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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第 21 章   “花送給你。”……

    林誘走到他身旁:“沒事, 就是感覺得回去上班了。”

    許燎應聲:“什么時候回去?”

    “再待個一兩天吧。”林誘往客棧里走,想起什么,回頭笑, “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這話問得很像要不要跟我一起私奔。許燎唇角挑了點弧度, 跟在她背后,說:“再說吧。可能不了, 還有一周楊霖生日,我至少過了他生日才走。”

    林誘拉長尾調“哦”可一聲。

    “哦”得意味深長, 許燎本來繼續往前,林誘突然停下腳步,擋在他跟前,好整以暇地看他。

    許燎問:“怎么了?”

    “要不然,我倆先把關系定了?”

    許燎看著她的眼睛, 確認:“什么關系?”

    林誘:“男女關系。”

    本來是很鄭重的事情,但林誘說得過于坦率, 反而顯得不那么認真。許燎停了會兒, 似是找不出話說, 唇抿成一道薄線。

    林誘挑了下眉:“你還沒回心轉意?”

    說到這個地步,許燎指節微微收緊,片刻后看向另一方,低聲說:“你和我都再考慮考慮。”

    他準備往前走,林誘卻左跨一步, 攔住他, 看著他的眼睛。

    氣氛頓時有些微妙。

    陽光落在林誘眼底,滿頭烏秀漂亮的頭發,松散地別在耳后,單眼皮有種坦率的魔力, 就看著他:“為什么還要考慮?”

    許燎沉默。

    他腦子里回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這也是他無論跟林誘多么親密,卻始終難以走到那步的原因。他漆黑瞳孔內光澤聚斂,直盯著林誘,說:

    “你心里應該清楚。”

    他從心平氣和,儼然有逆反的架勢。

    有些事情沒說開,還是心里頭那根刺。

    高二暑假前林誘過生日那天,許燎翹晚自習來找她,偷偷帶她去酒吧,聽駐唱歌手的演唱會。

    里面魚龍混雜,林誘聽到震耳欲聾的鼓點和噪音,有些害怕,卻被許燎牽著手,半騙半哄拉進去。

    許燎給林誘點了杯果汁,問她:“有沒有想聽的?”

    林誘平時歌單里全是民謠,流行,許燎拿著她手機走上舞臺。

    沒一會兒,主唱開始按順序一首一首唱她喜歡的歌,說:“這是應一個男孩子的請求啊,唱給他喜歡的小女生。”

    當時,全場沸騰。

    燈光落在眼底,五光十色。林誘臉漲得通紅,沒一會兒許燎又下來了,似笑非笑看她:“等出去了,我給你唱生日快樂。”

    那晚上好開心,回學校的一路,全世界的燈光跟在他倆身后。

    但許燎再表白,林誘怔了一會兒,覺得所有的燈光又暗了下來。

    她說:“不行。”

    許燎滿是不解:“你不是喜歡我嗎?”

    林誘沉默了好一會兒。

    少年眼中開始充滿疼意,像是被欺騙和背叛,聲音壓抑發抖:“林誘,你覺得一直這樣對我有意思嗎?”

    林誘說不上來,她也不知道這樣有什么意思,不同意但也不拒絕。她跟許燎冷戰了兩周,實在受不了了,跑去和他解釋,說自己高中階段不想談戀愛。

    她的手機放在家里,爸媽隨便翻,所以她每個月回家要刪掉和許燎的聊天框。她每天忙著學習和家務,玩手機的時間很少,也不怎么回許燎的消息。

    有人約她出門玩兒,爸媽不同意,久而久之,林誘自己就會主動拒絕。

    當時林誘主動去他學校,因為許燎已經半個月沒找她了,邊說,林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默默地哭,拿校服的袖子擦眼淚。

    許燎拿著籃球站了好一會兒,似在進行艱難的抉擇,最后像是服了:“行,你高中不談戀愛,那我就等,等到高考之后我再問你,行不行?”

    林誘眼巴巴地點頭:“行。”她說,“你別不理我。”

    許燎確認地問她:“你答應了?高考之后?”

    林誘臉紅:“嗯。”

    許燎把籃球一丟,回頭拉她胳膊摟進懷里:“行了別哭了。”

    他對著天嘆了聲氣:“還有一年,我等就是了。”

    ……

    后續的結果當然不用說,林誘高考完也沒同意,自己填了個志愿,跑去首都學法律。

    心理學上有一種概念叫“反應性.虐待”。把期待放在別人身上的時候,無論如何,都要做好受傷的準備。

    高原的陽光強烈。

    許燎轉移視線,進木樓時丟下句話:“我們都好好考慮,考慮清楚,適不適合在一起。”

    等他走后,林誘垂頭看著腳邊的石子。

    她嘆了聲氣,漆黑的眸子有些失神。

    心里有種發脹的感覺。

    這種感覺,一直在提醒她“應該放棄了”。

    但林誘深呼吸了一下,等冷空氣進入腹腔,那種感覺消失,重新變得平靜堅定。

    林誘看向木樓,被陽光照得瞇眼,再次走進去。

    *

    廳堂內在策劃今天吃什么,后廚剛殺了幾頭羊,楊霖翻著菜單合計:“那只比較嫩的羊適合烤著吃,老一點的燉湯好了。明天我要進一趟城,有什么想要我帶的東西沒?”

    汪諾第一個想起:“買藥!徐苗傷還沒好呢。”

    楊霖:“知道,買藥。還有給你買防曬霜,你不用完了嗎?再給你買兩件厚衣服。”

    許燎說:“買幾瓶好點兒的酒。”

    楊霖嗤笑:“我知道,記得住。”

    他回頭看林誘,哎了聲:“林姐,有什么要我給你帶的?”

    林誘搖頭,問:“從這里去成市要多久?”

    “開車十五六個小時。”

    林誘點頭,問:“你明天幾點走?”

    楊霖說:“下午走,晚上在雪城住一晚,后天一口氣開到成市。”

    林誘抬了抬下巴:“帶上我吧?我明天也回去了,后天晚上的機票,感覺差不多。”

    楊霖手頓了頓:“這么快?”接著習慣性地表示,“多玩兒幾天唄?”

    汪諾看了他一眼。

    許燎坐在鋪了毛氈的炕上翻書,手指頓住,也看向林誘。

    林誘無奈:“上班啊。玩了幾天,心里有些心虛感,再不回去老板看我這個態度,說不定直接把我炒了。”

    “行,”楊霖說,“我明天載你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林誘說要走,客棧里的氣氛輕松了不少,汪諾看了看她,說:“明天降溫,穿兩件厚衣服走。”

    林誘點頭:“好的。”

    她來的時候擺明了要帶許燎一起走,現在還是一個人回去,不用說大家心里都有數。楊霖問她:“有沒有什么想吃的,今天搞頓好的,給你送行。”

    不過,林誘臉上完全沒有絲毫狼狽,氣定神閑往許燎身旁一坐:“不用,就隨便吃。”

    她問許燎:“中午還給我做飯嗎?”

    許燎手指頓住,黑色的眸子看向她:“做。”

    “那就好。”林誘笑了笑,撐著手臂往后靠,打了個呵欠。

    汪諾跟林誘莫名聊了幾句。

    汪諾:“聽說你現在當律師?”

    林誘:“嗯。聽說你學的英語?”

    汪諾:“嗯,我沒別的本事,高中就英語好。”

    林誘簡單道:“我記得你語文也挺好的。”

    汪諾露出回憶的表情,片刻,搖了搖頭:“成績最好的還是你。”她說,“以后有機會出來吃個飯吧。”

    林誘沒回答,出門遛彎去了。

    等她出門,楊霖才松口氣,如臨大敵地看許燎:“意思又是掰了?”

    許燎搖頭。

    楊霖對他倆的感情線完全看不懂,但他也知道感情這東西本來就很復雜,抬頭看了看林誘在陽光下走遠的背影:“林姐不會很傷心吧?”

    許燎頓了一下。

    “林姐一直比較能裝,連我都知道。”楊霖道,“林姐估計現在很傷心。”

    許燎低頭,手指無意識抓緊。

    楊霖很迷惑:“你們不剛才還你儂我儂的嗎?怎么一瞬間她又要自己回去了?”

    許燎看著虛空中的一點,被反復催促,才苦笑了一下:“我過不去。”

    楊霖:“什么過不去?”

    “以前那道坎,我過不去。”許燎說,“我害怕了,你知道嗎?我害怕對她剛有期待,又面臨失望,只要陷入愛情,我就是被動的一方,我怕再被耍得團團亂轉。”

    楊霖安靜了下,看著他:“她有這么可怕嗎?”

    “對你們來說不可怕,”許燎說,“但對我來說,她就是毒藥。”

    楊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片刻后說:“那你好好想想,我什么都不勸了。”

    許燎走到門口。

    客棧裝修得民風淳樸,有當地的原汁原味。除了木樓,偌大的院子和停車場種滿草坪和花,紛紛揚揚,嬌妍萬狀。

    陽光雪白刺眼。

    林誘一個人走到盡頭的花圃,蹲下身,抱著膝蓋面向另一頭,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姿勢,很像在哭。

    冒出這個想法后,許燎本打算幫楊霖算賬,卻停下步子,視線落在她身上難以挪開。

    林誘蹲了好久,似乎在輕輕拭淚。

    許燎站了一站,覺得自己可能有點瘋了,朝林誘的方向過去。

    “林誘?”他到身后,取出紙巾。

    沒想到林誘轉身,手里捧著一堆束掐斷根莖的花,怒放奪目,細心地扎成成一小捆,五顏六色,非常漂亮。

    “……”許燎后續的話頓住。

    腦子里混亂了一會兒,心想是有病才會覺得她會躲起來偷偷地哭。

    林誘晃了晃頭發,看清是他,露出笑。

    隨即,她探出手,將扎好的花束伸到他面前。

    “送給你。”

    22.  第 22 章   “你是不是又忘帶東西了……

    許燎站著, 感覺這一刻似乎比一個小時都長。

    他看著林誘。

    林誘還舉著花,似乎他不接就不會收手。

    許燎想了一會兒,將花束接到手里, 拉著林誘站起身后又遞給她, 若無其事地道:“別人送我的花。現在送你了。”

    “……”林誘唇角勾出笑,看了看花, 接過去,非常來勁地說了句, “那我可得好好謝謝你啊。”

    都說不清這笑點在什么地方。

    許燎復雜地看了她一會兒,說:“回去了。”

    林誘第二天中午過一些就走,怕時間來不及,上午開始收拾東西。許燎進屋時,看見林誘取走衣架上的衣服, 房間重新變空,站在門口點了根煙。

    還有桌上的化妝品, 也一件一件往柜子里放。許燎走近, 拿起一瓶香水放到鼻尖聞了聞。

    是林誘身上的味道。

    林誘側頭看他:“我昨天那條裙子呢?我放洗衣機洗了。”

    許燎:“我幫你找找。”他走到衣柜門口, 打開翻找了一會兒,從他的外套堆里翻出了長裙。

    林誘接過,笑了一下,折好放在行李箱。空氣中漂浮著暗香,讓許燎有些走神, 他覺得自己眷戀這些很快會消散的氣味。

    有那么一瞬間, 他也想抱住林誘,跟她說別走了,或者我們一起回去。

    他指間將煙掐斷成幾截,總算克制住了這種沖動。吃完飯他幫林誘提箱子到樓下。楊霖拿著車鑰匙過來:“林姐東西都收好了?一會兒開車走就不會回來了, 貴重物品別落下。”

    林誘干凈地應聲:“了解。”

    “行,那我們馬上就走了。”楊霖去了前座,引擎發出轟鳴聲。

    林誘看著許燎,陽光下眉眼白凈,笑了笑:“我也走了。”

    許燎心口好像有什么東西撞了一下,沒說再見,反而問:“你好好考慮過嗎?”

    沒由來的一句話。

    林誘手扣住車門,抬頭看他,目光明徹:“我考慮很久了。”

    許燎指間反復把玩著一支煙:“嗯?”

    “從高考結束到這時候,我考慮了七年,現在是行動的時間。”林誘眉梢微挑,懶洋洋道,“你可以繼續考慮,等你想清楚了,隨時給我打電話。”

    她手在耳邊輕輕晃了晃,隨即轉身坐進車里,關上車門。

    許燎喉頭沒忍住輕咽了一下,看著遠去的車影,胸口有種異樣的燥意。

    片刻,他莫名笑了一下。

    真的好自信一女的。

    和以前有很多不同,但本質上又相同。好像在不斷提醒著他,他的女孩兒長大了。

    許燎將燃到盡頭的煙碾至熄滅,回到客棧廳堂,徐苗坐在炕上翻他之前看的旅游雜志,看到他時笑了一下,聲音溫柔:“楊霖走了呀?我還有東西忘了告訴他呢,動作真快。”

    許燎本來想找個地方坐,腦子里冒出林誘那句別再跟她說話,不自覺停住腳。

    “前兩天的事情嚇到你了吧?”徐苗摸了摸已經消腫的臉,“讓你看笑話了,其實我跟林誘以前關系還可以,她人也挺好的,就是有些作風我不太看得慣,說了兩句,沒想到還打起來了。”

    她將書背放在心口,笑著說:“真的很尷尬呢。”

    汪諾忙著管柜臺的賬,側頭看了她一眼。

    許燎還是沒想好說什么。

    徐苗自言自語似的:“如果她真的喜歡你,我早就祝福你們倆啦。我也沒那么神經病啊,但和她同班三年,真的……她這個人……”她明顯察覺到許燎反應冷漠,笑了一下,“算了,我也不是很了解她,你當我亂說的吧。”

    許燎沒說話,去了樓上找駱質玩游戲。

    為了避免下樓再碰到徐苗,晚飯還是駱質親力親為端上來的,他實在厭倦下樓。

    傍晚,他走到樓下,看到角落站著的身影,以為是徐苗,剛準備認真說她幾句,沒想到是汪諾。

    汪諾是故意等他的:“許哥,你一下午去哪兒了?我找你一直找不到。”

    他是楊霖女朋友,許燎對她印象比徐苗好:“找我有事?”

    “沒,”汪諾怔了一下,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然后說,“中午你和徐苗聊天,我在旁邊聽了,有件事我想跟你糾正一下。其實也沒我什么事情吧,但總覺得不說心里不舒服。”她表情非常憋屈。

    許燎看著她:“怎么了?”

    “就是,”汪諾呼吸了下,然后說,“我記得林誘高中喜歡你。”

    還以為是她跟楊霖的矛盾,沒想到是這句話,許燎頓了下,掏出煙盒點了根煙。

    汪諾自顧自說:“她高中寫日記,一個本子上繳應付語文老師,一個她自己寫。”她眉眼尷尬,“反正徐苗把她日記翻出來看過,我也看過,寫了很多關于你的事情。”

    林誘高中話不是很多,有點兒文靜陰郁,總穿著肥大的校服,坐臺燈下學習和寫東西。她交給語文老師的作文篇幅不多,但有一次路過,發現她寫的日記篇幅很長,跟交上去的對不上。

    日記本藏在書柜最里層,被教輔資料蓋住。周末她出去跟許燎見面,徐苗翻出來,一臉開玩笑地說:“讓我們來看看她的小秘密~~”

    寫的一個男生,但似乎羞于承認,全用“他”字代替。

    汪諾抓了抓頭發:“但肯定是你,因為扉頁寫的就是你的名字。我當時覺得挺不好意思的,看了兩眼就沒看了。有些事情……”她猶豫了下:“可能不是徐苗說的那個樣子。”

    說完,她手指放在唇邊,滿臉緊張:“你別去找徐苗對質啊?也別說是我說的,她又要生氣。”

    降溫后的夜風吹得面頰冰涼。

    許燎說:“我不說出你。”

    他往樓上走。

    得到這個秘密,似乎在意料之中。從重逢之后林誘不講道理地尋找他,氣勢逼人,又執著到讓他也會意外的地步,好像注定應該是這個答案。

    但他此時的心情,卻比想象中要平靜。Hela

    許燎打開房間門,走到衣柜旁拿衣服洗澡,聞到里面還沒散去的柔軟的馨香,進淋浴間,架子上還放著林誘扔掉的隱形眼鏡盒。回到床上,枕頭里落下了幾根很長的頭發。

    許燎掀開被子,發現中間放著一抹杏粉色的布料,邊緣綴著蕾絲邊,一眼就能認出是什么。

    “……”

    他瞳孔縮緊,坐了估計十幾秒,隨即眉眼復雜地拿出手機。

    他在林誘的聊天框,刪減再三打了一行字——“你是不是又忘帶東西了?”

    但準備發出去那瞬間,想到什么,修長的手指頓住。

    半晌,他重新打字——

    “沒見過你這種女人。”

    這幾個字也沒發出去。

    許燎眸底壓抑,眉眼似是暴躁,牽唇嘲弄似的勾了下,垂眼重新看向放在床上的胸罩。

    他罵了聲“操”,掙扎了一會兒,手放到褲縫探進去,俊朗的眉眼變得隱忍狼狽。

    房間內是壓抑的喘.息。

    23.  第 23 章   “我不走了。”

    另一頭, 林誘站在賓館外的陽臺,站在漆黑夜色中給許燎打了個電話。

    出人意料,沒有接聽。

    半晌, 對方才滿含敵意發了個——

    【???】

    林誘看著手機屏幕, 眉眼泛起幾分惡趣味得逞的笑意,從唇角舒展到眉眼, 覺得一下午坐車的疲憊都得到了紓解-

    回到海市,林誘還在家調整了一天作息, 覺得自己打起精神了才重回律所。

    進去,周志抬頭看見她,閑聊:“唷,這幾天出門玩的開心吧?”

    “沒有很開心,一心都掛念著工作, 就想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出門就后悔了。”

    周志笑了聲:“你跟我扯這些?玩得開心就是開心, 等我跟你師母退休了全國旅游, 還要找你作參考。”

    說了沒幾句, 林誘又看見洪森拿著保溫杯擱她背后晃來晃去,要不是上次直接撕破臉,估計要來幾句陰陽怪氣。

    周志看他走了,說:“別管他,好好上班吧。”

    林誘坐下看著桌上堆積成山的的案卷, 資料, 又想起那個荒涼高寒的藏區,莫名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好像自己其實沒去過,只是做了一場夢。

    大城市和邊遠地區的差距還是很大。

    她拿出手機重新確認和許燎的聊天框, 看到消息更新,心里才稍微踏實了一點。

    她想想給許燎發了條消息:【我上班了,你呢?】

    片刻,人家回:【剛起床。】

    林誘笑了笑,打字:【真好,新的一天快樂啊。】

    簡單說了幾句沒再繼續說,林誘出門幫周志領了份資料,忙到中午簡單吃了個飯,下午就去咖啡廳見委托人聊案件。

    她現在接的案子比較小,但暗暗留了個心眼,如果洪森再光明正大地針對她,那她搜集完證據準備直接跟他走法律途徑。

    最壞的情況無非是魚死網破,洪森名聲敗壞,而她換個律所繼續生存。林誘最近閑下來就翻翻,總之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辦法的。

    周末才閑下來和小梨出門逛了會兒街,她對林誘這一趟的結果很不滿意:“意思是費好大勁兒了,人還沒弄回來?”

    而且她是第一次意識到:“你還有這么段情史?”

    林誘鎮定自若:“有些事情急不得。”

    “急不得是一回事,沒轍也是一回事吧?”小梨說,“你還挺會給自己找心理安慰。”

    林誘心態真的不錯:“事實擺在面前,不如往好的地方想,免得心情不好。”

    小梨真心佩服:“我最喜歡你這種品質。”

    跟林誘住了幾個月,反正她心態真的不錯,不太愛胡思亂想,解決事情的能力也比她學生強得多,重要的是很有干勁兒。

    小梨津津有味地八卦:“接下來你們怎么辦?”

    林誘靜了靜:“不怎么辦,就等他回來。”

    這話說得像那個苦守寒窯十八年的薛寶釵。

    說完,林誘站在燈火通明的商場,愣是怔了一會兒。

    她還沒想到自己會有今天,在感情上完全是被動一方,就等著對方選擇和垂青。

    林誘多少是覺得有點臉紅了,出于自尊心。

    但是,已經到這個地步,林誘克服偶爾會冒出的羞恥后,一直都是特別淡定地給許燎發消息。

    聊天框里一堆:【想你了,在干嘛呢?】

    林誘也懂教科書的撩男人方法,要高冷,表現得毫不在乎他,千萬不能黏人,消息絕不能秒回,一定要矜持——

    但每次矜持的時間,都是容易滋生胡思亂想的溫床。索性放開以后,林誘想到哪兒發到哪兒,自己頓時感覺舒坦多了。

    好在,許燎都會回他。

    第一句想你了,他回:【……】

    第二句想你了,他回:【咳咳】

    第三句想你了,他回:【怎么了嗎?】

    第四句,他回:【今天下雨了,多少有點無聊。】

    林誘忙起來了也不回他,可能等個半小時,就看見許燎發來一個問號。

    回去的路上,小梨被男朋友一個電話叫走了,林誘自己坐地鐵回家,興致來了給許燎去了電話。

    路上冬天的冷風吹進衣服里,林誘聽到那邊杯碟碰撞的清脆響聲,伴著熱鬧的歡呼,問:“怎么了?”

    許燎聲音傳來:“楊霖生日,瘋呢。”

    他似乎也在跟人喝酒。

    林誘漫無目的晃著手提包,想起來問:“你生日過了吧?”

    “過了。”許燎應聲。

    就在他倆重逢前小半個月。

    冬天,空氣冷得要結冰,林誘前面站了對情侶,男生左手抱著一大袋零食,右手摟著女孩的肩膀,護著她走在馬路牙子上。

    背影類似高中周末,許燎送她回寢室。林誘看了一會兒,在原地站住,鞋尖踢了踢:“我也送你個禮物,要不要?”

    被熱鬧的氣氛感染,許燎聲音微醉:“什么?”

    林誘說:“你等著。”

    她平時做事前會盡量避免幼稚,但現在腦子里發熱,拿出手機“哐哐哐”開始搗鼓。

    那邊,傳來楊霖的聲音:“謝謝諸位謝謝諸位,我真的很開心,天南地北,我們可以在這個地方相聚,簡直是一種緣分。我——”

    那邊尖聲大笑。

    許燎沒說話了,呼吸懸浮著,靜靜等林誘的動靜。

    高原上的風吹進木樓廳堂,頃刻被熱情的氛圍驅散。許燎單手搭在椅子的木把,姿態懶散地歪著,片刻后手機響了好幾聲。

    林誘說的禮物,是指幾張截圖。

    高考后那個秋天的“許燎,生日快樂^-^。”

    第二年秋天的“許燎,生日快樂哦。”

    第三年……

    第四年……

    直到現在,整整七年,十二點過一刻就會發來一排字。

    不過后面始終有個紅色感嘆號,表示消息沒發出來,但是又執著地繼續發著,也不知道在慰藉什么。

    截圖中還有其他信息。

    看得出來這些年,車馬忙,林誘在不斷地奔波,學習,考試,求職,在她匆匆忙忙的生活里,在早已形同陌路的這幾年,在光陰流轉的現實中,她唯獨有這么一些壓抑的偏執。

    可能這已經無關他了,單純是林誘自己的事,她現在赤.裸地坦露,把一顆心都捧出來,說:“看,我一直記得你生日。”

    許燎聽到自己的聲音很低:“嗯,謝謝。”

    林誘說:“下次一起過?”

    “好。”

    許燎這邊驟然爆發出盛大的歡呼,鋪天蓋地,是楊霖直接把十瓶香檳當自來水開,氣氛炸裂。

    林誘不太聽得清那邊說了什么,輕聲道:“那我先掛了?”

    許燎靜了一下,說:“好。”

    “愛你,晚安。”

    林誘意識到自己聲音有點嗲,但真不是裝的,單純跟許燎說話就忍不住變成這樣。

    也來得及害臊,她心里反而更舒坦一些了。

    林誘再也不想過那種擰巴巴的生活,壓抑自己的感情,患得患失,畏首畏尾。大大方方說出來,不管結果怎么樣,至少她心里真的舒服。

    林誘一路回家步伐都很飄。

    又是用愛意將許燎包圍的一天,達成。

    “……”

    腦子里莫名其妙冒出這些中二病的臺詞……林誘又笑了下,仰頭看著漫天夜色,感覺自己確實飄了。

    回到房間林誘收拾收拾就睡了。

    第二天去公司又是一場忙,她重新爭取到了兩個新案子,現在撞上了和委托人見面的時間,下午就中途休息幾分鐘喝了口水,其他時間一直在和來訪者交談。

    連續兩天直到周末,林誘洗漱完直接手腳并用往床上爬,迫不及待躺下,但沒多久聽到了敲門聲。

    她跟小梨兩個女孩子住,平時訪客很少,林誘第一反應是送快遞的,但剛打開門,卻怔住了——

    高挑的身影站門外,穿了件黑色長風衣,束緊的袖口半扎露出手表,許燎垂頭看別的地方,正考慮煙頭往哪兒扔。

    林誘睡意一下子醒了:“你?”

    許燎抬眼:“很驚訝?”

    按照時間來算,許燎從楊霖生日第二天早上走,開十六、七個小時的車出藏區,再飛航班,要非常匆忙才能趕在現在來。

    林誘神色復雜,片刻,往前一步抬手用力抱住他。

    許燎剛從外面來,渾身冰冷,抱了下抵著林誘挪開:“好了,進去抱。”

    他態度很隨意,林誘被提醒才知道往后退。屋里有暖氣,許燎剛脫了外套掛上,林誘又勾住他肩膀,抱上去。

    他肩膀寬,摸到他沾著雪絮的發梢,觸感冰涼,林誘莫名哽咽了一聲。

    許燎抱著她,在她耳畔親了下,聲音很低地安慰:“沒事兒啊。”

    反追他這段時間,哪怕被他說了再重的話,林誘都沒現在這么難受,摟他摟得特別緊,一時間各種復雜的情緒都有。

    許燎被她吊得半彎了彎脊梁,先還摟著,接著手臂從她腿彎繞過,直接將人端起來抱在懷里,到沙發上坐下。

    林誘也不知道哪來的勁兒,在他肩頭咬了一口。

    許燎一點反應都沒有,手指勾開她劉海,湊近在臉上親了下,聲音懶洋洋地:“你干什么?”

    林誘有些說不出話,被他親過的臉發燙,想想又探手給他緊緊抱住。

    “好了……”

    許燎撫摸過她頭頂的柔軟頭發,聲音低而溫柔:“我不走了。”

    24.  第 24 章   我不會讓你再痛了。

    有種錯過了很久, 兜兜轉轉又回到原地的感覺。

    但幸運的是,彼此都還在沒有走,而是駐足等候。

    林誘哪怕以前再傷心都是躲起來哭, 或者倔著張臉硬是不哭, 抹抹眼睛又變得無懈可擊,但現在真有些破防了, 額頭抵在許燎肩膀半晌,才從一團漿糊的思緒中問:“你想好了?”

    許燎調整了摟抱她的姿勢, 手托著她的腰:“我想好了。”

    他的懷里從來沒這么溫暖過,透著干燥的氣味,和以前感覺到的潮濕陰冷不同。

    林誘抬頭,眼眶微紅:“那你是我什么?”

    許燎手指穿過她鬢發:“男朋友。”

    林誘呆了一下,好像在十七八時聽到這個稱呼, 神色先是鎮定,隨后變得少女羞恥似的, 額頭又重新抵到他肩膀。

    不說話。

    估計還在遲緩地反應這個關系的轉變。

    許燎唇輕輕牽了一下。

    該害羞的時候不知道害羞, 現在整這出。

    沒多久, 背后響起門“哐當”打開的聲音。林誘回頭,小梨拿著一把梳子,詭異地看著他倆。

    “……”林誘在沙發上坐好,動作非常快,若無其事說:“小梨, 介紹一下, 這是許燎。”

    又跟許燎說:“這是我室友。”

    小梨表情非常精彩,她直勾勾看了林誘半晌,嘴巴能生吞雞蛋,半晌才問:“他就是許燎啊?救命, 長得好帥。”

    林誘看了看許燎的臉,點頭:“確實。”

    許燎:“……”

    小梨表情開始走樣,眉飛色舞:“男朋友?”

    許燎應聲:“對。”

    小梨那表情頓時美得想開香檳,嘖嘖嘖地感嘆了半天,露出你們盡管干好事我不打擾的模樣:“行,你們聊你們聊,我作業還沒寫完,繼續忙活了。”

    說完把門一關,還“咔噠”擰上了鎖。

    不知道為什么有種見家長的感覺,林誘拉著許燎的手重新坐下,想起來:“吃飯了嗎?”

    許燎反牽住她的手:“沒,來得急。”

    林誘起身:“我給你做點飯。”

    許燎站起身,跟在林誘身后。

    跟穿上職業裝,還有在客棧時的女明星樣完全不同,林誘頭發扎起來半盤著,垂頭打開冰箱門,鼻尖有幾枚雀斑,特別的居家。

    要不是前幾天住一屋,許燎可能還不習慣。

    “有青椒,炒青椒肉絲,再煮個西紅柿蛋湯行嗎?”林誘回頭問他。

    許燎站在狹窄的廚房,舉目四望,應了一聲。

    林誘開始切菜做飯。

    左手邊有個洗衣機,正前方是通風窗戶,油煙機開始響的時候,家庭的溫馨感混著油煙味往上涌。

    許燎這幾年,心一直沒定下來過,要么夜店喝酒醉生夢死,要么騎摩托車在無人區亂跑,貓咖也是交給別人照顧就完了。

    他開過網吧,買過游戲戰隊,對刺激著年輕人聲色的項目多加涉足,但玩膩了之后,總感覺虛無。

    林誘現在給他做飯,是他第一次覺得腳踏實地。

    他到水臺前洗了兩個西紅柿。林誘側頭:“你會做飯?”

    “自己住久了,多少會點。”

    林誘將肉絲放油鍋里一頓翻炒,想了一會兒,轉頭舉著鍋鏟:“許燎,那個——”

    “嗯?”許燎切西紅柿。

    林誘想了一下,問:“你今晚在我這兒住嗎?”

    “……”

    想到林誘的室友,許燎打了個雞蛋:“不方便吧?”

    “也不是不方便。”林誘說,“她男朋友偶爾也會過來住。”

    話到這份上,許燎看了看林誘,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接著,他將雞蛋殼拋進垃圾桶:“那我就不走了。”

    他說完,不經意回頭,看見林誘拎著鍋鏟不知道思索什么,審視著他,眼神中充滿了謎樣的色彩,將他從頭到尾品了一遍。

    “……”

    林誘表情平靜,神色自若。但什么意思許燎一眼能認出來。他周圍的男人看美女全是這種眼神。

    許燎垂著眼皮,半晌,無奈提醒她:“看鍋里。”

    林誘若無其事回頭翻炒。

    中途又加了一個菜,上桌吃飯,許燎夾著菜,林誘就在旁邊看手機:“給你買洗漱用品和換洗衣服。”

    她手指在屏幕上點來點去:“你喜歡什么顏色的睡衣?”

    許燎:“隨便。”

    “那就我決定了。”林誘添加購物車,再看了看低頭吃飯的許燎。

    男人單手搭著膝,另一只手夾菜吃飯,動作挺快,看得出來這兩天應該沒怎么吃飯,有些餓了。

    林誘覺得這種心情很奇妙。十五歲和二十五歲,同樣的角度看許燎,感受卻完全不一樣。十五歲有做夢的浪漫,現在卻有現實的溫暖。

    門鈴聲響起,林誘起身:“買的東西到了。”

    她買了牙刷,洗臉巾,睡衣,貼身衣物和拖鞋,拿出來遞給他:“你可以去衛生間換。”

    她示意自己房間的衛生間。之前因為盥洗臺窄小,放不下東西,林誘一般都在外面洗漱,現在頓時感覺方便了。

    許燎拿著衣服進去。

    林誘坐在床邊默了一會兒,將床上放的幾本書拿開。幸好是一張雙人大床,應該夠躺。讀大學后這還是她房間頭一次進男人。

    思緒走遠這一會兒,浴室門又打開。

    許燎簡單地淋浴后出來,潮濕的發梢垂著水珠,深藍色睡衣沒太扣緊,松散地敞開一截,袒露出頸下瘦削的鎖骨,似乎還沾著薄薄的水霧,蒙上了一層曖.昧的光澤。

    他拿毛巾擦著頭發,往林誘這邊走:“我用一下吹風機。”

    許燎抬頭,就看見林誘直勾勾注目自己。

    被他發現那一瞬間,林誘有短暫的猶豫,隨即更加大方了,看著他說:“衣服很適合你。”

    “……”

    許燎瞇了下眼,拿起吹風機,他頭發短,沒幾分鐘就吹干,放回原處。

    回頭,林誘還目不轉睛看著他。

    許燎看了下房門的鎖,不太確定是不是關著。他走近,手指搭上輕輕擰了一轉。

    ——“啪嗒”扣緊的脆響。

    許燎垂下視線,懶洋洋盯著坐在床邊的林誘,眸子里升起別的溫度。

    他往這邊走,林誘莫名感覺一股巨大的危險襲來,后背微微發涼。

    許燎在她跟前停步,問她:“我有這么好看?”

    林誘:“你有。”

    許燎呼吸重了一些,低頭扣住她手腕,墊著腿將人抱進懷里,嗓子喑啞了幾分:“行啊,那你在想什么呢?”

    他期待中的回答是林誘那句想做,問完,手指滑到她睡衣底下,急不可耐地撩開,觸摸到微燙光滑的皮膚。

    但林誘看了下門外,握住他手:“不太好,有點尷尬,隔壁住著人呢。”

    許燎右手隔著衣料握住林誘的小腿,指腹輕輕摩挲,呼吸滾燙落在林誘鼻尖,眉眼被陰影侵占:“那你還這么看我?”

    明顯能感覺到,許燎的情緒在邊緣反復。

    蘊著幾分渴。

    趕在他徹底陷入前,林誘抬手捧著他臉,湊近親了一下:“改天,今晚你好好休息。”

    “……”

    許燎眼底微紅,不甘地看著她。

    但林誘神色無奈,捧著他陰沉下來的俊臉,再親親額頭:“說好了,明天去你那兒,沒別的人。”

    林誘看著他的眼睛:“到時候你想怎么樣怎么樣。”

    房間里安靜,許燎握著林誘的手腕,還在對峙的沉默中。

    半晌,他松了手,拉著被子往床上一躺,拽得被角“刷拉”挪去一半,聲音里忍著什么似的:“睡了。”

    許公主生氣了。

    林誘沒忍住彎了彎唇。

    說到底人還是大少爺,不誠心如意多少有脾氣。林誘莫名想起高中那會兒,許燎屢次問林誘喜不喜歡自己,得不到答案就生氣。

    那時候天氣還挺大,坐在樹蔭底下躲陽光,許燎又問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林誘沒說出話。許燎當場就把手里的礦泉水瓶給砸了,氣得要命,問:“你他媽到底什么時候喜歡我?”

    當時林誘第一反應是懵,懵完,又笑。

    得不到就生氣。

    氣急敗壞了屬于是。

    不過許燎的毛也挺好順的,林誘掀開被子在他身旁躺下,手從背后摟著他肩膀,慢慢將全部重量都壓到他身上,湊近吻住了他微涼的唇。

    親了親,許燎沒動靜。

    林誘扒拉著他肩膀,烏秀的長發披散到許燎頸側,再舔了舔唇,舌尖輕輕往里探——

    下一秒,林誘感覺天旋地轉,手臂被重力攥緊到輕疼,視線里是許燎染著陰影的眉眼,眸子很亮,額角微微浮現出幾縷青筋。

    他隱忍得很煩躁。

    林誘眸子睜大,絲毫不慌地跟他對視,唇瓣微紅,有些讓人著魔的蠱意。

    許燎的吻落了下來。

    因為知道邊界和禁止,吻得不那么露骨,但異常地熾烈,溫柔繾綣,親得林誘微微閉上眼,指腹撫摸著許燎微硬的發尾,再往下。

    她細長手指摸到許燎的睡衣領口,解開,垂下視線看他鎖骨下,胸肌起伏著的繁復的刺青。

    宛如塔尖的鋒芒聚攏,集合成環狀,線條利落鋒利,很像無情的尖銳武器。

    那是她走后的第二年的生日,許燎喝了酒去紋身店里做的。

    ——每一根鋒芒都指向心臟。

    那是他感到疼痛的位置。

    林誘指尖輕輕觸摸著。

    ……不會痛了。

    我不會讓你再痛了。

    25.  第 25 章   “我伺候你。”

    醒來是上午八點。

    林誘沒什么貪睡的習慣, 但側頭看到許燎,也沒急著起,硬是在床上多呆了半小時才起床。

    許燎被動靜吵醒, 漆黑的眼眸顯出混亂的情緒, 隨后一伸手,給林誘拉著摟進了懷里。

    林誘待著沒動, 等他緩了十幾分鐘,徹底清醒, 林誘才問他:“早上吃點什么?”

    許燎沒聽見似的,抵著她頭發,鼻尖蹭著頸側輕嗅。

    林誘看他意識不清的樣子,說:“我先起了,給你弄點吃的, 你想睡就繼續睡,行嗎?”

    許燎眼皮艱難地掠起, 半閉著眼露出眼眸, 看了她一會兒說:“那我也起。”

    就還挺黏人。

    林誘洗漱完, 打開冰箱門看了看。比起很多年輕人顛三倒四的生活,林誘特別自律,早上一般出門吃,中午在公司附近吃,晚上有機會都自己做飯, 很少點外賣。

    她感覺偶爾做頓飯才能有生活的味道。

    林誘拿出幾棵小白菜, 一掛面條,去了廚房。

    點火,聽到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許燎穿著林誘給他買的藍睡衣, 往門框一擱,身長腿長,半垂著眼看她。

    不知怎么,林誘笑了一下。

    許燎看著她也勾唇。

    林誘:“夫妻生活這就過上了。”

    許燎問得很直接:“你打算什么時候結婚?”

    林誘回頭打了個雞蛋:“再過兩年吧。”

    許燎就跟默認新郎是自己似的,抬了抬下巴:“行,那我等你兩年。”

    林誘沒忍住,看著他直樂,鍋里油猛地爆了一聲,濺到手背,倒是不疼,但林誘下意識抽回了手。

    許燎過來,拉著她手看了一眼,站鍋臺前:“你可以撤了,我來。”

    林誘也沒堅持,退了兩步,看許燎拿鍋鏟給雞蛋翻了個面,打開調料罐找鹽,姿勢非常嫻熟。

    林誘喜歡他就喜歡哪兒呢?真實。雖然家里條件好,但在她面前從來沒拿過架子。

    許燎邊煎雞蛋邊問:“平時幾點上班?”

    “九點。”林誘說,“但我一般八點多就到了。”

    許燎看她:“這么努力前輩還針對你?”

    “……”林誘默了默,“這倆有關系嗎?”

    許燎笑了笑沒說話。他煎完雞蛋,下了面條,往她這邊過來:“你放調料吧,想吃清淡就少放點,我口味可能跟你對不上。”

    無論什么時候,都以林誘的感覺為最優先。

    林誘放完調料,端著碗吃飯時,看了看時間:“一會兒干嘛呢?”

    “你今天不是放假?”許燎對她平時忙碌的工作很了解,“出去逛逛?”

    林誘笑了一下,算是稱心如意:“行。”

    這談了戀愛,就是拉出去遛的。林誘吃完飯坐鏡子前化妝,許燎站旁邊看她,看了估計半個小時。因為有點兒無聊,伸手把她的口紅一支一支拿過來,揭開看看又放回去。

    他想了想:“我媽柜子里全是口紅,你怎么這么少?一會兒帶你去買。”

    林誘彎了彎唇,沒吭聲。

    林誘拉開衣柜找衣服,許燎又站旁邊看了會兒,蹙眉說:“顏色都挺沉,就沒有鮮艷一點的?”

    林誘側頭:“這些就不好看了?”

    許燎垂眼,靜了會兒:“好看。”

    他指尖輕輕撓了撓發梢,還有點不好意思。

    ——可能這就是二十五歲才談戀愛的直男吧。

    林誘找了條碎花連衣裙,許燎站在窗口點了根煙,看她晃了晃手,說:“你出去嗎?我換衣服。”

    許燎手指停住,往前走,走到門口又被林誘拉住。她神色鎮定,又帶著一絲逗完他的開心:“仔細想想,其實也沒必要出去,是吧?”

    許燎直勾勾看她,喉頭輕輕滾動,眼睛似乎能在她臉上燒個洞。

    隨后,許燎轉頭看別的地方。

    林誘樂滋滋地換衣服,換好了叫他:“許燎,幫我拉下拉鏈。”

    許燎咬著煙,走到她背后,翻了半天找出那枚小小的拉鏈,隨即跟怕夾著肉似的,不太靈活地緩慢往上扣。

    拉完,他問:“之前你沒我怎么扣的?”

    說完,就看見林誘勾著唇,滿臉明媚的笑。

    “……”

    許燎舔了下唇,低頭在她唇上親了親:“你又玩兒我是吧?”

    林誘真誠地說:“沒有,我只是想知道,男朋友到底有些什么用。”

    許燎再咬咬她白凈的耳垂,取下大衣往她身上套,跟爹媽帶孩子似的,拉著她手腕穿過衣袖,咬牙道:“行,我伺候你。”

    沒想到林誘頓了頓,收手:“等等。”

    許燎:“?”

    “我還有件毛衣沒穿。”

    “……”

    許燎又看著她找出一件白色馬褂似的毛衣,穿上,再往外套大衣。

    雖然許燎不知道為什么女生都是這種穿法,但林誘穿上,確實挺好看。

    出門時,小梨聽到動靜打開門,看見他倆都驚了:“姐,姐……姐夫,你倆穿得跟韓劇男女主似的,干嘛去呢?”

    林誘難得笑的跟少女似的:“沒事兒,就出門逛街。”

    小梨向來是不吝贊美的:“這是逛街?!這是炸街吧?!!真好看真好看,姐姐你就是最好看的!只不過平時穿職業裝沒顯出你這美,今天真的絕了!好看好看真好看!”

    被夸就是心情好,林誘出門時神清氣爽,下腳都有些飄。

    不過,手被輕輕扣住了。

    許燎往下一步臺階,牽著她,跟牽公主似的欠了欠身,微微勾唇:

    “您請。”

    漫天的日光都落到眼底。林誘扣緊他的手,往前一步,抱了抱他。

    路上下著細碎的雪,粘在臉頰,像鵝毛的溫柔觸感。大街上人頭攢動,他倆站在一起,回頭率特別高,有時候看得露骨,還有人偷偷拍照。

    林誘淡定道:“好久沒出門艷壓群芳了。”

    “……”

    說完,許燎側頭看了她一眼。

    本來就開玩笑,林誘抬眉:“我不好看嗎?”

    許燎笑著低頭:“好看。”

    就是……

    這個女人有時候也過于自信強大了一點。

    許燎手指扣得更緊:“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改變的。”

    過去還行,現在更好。

    走到商場,許燎手機響了。換成平時他估計看一眼就掛斷,但現在垂眼,接通后隨意地喊:“爸。”

    他倆停住腳步,林誘側頭看他。

    許燎喊爸了。

    那就是東德的董事長,平時在電視和網絡上看見的大資本家。

    許燎:“逛街呢。沒事我掛了。”

    對面是個斯文的聲音:“逛街啊?跟誰一起?我聽你媽說,你從日城回來啦?那你多久回家一趟?你媽念叨你呢。”

    “知道了。”許燎看了下手機,“過兩天吧。”

    她跟林誘招了招手。

    林誘愣了下,走近,就聽見許燎自然而然地說:“跟你兒媳婦逛街呢——要不要跟他說兩句?”

    林誘第一反應他這句話沖爹說的,沒想到許燎問完就遞過手機,居然是在詢問林誘的意見。

    “……”林誘腦子里先空白了一秒。

    接著,就跟條件反射似的,接過手機“喂”了一聲:“叔叔您好。”

    許至鳴才是真懵了,腦子在“兒媳婦”那一句拼命打轉,接著就聽見沉靜的女聲,卡殼了好幾秒:“你是……”

    許燎半傾身,靠近揚聲器:“我女朋友,林誘,記得吧?以前跟你說過。”

    許至鳴馬上反應過來了,聲音透著慈愛:“小林啊原來是。”

    “……”

    這話說得跟見過她很多面,非常熟悉似的。

    所以又換成林誘拿著手機,開始發怔。

    “小林,你現在工作是干什么的?……”許至鳴開始盤問戶口,許燎看他倆聊天很尬,估計這行為太突然了,接過手機說:“爸,改天我帶她回來吃飯,到時候再聊吧。”

    許至鳴應聲:“行,那見面了再聊。小林再見啊。”

    林誘趕緊說:“叔叔再見。”

    掛斷,林誘還沒從這突發事件中回過神。

    很多大人物隔著屏幕感覺觸不可及,但接觸聊天又非常溫和,跟許至鳴一樣。但林誘心里清楚,這都是位高權重者的面具,心里算計多著呢。

    所以跟他們說話林誘多少有些緊張。她回頭看許燎:“你這……”

    許燎握緊她手:“不用緊張,我爸知道你。”

    林誘更緊張了。

    “高中就知道你,”許燎摸摸她發燙的臉,“知道我喜歡你,還追不到。”

    “……”

    難怪,許至鳴語氣防備了一瞬間,又松了些,接著開始盤東問西,顯出了小老頭操心兒子婚姻大事的真實嘴臉。

    林誘也不知道該松口氣還是繼續緊張,畢竟第一次跟公婆說話,腦子里激烈地想了會兒,問:“我剛才表現還算有個小輩的樣子吧?”

    “……”

    難得看到林誘思考這種問題。

    許燎隔頭發在她后腦輕輕攏了攏:“沒事兒,不用管他們怎么想,我喜歡的他們就喜歡。”

    許燎不像其他二代,忙著繼承家產,爭權奪利,苦心經營。

    他這輩子順風順水,隨心所欲,爸媽對他唯一的期望是:孩子開心就好。

    所以……大概這么多年,他唯一受過的苦,就是高中追不到喜歡的女孩子,單身了二十多年。

    “……”

    這么一想,林誘都有些破防了。

    26.  第 26 章   “結婚計劃考慮過提前嗎……

    走到商城里, 他倆本來是閑得到處走走,但路過透明的櫥窗,許燎停下了腳步。

    “林誘, 你過來。”

    林誘應聲側頭, 許燎想了會兒才開口:“那條裙子,你穿應該好看。”

    櫥窗里有一條到大腿的純欲風小禮裙, 杏粉色,腰收得窄, 到腿根處,肩膀微微松開,掛了一條項鏈似的裝飾品。

    林誘想起他剛才說自己的裙子顏色沉,會意了:“穿給你看看?”

    想讓女朋友穿漂亮衣服,男人的共識。許燎拉著她進去:“隨便試試。”

    林誘讓取下這條小裙子, 看了看,差不多明白許燎對女人的性癖了。她笑了一下, 將包遞給許燎, 轉頭去試衣間。

    她出來, 發現比預想中還要窈窕有致,特顯腰細,堪堪露出兩截白皙的長腿,欲得要命。林誘走出試衣間,許燎百無聊賴看別的地方, 先聽到售貨員驚呼一聲, 才轉頭。

    他目光落到林誘身上時,閃了一下,隨即移開視線手足無措地點煙,修長的手指無措地撣了撣。

    屬于是林誘偶爾刷刷抖音, 遇到長得像許燎的男高中生,也會生出這種怪異的感覺。

    林誘大大方方走到他跟前:“好不好看?”

    許燎目光微躲,不太自在,旁邊走過一個陪女朋友的男生,直接蕪湖一聲:“美女啊!”

    許燎皺眉,側身擋住林誘,耳緣微紅但眉眼正經:“好看,但這胸太低了。”

    售貨員忙不迭道:“帥哥!現在的女孩子都這么穿!你也太保守了!”

    許燎滿臉不悅,面無表情:“下面也短,到腿根了,別的不說,穿上不冷嗎?”

    “……”

    問題他剛才不是這么想的。

    售貨員生怕賣不出去,使勁兒攛掇:“沒事,下面穿個黑絲就行了。我們這兒有配套的,穿上特別好看。”

    許燎似乎受到了沖撞:“黑絲?”

    他眼神都不對了,看著林誘的腿,不知道想到什么,耳后的紅開始蔓延。

    林誘噗一聲笑出來,也沒說話,聽他倆扯。

    售貨員說:“對啊!黑絲!你女朋友腰細腿長,長得還御姐,穿黑絲嘖嘖嘖絕對了不得。你不讓買轉頭就后悔信不信?”

    許燎俊朗的眉眼微斂,明顯處于極大的引誘和拒絕中,半晌,他下定決心:“不要這條,進去把裙子換了,我們買別的。”

    邊說,邊擋著林誘,輕輕往里推。

    林誘停步,牽住他的手臂:“買了。”

    許燎否決:“不行。”

    林誘明亮地注視他眼睛:“我要買。”

    她堅持,許燎頓時陷入僵硬。他抿了一下唇,再堅持:“不行。”

    林誘示意售貨員:“包起來。”

    “……”許燎看她的眼神帶著一絲絲壓抑,眉眼被陰影涂抹,顯然是少爺脾氣有點上來,但語氣卻低了個度,“真不買,行不行?”

    林誘進去換回原來的衣服,出來,拉許燎的手:“黑絲也選兩條?”

    “……”

    許燎目光執著,站在原地沒動,看林誘若無其事要走閉了下眼,只好邁開長腿跟上來。

    買完,他拎著兩只袋子,另一手還得牽林誘,探手一勾,摟著她的腰進自己懷里。

    林誘問他:“一會兒干嘛呢?”

    許燎垂眼,嗤了聲,記仇似的:“有我說話的份兒?你想升天也行。”

    “看個電影?”林誘眸子發亮,注視他。

    “行。”許燎聲音頓時又緩和。

    緩完感覺自己真他媽廢,屬于是被林誘狠狠地拿捏住了。

    “看哪一部呢?”林誘拿著手機湊到他眼前。

    渡送過來她發縷間洗發水的清香味,不知道是茉莉還是薰衣草,清新干凈。往下,能看見林誘小巧的下巴,秀挺的鼻梁,垂眸時沉靜的眼神。

    算了。許燎心說。

    愛特么拿捏不拿捏吧。

    “你想看什么都行。”

    林誘選了一部懸疑片,選完開始樂:“有人百依百順的感覺真好。”

    許燎伸手捏捏她下頜,撓似的:“你就故意拿我呢?”

    看電影前先去吃了個飯。林誘感覺挺久沒吃抄手了,在美食街逛了一圈后點了一份藤椒蝦仁抄手,一份紅油牛肉抄手。

    他倆口味不同,林誘用勺子舀了個吃完,鞋尖踢踢許燎:“啊。”她用筷尖點自己的唇。

    “……”許燎看了一下周圍。人很多,目光頻頻望向這邊,估計以為網紅男女出來擺拍視頻。

    但林誘的目的很明確,微微啟唇。

    許燎低頭將抄手夾成兩份,拿勺子接著,遞到林誘唇邊:“吃。”

    她剛咬進去,許燎立刻放下勺子,拿出紙巾拭凈她嘴角的油漬,垂眼仔細看著,免得暈開口紅。

    周圍全是富婆包養小白臉的詭異眼神。

    林誘心情真是好啊。

    感覺好久沒這么快樂過。

    “走了。”吃完,林誘拍拍屁股起身。

    她走在前,背后兩三步外,許燎叼著根煙不緊不慢地跟著,目光一直落在林誘身上,幾乎沒放開過。

    看她心情好,許燎心情也不錯。

    走到電影院,許燎將袋子暫時放在座位中間,無意瞥到中間的裙子,略感不爽地皺了一下眉。

    林誘對他針對裙子的敵意很好笑:“怎么了啊?”

    許燎說:“你到時候別給我穿著這條裙子招搖過市。”

    林誘往后一仰,往嘴里送了枚爆米花,淡淡道:“我也沒說要穿出門啊。”

    “……”許燎側頭盯著她。

    林誘舒舒服服選了個姿勢,看著屏幕,文不對題地來了句:“回家了穿給你看。”

    這一整場電影,林誘都能感覺到許燎沒在狀態。

    林誘往他嘴里塞了磕爆米花,好笑,繼續看電影。

    唯獨許燎食不知味地嚼著爆米花,半晌,他手指修長,扣住林誘的五指,輕輕握緊。

    電影散場,林誘站在門口東張西望,看時間還早:“一會兒干嘛呢?”

    許燎到她跟前,短暫地沉默了一下,說:“都行。”

    “那我們繼續逛街?”

    許燎也不能說對這個提議有意見,但明顯不是他心里最想要的,白色的鞋尖往前踢了下:“你想怎么樣都可以。”

    林誘又笑。

    笑了好一會兒,懶洋洋地揣手站門口:“你想干什么?”

    許燎沒吭聲。

    林誘:“說啊。”

    許燎終于從矜持中走了出來,上前拉著她的手腕,溫暖的熱度彌漫到跟前。

    許燎靠在她耳畔,傳來混合著煙草的味道,聲音低沉:“回家嗎?”

    貓咖依然沒幾個顧客,由于許燎最近懶得營業,顯得極為清冷。窗外日光昏暗,落到房間內,立刻被關上的窗簾遮住了光景。

    林誘出來時,許燎靠窗邊抽煙,背影的肩膀顯得寬大,腿也長,有種成熟男人的味道。

    他回頭看到林誘,給煙杵進煙灰缸碾出黑灰。

    微暗的燈光下,林誘換上那條裙子,站墻邊,兩條長腿跟蔥似的,直且長,被黑絲精致包裹,花紋紋路顯出別的痕跡。

    許燎沒挪開視線。

    “換上了。”林誘說。

    許燎站在原地,林誘走到他身前,牽上他比自己大了一圈的手,往自己的腰上放。

    許燎指尖的溫度開始攀升,目中滾燙,修長的手指從腰際滑到大腿。

    他撥開烏秀的發縷,撕咬般親她白皙的耳頸,聲音微微發抖,被折磨似的:

    “我要瘋了。”

    仿佛來自地獄的呢喃,林誘被他抱到床上。

    林誘手指撫過他的眉眼,笑著問:“喜歡嗎?”

    床褥雜亂,手心滿是潮濕的汗痕,黑絲被撕扯到變形。許燎低啞的嗓帶著氣音:“喜歡。”

    他挪了個姿勢,托著林誘的腰。

    林誘依然是從容,安靜的眉眼。而許燎卻兵荒馬亂。

    林誘輕聲說:“喜歡就好。”

    男人像是被刺激了,握緊她手腕到微疼的地步。

    “你、怎么、什么都敢……?”許燎的聲音變得破碎。

    林誘笑了一聲,踢開被子,能感覺到許燎掌心火熱的溫度。

    “我想讓你高興一點。”林誘看他的眼睛,目光明亮,“以前沒有的,現在補給你。”

    她眉眼極為舒朗。

    而她心甘情愿這么做的一切,都是因為許燎的愛,給了她全部的安全感。

    眼前這個被她引誘得痛苦狼狽的男人,不會輕浮玩弄感情,潔身自好,對喜歡的女孩兒貴重地捧在手心,視為珍寶。

    所以,林誘可以給他看見自己全部的樣子。

    她也想讓許燎知道,他和她愛情的全部模樣。

    空氣中的熱度似乎可以擰出來,帶著濕漉漉的味道。床.笫間混合著起伏的聲音,被褥全掉在了地上,同時散落著衣物。

    好像被浪潮推到盡頭,渾身的骨骼泛起酥癢,又被陽光微微照著,目光中的燈光明亮。

    林誘困得要命,她被許燎抱了起身,不久后,響起他拿吹風給自己吹干頭發的聲音。

    林誘懶洋洋瞇著,沒睜開眼,算是挺愜意地享受著。

    許燎的手指修長,在她發縷間穿梭,沒一會兒開口:“林誘,問你個事。”

    “嗯?”林誘伏在他懷里。

    許燎將她摟在懷里,撩開發絲親了親額頭,問:“結婚計劃考慮過提前嗎?”

    27.  第 27 章   “我成靠金主上位的花瓶……

    林誘:“嗯?”

    許燎想了會兒, 抬了抬眉梢:“每天白占這么大便宜心里不踏實。”

    “……”林誘沒忍住笑出聲,“是嗎?”

    許燎撩開她頭發親了親耳后:“想你早點屬于我。”從過去到現在,他唯一害怕的就是失去。

    林誘摸著他的鬢角, 應聲:“我得問問我爸媽的意思。”

    許燎嗯了一聲, 枕在她耳畔,半閉眼就這么睡了。林誘手搭著他肩膀, 聽到熟睡后平穩的呼吸聲,心里覺得平和。

    但看著虛空, 一些不安的情緒慢慢攀升。

    她想了想,強迫自己閉上眼,跟著也睡著了。

    周末結束回律所上班,律所開始了提供公益咨詢的值班。同事都不太愿意干這個,沒錢拿, 林誘理所當然被分了過去,負責免費為來訪者提供法律咨詢。

    一位五十多歲的大叔, 之前在送外賣, 不幸出車禍被撞殘右腿, 一直弄不清楚怎么去鑒定所要文件,林誘想了想說:“我陪您走一趟吧。”

    林誘前腳剛出門,后腳律所門外就來了輛車。

    現在差不多快下午五點,許燎跟林誘發了條消息,才知道人剛走, 不過一會兒取完報告還要回來。

    許燎決定進去等。他走到律所, 前臺看見他:“請問您有什么想咨詢的嗎?”

    許燎往等候區的椅子一坐,說:“等女朋友下班。”

    前臺點點頭。她還是個菜鳥,以為他就是長得帥一男的,與她的工作無關。沒想到過了半分鐘, 楊方瀾拿著杯子走了一圈,猛地頓住腳步,大步朝他走來!

    “許先生?”楊方瀾面色激動,“有什么事勞您親自走一趟?打電話叫我過來就行,您請——”

    他往辦公室示意,許燎抬手拒絕:“不用,我等人下班,不是過來咨詢。你忙你的。”

    楊方瀾只在極少的酒局上看見過他,幾乎沒說過話,微微彎腰,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容:“等人啊?沒想到我們律所還有您朋友,要不要我幫您叫過來?”

    許燎:“不用,我等她下班就行。”

    因為他爸的關系,來討好的人特別多,許燎不一定都有精力應付。現在冷淡不耐煩幾句聊,又讓楊方瀾確定這二世祖是個紈绔少爺的事實。

    但人家再紈绔,該給面子還是要給。

    楊方瀾推推眼鏡笑道:“那我先過去了,您坐。”

    說完讓前臺趕緊泡茶。許燎站了沒一會兒,褐色的眸子轉動,突然叫住他,聲音似乎更冷淡了:“你們律所有個叫洪森的?”

    楊方瀾思索兩秒:“有的。”

    “叫他過來。”

    洪森一臉緊張地走近,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油汗,抬頭看眼前陌生又陰郁的青年男人,有點沒反應過來:“許先生好,請問您找我?”

    許燎面色不善:“我聽說你性騷擾我女朋友。”

    洪森臉色微變,他心想許燎這種出身的少爺,接觸的女人要么豪門千金,要么明星網紅,而自己哪兒來的出息跟這些女人打上交道?所以這是什么意思?他支吾著:“您這是從何說起呢?我實在聽不懂。”

    許燎揭開蓋子喝了口茶,抬頭再看他。

    這眼神看得洪森毛骨悚然。

    許燎拿架子還是會拿,沒明說,淡淡道:“你自己想想。”

    洪森到底說來,也不會在這么多人面前慫成狗,笑著客氣說:“我想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誤會?我做人大家一向都是知道的,不會干出您說的那種事。這里是律所,如果真有這回事您可以當場告我!”

    許燎垂下眼簾,笑了一下:“我是以她男朋友的身份來跟你說話的,洪律師,如果我想對你怎么著,這律師函遞不遞,影響應該不大吧?”

    他站起身,來回走了兩步:“看來你是真想不起來了。大概一個星期前的深夜,有人給林誘手機發消息,我確認頭像那張臉的確是你沒錯吧。”

    洪森愣了兩秒,捕捉到林誘這個關鍵信息,臉色從倔強變成震驚,重復:“林誘?”

    不止他,楊方瀾也懵了。

    林誘的學歷很漂亮,但家庭和戀愛情況他們都清楚,之前沒聽說有男朋友啊,怎么突然冒出來,還是正明律所最大的金主。

    洪森開始語無倫次:“誤會,誤會了!”

    “誤沒誤會你心里清楚,我現在沒動手揍你是我脾氣好。”許燎抬起一根手指,在他跟前晃了晃,“你有本事,繼續騷擾她,來跟我走著瞧。”

    這話說得跟地痞流氓沒兩樣。但看得出來許少爺就是單純想揍他,還沒到要把他前途直接廢了的地步。

    洪森腦子里轉了好幾秒,直接道歉:“真對不起,我不知道林律師有對象了——”

    許燎嗤聲,抬眼,語氣不輕不重:“那你還不知道自己有老婆?”

    “……”洪森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糊涂……”

    許燎不吃這套:“這話你跟林誘說。”

    洪森忙不迭應聲,覺得自己倒霉催的,惹上這倆都是什么怨種聚頭?一個直接在辦公室抽他一巴掌,一個也當著所有人面開懟,讓他顏面盡失。

    林誘回來六點半,看到許燎坐在等候區,百無聊賴地玩手機,長腿抬在茶幾上,有點兒坐沒坐相。但前臺站在他面前,大氣都不敢出。

    林誘問:“等多久了?”

    “有一會兒,”許燎示意她,“我閑,你忙你的。”

    林誘沒怎么跟他說話,往里走,覺得律所氣氛不太對勁,所有人都異樣地看著自己。

    而洪森站林誘辦公桌前,沒了以前的趾高氣揚,滿臉汗水,目光直勾勾看著她,嘴唇微微動了動。

    林誘走近,聽見他說:“林律師,這段時間不好意思了。”

    “……”

    就這一句話,林誘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看著洪森,洪森也看著她,明明身高更長,卻顯得比她低一個頭,他說:“之前有些誤會。”

    林誘左右看了一圈周圍的人,都假裝上班,但偷偷摸摸往這邊張望,林誘從文件包里取出資料,說:“我們也別廢話了,你道完歉就走吧,大家都有工作要忙。”

    她這話的輕蔑讓洪森臊得耳朵都紅,面紅耳赤看了幾秒,說:“對不起,林律師,之前是我不對。”

    林誘拿出案卷分類整理,都沒看他一眼:“知道了,你走吧。”

    許燎既然處理好一切了,多跟他說一句話都是浪費時間。

    將案卷整理好,林誘沒再理會站在一旁的洪森,拿起外套走出律所。許燎還坐沙發里喝茶,但喝得也挺不耐煩了,看到林誘才吊兒郎當往上站,但動作慢條斯理,旁邊那前臺都想伸手攙他。

    林誘才知道他拿架子還挺會拿。

    林誘過去問他:“晚上吃什么?”

    許燎伸手摟著她:“隨便。”

    他倆往外走,背后的前臺小姐姐滿臉復雜。林誘回頭一看,那剛下班的人群正好涌出,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他倆身上,估計剛才瓜都吃完了。

    林誘心說:壞了。

    上車,許燎細長的手指握著方向盤,問去哪兒。林誘隨口說了個地方,盯著手機屏幕。

    她之前加了個律所的閑聊群,果不其然,這會兒群里都在吃瓜,有些人瓜還沒吃全:“聽說律所的金主爸爸來了?”

    “好像我們律所某個女孩子的男朋友。”

    “什么金主?多有錢?沒跟東德搭邊兒,也能叫金主?”

    “這真是東德的金主,你敢信?金主竟在咱身邊,女朋友還跟我們一起上班,有錢人體驗生活。”

    林誘:“……”

    壞了。

    許燎開車繞過一道十字路口,指節握緊方向盤,側頭見林誘蹙眉緊盯手機屏幕,滿臉完蛋:“我成靠金主上位的花瓶了。”

    許燎手指頓了頓。

    林誘嘆了聲氣,關掉手機:“無語。”

    許燎唇角勾了下:“不好意思,害你名聲不好聽。”

    林誘挺認真的:“其實你名聲也不太好聽。”

    許燎無所謂:“是嗎。”

    “……”

    這句話氣就氣在,名聲不好聽又怎么樣,游手好閑的紈绔少爺,玩世不恭,不務正業,但誰也拿他沒辦法。

    開車駛過大橋,許燎突然轉頭,看著他說:“我跟我爸媽提結婚的事了。”

    林誘沒想到他這么快:“怎么說?”

    “能怎么說?”一直被家里人寵愛的許少爺底氣很足,散漫道,“就說可以啊,不過我得回公司上班了,畢竟為了家庭得有份事業。”

    林誘笑了出來:“是嗎,這么快就有責任心了?”

    許燎看著方向盤,伸手在她頭上揉了一把。

    他繼續開車,林誘笑容慢慢褪下,拿出點開柳萍的聊天框,看著上面的聊天記錄走神。

    她們母子間交流很少,跟父親就更少了。之前每個月給爸媽轉五千工資,后來他倆吵架,非要說誰吞了誰的錢,現在林誘開始單獨每個人發兩千五。

    她點開父親的聊天框。

    【乖女兒,還有錢嗎?】

    【乖女兒,給爸爸轉三千塊錢。】

    【女兒,打牌輸了,轉爸爸兩百吃飯。】

    【……】

    除此以外完全沒有別的內容。

    林誘關掉手機,撐著額頭用力地揉眉心。

    以前感受到的無力感,拼命往腦子里涌。

    片刻,許燎側目看她,意識到不對,低聲問:“怎么了?”

    林誘搖頭說:“沒事。”

    她翻動聊天框,找到了王瑜的名字,點進去。

    28.  第 28 章   養女

    前段時間, 林誘看見王瑜朋友圈發了幾條幫朋友買二手房的信息,她留意得比較多。

    王瑜對她的造訪略感意外:【房子嗎?還沒賣出去,你想要?】

    林誘打字:【我改天能過來看看嗎?】

    王瑜:【行啊, 你什么時候有時間來找我都行。】

    林誘發了句謝謝, 過了會兒又發:【這事兒別告訴我媽啊。】

    都是同齡人,隔了兩個小區, 王瑜了解年輕人的生活情況,大概也了解林誘的家庭是什么情況。

    王瑜回復:【不告訴不告訴, 你直接來辦公室找我就行。】

    王瑜現在他們那條街辦事處的公務員。

    林誘挑了個周末,坐大巴車回家。南溪是海市的經濟輻射區,但相比之下窮了很多,主要以旅游業為主。一座陰雨蒙蒙的小城市,汽車站招牌的霓虹燈熄了半截, 水泥地烏漆墨黑,低矮的建筑群中不適夾雜著新開發的樓盤, 到處是裝修的噪音, 充滿現代和陳舊的違和感。

    讀高中時, 林誘每個月都從海市回南溪,坐的是同一班公交車,也都從這條路經過。

    她走到公交車站牌,不遠處的車里有人揮手,王瑜喊:“這邊, 過來!”

    林誘拉開車門, 發現里面還有個男的,戴眼鏡,沖她笑了笑:“我是房東,你好你好。”

    林誘和他招呼。王瑜發動汽車:“聽說你們律師都忙, 周末不加班?”

    林誘:“不怎么加,這周工作順利起來了。”

    王瑜笑了下:“打算住兩天再回去嗎?”

    林誘想了一下,說:“再說吧。”

    王瑜說起正事:“你們聊一下房子的問題吧。”

    房東開口:“我現在不在南溪這邊住了,也去了海市。以前這房子是我爸媽在住,但他倆去幫我姐帶孩子,房子又空下來了。”

    林誘說:“了解。”

    房東說:“他倆不會回來了,我這段時間想換輛新車,只好出手了。房子空了半年多,里面還有些家具,你不想要可以扔掉。要是你覺得可以,我們盡快簽合同。”

    車停下。是一棟比較老的小區,栽滿綠植,環境安靜。林誘進門環顧,房子白灰剝落,墻壁涂了幾道灰痕,空間不大,陽臺正對有株茂密的黃果樹。

    林誘回頭問:“價格怎么說來著?”

    房東聳了聳肩:“王瑜應該跟你說了吧,面積五十六平,因為是二手房,三十萬,因為你是王瑜的朋友,我沒想過坑你,報的最公道的價。”

    王瑜在旁邊站著,打量整套房子。

    林誘沉默不語。

    房東笑著說:“美女,你別跟我講價啊,你講價我也不會聽,咱們麻利點的,交房就趕緊交了。”

    林誘也直說:“我現在只能拿出二十萬。”

    房東笑了:“沒有你這么砍價砍小一半的啊!”

    林誘想了想,說:“我不是打算砍價,但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先付二十萬,后續我每個月支付給你。”

    房東夾著煙看王瑜:“沒聽說過二手房還分期付款。”

    他明顯不太樂意。

    王瑜想了想,問林誘:“你急著用房?”

    林誘也直說了:“我想分戶,必須買套房。工作單位那邊有落戶資格,但要排隊,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王瑜神色詫異:“你要干什么?”

    林誘想了會兒,說:“考慮結婚了。”

    王瑜手里的煙頓住,反應過來,哦了一聲:“你前幾天朋友圈發的那個哥們兒?”

    林誘站在房中間,點頭:“對。”

    王瑜眉眼安靜,似乎想著什么。房東沒忍住問:“你爸媽都在吧?想結婚問他們拿戶口本就行了,沒必要非得分戶。”

    林誘沒吭聲,王瑜拍了拍他腦袋:“你問這么多干什么?”他停了一下,接著說,“林誘本科R大,研究生F大,肯定不會欠你幾個錢。你考慮考慮,行的話就把房子給她。”

    房東揉著腦袋,很是煩躁:“老王,我他媽急著要現錢……”他看向林誘,擺明了說,“你要是能結現,我28萬賣給你。”

    林誘跟著沉默了一會兒:“我只有二十萬存款。”那是她本科后嘗試著接工作,研究生跟導師干活,拿獎學金等等,好不容易才攢下來的。

    房東:“你找你爸媽要啊!”

    王瑜煩了:“老周你就說行不行!給不給!”

    叫老周的房東卡住了,硬是有十幾秒沒說話,額頭青筋暴起。場面尷尬,林誘緩緩說:“先去吃個飯吧,慢慢考慮,不著急。”

    在一家酒樓吃飯。

    這家酒樓很火爆,但王瑜去了電話,立刻就訂上了。強龍不壓地頭蛇,王瑜父親是南溪政府的機關干部,真說有權有勢許燎家肯定比他強一百倍,但林誘的生長環境在南溪,從小到大家里出了事,要疏通關系,搞什么證明,全都是去求王瑜的父親。

    這種心理陰影,導致柳萍拼命想把林誘送到王家當兒媳婦,簡直瘋魔。

    林誘去衛生間補了下妝,回來,聽見王瑜跟老周說話:“人家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工作不容易,你也不急這點錢吧?”

    老周長吁短嘆:“王瑜,你就會敲我竹杠。兄弟我跟你明說,她要是你女朋友,我房子白送給她但你他媽剛才聽見了,她買房子結婚呢!你傻了吧你?”

    “……”

    林誘進去,兩個人尬了幾秒,接著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抽煙喝茶。

    開始吃飯,聊以前的事。

    王瑜想起來說:“我們初中一個學校的吧?”

    林誘點頭:“對,你比我大一級,我認得你。”

    王瑜抬頭:“有這事?”

    林誘好笑:“那時候有什么班草校草的,同學都說你長得帥,天天看你跟這個女生談完戀愛,又跟另一個女生談。”

    “……”王瑜臉一下變紅了,“小時候不懂事。”

    他找補似的,抓了抓頭發:“高中以后我就沒亂談了。”

    老周直哼哼,就在旁點煙。

    酒過三巡,王瑜不知道怎么,又想起來問:“你吃完飯回去看看你爸媽嗎?”

    林誘:“怎么了?”

    “沒事,你爸還是每天到處打牌,你媽呢就到處閑聊,感覺老年人還是挺無聊的。”他頓了頓說,“說不定想你回去呢。”

    林誘聽出他話里有話:“什么?”

    “真沒什么,”王瑜捏著酒杯,想了想才說,“我媽跟我說的啊,不保真。柳阿姨成天到處跟街坊鄰居嘴碎,說幸辛苦苦供你考大學,讀研究生,誰知道你工作后眼高手低,翻臉就不認爸媽了。反正說你不孝順……”

    王瑜搖頭:“老一輩就是這樣,思維跟我們完全不同。”

    林誘拿著水杯,才意識到自己后背冰涼,好像渾身都涼透了。她問:“是嗎?”

    王瑜客觀道:“你爸媽屬于比較奇葩那種。”

    在這種世俗的生活中,細究起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幸。旁邊房東跟聽笑話似的,抬眉:“你爸媽嘴真他媽碎啊!我爸媽從來不跟人說我的壞壞!都關門訓哈哈哈哈!”

    林誘捏著水杯,指骨不斷收緊。

    每當她覺得自己自信強大,無所畏懼時,總有一種東西能夠輕易地擊潰她。

    這個世界上傷她最深的,不是任何挫折,而是自己的父母。

    王瑜注視著她:“你沒事吧?”Hela

    林誘搖頭:“我沒事。”

    飯桌上聊了很多東西,吃完飯,林誘準備去結賬,才發現王瑜已經先行一步,剛才假稱上廁所,偷偷把賬給結了。

    林誘站樓道跟他扯皮,執意要把飯錢還給他,王瑜掏掏耳朵往樓下走:“就沒聽說讓女生結賬的事兒。”

    樓下有人舉辦婚宴,賓客正喝到酒酣飯飽,喧鬧嘈雜。林誘從過道走過,眼前閃過一抹熟悉的身影。

    林斌舉著酒杯,四處勸酒,臉漲得通紅,旁人已經面有怒色了,他還嬉皮賴臉開玩笑:“喝一杯,喝一杯嘛。”

    林誘怔了兩秒,腳步停住。

    王瑜回頭看到她:“你爸也在這兒啊?”

    林誘第一反應是偷偷地走,但下一瞬間,林斌擱置酒杯回頭,看見她后,大步走過來:“我的乖女兒回來了!”

    林誘后背冰涼,脊椎發麻,看著眼前走近的醉鬼。

    林斌牽著她的手腕,往人群中拉:“介紹一下,這是我女兒,R大畢業,F大研究生,現在在海市工作。”

    他嗓門奇大,周圍的人都看過來。

    林斌眉眼擠弄,聲音有種殘忍的笑意:“長得很漂亮哦~”

    林誘猛甩開他的手!

    林斌滿嘴酒臭,沖上來,摟著她肩膀:“乖女兒,跟爸爸回家,你媽媽在家里等你,天天想你呢!”

    在外人眼里,他們是無比親昵的一對父女。

    王瑜點了根煙,準備跟林誘說再見,卻看見林誘小腿微微發抖,仿佛被惡鬼縛住,像個提線木偶似的,僵硬地被林斌摟著肩膀往門外推。

    “……”

    王瑜停住指間的煙。

    老周叉腰看熱鬧:“我看她跟她爸也沒那么糟啊?挺親熱的。”

    王瑜靜了會兒,說:“沒你想的這么簡單。”

    片刻,他補充:“林誘是養女。”

    29.  第 29 章   上門。

    一路上林誘覺得自己在做噩夢。

    混淆的酒臭, 聒噪的喊叫,那些浮夸的親密。她好像一塊破布袋子,被扯來扯去, 被從東邊拉到西邊。

    林斌掐著她的手腕, 掐出紅痕,走到小區門口不住地微笑點頭:“我乖女兒回家了。回家看爸爸媽媽了。”

    打開門, 林誘被推了進去。

    柳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她, 只停留了一瞬間繼續看電視:“回來了?”

    林誘點頭:“回來了。”

    “回來干什么?說吧。”柳萍說,“你沒點事也不會回來。”

    林斌抄著手:“我看到她跟王瑜一起吃飯。”

    柳萍停下按遙控器的手,回頭欣喜地看她:“是嗎?你倆談上了?”

    她算是一秒變臉,猛地站起來:“最近相處得怎么樣?”

    林誘平靜地道:“就正常的交往。”

    “哼,”柳萍冷笑, “不說實話。”她用掂量林誘什么斤兩似的目光看她,接著注意到她的妝容, 說, “你這畫的什么, 真難看!”

    林誘沒說話。

    柳萍問她:“回來了,什么時候走啊?”

    林誘說:“下午就走。”

    “下午?!”柳萍重復完,接著抬高眉梢,“我知道你啊,林誘, 你反正是不想在這個家里待一天了, 你就想著盡快擺脫我跟你爸,是不是?”

    她剛說完這句話,旁邊本來笑嘻嘻的林斌猛地沉了臉,盯著林誘:“是不是!”

    林誘心臟狂跳, 用盡全力擠出笑容:“不是的。”

    柳萍再冷笑:“又撒謊。你就是謊話精,你眉毛眼睛一動,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林斌開始暴喝:“是不是!你就想著擺脫我和你媽媽?”他喝醉了,頭腦糊涂,抬手狠狠推了她一把,“白養你!”

    林誘站在原地,渾身發抖。

    看她可憐的樣子,柳萍快要笑出來,得意地繼續看電視:“林誘,你騙得了任何人,你騙不了我。快叫你爸爸進去睡覺,今天別走了,明天再走。”

    林誘還想說話,林斌的手掌猛抬!

    林誘喉頭發干:“我明天走。”

    她扶著林斌進臥室,林斌拖拖拉拉,一個跟斗跌進床里,拉著她的手說:“乖女兒陪爸爸睡覺啊?”

    林誘抽開手:“我去陪媽媽看電視。”

    但黑暗中,林斌沒有松手,緊緊盯著她的眼睛。

    他用林誘幾乎無法分辨真假的醉腔說:“幫爸爸把外套脫了。”

    林誘心驚膽戰地給他脫外套,感覺到手腕被拉住,粗糙的指腹來回摩挲。

    她回到客廳時,柳萍冷漠地看她一眼,似知道臥室里剛才的瘋鬧是什么。她調了電視臺:“你跟王瑜都聊了些什么?”

    林誘說:“聊了初中的事情。”

    “他對你滿不滿意?”

    林誘鎮定地說:“他好像挺喜歡我。”

    柳萍尖刻唇角露出笑意:“那就好。”

    她一轉語,“今晚叫他過來吃頓飯吧,前段時間給你外甥轉學校,他幫了忙的。”

    林誘沉默了下,說:“行。”

    柳萍整理自己,施施然起身:“你給他發個信息,叫他六點半過來。我倆現在出門買東西。”

    林誘跟在她背后出門。她站在原地發消息,點開許燎的聊天框,剛打字沒幾句,柳萍看她:“還沒發完?”

    林誘:“發完了。”

    “手機給我。”

    林誘遞給她。她看了看聊天框,往上翻,說:“怎么沒有其他聊天記錄啊?”

    林誘:“我習慣刪聊天框。”不然會被她看到買房的聊天。

    柳萍看她一眼,似乎在辨別真假,嗤聲后將手機放自己兜里:“別玩手機了,買完東西我再還你。”

    她倆一起出門買菜。臨結賬時才把手機遞給林誘,說:“你來。”

    林誘一邊付賬,付完立刻還給她。她乖巧的態度讓柳萍心情好了很多,她懶得再走動,說:“你去對面買條魚,我在門口等你。”

    林誘拿著手機,走到拐角,再往里拐。

    走出柳萍視線的那一瞬間,林誘給許燎打了電話,一邊不斷往身后張望。

    許燎聲音低懶:“為什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林誘聽到他聲音這一瞬間,這幾個小時的驚恐猛地落下。她覺得很糟糕,但說不出來糟糕的地方。忍了幾秒,林誘小聲抽泣。

    對面靜了幾秒。

    許燎聲音抬高:“怎么了?怎么哭了?”

    “救我,”林誘攥著手機的指頭發痛,她好像回到了父母就是她全部蔭蔽的高中時代,那片天壓在她頭頂,漆黑陰沉,隨時會打雷下雨。而她力量太微小,無論被怎么辱罵毆打,都沒有勇氣,也沒有力量反抗。

    “救救我,”林誘哽咽,“你過來……”

    “你在哪兒?”響起匆忙走動的聲音。

    林誘說:“我爸媽的家。”

    許燎高中來找過她。

    他就想了幾秒,開始穿大衣,聲音滿是焦慮:“好啊寶寶,沒事的,我馬上開車過來。”

    林誘的聲音細如蚊吶,像小女孩的哭腔:“你快點。”

    她掛斷電話,對著屏幕擦了下臉,確認自己看不出什么哭過的痕跡后,若無其事到水產區買魚,怕柳萍等的太久,一路小跑回去。

    回家之后,柳萍和林誘開始做飯。

    還沒到六點王瑜就敲門了,拎著一籃子水果,看到廚房里忙碌的母女,滿臉不好意思:“柳姨隨便炒個菜就行了,干嘛弄這么豐盛呢?”

    柳萍滿臉和藹:“這不是誘誘難得回家一趟嗎,請你來家里吃頓飯,你們也好相處一下。”

    王瑜眉眼尷尬了一瞬。看來柳萍還不知道林誘已經有男朋友了。

    他也不拆穿,他也不尷尬,滿屋亂轉,轉到林斌房間去:“林叔,來,抽根煙。”

    林誘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冬天天黑得早,六點多已經陰沉,接近七點幾乎烏漆墨黑。林斌示意林誘:“你下去買幾瓶酒,今晚喝。”

    王瑜說:“我去買,我去買就行。”

    林誘幾乎沒有說話的份,看著他推門出去。

    估計十幾分鐘,重新敲門。

    柳萍去開的門,笑語吟吟:“小王回來啦——”

    她半個字突然卡住。

    門外,王瑜先進來,背后跟著踏進一條筆直的長腿,穿件灰綠色的沖鋒衣,肩膀的寬闊被衣衫遮掩,但能看出身材高大。五官俊朗,年輕挺輕,有種跟這兒的灰塵格格不入的感覺。

    柳萍:“這是——”

    許燎拎著禮物,平靜道:“阿姨好,我是林誘的男朋友,我姓許,你叫我小許就成。”

    林斌也猛地站起來。

    王瑜摸了摸鼻子,往里走:“帥哥進來坐。”他下樓買酒,看到他在附近轉悠,一直在看手機,眉眼有些壓抑,想起林誘朋友圈的照片才認出他。一問才知道許燎只來過林誘家樓下,不知道具體樓層。

    柳萍臉垮了一半了,但當著王瑜的面不好翻臉,扭頭僵聲招呼:“林誘,你過來看看,這是不是你朋友?”

    林誘拿著鍋鏟,看到許燎那瞬間,唇角輕輕往下撇:“是我朋友。”

    柳萍僵笑:“他說什么男朋友——”

    “是我男朋友。”

    房間里維持著詭異的寂靜。

    王瑜繼續招呼:“你坐啊,光站著干什么?”

    許燎放下禮品,往沙發上一坐。

    一看就是個矜貴輕慢的大爺,不太招長輩喜歡。

    林斌黑著臉,直接進了臥室。

    林誘繼續回廚房做飯,客廳里就剩他跟王瑜。許燎突然想起來,問:“你哪位?”

    “……”

    沉默了會兒,王瑜說:“街坊鄰居。”

    許燎垂下眼睫,開始審視整間屋子。墻壁上貼著林誘高中的獎狀,斑駁了,泛出白色的印痕。茶幾堆著藥瓶,陽臺堆著酒瓶,抽屜里放了幾張單子,一個外表看起來很普通的家庭。

    許燎站起身,進了廚房。

    林誘在剁魚頭,剝出殼里的腮,被魚刺釘得縮了縮手。柳萍皺眉,露出厭煩的表情:“你看看你!什么都做不好!”

    她一把將魚丟進水臺:“滾開我來。你去把大蔥切了。”

    林誘低著頭,額發垂落下來,掩住了半臉,像個疲憊的家庭主婦,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是伸手去拿大蔥。

    但她手腕被輕輕抓住,送回去。許燎的聲音有溫度,手心微燙,說:“我來吧。”

    柳萍才看到他,但這里王瑜不在,她也沒調整臉色,冷冷地剁魚頭。

    許燎示意林誘:“你出去歇著,等吃飯就行。”

    林誘呆了一會兒。

    廚房有些擁擠,泛著飯菜的清香味。林誘后退幾步站在門口,見許燎挽起袖口露出瘦削的手腕,拿起大蔥沖洗,垂頭切菜。

    柳萍需要什么他就做什么,態度客氣,但明眼人也能看出來,疏遠著呢。

    畢竟當著他的面罵林誘,看在是父母,他已經忍著沒沉臉了。

    菜弄完,他走到林誘身旁,給她的圍裙解開,掛在門后的掛鉤:“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他手腕戴著一塊名表,沒來得及摘,沾了水漬。袖口也有些沾濕。

    許燎天生就是太子命,他做飯是消遣,哪里受過這些伺候別人的。

    林誘低頭,始終看著地面。

    片刻,她頭發被輕輕撩起,許燎不太嫻熟、但認真地捋下膠圈,重新給她扎頭發,扎得她整張臉露出來,又變成精神飽滿的樣子。

    許燎指背碰碰她臉頰,說:“好了,沒事了。”

    30.  第 30 章   “老婆。”

    回到桌上吃飯。

    林誘小時候, 很不喜歡把同學帶家里來做客,因為父母隨時喜怒無常,并不喜歡她招來同桌, 會當面訓斥她, 讓她自尊心受損。

    那個時候,她害怕其他人來到自己家里, 看到醉鬼父親和冷淡的母親,不經打理的家庭, 與人悖異的親子關系。

    尤其是在許燎面前,她保留著一份少女的驕傲,不愿讓他看見自己的狼狽,只想干干凈凈,獨立地和他在一起。

    可現在, 許燎已經來了,坐在椅子旁跟爸媽吃飯, 沒露出不習慣的辭色, 也并沒有對她側目相望。

    飯夾在碗里, 柳萍和林斌臉色不好,一昧地奉承王瑜:“你多吃點。這個雞燉的很好,我特意買的烏雞,聽說是鄉下土養的,比超市賣的凍雞營養價值高多了!你吃你吃!”

    他們不理許燎, 按理說許燎該尷尬, 但他神色自若,往林誘碗里夾菜:“吃魚嗎?”

    林誘點頭。

    “給你夾一筷香菇?”

    林誘又點頭。

    他往她碗里放,放完若無其事繼續吃飯,也沒想著跟她爸媽說話, 各吃各的,飯桌氣氛十分詭異。

    吃完飯八、九點鐘,王瑜起身說:“時間不早,那我先回去了。”

    柳萍沒留著,笑瞇瞇站起來,也看了一眼許燎:“小許,那你倆一起下去啊,我就不送了。”說完,轉向林誘,“你去燒一壺開水,我泡腳。”

    赤.裸裸的逐客令,特意把林誘留下,不想讓她跟出去,再加上林斌已經半醉,陰沉著臉坐椅子喝酒,每喝一杯“啪嗒!”重重敲下,頗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等他們一關門就要翻臉。

    剛才酒桌上的氣氛王瑜多多少少感覺到了,停在原地,看了一眼許燎。許燎看著林誘,說:“你過來一下,我有幾句話跟你說。”

    林誘往他這邊走,柳萍拉了個臉,拿圍裙擦手。

    林誘走到門口,被許燎牽著手腕拽出來。他說:“我車不知道停樓下哪兒了,你帶我去看一下?”

    柳萍喊了聲:“誘誘。”

    聲音里的制止意思明顯。林誘看了看站起身的林斌,說:“我下樓帶他找車,找了就回來。”

    林斌印堂隱隱發黑,似乎在隱忍,轉頭沒說話。柳萍揮手不耐煩道:“去去去!”又說,“你別不回來哈。”

    這句話挺像一個母親對女兒半夜外出的叮嚀。王瑜抬頭看著門框。

    林誘進門拿手機,又被她不悅地看著。出門,林誘渾身松了口氣,后背那片緊繃的皮猛地松緩,牽住了許燎的手。

    電梯里非常安靜。

    林誘有種茫然的感覺。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她被柳萍尖叫著“滾!滾出去!這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她也從這個電梯出來,滿腦子都是茫然和絕望,不知道該去什么地方,不知道哪里有能接納她的充滿愛的歸宿。

    她走了很久,走出公交車,看到一直在站臺邊等她的許燎。

    一路都憋著沒哭的林誘,聽到他低聲的詢問,忍不住嚎啕大哭。

    當時許燎湊近看她的眼睛,少年身體渡送的熱意拂過臉側,就和現在手里扣緊的掌心溫度類似,讓她覺得安心,不再像漂浮在半空。

    許燎牽著她走出電梯,跟王瑜點頭:“謝了。”

    多少能看出,王瑜在努力解圍。晚上特意過來,也是想看看林誘的安全。

    王瑜搖頭:“沒事。為人民服務嘛。”

    許燎給他遞了根煙。他倆沒說兩句,王瑜嘆了聲氣,轉身離去,背影孤單中透露著瀟灑。

    樓底下只剩她倆。許燎握她的手:“跟我回去嗎?”

    這一瞬間,風獵獵地吹著,不知怎么讓人產生了私奔的錯覺。林誘少女時代,多少次站在樓下,幻想某個人能帶自己離開,去一個沒那么陰暗的地方。

    她曾經一度以為不會有人來了,只能努力長大,靠自己的力量跑出來。直到如今,她已經離開了這個家庭,但只要重新踏入一步,記憶里的寒冷就像蛇蝎一樣附著攀爬,涌現出無法遺忘的恐懼。那些落下的心理陰影,直到長大依然折磨著她。

    可現在……許燎站在這里,牽她從門里走了出來,簡單輕松,并沒有她想象中的寸步難行和可怕。

    林誘心里開始回暖:“走吧。”

    許燎拉開車門坐下,調高了溫度。他沒喝酒,開始發動汽車:“走了沒關系?”

    林誘聲音有了力氣:“沒事。”聯想到后續可能發生的情況林誘有些頭痛……父母暴怒,向街坊鄰居哭訴,鬧到工作地點,打電話怒罵……

    這是他們百用不厭的手段。

    但是,林誘沒有之前那么不敢面對。

    車輛行駛在半道中,林誘手機突然響了。她看了一眼手機,是房東的電話,沒急著接。

    許燎側頭:“怎么了?”

    林誘想想點了接通:“你好?”

    房東說:“美女,我仔細考慮了,這房子你真急著要,我也可以轉給你,后續每個月給八千,算上利息一年多結清,你覺得怎么樣?”

    聲音不大不小,許燎聽見后轉過了臉。

    林誘點頭:“行。”

    房東問:“那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拿上身份證去房產局把戶過了。”

    林誘其實沒想到能有這么順利。她理想中的完美解決方式是在海市落戶,但這不知道還得等多久,所以退而求其次先在南溪買一套。她腦子里卡了一下,深呼吸說:“明天就有空。”

    許燎的路在路邊停下。

    電話掛斷。許燎看著她:“你買房?”

    林誘:“嗯。”

    “買房干什么?”

    “把戶口遷出來。”干脆利落,干干凈凈地走出家門,從此以后誰也不欠誰。

    許燎笑了一聲,聲音挺低:“行啊,準備戶口本結婚了?”

    林誘本來讓他發現自己貸款買房,有點尷尬,聽見這話絞著手指:“不許嗎?”

    “不是,”許燎問,“你那房子多少錢?全部積蓄都搭進去了,還得分期付款一年多,到時候能籌備出嫁妝嗎?”

    林誘對未來很有信心:“慢慢來嘛。”

    “嗯,慢慢來。”許燎望了望窗外的沿江大橋,“今晚還回不回去?先找個酒店住下,明天登記房子?”

    林誘下車,風吹得有點冷,好在車上放了件外套,許燎遞給她。

    兩岸燈火明亮,林誘攏著寬松的男款大衣,顯得臉很小,有些弱不禁風。但她走路沒縮著,腰依然挺直。

    許燎想了會兒,問:“買房的事,要不要我幫忙?”

    果然,林誘拒絕了:“我能行。”

    許燎轉頭看別的地方,沒忍住挑了點笑意,說:“看來還是睡的次數太少了。”

    “……”

    林誘側頭,單眼皮下的眸子轉動,直勾勾看著她。

    “沒事,”許燎說,“我知道你可以解決大部分問題。”他手指在林誘鼻尖勾了下,“但你特別絕望的時候,要記得有我。”

    林誘沒顧這句話:“上句睡少了什么意思?”

    “意思是,”許燎話頭淺淺一頓,隨即,若無其事道,“不用在我面前硬撐,早晚是一家人。”

    “……”

    林誘頓了兩秒,挑眉:“意思你想我房產證上也寫你名字?”

    許燎沒忍住,唇角笑意加深:“嗯,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他不要臉,林誘也打蛇隨棍上,邊走邊說:“那你得好好服侍我。”

    夜風吹到面頰,有些冷,但很舒爽。不遠處是停泊的船只,橫了七八條,燈火隨著湖面的波浪起伏不定。

    許燎走在她背后兩三步:“你說,怎么服侍,我考慮一下。”

    林誘側頭,用那種成熟女性看小白臉的目光看她,從頭發絲掃到鞋底。許燎站姿隨性,被她盯得有點不自在,抬抬下頜:“你直說。”

    林誘走近,拉著他的衣領,吹了口氣:“陪我睡覺吧,許少爺。”

    許燎目光落在她臉上,不曾移開,唇角卻輕輕嗤聲:“你就這點出息了。”

    “……”

    林誘后退一步,說:“那你得天天給我做飯。”

    “還有呢?”

    “給我洗衣服。”

    “嗯?”

    “給我削水果,捏肩膀揉腿,端茶遞水,每天我下班你要在門口接著,說:‘老婆回來了,老婆辛苦了’。”

    許燎唇勾著,聲音配合到完美:“嗯。了解。”

    林誘想到什么,客觀補充:“穿貓耳裝,或者不穿衣服。”

    “……”許燎再修身養性,到這會兒,聽她瞎扯這一通也有些無語。沒人跟許少爺說過這種話,換個人估計直接殺頭。

    但林誘暢想一番,隨即就跟親眼見了一樣,平日抿唇時的御姐臉一崩,崩得開始掩住唇,笑得眼睛彎彎的。

    許燎嘆了聲氣。

    逛的時間不長,天氣冷,催促著去訂的酒店。打開門暖氣撲了一臉,將渾身的潮濕陰冷驅散。林誘靠在許燎身上,走路拖拖拉拉的,跟喝醉了似的。

    她脫身上的大衣,磨蹭到許燎的手臂,被勾著腰輕輕摟進了懷里。

    滾燙的呼吸落在耳畔,許燎聲音似乎粘連著,低啞不堪,又直抵耳膜:“我們練習一次先?”

    林誘模糊回頭,被他堵住了唇,熱乎乎地吻著:“老婆回來了。”

    他聲音破碎,噙著一片雪絮,吻至融化:“……老婆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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