經(jīng)營了一家染坊,處理清霄派的時候還是很輕松的嘛。至于七師弟——”
“他家是皇家,我家是安國公,皇室子弟的手腕,必然比我這不入流的世子強。”
雪煙和云錦書雙雙兩眼一黑:“師兄!救命啊!”
沈扶玉無奈地按了按眉心,看向姜應(yīng)。
姜應(yīng)同他對視了一下,學(xué)著雪煙和云錦書的腔調(diào)喊:“公主,救命啊——”
他張開了手,把應(yīng)月放了出去,應(yīng)月收到了指示,深知此行任務(wù)之重要,故一飛出來,便目標(biāo)明確,直直撲到沈扶玉的肩膀上,扭成小人給他打滾。
公主——救命啊——
沈扶玉:“……”
這都什么人啊。
沈扶玉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輕笑出了聲:“好罷。我給你們劃分一下職責(zé),行了嗎?”
“好罷……”三人不情不愿地應(yīng)了下來。
沈扶玉看向姜應(yīng):“你也跟著胡鬧。”
姜應(yīng)聳了聳肩:“你知道我向來不愛干活的。”
沈扶玉:“……”這確實。
“那危樓的新郎服咋辦?”云錦書看了看沈扶玉的喜服,想起來什么。
“哼,”池程余輕哼一聲,“他用塊紅布裹著就可以了。”
姜應(yīng)哈哈大笑。
“好啦,”沈扶玉簡直要被他們一天天說不完的話吵死,“危樓好像是魔族那邊給做吧?”
“嗯,”祝君安應(yīng)了一聲,“他是這么說的。”
“對啦,”沈千水蹦了出來,“哥哥!我們昨天給你研究出來一個很好看的成親妝!”
“對對對,”雪煙也一下子跳了起來,興致勃勃道,“超級好看,我們先給你畫一下試試!”
看她們這股興奮勁,沈扶玉就知道沒有兩個時辰這妝絕對畫不完。沈扶玉如臨大敵,連忙站了起來:“我先去看看草烏。”
他說完,也不等他們回答,直接拿著劍就去找草烏了。
草烏似乎對他的到來早有預(yù)料,他剛一進去,就聽見草烏在慢吞吞地開口:“師兄……這個送你……新婚快樂……”
沈扶玉走了過去,果然看見草烏手里拿著一個小巧的鐵盒,他好奇地問:“這是何物?”
等了許久,草烏才有慢吞吞地開了口:“……脂膏,這樣行房事,你不會疼。”
沈扶玉:“……”
一抹薄紅從沈扶玉的脖頸處慢慢蔓延到了他的臉上,沈扶玉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話,覺得羞得慌,再次轉(zhuǎn)身跑了。
這個門派,怎么會這樣!
沈扶玉身為這場遲來的喜事的當(dāng)事人之一,并沒有很緊張,他核對完所有的流程與細節(jié)后,便安靜地等著危樓來。
倒是鳳凰和姜應(yīng)他們看得異常重要,危樓下聘那天專門請的鳳凰來清霄派,他用箱子盛滿了六界各種各樣稀奇的珍寶,綁上紅綢,一路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來下聘禮。他走過的那條路上,滿目紅色,堵塞得行人難以走動。
鳳凰看得咬牙切齒地,臉色臭得很。
死危樓,聘禮下這么多不就是為了給他顯擺嗎!他堂堂妖族之主,能拿出來的東西還能比不過他?
破荒蕪之地的地主,還真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
危樓下完聘禮的次日,鳳凰就要命人又抬著無數(shù)紅綢箱子給魔域去,全是沈扶玉的嫁妝,給足了沈扶玉底氣。
沈扶玉:“……”
他看著連續(xù)兩日被堵在路上的百姓,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下了聘禮,鳳凰就不讓沈扶玉去見危樓了。
“只能到新婚之夜見!”鳳凰咬牙切齒道。
沈扶玉:“……”真把他當(dāng)新娘子了。
姜應(yīng)看出了沈扶玉的窘然,笑了一聲,往嘴里塞了個果仁,含糊不清地開口:“沒給你做成新娘的裙子,你就偷著樂吧,小貓咪公主。”
小貓咪公主!
沈扶玉面紅耳赤:“姜應(yīng)!”
姜應(yīng)樂不可支:“我可從千水他們嘴里聽說了,我們扶玉小貓咪站都站不穩(wěn)呢。下次再裝大貓咪就不給你小魚吃。”
“姜應(yīng)!”沈扶玉臉紅得要滴血,羞恥得轉(zhuǎn)身就要走。
“不要生氣嘛,”姜應(yīng)給他端了碗糖水,“原諒我嘛。”
沈扶玉還是生了姜應(yīng)兩天的氣,姜應(yīng)就跟在他身邊哄了他兩天。
末了,還是因為沈扶玉出嫁的日子到了,而姜應(yīng)負責(zé)和鳳凰騎馬送他,他倆這才作罷。
雪煙、祝君安和沈千水三人子時剛過就把他拉過來了,三人齊上陣給他化了妝,畫完,三人紛紛倒吸一口。
雪煙一邊跑一邊喊:“快來看大師兄!”
沈扶玉很少有這么濃妝艷抹的時候,而今為了成親,難得畫了一次。落日晚霞像是描在了他的眉目間,眼泊流轉(zhuǎn)間,細碎的金光微微閃爍。大紅的喜服穿在身上,襯得皮膚愈發(fā)紅潤。
美不勝收。
屋里的人紛紛呼吸一滯。
“姜應(yīng)?”沈扶玉看了眼姜應(yīng)。
姜應(yīng)低頭笑了一聲,眼淚從眼角滑落,他從一旁拿過紅紗,輕輕給沈扶玉披在了頭上:“還是蓋上吧,不然叫危樓看癡了,這親可就沒法好好成下去了。”
原本他們想給沈扶玉弄個紅蓋頭來,但沈扶玉堅決不許,覺得那樣就真成新娘子了,他害羞。于是他們折其中,給沈扶玉蓋了層紅紗。
“你哭什么?”沈扶玉撥開紅紗,奇怪地看著他。
姜應(yīng)伸出了手,示意他搭上自己的手腕:“因為你所有的苦難都到此為止,以后你的人生會充滿幸福。”
“如果你幸福的話,我會為你落淚。”
沈扶玉一怔,他下意識看向其他人,卻見其他人眼里也是淚光閃爍。
“師兄,你以后一定很幸福很幸福。”
沈扶玉心尖微動,他的目光柔和了下來,輕聲道:“我會的。”
“時辰到了,走罷。”姜應(yīng)說。
沈扶玉應(yīng)了一聲,搭上了他的手腕。
意料之外的是,當(dāng)時在風(fēng)禾殿前一邊給沈扶玉上香火一邊哭嚎著沈仙君三思的人,居然也都到了現(xiàn)場。沈扶玉聽見煙火炮竹聲不斷,聽見轎子外又亂又整齊的的:“沈仙君新婚快樂,以后要幸福開心!”,聽見喜樂不斷。
真奇怪,沈扶玉緩緩攥緊了衣服,他居然覺得有幾分緊張了。
他面前的紅紗和頭上發(fā)冠的流蘇隨著轎子的移行一晃一晃的,不知過了多久,一股魔氣襲來,有桃花從窗簾掀起的一角里飄進來。
吵鬧聲更大了。
轎子一停。
姜應(yīng)掀開帷幔,另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了轎子旁。
對方手里拿著一條紅綢,伸出了手。
沈扶玉呼吸一滯,將手搭在對方的手上,被他扶了下去。
紅紗微動,沈扶玉握緊了紅綢的另一端。
危樓領(lǐng)著他一步一步朝魔界的大殿中走去。
紅線站在一旁,清了清嗓,喊道:“一拜天地——”
炮竹聲此起彼伏中,他們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眾目睽睽下,他們擺了高堂。
風(fēng)起了些,桃花被吹了進來。
“夫妻對拜——”
沈扶玉彎下身去,桃花從他們中間飄揚著穿過,紅紗被掀開了一些,沈扶玉下意識抬眸望去。
一瞬間,桃林初遇、魔界燈會、走火入魔、身死劍下、王鎮(zhèn)重逢、鬼界談愛、山崖告別、清霄派再次重逢……種種往事在眼前一晃而過。
心臟桃枝生長,開出了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