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們繾綣放縱,廝混了整個后半夜,直到天將破曉才相擁睡去。
中途,沈渡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一直哼哼。
不知道是做夢了還是怎么的,嘴里一直在說胡話。一會兒說屁股疼,一會兒又說肚子疼,秦弋好幾次睜眼,摸摸他的額頭,確認沒發燒,又往下仔細辨認男生的表情。
見他神色只是略有疲態之后,才放心地閉眼,將人拉進懷里,手探進被窩,“給你揉揉……”
“不要。”
沈渡卻以為他又要弄,想拂開,但又懶得動,仍閉著眼,尾音黏糊糊的,“你手指太長了。”
一句下意識的話,把秦弋招得又重新睜開眼看他,呼吸聲都重了些。
秦弋借著透過窗簾灑進來的微光細細打量他的面容,半晌稀罕寶貝似的將人摟進懷里,“沈渡,你怎么這么乖啊。”
他的胸膛是熱的,沈渡嫌太燙,揚手一巴掌扇到他下巴上,語氣沒什么威懾地說了句:“滾。”
然后秦弋就滾得更近了。
沈渡這一覺睡得很沉很沉,迷糊中,他總感覺自己屁股上挨了只火爐,想逃,結果反而掉進了火山里面。
燙得很,感覺渾身冒汗。
他一覺睡到了下午,是被餓醒的。
嘴巴也干,嗓子還疼。
迷糊中,沈渡聽到了熟悉的敲擊鍵盤聲。
他睜眼,看到世界變成了巨大的玻璃罩子,里面盛滿了蜂蜜水似的朦朧天光,窗簾被風吹得微微揚起。
他聽不見周圍的聲音,只怔怔地看著眼前逆光下的側影,連對方什么時候轉過頭來都無從察覺。
秦弋隨便套了件襯衫,領口半開,仔細看,肩膀、喉結處均留有十分明顯的牙印。
他看得安靜而入神。
秦弋本不想打擾,但見他半天不挪動一下,眼神還這么呆,怕男生哪里不舒服,只得合上電腦開口:“醒了,要不要喝點水?”
他一說話,沈渡就什么都想起來了,有點羞臊的同時又有點尷尬,因為他竟然可恥地覺得隱隱是自己占了便宜。
他張了張口,一句話卡在喉嚨里,嗓子干得厲害。
秦弋把早就準備好的蜂蜜水遞給他:“喝點兒。”
待喝下去整整一杯,沈渡稍微好了點,身體一旦緩過勁來,腦子就有空干別的事了。
昨晚那些畫面跟PPT似的自動在腦海里滾動,比他之前在許青洛那兒看的視頻還要高清、還要限制級。
沈渡這輩子想沒想過,自己有天會變成那樣。
“……”
沈渡深深吸了口氣,捏著玻璃杯不敢說話。
該怎么樣表現,才能讓自己看起來沒那么遜呢?
空氣里糊著一股甜甜的味道,秦弋指尖碰了碰他,沈渡敏感地一抖,杯子落進被窩里。
秦弋撿起來,問:“還喝嗎。”
沈渡眼神復雜地看著他,看他一張一翕的嘴唇,腦子里一下閃過對方昨晚埋在自己腿間的模樣。
光是這么一想,雙腿就下意識發軟,男生幾乎挫敗地開口:“你真是第一次,真沒找別人提前練過?”
“……”
這算什么話。
“謝謝小渡的肯定。”秦弋短促地笑了一下,一本正經道,“老秦和小秦都很滿意。”
“……”
操了。
誰他媽問滿不滿意了。
他不說這個還好,一說沈渡就想起來這兩天干的糗事,是真的想挖個地洞鉆進去。
“我這個人,眼神向來不錯。”緩緩地,秦弋說了這么一句話。
沈渡一開始還沒懂他為什么突然說這個,抬頭看到對方眼神時,忽然反應過來,撲上去就要捂住他的嘴。秦弋稍微仰了下頭輕易躲過,上下嘴皮一碰就將后面的話說了出來。
“我會觀察,哪個地方你很爽,我看得出來。”
“雖然你不想承認,但你的身體很敏感,對我也——”
“啊!!不許說!!”沈渡大叫。
他撐著要散架的身體,一屁股坐在他身上,要干架似的,表情兇得很,掐著秦弋的脖子就道:“我殺了你啊啊啊啊!!”
昨晚洗完澡,秦弋從衣柜里找了件襯衫給他套上。
秦弋被他搖晃得聲音都在發抖,手卻穩穩地撩起襯衫下擺,“讓我看看那個記號還在不在……”
沈渡聽得腦袋都麻了,褲子都沒來得及穿,逃似的跑進了浴室。
秦弋這張嘴怎么這么討人厭!
洗漱臺上放著新的牙刷,沈渡擠了牙膏,放嘴里叼著。洗完手一抬頭,跟鏡子里的自己對上了視線,看到自己脖子、鎖骨上的紅痕。
昨天晚上,他被壓在洗手臺前,就是現在站的這個位置,秦弋從后面進入他,命令他把屁股抬高點、腿張開點,還伸手掰著他的下巴逼他看鏡子。
沈渡都不愿意回想自己當時看到的畫面。
他只記得那個時候的秦弋表情好可怕,跟之前夢里一樣可怕。
沈渡又把襯衫撩起來,胯骨兩側的手指印記還沒消,秦弋留的所有記號都還在,順著這些斑駁的痕跡,沈渡能完完整整地想起來全部過程。
好神奇,他居然還活著。
活著的感覺真好。
沈渡洗漱完出來時,秦弋已經穿好衣服坐在沙發上了。
“吃什么,我叫人送過來。”
這邊不常住,冰箱里一點菜沒有。
手機上有好幾條未讀消息,沈渡一條條點進去,剛準備坐下,想起什么似的,一下彈起來,“我去,貓!”
“貓還沒喂!”
秦弋心說等你想起來貓都餓死了。
“坐。”他敞開腿,“我已經找人喂了,別擔心。”
“找了人?誰啊?”
沈渡看過去,沒動。
秦弋長手將人一撈,拽進懷里坐著,下巴擱在沈渡肩上:“我讓路寧過去幫忙喂了,那家伙很喜歡貓。”
沈渡覺得脖子癢癢的,他坐在秦弋腿間的沙發上,問:“你什么時候說的?”
什么時候?
秦弋大概想了下,“你剛睡下的時候。”
應該是凌晨五六點吧,他打電話過去,路寧先是把他臭罵了一通,但一聽說是去喂貓,還是兩只,哪里反應不過來,又嘿嘿嘿地笑。
秦弋直接把電話掛了,那家伙猶不死心,還發微信來騷擾。
秦弋一個沒回。
“我剛睡下?”
那已經很晚了吧,倆貓晚飯就沒吃。
沈渡撐著手就要起身,被秦弋拽著手按回來,屁股一下坐實了,疼得厲害。
他咬著牙,忍著沒吭聲。
但秦弋還是察覺了,拽起人就問:“再幫你揉揉?”
“揉個屁。”
可不就是揉屁么。
秦弋偏開頭笑了一下,將下巴重新放回他肩上,“好了,不動你就是。來看吃什么。”
秦弋環著他,儼然把他當成了一個有溫度的人形抱枕。
沈渡低頭,看到了秦弋的鎖屏和壁紙。
是那天他們在浴室的接吻照。
秦弋的眼神很兇,看得沈渡眼皮子一抖。
“你很冷?”秦弋問。
“沒。”
他只是莫名的,對這眼神有點怵,說不上來的。
不知道這照片是不是被處理過,整體色調和構圖看起來,非常的、非常的漂亮。
秦弋打開某私房菜APP,拇指在界面上滑動,慵懶開口:“先點個湯怎么樣。”
哪有人正菜不點先點湯的。
沈渡伸出手,暫時接管了他的手機。隨便挑了幾個扮相看起來不錯的,他又往下翻了翻,想選點別的,手機卻響了。
[嘮叨叨-來電]
沈渡一下坐直身體,整個人都清醒了。
“我爸。”
秦弋頓了一下,片刻后,將他松開,“去接吧。”
但沈渡沒有像他預想那般起身離開,而是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后,直接將電話接了起來。
秦弋聞了聞他發間的清香,又恢復了慣有的表情。
“爸。”
屋子里很安靜,沈復山說話的聲音從電話聽筒里傳來,聽著還有些雀躍:“兒子,爸媽馬上要回來了,開不開心?”
沈渡挺驚訝的,下意識看向身后的人,后者表情淡淡的,見他看過來,懶懶地抬起唇角笑了笑。
沈渡又移開眼:“你們什么時候回來?”
“7號的飛機,8號落地。我跟你媽本來想直接落地云山去看你的,但她剛好有個閨蜜兒子要結婚,得回去參加婚宴,就那個林阿姨記得不……”
沈復山呱啦呱啦說了一大堆。
沈渡就聽到了“7號”,他喃喃重復:“7號,今天幾號?”
秦弋將熄屏的手機摁開。
16:13分。
8月3號,星期六。
那不是還有5天?
沒多久了。
“兒子你在聽嗎,你咋不說話,我跟你媽就要回來了,咋不見你激動呢?”
姚美媛在旁邊道:“估計高興傻了吧。”
“……”
掛了電話。
“你爸媽要回來了,那你是不是——”
“我要回一趟京市。”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
“……”
手機重新熄屏,秦弋抿了下唇,什么都沒說,再次將手機解鎖的那一刻,才恍然想起來今天是什么日子。
8月3號,大吉,諸事順遂。
正是鄭青當初給他算的良辰吉日。
下一秒,沈渡忽然叫他:“秦弋。”
秦弋緊跟著就“嗯?”了聲。
沈渡轉過頭來看著他,鄭而重之道:“這次回去我就跟我爸媽出柜。”
“我要對你負責。”
第42章
四天后,云山高鐵站。
沈渡沒帶多少行李,只背了個小包,裝了些用得上的東西。
今天是立秋,昨晚剛下過雨,氣溫低,沈渡套了件沖鋒衣外套。
秦弋本來想跟他一塊兒回去,但被沈渡拒絕了。回趟家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沒必要。
他已經想好了,回去找準機會就跟家里人提這件事。那天對秦弋說的“要負責”,也不是在開玩笑。
是真的想負責。
他不知道秦弋到底有多喜歡他,會不會在某一天忽然就要跟他分手。
但這不是他目前該思考的,他不能因為別人做不到自己就不去做。
這是他第一次喜歡一個人。
喜歡,當然要給對方全部的愛。
他還年輕,他還有家人,他什么都不怕。
剛在位置上坐下,秦弋電話就打過來了。沈渡接過乘務員遞來的水,“車子剛開,就兩站而已,又不是第一次坐,會出什么問題。”
“半小時就到了,出站家里司機會來接。”
秦弋:“可以開視頻嗎。”
沈渡坐的商務座,有單獨的空間,倒是不擔心吵到人。
“你等會兒啊,我找找耳機。”
他把電話掛了,剛把耳機摸出來連上,秦弋視頻電話就過來了。
沈渡接起就笑了,“你現在真跟我爸似的。”
剛上大學那會兒,沈復山也是吵著要開車送他過來,沈渡想著,好歹都成年了,哪有人上學還要父母送的。
沈復山送沒送成,一路都在打電話發消息問他到哪了,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秦弋安靜了一會兒,然后直接說,“我很想你,早點回來。”
這下輪到沈渡安靜了:“……”
第一次有人說說想他,沈渡后背貼著椅背,下巴藏進衣領里,好半天才小聲地“嗯”一聲。
秦弋似是發現了他不擅長應付這些,酸話一句句往外蹦。沈渡趕緊打斷他,“你在干什么?”
看背景,像是還在家里,秦弋今天沒去店里。
“在收拾東西。”秦弋將鏡頭翻轉過來給他看。
沈渡看到他收拾的東西居然是行李箱,怔了一下:“你要去哪兒?”
“不去哪。”秦弋說,“三天后,我來接你。”
沈渡向店里請假就請了三天。
可這不是還早,沈渡嘀咕:“這么急干什么,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沈渡。”秦弋忽然叫他,猶豫道:“你爸媽……你爸媽喜歡喝茶嗎?”
手機被秦弋放到床邊,這個角度,他能看到視頻里的人,但沈渡卻只能看到他疊衣服的那雙手。
沈渡目光隨著秦弋左手上戴的那只表滿屏幕亂晃,有那么一瞬間,他感覺秦弋剛才想說的似乎不是這個。
“我爺爺喜歡,我爸爸小時候喝了太多,反而不喜歡了。”沈渡說,“怎么,你要送他們禮物?”
秦弋沒有否認:“有這個想法。”
沈渡拿不準他這話是什么意思,片刻才哦了聲。又問,“那你送我什么啊?”
秦弋半是玩笑半是認真說,“送你我的真心,要不要?”
京市比云山氣溫低一點,剛走出站臺,沈渡就看到了家里的司機陳叔。
“小渡,這兒!”
陳叔也好久沒見他了,上來就是一陣噓寒問暖。
陳叔給他們家開車十幾年,也算是看著沈渡長大的。沈渡跟他聊了一會兒,手機卻響了。
是他以前在云山的伙伴,估計是從他爸媽那兒聽說了他要回來的消息,都來約他出去玩。
但沈渡這次回來是有事要處理,過不了多久就得回云山,沒時間赴約。
車開了大概半小時,到了。沈渡結束聊天,順便給秦弋發了個消息報平安。
大門敞著,陳叔送他到門口就回去了。
沈渡拎著包剛走進院子,姚美媛在二樓看見他,探出窗喊:“兒子!”
沈渡抬頭:“媽!”
“快來讓媽看看,你最近瘦了沒有。”
一進客廳,姚美媛就拉著人將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個遍,奇怪地哎了聲:“沒瘦。”
“聽你爸說天天點外賣,還以為遭多大罪了。”
沈復山從外頭澆完花回來,“他上次不是說找了個人搭伙過日子?應該吃挺好吧,我還感覺他胖了呢。”
“哪有,這不正好。”沒有媽媽會覺得自己孩子胖,姚美媛回頭擰他爸,“我看你才是胖了,在國外沒少逍遙。”
被妻子這么一說,沈復山哪里還敢再逼逼,拿著水壺繼續去澆花了。又想起什么,轉過身來道:“你還沒告訴我們給你做飯那人是誰呢,朋友?還是女朋友?”
沈渡否認:“都不是。”
沈復山裝怪:“莫非是……田螺姑娘?”
沈渡覺得這是個好時機,清了清嗓子就要開口,“爸媽,我有事——”
“叮鈴鈴~~”
門鈴響了。
是隔壁肖阿姨,來約姚美媛出去逛街。
“呀,小渡回來了,剛才還跟你媽媽聊天,以為你回來還得有一陣呢。”
沈渡只好閉上嘴,轉而笑道:“肖阿姨,好久不見,您又漂亮了。”
肖阿姨:“看這孩子,還是這么會說話。”
沈復山拎著水壺要走不走的,問他:“你剛想說什么?”
沈渡看了眼跟肖阿姨聊起來的姚美媛,頓了頓,說:“沒事,不是什么大事。”
沈復山哦了聲,自去忙了。
沈渡剛要往樓上走,聽見姚美媛叫他,又退到樓梯角,探出頭:“怎么了?”
“一會兒我跟你肖阿姨要去逛街,你跟我們一起,你應該沒什么事情要做吧?”
沈渡確實沒什么事要做:“又讓我去拎東西?”
“趕緊的吧,馬上要出發了。”
回到房間,沈渡抓緊時間洗了個澡,換了身干凈的衣服,怕姚美媛和肖阿姨等急了,拿起手機就跑。
出門是沈渡開車。
肖阿姨坐在后頭,和姚美媛聊天,聊著聊著目光就落到沈渡身上了。
他們做了十多年鄰居,可以說是看著沈渡長大的,當初那個白白凈凈的小孩,如今也長成了這副成熟可靠的模樣。
“阿媛,我發現你們家沈渡這次回來,好像長大了不少。”
“是嗎。”姚美媛盯著沈渡看了又看,沒看出什么來,“還是以前那樣啊。”
“不一樣。”肖阿姨搖頭道,“現在更加沉穩了,像個大人。”
姚美媛沒明白哪里像。沈渡卻覺得,肖阿姨以前不愧是當老師的,眼光毒辣。
雖然不明白肖阿姨是怎么看出來的,但他也覺得,自己跟以前似乎確實有點不一樣了。
他們三人逛了一下午,過幾天姚美媛要去參加婚宴,選了好幾件禮服,沈渡也沒閑著,一會兒拎包,一會兒提意見,一會兒跟店員溝通,忙里忙外一下午,姚美媛換完衣服從試衣間出來,看到他的背影,忽然就有了她兒子長大了的實感。
“都弄好了?”她走過去。
肖阿姨的兒子剛剛過來把人接走了,眼下只有他們兩人。沈渡把東西都放到后備箱里,邊往駕駛室走邊說:“媽,我訂了餐廳,晚上叫上爸一起吃一頓。”
姚美媛進了副駕駛,想了想,問:“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嗎?”
以前也不是沒出去吃過,但大多都是她和沈復山兩個提的,她兒子倒是不怎么喜歡,說是懶得動。
“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沈渡說,“不是好久沒見了,一家人一起吃頓飯,聚聚。”
“成,那我給你爸打個電話。”
沈復山下午去了公司,有點事要處理。
沈渡打開手機看導航,他這一下午都沒時間看手機,發現秦弋給他發了好多消息,甚至還有好幾通未接電話,沈渡眼皮一跳,以為是出了什么事,忙將車停下,一通電話打了過去。
秦弋很快就將電話接起來,聲音略微沙啞:“喂?”
“怎么了,這么急著找我。”當著媽媽的面,沈渡不好表現得太親密。
電話那頭有點吵,秦弋聲音卻很低,沈渡聽完想了好久,才琢磨出來對方可能說的是“想你了”。
但眼下這種情況,他沒辦法回復,只說:“我現在跟我媽一起,打算去吃飯。”
秦弋沉默了兩秒,只剩呼呼的風聲。
這會兒沈復山的電話也接通了,姚美媛暫時沒時間注意這邊,沈渡將頭往窗戶那邊偏了偏,“你在開車?”
秦弋“嗯”了聲,又道:“那件事,跟你爸媽說了沒。”
“還沒。”
今天一直沒找到機會,“怎么了?”
“沈渡。”秦弋叫他。
沈渡:“嗯?”
“你真的想好了嗎,把我們的事告訴你父母。”秦弋說。
一直開到了餐廳,沈渡都還在回想剛才那通電話,他怎么覺得,秦弋的狀態怪怪的。
但具體哪里怪,又有點說不上來。
“怎么了你,心事重重的樣子。”姚美媛過來挽著他,“你爸馬上就來了,咱們先進去。”
沈渡把車鑰匙遞給門衛幫忙停車。
“沒什么,在想一個朋友。”
姚美媛:“就是剛剛跟你打電話的那個?”
沈渡驚訝她會知道,姚美媛要笑不笑的,“你是我兒子,我還能不知道?”
“那人不是你普通朋友吧?”見他表情驚訝,姚美媛這下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先前還感嘆他長大了,但現在看來,還是當初那個什么心事都寫在臉上的小朋友。
“怕什么,你都22了,談個戀愛難道我和你爸還能說你?”姚美媛說,“你爸上次就跟我說你可能談戀愛了,還跟我急,說小渡怎么談戀愛了都不告訴我們,是不是我們哪里做得不好,讓你害怕跟我們溝通了。”
“我仔細想了想,你小時候我們也沒不讓你談戀愛啊,不明白為什么會怕。”
但剛才看自己兒子偷偷摸摸的樣,姚美媛心里就像扎了一根刺,她開始反思,自己和沈復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讓沈渡有了誤解。
她想了一路,最終沒想出來。
所以只能是那個‘朋友’的問題。
“你談戀愛了。”姚美媛語氣緩緩的,卻很篤定:“對方是個男人,是嗎。”
沈渡震驚地看著她。
“好奇我怎么知道的?”
姚美媛淡淡地笑了一下,還是那句話,“你是我兒子,我能不知道?”
兩人一直走到包間坐下。
服務員遞來了菜單,聽說他們要等人,又拿著菜單禮貌地退出去。
房間里一時安靜。沈渡坐在位置上,雙手放在腿上,擰得有些痛,他終于還是忍不住:“媽……”
“你別怕。媽媽知道,媽媽都能理解。”
沈渡又是一驚:“您怎么會知道?”
就連他自己,也是在被秦弋表白,被逼上絕路,才不得不承認,不得不發現的。
在此之前,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是gay。
姚美媛自始至終很平靜,像是早就接受了自己兒子是個同性戀的事實。
“你可能沒發現,你從小就對同性的興趣要更大一些。”
……
下了高速。秦弋漫無目的在街上閑逛,不一會兒,他在京市的朋友發來了信息。
【打聽到沈家的地址了,這是沈復山的電話:178 ××××××××】
【[位置信息]】
秦弋在路邊停好車,回了個“OK,謝了”。
回復完退出,又點進置頂聊天框。
除了剛才那通語音電話,沈渡沒再給他發消息過來。
他又將聊天記錄往上翻了翻,兩人在云山幾乎每天見面,聊天的次數不多,消息發得也少,甚至經常有一方已讀不回的情況。
這明明就很平常。
前不久兩人才通過電話,但秦弋心里就是靜不下來。
他從云山追過來,就是怕沈渡出柜失敗被爸媽關起來,勒令他跟自己分手。
誠然男生那天說要對他“負責”的時候,他是覺得窩心的,但就是這種蜜糖一樣的東西,才最不該碰。
嘗過了甜頭,又怎舍得放過。
沈渡本就沒彎多久,他怕沈復山一生氣,又將人給掰回去了。
在一起的時候,秦弋不是沒想過這天。他僥幸地想著,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對沈渡好一點,再好一點,就能讓沈渡愛上自己。
他做足了計劃,安排好了兩人以后的所有。
他以為至少能等到沈渡畢業。
但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還是沈渡自己親口提的。
男生那天的眼神真的天真又期待,就為了給他一個所謂的“名分”。他又怎能忍心將殘忍的事實說出口,又怎能拒絕。
秦弋給沈渡發了消息,“你們在哪個餐廳吃飯。”
打完又刪除了,知道又有什么用,總不能現在趕過去。趕過去然后呢?讓沈渡夾在他和父母之間難做?
不可能的。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相信沈渡。
他尊重沈渡的任何選擇。
秦弋重新啟動車輛,向沈家開去。
“你爸爸那邊我去說,你回來是不是就打算要說這件事來著?”姚美媛道,“你爸腦子笨,半天都琢磨不懂,有我壓著,他不敢妄動,才能把話講清楚。”
沈渡猶豫道:“爸爸會不會被我嚇死?”
“那倒不至于,你爸就是蠢。”
沈渡覺得他媽話里有話:?
“大概上大學的時候吧,那時候我跟你爸剛認識,還沒談戀愛。”姚美媛道:“你爸年輕的時候跟你現在很像,招不少姑娘小伙喜歡。他那幾個兄弟里頭,就有這個心思的,想追你爸,但你爸愣是看不出來,跟人稱兄道弟好幾年。”
“你爸是真蠢,看不懂別人放的信號不說,還上趕著往上湊,讓他兄弟誤會,搞得人家心猿意馬,差點就要表白了。”
沈渡沒想到還有這一出:“然后呢?”
“然后你爸當天晚上就給我表白了。”
“……”
姚美媛道:“說實話,當時我跟我朋友,都認為你爸跟他兄弟是一對。”
“所以您當時才沒立刻答應。”沈渡心情難掩震驚。
“是啊。”姚美媛道,“我可不想卷入這場災難。”
后來她觀察了一陣子,發現沈復山這人直得不能再直,才慢慢喜歡上他。
“你老媽我,還是見過世面的。”姚美媛晃著酒杯:“所以你爸那兒還得我去說,正好算一算以前的賬。”
沈渡:“……”
他在心里為沈復山默哀三秒鐘。
過了幾分鐘,沈復山也到了。姚美媛叫了聲兒子,意有所指道:“你爹現在是不是很帥?”
沈渡這才認真地看過去,沈復山下午還在跟公司高層開會,穿得很正經,一身西服襯得他人特好看,特文藝。
沈渡幾乎一下就想到了秦弋,明明同樣是西服,穿在秦弋身上,卻是另一種感覺。
他發現自己有點想秦弋了。
沈復山說:“你老公我啥時候不帥了。”
他一說話,就原形畢露,姚美媛愁得嘆了口氣。
沈渡趁著這個時間摸出手機,看到上面沒有消息,還愣了一下。
【°:我把我們的事告訴我媽媽了】
姚美媛讓點菜了,沈渡只好收了手機。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頓燭光晚餐,沈渡吃得心不在焉。
秦弋還沒有回。
剛才那點奇怪的想法又冒出來了。
沈復山叫他:“吃飯啊,干啥呢。”
【可以怪:剛才在開車】
【可以怪:你什么時候回家】
沈渡收到消息時,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依舊是他負責開車。
秦弋就不好奇他爸媽什么反應?
【°:現在就在回去的路上】
后座沈復山提醒,“開車別看手機。”
沈渡回了句知道了,便把手機關了。
餐廳到家也有半小時的路程,中途秦弋發來了消息,怕沈復山再說,他打算等回去再看。
等回去視頻。
回到家,天已經擦黑。
沈渡將車停在門口,忙著回秦弋消息,關上門就跑:“天太黑了,就停外面吧。”
沈渡打開手機,看到秦弋發的消息,就一個好字。沈渡皺眉,覺得怪怪的,又有點生氣。
【°:你什么意思?】
敷衍誰呢。
關了手機,越想越氣。
怎么他就離開云山一天,這人就這樣。
難不成之前說喜歡他,想他,都是假的?
沈渡鞋都沒脫,一骨碌躺在沙發上,開始胡思亂想。
手機響了,沈渡打開看。
【可以怪:我在你家門口】
沈渡一下從沙發上彈起來。
沈復山拉著姚美媛剛進門,見他兒子著急忙慌地往外跑:“你干嘛去?”
“有點事兒,你們先進去吧!”
外面不是街道,路燈也不是很亮。
沈渡跑出大門,一眼就看到亮著的車燈。
秦弋站在車旁,目光安靜地看著他跑過來。
真見到人,心里想的亂七八糟的事兒也沒了,沈渡連質問都忘了,剛才的惱怒全部變成了驚喜:“你怎么來了?”
秦弋手插在褲兜里,嘴角叼著煙,低頭冷靜地打量他的表情,似在確認什么。
“你怎么不說話?”沈渡喘著氣兒問。
“沈渡。”秦弋叫他。
沈渡:“干嘛。”
“你抱我一下。”
沈渡覺得奇怪,但還是張開雙手將人抱住,他感到對方的肩膀忽然松下來,心跳聲驚人。
“你怎么了?”
他覺得這人好奇怪。
“你跟你媽媽說了我們的事。”秦弋抱著他,聲音低低的:“她沒反對我們?”
“我正想跟你說這事兒呢,我媽居然比我早知道我是同性戀。”
他一五一十地將剛才和姚美媛聊的內容全部講了一遍,甚至還笑自己招gay的特性原來是遺傳他爸的。他講了一堆,哪里知道秦弋其實一個字沒聽進去。
沈渡講得正上頭,忽然感覺一只手伸進了衣服里,正順著脊柱往上。
沈渡警惕道:“你別亂來哦。”
這可是在他們家外面!
“沈渡。”秦弋叫他。
又是這個聲音,酥麻得厲害。
沈渡覺得自己今晚可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回去了。
他小聲道:“干嘛。”
秦弋下巴摩挲著他的腦袋:“我想親你。”
這就是個通知。
沒等沈渡說話,秦弋已經已經偏頭吻了下來,嘴唇相貼的瞬間,沈渡順從地張開嘴。
秦弋一手摁在他后腦勺,一手摁在腰上,沈渡跟他胸膛貼著胸膛,覺得自己像是要被秦弋揉入他的身體里。
秦弋從一開始的淺吻,變成很深很深的濕吻,他的舌頭,幾乎都快要伸進沈渡喉嚨里。
秦弋一邊吻他,一邊低聲喊他名字,蟬鳴夏夜,吮吸聲大到沈渡耳膜都快被震破,他甚至擔心家里的沈復山和姚美媛會聽見。
“唔……”他有些受不住,嘴里可以呼吸的空氣越來越少,沒來得及咽下去的涎水順著兩人嘴角流下來,弄得他們下巴濕漉漉的一片,清亮地泛著光。
沈渡被他吻得頭腦發昏,連思考的力量都沒有。
秦弋吻得好兇好兇。
唇舌分開,拉出一道長長的銀絲,秦弋額頭抵著他的額頭,拇指揩去他唇角的晶瑩,低聲道:“沈渡。”
他無法告知對方他今天的擔憂,只能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
沈渡覺得他今晚太不對勁了,眼里含著春水,聲音都被親軟了:“你怎么了。”
“沈渡。”秦弋不知道第幾次叫他,他摟著人,垂著眼,一瞬不眨地看著對方:“你喜歡我嗎。”
從那天在云大到現在,沈渡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喜歡。
莫名其妙就跟人接了吻,莫名其妙地上了床,然后莫名其妙地就回到了這里。
沈渡好像有點懂秦弋今晚的反常了。
他還欠他一個答案。
原來一直擔憂著的,不只是自己。
可能是今晚跟姚美媛聊了很多吧,也可能是剛才那個吻藏著太多太多的、無法訴諸于口的情意,沈渡忽然什么都不顧了。
他說:“我喜歡你,喜歡你的。”
來的時候不都想好了嗎。
就算秦弋不喜歡他也要喜歡。
他想談一場永不后悔的戀愛。
“你呢。你喜歡我嗎。”
“喜歡啊。”
秦弋抱著他,聲音輕輕的:“沈渡,我好喜歡你啊。”
第43章
一道雄厚的男聲打破了夜的沉靜。
“——是誰在那兒!”
回到家,沈復山想起自己從公司帶來的文件還落在車上,開了門要出去拿。剛走到院子里,不僅看見自家大門沒鎖,還被門前某輛車的遠光燈閃了眼。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兒子的身影。嘴巴快過腦子,先一步就喊出了這么一句話。
他聲音其實不大,是這夜太過安靜了。沈渡聽到自家老爹的聲音,下意識把人推開,著急忙慌地將衣服往下按,神色間閃過一抹慌張。
沈渡提著嗓子喊了一聲:“爸,是我!”
沈復山怎么會突然出來,他剛才有沒有看到?
沈復山走近了些,“你在那兒干嘛呢。”
透過昏暗的燈光,他看到自己兒子旁邊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神情悉數藏在黑暗里,那眼神倒是亮。
“這是誰?你朋友?”
沈渡悄悄地把秦弋往車里推,秦弋雖然沒懂他意思,但還是照做。
“這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給我做飯的那個朋友。”
“做飯?那不是你對象嗎,怎么是個男的——哎你去哪兒?”
沈復山看見他在車身前繞了一圈,手都碰到了副駕駛門,這明顯是要上車走人的意思。
沈渡打開門,朝屋里喊了聲:“媽,我爸就交給你了啊!”
喊完,又朝沈復山笑。
靠著車前的遠光燈,沈復山看到自己兒子笑得開心又恣意,跟當初考試拿了第一名興奮跑回家來分享好消息時一樣。
“爸爸,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考試拿了第一!”
幾年的時光忽然重合,沈復山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兒子說:“爸,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家伙是我男朋友!”
嗯,拿了第……什么?男朋友!?
猶如一道驚雷劈過,沈復山臉上回憶的神情還沒來得及收回,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兒子上了別的男人的車,然后嗖地一下離開了他的視野。
足足過了好幾秒他才反應過來是個什么情況。
姚美媛已經站在了院子里,手里拿著剛切好的瓜,“愣著干嘛,還不快點進來。”
車上,沈渡一直沒忍住笑。
“爽,太爽了!”
就連秦弋也輕勾著唇角,“應該跟你爸打個招呼再走的。”
“不用,等我媽做好了思想工作再說。”沈渡說,“我怕他沖過來打你。”
沈渡貼著椅背,嘴里哼著歌,曲調輕快,但秦弋分辨不出來是哪首。
“我們現在去哪兒。”沈渡自己坦白一切,“剛才出來得急,沒帶身份證。”
“你開車過來的,帶身份證沒?”
秦弋說,“我也沒帶。”
“沒事。”沈渡打開手機調出支付寶頁面,“電子身份證也行。”
秦弋:“我們不去酒店。”
沈渡沒忍住開玩笑:“那去哪兒,去私奔?”
秦弋回答得干脆:“也不是不可以。”
上次坐進車里,秦弋問愿不愿意把命給他,這次不僅是把命給他,甚至就連身體和心一塊兒打包送出去了。
想起之前的事,沈渡還覺得好笑,有點奇怪的是,明明不過最近一個月發生的事,他卻覺得,已經跟秦弋認識好久好久了。
“到底去哪兒,總不能今晚就把我弄回云山吧。放心,我爸思想沒那么封建,頂多重塑下三觀。”
沈復山其實人精明得很,只對妻兒露出“傻氣”的一面,如果他真是今晚看到的樣子,是不可能白手起家到現在這種地步的。
沈渡小的時候曾見過沈復山工作時的樣子,冷靜、從容,不茍言笑,據說公司里的人都很怕他。
秦弋手機一直在響。
沈渡:“你不看?”
“沒手。”秦弋將手機扔過去,“你幫我看吧。”
沈渡盯著鎖屏壁紙看了兩秒,舔舔唇哦了聲,“密碼?”
“四個1。”
沈渡:“看我給你改成4個0!”
秦弋一笑。
手機一直在響是因為路寧幾個一直在群里發消息。沈渡點進微信,一眼就看到了置頂的聊天框。
備注就是一顆紅心,別的什么都沒有。
但秦弋給別人的備注,都是全名。
沈渡將手機屏幕轉過來,笑嘻嘻的:“秦老板,你好騷哦。”
秦弋抿唇,沒有否認。
【路寧:老秦,你說句話啊,剛我聽海哥說你找他要沈家的地址,現在咋樣了?】
【路寧:我們幾個都在等你消息呢,別看了消息不吭聲。】
“海哥是誰?”
“我的一個朋友,一直在京市發展,他對這邊比較了解。”秦弋說。
沈渡:“所以你才能出現在我家門口。”
秦弋嗯了一聲。
沈渡將聊天記錄往上翻了翻,看到秦弋跟他們打了一通電話,緊接著路寧就在后面說了一句,“弟弟太猛了,說出柜就出柜。”
他覺得奇怪,“路寧為什么這么說?”
秦弋專心看著路況,說:“你問他唄。”
“我就要問你。”沈渡轉過去盯著他,“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你非要從云山追過來,是怕我出柜失敗,然后把你甩了?”沈渡說,“可是你為什么篤定我會失敗?”
沈渡忽然想起秦弋似乎跟家里人鬧掰了。
他很難不將兩件事聯想到一起,微微瞪大了眼:“你……”
秦弋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有這一部分原因吧。”
“跟家里人理念不合,不想再受管教,就出來單干了。”
“但也不是不再來往,是很少聯系。”
他說得簡單而模糊,但沈渡依舊能從只言片語中,大概勾勒出事情的原委,以前他曾聽沈復山講過京市豪門的八卦,其中就有秦家。
秦家掌事人希望兒子能夠繼承衣缽,但他的兒子卻志不在此。
胡思亂想之際,秦弋將車停下。
“到了。”
沈渡看著眼前的小莊園,“這是什么地方。”
“我家。”
秦弋說,“沒有別人的,我自己的家。”
“下車吧。”秦弋松開安全帶,要過來給他開車門,可沈渡等不不了,直接解開安全帶下去,望著眼前跟小城堡似的房子,大為震驚,“你到底有多少套房子?”
秦弋想了想,如實道:“不多,你如果有興趣,改天一一帶你看。”
沈渡再次對這人的富有程度感到震撼。
“你不是跟家里人鬧掰了嗎,怎么還這么有錢!”
秦弋說,“我有腦子啊。”
沈渡:“……”
秦弋帶他走進去,開了燈,里頭裝修得金碧輝煌,墻壁高,掛滿了各種風格的壁畫。走近了瞧,每張照片右下方都留有作者名和拍攝日期。
“沈渡,過來。”
秦弋將他的手按在錄入門禁的地方,“這是我離開家里后買的第一套房,以后這里也是你的家。”
滴滴滴。
系統提示錄入完成。
沈渡手被他摁著,感覺挺不切實際的。
“真給我錄入了?”
“還能騙你不成。”秦弋抬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親了一口,一邊往里走,一邊脫外套,“我要去洗澡。你去嗎?”
沈渡嘀咕了句,“你騙我的還少嗎。”
聽見他抱怨,秦弋想起來自己之前干的那些事兒,確實不怎么靠譜。
他將外套扔在沙發上,朝沈渡招手:“來。”
“又干嘛。”
“我以后都不騙你了。”秦弋摸了摸他的腦袋,手指插入他的發間。
沈渡不信,“要是再騙怎么辦。”
“你說怎么辦?”
他說得這樣誠懇,又風塵仆仆從云山趕過來,沈渡幾乎要被滿腔的愛意包圍。
“我之前也騙過你,以前就算咱倆扯平了。”沈渡手慢慢摟上他的腰,秦弋感受著這只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輕飄飄的。
最后停在他的小腹前。
“以后要是再敢騙我,秦老板,你知道后果的。”
沈渡食指在他小腹前勾勾畫畫,憑著記憶,即使隔著衣物也精準地戳到秦弋的紋身上。
秦弋小腹偏右的位置紋了一條藍色的鯨魚,腿根紋了一朵黑色的玫瑰。
剛認識那會兒,他看到向南、曹師傅、夏師傅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紋身,但秦弋身上卻干干凈凈的,之前看他穿背心的時候,也沒瞧見。
沈渡還好奇過秦弋身上為什么沒有,卻一直忘了問。現在看來,對方不是沒有,是都紋到了見不得人的地方。
“好。”秦弋答應得很爽快。
他今天仍舊穿的襯衫西褲,褲子有點緊。沈渡不用低頭看,都知道對方現在什么想法。因為秦弋向來淡漠的眼神里,藏著一絲非常明顯的欲望。
是他熟悉的情動的眼神。
沈渡手停在鯨魚紋身上方食指隔著布料戳了戳肌肉。
氣氛正好,秦弋正要低頭吻下去,卻被沈渡偏頭躲開了,“那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
秦弋嘴唇碰到了他的臉頰,干脆將人摟入懷里抱著:“你問。”
“你的左手腕,有什么秘密?”
沈渡手輕輕地碰上他左手那塊表,清晰地感覺到秦弋在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身體僵了一下。
“你可以不回答我,但是不能騙我。”
沈渡強調,“你剛剛才答應了。”
因為工作的原因,秦弋沒有在手上戴東西的習慣。但從云大回來的第二天,他的手上就多了只表。
在那之后,秦弋戴著它,從不離手。
做-愛時沒脫,睡覺時沒脫,就連洗澡時也沒脫。
這很難不讓人多想。
秦弋松開他,眼神靜靜的:“你真想知道?”
沈渡說,“我可以知道嗎。”
秦弋垂著眼皮,看不出他的想法。
他把手伸到沈渡面前,“沒什么可不可以的,你想知道,就脫掉看。”
“真有情況?”沈渡挑眉。
他本就隨口一問,沒想到真讓他試出來了。
秦弋“嗯”了聲,說:“看吧,到時候別笑話我就行。”
別笑話?
開玩笑,有這么好的機會他怎么可能不笑——沈渡笑不出來了,兩只手緊緊拽著他的,無意識地瞪大了眼,眼神里混雜著各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秦弋的手當真很好看,指骨上覆著一層薄薄的皮肉,又長又白,指甲修剪得很干凈,手背上冒著兩三根不怎么明顯的青筋,因為被心上人握著,正微微繃著。
沈渡曾不止一次夸贊過他的手,也曾在他的手中到過極樂,現在其中一只手被他握著,而原本干干凈凈、被表帶遮住的地方,多出來一道紋身。
就覆在血管的皮膚上。
是秦弋最擅長的那種紋法,字母外圍勾勒著藤條一般的花紋。
——Shendu。
男生失神地摸上那道紋身,又不敢碰實了,手指顫顫巍巍地停在上方。秦弋將他眼底的情緒變化盡收眼底,低聲說:“說好不笑話我的。”
兩人剛認識時,秦弋曾以紋身師的名義建議他“不要在身上紋名字”。
如今,提出建議那個人反而將別人的名字紋在身上了。
還是手腕這樣顯眼的地方。
是該被笑話的。
可沈渡怎么可能笑得出來。
“你故意的吧。”沈渡聲音都不穩了,眼眶周圍熱熱的。
剛才聽秦弋說好喜歡他時都沒這么感動,可現在,秦弋的“好喜歡你啊”具象化了。他低著頭,不敢讓秦弋看到現在的表情,那樣太遜了。
“是從學校回來的時候紋的嗎。”
“是。”秦弋實話實說,“回來那天晚上。”
那晚在直播間,聽見男生分享秘密似的,將他們的關系公開,一晚上睡不著。
他就聽著對方的聲音,堅定地、一筆一劃地將對方的名字紋在了手上。
醒來之后,秦弋也覺得自己的行為太過沖動,可轉念一想,沈渡當時答應跟他在一起,又何嘗不是一種沖動。
平平無奇的日子太過無聊,波瀾壯闊的人生才叫有趣。
從表白那天就做好準備了不是嗎。
只要沈渡堅定地選擇他,他亦會堅定地選擇沈渡。
“你是在道德綁架我嗎,讓我以后都不能輕易地跟你分手。”沈渡抿抿嘴,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秦弋,你這個人真是……壞透了。”
“我不告訴你,就是不想讓這個東西成為你的負擔。”秦弋摸了摸他的頭,“我們之間的關系,該怎么樣就怎么樣。”
“你還是你。”
“我都知道了怎么可能毫無反應啊,我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你把我當什么了。”沈渡嗆回去:“還不告訴我,你以為你是誰,偷偷摸摸地做這種事,我不問你就不說,自我感動是嗎。我以前怎么沒看出來你是這種人。”
秦弋確實不是這種人,他孤高,既有著藝術家的瘋狂,又有商人的唯利是圖。
他所做的每件事,最終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但這是感情啊。
感情不是可以用來算計的東西。
或許一開始是有的,但潛移默化的相處中,沈渡已經不知不覺在他心中占據了不小的分量。
秦弋無法告訴他這些,太復雜了,只能說,“沈渡,你很好,但我終究大你8歲,在這段感情里我付出多些是應該的。”
“放屁應該的!”沈渡一下抬起頭,秦弋這才發現他眼睛都紅了。
“誰跟你說感情是這樣算的,你有毛病吧秦弋!笨死了,你到底是29歲還是9歲啊!”
見他情緒這樣激動,秦弋也有些無措。
他沒談過戀愛,自然也不知道感情是怎樣的,也不知道沈渡眼里的感情是怎么樣的。
秦弋沉默了片刻,只能蒼白地說著:“對不起。”
沈渡冷笑:“對不起有個屁用!”
秦弋眼神閃了一下:“怎么樣才有用?”
沈渡將手攤開,遞到他面前:“你給我也紋一個名字。”
他又將衣領拉開,露出鎖骨,“或者紋那個蝴蝶,你之前不是說很適合我嗎,紋這個也行。”
“再或者肚子上的記號……怎么樣都行,反正你必須要在我身上留下你的東西。”
“可是沈渡,這樣太痛了。”秦弋客觀而冷靜地分析。
他雖然真的很想在沈渡身上留下自己的東西,但這后果太大了,是目前的沈渡無法承擔的。
他還這么年輕。
“痛什么,不痛,還沒你那晚操得我痛。”沈渡口不擇言,像只炸了毛的貓,呲著牙要撲上去咬他,真咬到人了又驀地松嘴,情緒全崩了,變得小鳥依人。
沈渡靠在秦弋懷里,小聲道:“哥,你就給我紋吧,你也道德綁架我一下,讓我跟你一樣,好不好?”
近乎撒嬌的語氣。
秦弋幾乎下一秒就要答應了,天人交戰間,理智占據了上風。
“別鬧。”
沈渡果真就不鬧了,秦弋還奇怪他這么聽話,結果下一秒,男生腿就攀上來,勾著他的,撩得人情難自抑。
說出來的話也讓人咬牙。
“哥,我想跟你上床。”
第44章
沈渡被秦弋扛到了臥室。
床墊軟下去,兩人相貼極近。
秦弋被沈渡剛才那番話說得心猿意馬,早就迫不及待。他將人按在床上狠狠親了一通,親得對方亂了呼吸、渾身發軟才肯放開。
秦弋手肘撐在沈渡臉側,稍稍拉開些距離,反復摩挲著他的臉頰和側頸。沈渡眼神濕潤潤的,看到他單手扯掉領帶,又一顆顆將襯衫紐扣解開。
這一切就跟鏡頭慢放似的,對方垂下來的眼神里情緒翻涌,每個動作都充滿了難言的誘惑。
“……”
“別緊張。”秦弋動作不疾不徐,低聲說: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沈渡腰凹著,他瘦,肩背上沒多少肉,“我不想聽。”
“還是建議你聽一下。”
見他不配合,秦弋輕輕一巴掌拍過去,引來男生羞憤地驚叫,他羞臊難耐地轉過頭,恨恨道:“不許打。”
他爸媽都沒打過他屁股。
但秦弋就跟魔怔似的,不但沒聽,反而打得更順手了,手中的橘子也是,被他一下一下地揉著,捏著,快揉熟了,要滴出些汁水來。
“聽我講,嗯?”
他一挑眉,配著手中的動作和表情,竟然有種別樣的蘇感。沈渡不爭氣地臉紅了,他覺得自己像個受虐狂。有那么一瞬間,居然覺得挺爽。
一定是瘋了。
沈渡羞憤難當,將腰壓塌了些,迷迷糊糊間,覺得秦弋就跟換了個人似的,明明先前還說喜歡他,濃情蜜意的,仿佛要將人裝進蜜罐子里,可現在不僅表情冷漠兇狠,就連那眼神,仿佛是要將他拆之入腹。
沈渡不止一次認為自己會死在床上。
他咬著牙,悶不吭聲。仿佛誰先出聲誰就輸了,他很恨地想。
“……”
秦弋這個人,跟有毒一樣,突然說要講故事,他不想聽,非要講,然后還強迫他聽。
跟他是他是他孩子似的。
這就算了,講故事也不好好講,就開了個頭,也不繼續說,磨磨嘰嘰的,勾得人心癢癢,沈渡有心想知道后續,但又不想開口。
開口不就是示弱了。
什么時候都能示弱,但今天不行。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床頭手機在震動。
片刻后,沈渡整個人都軟成一片,他幾乎癱倒在床上。細細密密的吻落在肩胛骨、背心、腰窩。
秦弋像對待珍寶一般,幾乎將他全身親了個遍。他極有耐心,直到手里那瓣橘子完全剝開,一朵薔薇悄然綻放,花骨朵被對方揉開了、揉化了,花蕊上泛著紅。
不是,講故事,是這樣講的?
他覺得不對勁。
于是他翻了個身,從被動變主動,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秦老板,我要這個姿勢。好了,你講吧。”
秦弋緊緊箍著他的腰,半晌,張開嘴道:“好。”
但這故事有什么可講的呢,無非是他看今晚月色太好,有些心癢,想將人藏起來,擁抱住。
秦弋現場表演了一個張嘴胡謅的絕活。
“從前,有個小男孩,他發現自己跟別人不太一樣。”
“他喜歡同性。”
“他把這件事告訴了他認為最親近的人——他的媽媽,但他的媽媽非但沒有幫助他,反而驚恐地看著他,罵他是瘋子。”
“他的媽媽想將小男孩關起來。關進密閉的房子里,不被其他人看見。”
“所有人都覺得那個妹妹瘋了,包括小男孩自己。小男孩一個人躲在角落,幻想著外面的世界,幻想著自由。”
講故事的人語氣平淡,表情尋常,仿佛事不關己。
沈渡聽得有些心疼,眼神顫了顫,說:“這是你?”
“我什么?”秦弋說。
“故事里的小男孩,是你嗎?”沈渡問他。
“是,也不是。”秦弋笑得胸腔都在震動,摸摸他的臉,“沈渡,我騙你的。”
“這是我慣用的伎倆,你不是知道嗎?”
“怎么樣,聽完這個故事,有沒有更加心疼我一點?”
“……”
沈渡半信半疑,從他尋常的語氣中分辨不出真假。
“故事很好,這是獎勵。”他手撐在秦弋小腹上,他低頭,吻在對方胸膛的紋身上。
鮮紅的,似要活過來的,火烈鳥。
代表著向往一切的自由。
“……”
又是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渡手往后,摸到了那個黑玫瑰紋身。
“誰給你紋的,嗯?”
沈渡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尾紅得妖艷,抬手挑起他的下巴:“那人有沒有看過你現在的樣子?”
“他碰過你這里沒有?”
“你都碰過誰?”
一句句詰問似的話語從男生紅潤的唇中吐出來,爽到快要失焦的眼神里占有欲濃得驚人。
“沒有誰。”秦弋克制著,額間出了汗,兇獸盯獵物一般盯著他。
“是我自己。”
秦弋一遍遍道,“沈渡,我是你的。”
不知不覺間,卻被秦弋接管了主導權,他像個球一樣被拋起,又倏然落下。
一陣驚呼起。
“……”
“它名……惡魔的獨白,你喜歡它嗎。”秦弋眼神里染著只有兩人才懂的熱烈愛意:“你喜歡它嗎,喜歡我嗎。”
沈渡失了神,肩背耷拉下來,身子顫了顫,嗚嗚啊啊出聲。男生聲音本就好聽,如今再添上點風月,更是撩得人熱血沸騰。
隔著濃厚的外紗,他似乎感受到了,洶涌的,濃烈的情愫。將他整個包裹、暈染,像作畫一樣。
天旋地轉間,沈渡整個人陷入柔軟的被窩里,手被人扣在頭頂,灼熱的鼻息噴灑在頸間,聽見秦弋一遍遍叫他的名字,低聲地說著黑玫瑰的花語。
“我是惡魔,且為你所有。”
這是18歲的我給愛人的禮物。
你將獨自占有我。
……
互相溫存間,秦弋摟著人,帶著事后的饜足。
懷里的人眼神亮得驚人。
秦弋撩開他額前的碎發,一吻落在他唇邊:“看什么,還不累?”
“哥。”沈渡叫他。又喊,“秦老板。”
秦弋溫柔地“嗯”。
與他鼻尖碰鼻尖,溫存廝磨。
“幫我紋吧。”沈渡趴伏在他胸口,無意識地摩挲著他左手腕,小聲說:“我想跟你有關聯,我不怕疼。”
沈渡今晚在床上幾乎百依百順,只為在此時這一句。
他醞釀了一整晚。
每個眼神動作都在說著,我想要。
秦弋眼睫一顫,良久,低啞地應了聲:“好。”
……
凌晨三點,秦弋抱著人洗完澡去了屋里的工作室。
剛開始紋身時,他就是在這間工作室學習的,需要的工具應有盡有。
沈渡躺在工作室的小床上,腰后墊了枕頭,赤裸著上身,歡愛的痕跡明顯,見他除了工具什么都沒用,便問,“你不看手機?”
“都刻在心里了。”秦弋舉起針,隔著手套在他鎖骨左下方摸了摸,“紋這里怎么樣?”
秦弋同樣只腰間搭了件浴巾,胸膛精壯,上頭的水珠還未擦干,渾身肌肉輕輕繃著,像只蟄伏的野獸。燈下,那只火烈鳥像是活了過來,色彩鮮紅地對著他。
沈渡目光上移,落在秦弋英俊的眉眼上。感受到對方手指在無聲地摩挲著胸口的皮膚,他有點癢,想動,但累,只道:“紋這里的話,好看嗎。”
秦弋嗓音低低的:“好看。”
沈渡點頭“喔”了聲。
“那我開始了。”秦弋傾身在他唇上吻了一口,抿了抿他的下嘴唇,舌尖飛速掠過牙關,“別怕,我會很輕的。”
沈渡一下就笑了,“我信你的鬼。”
剛才喊了那么多次輕點,每回都是答應得好好的,結果更重。
沈渡一下就得出了一個結論,秦弋這人,在床上說的話都不能信。
秦弋弄好工具過去,低聲道:“沈渡,抬頭。”
沈渡聽話地抬了頭,但眼神卻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這工作室雖大,但里頭卻擺滿了東西,各種機械器件,占滿了柜子和書架,像極了小時候看的那種動畫片里才有的場景,這張小床就擠在這些東西中間。
這是在繁華的都市很難找到的風格,走進這間房,沈渡似乎又窺見了秦弋不為人知的一角。
頭頂的燈光打在秦弋身側,半張臉藏進黑暗里。他的手臂、胸膛有著沈渡留下的抓痕,分明是經歷過一場酣暢情事的模樣,可他的表情卻冷靜、專注。
一如初見時。
近三十歲的男人果然擁有足夠的魅力,像經年釀造的美酒,每嘗一口,都能發現不同的風味,給足了驚喜,讓人不住期待下次品嘗時的滋味。
或許是今夜疼了太多次,這次紋身時也沒有上次那么難以忽略,又或者是用了太多精力,陡一放松下來,困意便席卷了大腦。
沈渡就這樣睡著了。
再醒來時,天都已經蒙蒙亮,窗外霧藍的天空讓屋內的燈光黯然失色。
沈渡睜開眼,對上秦弋安靜的目光。
那是怎樣一個眼神呢,沈渡形容不出來,因為里面包含的情緒太多了。
“紋好了?”
對方不知道這樣看了他多久,沈渡撐著手臂,想起身,但身體真的太累了,剛挪動一下又滑回去,被秦弋探出手撐住。
沈渡恍然有種大病初愈的感覺,他低頭,看到胸口剛紋好的蝴蝶。
正如當初第一眼看到它時一樣,沈渡喜歡極了。
他抿唇笑了笑,說:“秦弋,現在我們倆一樣了。”
秦弋只是看著他沒說話,手握著他手腕不停地摩挲。下一秒,秦弋忽然低頭,在那還冒著血漬的傷口旁輕輕落下一吻。
嘴唇貼在薄薄的皮膚,嗓音嘶啞,帶著諸多情緒。
他說:“沈渡,我抓到你了。”
Psyche,我靈魂的愛人。
當初捕捉不到的蝴蝶,終究自己飛來了他的掌心。
第45章
一覺睡醒,沈渡不知道身上哪個地方更疼一點,換句話,是每個地方都疼。
昨晚太過用力,腰累得厲害。
擰著眉掀開被子,渾身一涼。沈渡低頭往身下瞥了眼,又默默將被子蓋上。
旁邊被窩余溫未散,應該剛起不久。沈渡拖著嗓子喊:“秦弋!”
沒吃飯,也沒力氣,喊得不太大聲。他不知道秦弋有沒有聽到,正打算拿過手機打電話,下一秒,秦弋就出現在門口。
他已經穿戴整齊,又恢復了那副斯文模樣,跟昨晚在床上簡直判若兩人。
沈渡沒功夫懟他悶騷,只問:“我衣服呢?”
“洗了。”
“洗了?那我今天穿什么。”
他就這一套衣服。
“穿我的。”秦弋走過來要扶他,“飯做好了,起來吃點東西。”
都已經做過幾回,沈渡也不再是當初那個秦弋隨便撩一下就臉紅耳朵紅的純情少年,甚至還能在對方掀開被子的時候,欠了吧唧地調侃,“好看不,我現在飽得很。”
“……”
凌晨紋身完,沈渡被秦弋那個眼神還有那個覆在胸口前的吻撩得心火燒,愣是忍不住手欠,這兒摸摸那兒摸摸,摸著摸著就摸到床上了。
顧及著傷口,最后一次沒來得及清理。秦弋其實挺擔心他今天醒來會生病,但看男生現在生龍活虎的模樣,分明是好得很。
他放下心來,裝作沒聽見,自去翻開的行李箱里找衣服。他不說話,沈渡就以為他是被自己拿捏住了,心里暢快極了,靠著床頭笑得肩膀直顫:“秦弋,我告訴你,本人成長了。”
秦弋背對著,嘴角噙著一抹很淡的笑。
確實成長了,現在都敢連名帶姓喊他了。
手機上有好多通未接電話,全是沈復山打來的,中間還夾著幾條微信消息,沈渡一一點開,最后才看沈復山發來的。
【嘮叨叨:你們的事你媽已經告訴我了】
【嘮叨叨:接電話】
看時間,是凌晨,估計以他爸的性子,那會兒才消化完,想跟他聊聊。
但現在已經是下午了,作為一個成年人,沈復山哪里還不知道自己兒子沒回復的這段時間在干什么,竟是忍著沒再發消息過來。
估計是不太想面對。
沈渡坐在餐桌上回沈復山消息。
秦弋端著飯過來,沈渡邊看手機邊看他弄,“明天有安排嗎?”
秦弋:“怎么?”
沈渡說,“我爸想見你。”
“其實那晚應該先打個招呼的。”秦弋將盤子放下,思忖片刻后道:“叔叔有什么喜歡的東西嗎?”
沈渡想也不想就道,“我爸喜歡我媽。”
“當然,你要是能陪他釣魚,他或許也會很開心。”
第二天吃過早飯,秦弋就開著車帶沈渡回家,途中,路寧打了視頻電話過來,沈渡接的。
“哎喲老秦,你家那倆貓發.情了——哎?是弟弟?怎么是你接電話,好久不見啊。”
沈渡現在聽到“發.情”兩個字屁股就疼,“不是已經絕育了?”
秦弋來了云山,可憐那兩只貓沒在家里混多久,就又被秦弋打包送去了別墅。
“那只三花沒有啊!”
據路寧的說法,現在倆貓不能放一塊兒,只要一碰面,二毛就會強勢地騎到大毛身上,做一些不可描述的動作。大毛平時看著挺兇一貓,結果是中看不中用,被二毛呲兩下就安靜下來。
“你看你看,又開始了。”
沈渡聽到了二毛的呼嚕聲,路寧將鏡頭一轉,兩只貓就入了鏡,他被迫看了那么兩秒的貓片,也不管貓聽不聽得懂、聽不聽得見,對著手機就喊:“沈二毛,你給我從秦大毛身上下來!”
那頭路寧就跟得了圣旨似的,揚聲重復了遍,“聽見沒,你們爸讓你們趕緊停止現在的行為!這對我們這些單身叔叔不是很友好!”
說完又笑:“哎我說你和老秦還挺有趣,一人一個貓兒子,完了吧還有名有姓的,挺好。”
沈渡也跟著笑,“是吧,我也覺得挺好。我們家的貓,都有姓。”
“哈哈,挺有想法。對了弟弟,老秦在你旁邊嗎,他怎么不接電話。”
沈渡將攝像頭轉過去:“他在開車。”
秦弋目視著前方,連頭都沒轉一下,“找我有事?”
“沒,就那個項目快交付了,鄭青問你啥時候回來,到時候一起過去。”
秦弋:“店鋪都看好了?”
“我們選了幾家,等你回來拿主意。”
秦弋又道:“如果沒記錯的話,我是昨天才離開云山的吧?”
路寧笑著打哈哈,“那我就不知道咯,反正你小子得回來干點活才行,不能當甩手掌柜。”
“我知道了,過會兒給你答復。”
“那就這樣,我還有約,該準備出門了,先掛了,弟弟拜拜,有空過來玩啊。”
掛完電話,沈渡問他,“你們準備做什么?”
一直聽說他們兄弟幾個在合伙搞什么事業,但具體是搞什么,沈渡到現在都沒弄明白。
“現在說起來太復雜了,等有時間帶你去見見。”秦弋單手握著方向盤,他沒再戴表,沈渡轉過頭一眼就被他手上的紋身吸引。
說實話,沈渡到現在都覺得有些不真實。
他就像被人泡在了蜜罐子里,甜滋滋地哄著,哄得他找不著北,一時分不清是夢里還是現實,但鎖骨處隱隱約約傳來的痛感,又在時刻提醒著他,是真的。
事實就是如此。
他真的陷入了一場情意綿綿的戀愛。
“沈渡。”
這段時間,他被他叫了太多次名字,每一聲都染著各樣的情緒。
“嗯?”
秦弋空出來的那只手握住他,問:“我們什么時候回云山。”
沈家。
大門沒關,沈渡前天開出來的車也沒停進車庫。他下車時一個趔趄,走路時渾身不自在,他有點后悔今天帶秦弋過來了。
今天天氣好,上午出了太陽,但不熱,姚美媛跟保姆劉姨洗了被單拿出來曬,空氣里都是洗衣液的清香。
兩人剛進門,劉姨眼尖地瞧見,“太太,小渡回來了。”
沈渡本來還靠著秦弋,聽見這話頓時站直身體,不僅屁股不疼了,連腰都好了,簡直是醫學奇跡。
“媽!”沈渡看著走過來的美貌婦人,把秦弋拉過來,“這就是我男朋友,他叫秦弋。”
姚美媛剛要說話,沈復山拎著水壺就過來了,“是不是我兒子回來了,他人在哪呢。”
一行齊齊往那邊看過去。
沈渡喊人,“爸。”
沈復山嗯了一聲,目光落到了秦弋身上,“這就是你那、那……”他實在是說不出那三個字,沈渡替他說完,“男朋友。”
沈復山:“……”
“叔叔好,我是秦弋。這是給您二位帶的禮物。”
沈復山沒看禮物,看看沈渡,又看看秦弋,最終目光落在秦弋臉上停了好久。
“你是秦家人?”
他有些想起來了,難怪有些熟悉。
秦弋跟秦家現在的主事人長得很像。
見他沒否認,姚美媛也跟著驚訝,傳聞這秦家小少爺癡迷藝術,又不愛交際,一年見不到幾回。除了那些跟秦家關系密切的,有好些人連對方長什么樣都不知道。
現在她是見上了。
這長得嘛——
倒是不賴。
秦弋這人給人的第一印象永遠是好的,光是那身氣質就沒得說。姚美媛原還擔心自己兒子是跟個什么奇怪的人跑了,現在見到真人了,倒是放下心來。
她笑著問:“你多大了?”
秦弋說:“今年29。”
聽著這話,姚美媛還有沈復山,甚至是劉姨都驚了一下,因為秦弋看起來最多不過25歲。
但是他們哪里知道,面前這位看著年輕的男人,下個月就要滿三十了。
沈渡暗笑秦弋心機,但也不會拆穿他,“能不能別站在院子里,進去說話唄。”
“是是是,是該進去說話。”姚美媛喚了聲劉姨,“還不趕緊接一下,快把小秦,呃,這樣叫可以的吧?”
秦弋彎了彎唇,說:“當然可以。”
“好,那阿姨就這么叫了。”
一直聽說秦家少爺各種傳聞,如今難得一見,必然免不了求證一些事情。姚美媛挺看得開,既然人進了屋,那就是他們半個兒子,才不講究考不考驗那一套。
她拉著人,邊聊邊往屋里走,沈渡站在原地,見自己親媽跟自己男朋友聊得火熱,一時不知道是高興還是無語。
他在腦海里想象了好久的狗血戲碼一個都沒發生。
有點可惜。
沈渡抬腿要跟上,卻被沈復山一把拉住:“小子過來,我問你,你不是去云山上學的嗎,怎么跟男人勾搭上了?你是認真的還是玩玩?”
姚美媛前天晚上跟他講這件事的時候,他確實是驚訝的。但驚訝的同時,又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他不是不接受同性戀,只是怕兒子太年輕,被人騙。
“什么叫作勾搭。你看我這樣子,像是玩玩嗎?”
夏天衣服干得快,沈渡已經重新換上了自己的衣服,仔細聞聞,還能聞到洗衣液的味道。
他的衣服向來寬松,這么一拉扯,領口滑下來一點,纏在肩膀上的紗布露了出來,被沈復山瞧見,注意力立刻被轉移:“這是什么,你受傷了?”
說著就將領口往下一扒,想要一看究竟。沈渡阻止不及,被他將領口拉開。
昨晚兩人都挺放肆的,沈渡胸膛肩頸布滿了各種痕跡。
父子二人相對無言。
沈渡臉上燙得厲害,到底有些不好意思:“……爸。”
沈復山表情如常地將將衣領給他弄回去,“我好像聽見你媽媽在叫我。”
沈復山其實沒將領口拉開多大,沈渡不確定他看到沒,也不好意思問。兩父子你看我我看你一眼,默契地往屋里走。
姚美媛正拉著秦弋在客廳說話,見父子倆表情怪怪的,有心想問,但他二人一個比一個會逃避,愣是沒讓她逮到機會。
到了中午,姚美媛去跟劉姨做飯,沈渡終于能和秦弋說會兒話。
還是鉆進廁所里偷偷說的。
“怎么辦,我爸爸好像看見了。”
“看見什么?”
沈渡將衣領拉下來點,指了指那些痕跡,“這個。”
秦弋垂眼,瞥見雪白的肌膚上開著幾朵絢麗燦爛的花,這些花是怎么被種上去的,他記得清清楚楚。
秦弋幫他把衣領理好,“昨天不還說,你爸媽可能知道了嗎。”
“那不一樣。”沈渡著急說,“這可是實打實被他瞧見了呀。”
前不久還臭屁說自己成長了的男生此刻滿臉羞臊,恨不得打個地洞鉆進去,這比在家脫了衣服跳舞還嚇人。
“冷靜點,那是你爸爸,不是別人。”
秦弋被他的小動作逗笑,只覺心癢難耐,一把將人拉進懷里摟著,沒忍住在他背上搓了搓:“況且退一萬步講,萬一叔叔沒看到呢,你這里不是還纏著紗布?”
“……其實我也不是覺得丟臉,就是這種事好尷尬,我以前也沒經歷過這種,第一次,你說我爸媽會不會像咱倆一樣躲起來說悄悄話,然后我媽就知道了這件事。”
沈渡靠在他懷里,亂七八糟地說著,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什么。一會兒覺得這,一會兒覺得那,焦躁得很,糾結半天也得不出什么好的結論,最終自暴自棄地將腦袋往秦弋頸窩一埋。
“你怎么一點都不怕見我爸媽。”
先前不還因為擔心他出柜失敗追來云山嗎,怎么今天見到沈復山他們,又是那樣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
秦弋臉頰貼著男生的額頭,一下一下在他背上撫著,輕聲說:“因為我想要的已經得到了啊。”
第46章
因為某些原因,秦弋昨晚住的客房。
九點多,姚美媛來沈渡房間敲門,敲了有那么半分鐘,一直沒人應,她便開了門徑直進去。
一進門就被凍得直搓手臂。
姚美媛在床頭柜找到遙控器把能凍死人的空調關了,又去把窗簾拉開。
陽光一下灑進屋里,床上的人動了動,烏龜似的縮回了被窩,只留一顆毛絨絨的腦袋在外面。
“快起來,還睡呢,小秦跟你爸把花都澆完了。”
孩子到底是大了,姚美媛沒再像小時候那樣直接掀被子,但走到床邊那一瞬間,手順著就拍了下去,“起床。”
“烏龜”整個兒動了一下,沈渡掀開被子:“媽你干嘛打我屁股!”
姚美媛被他突然躥起來嚇了一跳,微微往后仰,懵逼道:“我就碰了一下。”
至于這么大反應?
沈渡沒法告訴她自己屁股現在碰不得,張著嘴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半晌后,憋出來句:“我都多大了,您還打我屁股。”
他剛才做夢夢見沈復山昨天看到了那些痕跡,并在半個月后轉來一篇文章。他正被標題尷尬得滿世界找頭,就被姚美媛女士叫醒。
醒來后,松了一大口氣。
“得了吧,再大我還是你媽。”姚美媛說。
沈渡被懟得沒話說。
這家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還是趕緊找時間離開吧。沈渡從床上下來,趿拉著拖鞋去洗漱。
姚美媛眼尖地瞥見他肩膀上的怪異,“你肩膀上纏的什么?”
怕她像沈復山那樣直接抓開看,沈渡撈起睡衣領子,哦了聲:“我新弄的紋身。”
“紋身?”姚美媛挑了下眉,第一反應是我兒叛逆期又來了,“紋的什么,疼不疼,讓我看看。”
“一只蝴蝶。”沈渡本來都走到門口了,聽她問起這個又扭頭繞回來,“媽媽,我跟你說,這只蝴蝶可好看了。”
他沒說是秦弋幫他紋的,只笑嘻嘻道,“您兒子為了紋這個紋身,可遭了不少罪呢。”
為此,屁股上的巴掌印都還沒消。
聽這歡快的語氣,可不像是遭了什么大罪。
姚美媛見他跟小孩似的,只覺得他說話夸張,又不忍破壞這個氣氛,便配合道:“有多好看?”
沈渡臭屁得很,說,“超~好看的!”
姚美媛作勢要打:“臭顯擺。”
沈復山有著作為父親的責任。
他昨晚想了一晚上,覺得把傻兒子就丟給這么一個男人還是不放心,得試他一試。
沈復山想了一夜該怎么試探,但今早幾個小時的交談下來,發現自己做的這個決定好像有點草率了。
別人要家世有家世,要學歷有學歷,哪里輪得到他考驗。
反倒是差點顯出自己的不足來了。
到底是京市有頭有臉的人家養出來的孩子,眼界胸襟就是比常人厲害,沈復山覺得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好不容易熬到沈渡起床,沈復山跟有十萬火急的公務要處理似的,抬腿走了。
沈渡喊了聲“爸”,見他走得匆忙,一陣奇怪,回頭問秦弋:“你倆說啥了,我爸怎么一副吃癟的樣子。”
他是跑過來的,呼吸有點急。
見他來,秦弋眼底染上些柔和的笑意:“沒什么,叔叔讓我不要欺負你。”
他把桌上的茶水遞過去,“怎么跑這么急,身體不疼了?”
沈渡噎了一下,“早不疼了好么,你以為你多厲害,能讓我疼兩天?”
秦弋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這樣不嗆回來,沈渡還有點不習慣,舔了舔唇又喝了口水,說:“一會兒吃了飯,咱們就回云山吧,路寧他們不還等你處理什么事嗎。”
“我要去接我的貓兒子們。”
“除了貓兒子呢,還有嗎?”秦弋問。
沈渡裝不明白,“還有什么?”
剛才來的路上,沈渡去廚房偷偷吃了塊糕點墊肚子,下巴上沾了點偷吃的證據。
秦弋伸出手,食指在他下巴上挨了下,也不跟他繞彎子,直接說:“我把房租退你,回去之后,住我那兒吧。”
*
回到云山,秦弋直接將車開到了別墅。
其他人都出去辦事,只有鄭青一個人留著守家。他似乎是剛睡下,聽見樓下有動靜,穿著睡衣就出來了。
“你倆可算是舍得回來了。”
“不是就離開了三天。”秦弋說。
沈渡去找貓了,秦弋過去倒了杯水,鄭青走下來,扶了扶眼鏡,“看樣子,你這段時間過得不錯。”
秦弋雖然沒說話,但他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喝了口水,見鄭青沒什么精氣神的樣子:“又通宵?”
鄭青反手垂著肩背:“嗯,睡不著,剛躺下瞇了會兒,你們就回來了。”
“倒是打擾你睡覺了。”秦弋將杯子放下,說,“行,你休息吧,有空一起吃個飯。”
鄭青說,“兄弟們等你這頓飯等了好久,你是該請。”
秦弋一笑,見沈渡抱著貓出來了,在他肩膀上拍了下:“先走了。”
“沈二毛,你出息了啊,這么欺負你哥。”
沈渡捏著貓下巴,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
大毛坐在沈渡肩膀上,靠著他的腦袋昏昏欲睡。
貓的窩還沒拿,沈渡只抱了貓出來,對秦弋道:“你去把剩下的東西拿了。”
秦弋聽他教訓二毛教訓得挺像那么回事:“你怎么知道他倆誰大誰小?”
“我不知道啊。”沈渡說得自然,“但從現在開始,沈二毛就是比秦大毛小,我說的。”
秦弋挑了下眉,眸光順著薄薄的眼皮垂下來,看著這一人兩貓。
其實,時間要是停在這一刻也不錯。
秦弋摸了把大毛的腦袋,說:“行,你說什么都行。”
回云山的第二天,沈渡和秦弋向紋身店眾人宣布他們在一起了。
裊裊一下就坐直了身體:“!!!”
她就說!她就說哪里怪怪的!
那次從河邊回家,她就是看到了秦哥摟著沈渡上了車,不是眼花,也不是喝醉了記憶出錯,就是實打實的。
夏師傅幾人都是純正的直男,加之因為有代溝,相處也少,端著碗筷愣是反應了好一會兒。
“不是,那什么,小沈渡,你說你和,和老板,那個啥?”
曹師傅接著話道:“你倆是同性戀?”
話頭輪到劉師傅了,他看了看眾人,上來就是一句:“那你倆是不是已經親過嘴啦?”
“……”
幾個老伙計瞪他一眼。
瞧瞧這問的什么問題,沒營養。
不過他們也想知道。
劉師傅就在一眾老男人你看我我看你的默契眼神中,代替大家伙開了口:“那你現在是不是可以把上次欠的問題回答了。”
上次在河邊,劉師傅三連死亡問題,沈渡倒在了最后一個。
“莫要誆我。上次我都喝酒了,根本不欠什么什么問題。”
“上次明明是老板替你喝的。”
夏師傅一拍腦袋:“哦!怪不得那次他要替你喝,還瘋了似的灌老劉,原來問題出在這兒。”
那時候他倆就背著人搞在一起了啊。
沈渡勾了勾唇:“你們就說喝沒喝吧。”
見沒忽悠住,劉師傅訕訕,曹師傅私底下攢過去跟夏師傅咬舌根:“這是還沒到那個地步?看來老板也是不太行啊。”
結果他們老板本人就站在他們身后。
秦弋叼著煙,模樣有點痞,似乎是打算出去抽一根,聽到他們談話又回來了。
“我記得夏師傅前妻前兩天好像回云山了,怎么說也是認識一場,要不我請她來店里玩玩?”
夏師傅:“……”
老板,他錯了還不行嗎。
于是秦弋轉而又看向其他幾人。幾個老伙計默契地將腦袋一扭,裝出一副忙碌樣。
都說愛情能滋潤男人。此刻,他們老板就跟迎來了第二春似的,眉眼間春風得意。
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去觸他霉頭。
等到上廁所的功夫,向南才找到機會跟沈渡說話。
“你真跟秦哥在一起了?”
沈渡原還不至于以為這人會暗戀自己,但看現在這場面,叫他不誤會不行。
這算什么,不撞南墻不回頭?
他抽了張紙巾擦手,靠著墻嗯了聲。
向南張了張嘴,似要說什么。
“你不用覺得傷心,緣分沒到就是沒到。”
向南靜了片刻:“?”
“什么意思。”
“就我吧,是個復雜的gay。”沈渡說。
向南心說,再復雜不都是個人,再說了,這關他什么事。
“所以呢。”
沈渡覺得自己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對方也該懂了吧,但見向南表情跟剛才沒什么區別,甚至還帶著一絲無語。
這下輪到他不懂了,“所以咱倆根本不可能啊。”
向南表情更怪了:“咱倆可能什么?”
“那當然是——”沈渡說到一半反應過來不對,腦子急速地轉了兩下轉過彎,哪里還能不明白當初秦弋就是在騙他。
他表情一下落下來,語氣什么起伏道:“聊到一塊去。”
向南似是聽懂,又似是沒聽懂。沒聽懂才好,沈渡在心里將秦弋抽了個遍,狀若無意地轉移話題:“你專門過來,就為這個?向南,我怎么感覺你好像對我和秦弋的事很在意啊。”
先前就想說了。
這小伙子對他能和秦弋在一起,反應很是激烈,他上次給紋身取個名都咋咋呼呼的。
向南哦了聲,“你說這個啊,也沒什么,就是以前秦哥跟我說過一句話。”
“什么話?”沈渡問。
向南上下嘴皮一碰,張嘴就把他秦哥的褲子掀了個底兒掉:“他說就喜歡跟年紀小的玩。”
沈渡:“……”
第47章
今天沒開車來,剛好天氣也不太熱。
兩人打算走回去。
晚霞染紅了半邊天,霓虹燈閃爍,人聲鼎沸。沈渡從店里出來,看到秦弋點了根煙叼嘴邊咬著,沉默地看路人拍晚霞。
街上幾乎人人都在拍,只有他孤身一人站在邊上,身前繞著一層煙霧,側臉安靜而疏冷,仿佛周圍的熱鬧皆與他無關。
沈渡抬腿跑過去:“秦弋!”
秦弋聞聲回頭,下一秒,眼底漫上一片細碎的溫柔。他摘掉煙夾在指間,沖他張開懷抱。
沈渡步子邁得大,跑的也快,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已經跑到面前。他沒有預想中那樣撞入懷里,而是直接原地起跳,勾著秦弋的脖子往下按。
“你小子,又讓我發現你騙我。就喜歡跟年齡小的玩,嗯?”
“什么?”
尼古丁的味道盤旋在兩人之間。
秦弋被他按得微微彎腰,夾著煙的手往旁邊放了放,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曾經是說過這么一句話。
那時他剛過26歲生日,只覺圍繞在身邊的人目的性極強,無趣得很,跟他們比起來,當然年齡小的好。
“你從哪聽的,向南告訴你的?”
“那就是真的有咯?”沈渡收攏臂彎,秦弋一個一米八幾的男人被他輕易按進懷里,以一個詭異的姿勢。
鼻間聞著了藥水的味道,是鎖骨下面那片紋身,已經見好了。
秦弋鼻子挨著他的肩膀,悶笑著問:“有什么?”
沈渡也笑著反問回去,另一只手不停撓他癢癢:“你說有什么。”
“我說沒有你信嗎?”秦弋倒不怕癢,沒怎么躲避。
“我不信。”沈渡壓著他,“老實交代 ,以前跟別的小男生玩過沒?”
“沒有。”秦弋說。
“真沒有?”撓癢的那只手來到側臉,沈渡在他下頷上拍了拍,巴掌聲清脆,眼尾染上晚霞的余光,笑著問:“不是說對年紀小的感興趣?”
“……真沒,好吧,有。”
沈渡臉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
秦弋反客為主,伸長胳膊將人摟進懷里,兩人好兄弟似的你摟著我我摟著你。
“說沒有,你不信,說有,你又不高興。”秦弋手在他腦袋上呼嚕,“到底想我怎么做,嗯?”
“你把我當你兒子擼呢!”沈渡炸了毛,發型被弄得稀亂。
“你就是騷。”沈渡說。
“我哪兒騷了?”
沈渡:“第一次見面,你就對我感興趣,還巴巴地吊著我,引我上鉤,騙子,我本來好好一直男……”
“這話你說的自己信嗎。”秦弋說,“我那不是認出你了。”
“怎么不信,本來就是。”
話剛一落下,秦弋偏過頭來就在他嘴上親了一口。
沈渡瞪大了眼:“你瘋啦,這在大街上。”
然后秦弋又是一口親下來。
“……”
最近秦弋開始忙起來了,店里很少去,把沈渡送出了門就開車去別墅找鄭青他們。
他們的項目到了尾聲,只要這關一過,后續就可以輕松些。沈渡去看過一次,亂七八糟一堆外文,他差點就看懂了。
鄭青和路寧就算了,沈渡原以為像方昭一和程奇這兩個看起來不太靠譜的二世祖,會跟他一樣摸不著頭腦,結果人家一個打著越洋電話,一個把屬下罵得狗血淋頭,條理之清晰,認真工作起來的模樣,跟平時判若兩人。
沈渡忽然就有點慌了。
就是那種腳踩不著實地的心慌。
男朋友和他的朋友都很優秀,就他一個人每天無所事事,無所作為,很慌。
怕跟不上秦弋的腳步。
他越來越搞不懂秦弋到底喜歡自己什么了。
家里雖沒多大的產業要他繼承,但也是有點小礦的,吃穿用度從來不愁。沈渡向來佛系,沒想過要搞什么事業,被這五人一弄,事業心一下就上來了。
他不能落后太多,必須也要有自己的事業。
但他文不成武不就,想來想去,現在能讓他干出點成績的,好像只有直播了。
于是沈渡打開了好久沒碰的酷貓APP,找到之前聯系過他的官方,詳細問簽約的事。聊了半天下來,人家嫌棄他直播頻率太低,直播時間不固定,沈渡一氣之下氣了一下。
他開了直播,準備和網友聊聊天。
令沈渡無比感動的是,盡管他這么久沒直播,居然還有人在等著他。
【我的天,讓我看看這是誰!!】
【奶奶!!您關注的博主終于開播啦!!】
【嗚嗚嗚深sama好想你嗚嗚嗚嗚,大家都以為你談了戀愛就不再直播了】
彈幕嘩嘩嘩刷進來一堆,刷的速度也快,沈渡瞇著眼挑了幾個回復:“沒消失,就是三次有點忙。”
雖然他也不知道忙了些什么,挺莫名其妙的。
“是,確實是忙著談戀愛。”沈渡笑了下,“你這話說得沒毛病。”
【看來深sama這段時間過得很快樂】
【笑死,都不敢叫老公了我的老公】
【以后還直播嗎,給句準話吧,只要你還直播,我們就會一直在的】
“播吧,最近在考慮簽約。”沈渡戴上耳機,打開了游戲,不太想跟他們說這個,潦草道:“不是缺錢,就是想給自己找點事做。”
晚上是打游戲的高峰期,沈渡排了好久才進去。不像別的主播,他單排一般不開麥,也不怎么跟彈幕聊天,就安靜地操作。
這個時候,粉絲們把手機放在一旁,做自己的事情,聽著對方的呼吸和鍵盤敲擊聲也是種享受。
甚至可以助眠。
幾局打下來,回到直播間,看到【夢中情意】的id亮了。
沈渡在一堆彈幕里精準找到了他發的。
【夢中情意:什么時候睡】
他最近一直住在秦弋家里,吃了晚飯,那人又開始對著電腦忙活,沈渡想著要解決直播的事,便過來這邊書房待一會兒。
【情1哥又來了,他又變成當初那個管天管地管主播的夢中情意了】
【笑死,人家剛打一會兒】
【誰家好人睡這么早,趕緊決戰到天亮】
沈渡其實打得有點上頭了,還想再玩幾局,磨磨蹭蹭地不吭聲,等進入了排隊界面,才說:“我可能還要有一會兒,你忙你的。”
仿佛才看到似的。
那頭,秦弋慢條斯理地將電腦關機。
直播間里,已經進入英雄禁選界面,彈幕在跟他瘋狂打招呼。
之前就有嗑【深°】和【夢中情意】的粉絲,甚至有些人就是因為他們倆的故事才粉的【深°】。
前段時間沈渡毫無預兆地官宣,在她們看來與背叛無異,覺得【深°】跟那些吃了CP紅利就解綁的主播一樣,【夢中情意】在最后關頭刷的那些禮物給足了【深°】體面。
他自動過濾了不太好的發言,只看到這么幾句。
【情1哥我哭死,你別太愛】
【人家都談戀愛了你還這么……嗚嗚】
【不要啊大人,人家心薄薄,不適合看虐文】
虐戀?誰說的?
秦弋動動手指,又是一堆星海刷出去,等這些煩人惱怒的彈幕都看不到了,才肯罷休。
獨自欣賞了會兒特效,想起來什么似的,他又返回主頁,在id那一欄,將名字改成了【1°】
然后又是幾個星海送出去。
系統瘋狂提醒:【1°】向主播【深°】送出星海×99!
附言:請祝他們長長久久^_^!
*
8月下旬,臨近開學,好多人都返校了。
沈渡辭了店里的工作,打算趁著這時間好好學習一陣子,然后在開學的時候一舉驚艷所有人。
他都想好了,既然跟不上秦弋的腳步那就不跟。他還年輕,想這么多沒用,既來之則安之,以后的事情以后煩。
不過他這成績,實在是有點拿不出手了。
下半學期上完馬上就要過年,他怕到時候跟秦弋出去玩,碰到個什么親戚沒點眼力見地逮著他的成績問,丟臉了怎么辦。
那樣的人家,見慣了天才,陡然遇到他這么一個啥也不是的,估計能在圈里傳好久。
丟秦弋臉事小,可丟得更多的還是沈渡自己的臉。
他能不要臉嗎!
男朋友太優秀了怎么辦!
他能不要男朋友嗎!
都不能!
惆悵。
所以只能從現在開始學習,努力,沈渡同學你可以的!
事實上沈渡確實是這么覺得的。
可他的努力不過堅持了兩天。
近期好多人返校,以前的球友都回來了,林閆靳幾個也靜不下心準備考研,又開始在群里攛掇著出去玩。
他們有個大群,想玩了在里面吆喝一聲,不多時就炸出來一堆人。
沈渡出去跟他們打了幾天球,人都玩瘋了,把前些天制定的偉岸計劃忘得一干二凈。
一場打下來,沈渡渾身是汗,渴得要死,到處找水喝。
他拿著手機剛想出去買一瓶,視線里忽然伸來一只手:“喝我的吧,沒動過。”
是祁飛。
理學院的男神。
他和沈渡是出了名的文理兩顆草。
沈渡跟他關系還不錯,是打球打出來的友誼,也沒跟他客氣,“謝了啊。”
“客氣。”祁飛手里捏著另一瓶水,兩人一塊兒坐在看臺的椅子上,擰開蓋子喝水,動作出奇地一致。
祁飛喝得猛,一口下去,瓶子里的水沒了大半,他擦了擦嘴角,笑著說,“沈渡,好久沒跟你打,你的球技好像退步了。”
“是嗎。”沈渡喉結上都沾著汗,他將束發帶往頭上一弄,額頭清涼了些。
“我看你的球技也沒進步多少。”
“嗐,這不好久沒打了嗎。”祁飛說。
話題都聊到這了,沈渡緊跟著就道,“那你最近都干嘛了。”
“學習唄。”祁飛聳了聳肩。
沈渡:“你也要考研?”
“沒,我準備出國,一直在備考雅思。”祁飛笑了下,說,“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被他這么一問,沈渡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的心思,又忙活起來了。
大家最近好像都有事做,目標明確。
只有他連以后干什么都沒想到。
祁飛也是個聰明人,看他表情就明白過來,“其實不止你,大家都這樣。”
大三是個坎兒,好像到了這一學期,大家都會開始緊繃起來。
但目標這個東西,哪可能是緊繃一下就能想明白的。
之所以緊繃,不過是隨波逐流。大家都在忙,你不忙點,好像不合群。
“其實林閆靳也是,他們考研難道真就是想以后搞研究?不還是因為不知道以后干什么,我也一樣啊,出國只是為了多條路。所以說,還是大一大二的時候好啊。”
這時,對面球場好像有誰中了一個三分球,祁飛上一秒還在惆悵得感嘆,下一秒就跟著吼了句:“好球!”
年輕就是這樣,煩惱來得快,去得也快。
沈渡看過去,見這些人有點眼生,“哪個學院的?”
“不是吧,你連他都不知道?沈渡,你這幾天是斷網了嗎?”祁飛說。
沈渡莫名其妙:“我該知道?”
“前幾天群里一直在討論的主角啊,計算機學院的沈弈。”
那些群沈渡一直都是屏蔽的,因為他們實在是太能聊了。
“這個沈弈是群英校區剛搬過來的,他們不是升大二了么。”
計算機學院等5個學院的大一都在群英校區,大二才搬回主校區來。
沈渡“哦”了聲,遠遠地看了那位一眼,模糊判斷出這個學弟很帥,很年輕。
他突然操了聲。
怎么感覺自己有點老了,他好像有點理解秦弋平時看他的感覺了。
不過不待他多惆悵兩分鐘,祁飛一句話打斷了他:“哎沈渡,快幫我看看,我脖子后面是不是有東西。”
沈渡湊過去看,祁飛一偏頭,瞅見了他鎖骨下面的蝴蝶紋身。
“喲,你這兒還紋了個蝴蝶呢?”
“啊,漂亮吧?”沈渡說。
祁飛一笑,想說騷,但怕說出來影響兩人友情,只道:“你這一暑假都干嘛了,怎么又是紋貓咪又是紋蝴蝶的,你被紋身店老板綁架了?”
“……”
換句話說,又怎么不是這個道理。
沈渡正想說話,祁飛忽然拍了拍他。
“哎,你看那個人,他眼神好兇。”
沈渡扭頭,看到秦弋正站在球場門口。他眼睛一亮,招了招手。
“你認識他?我怎么感覺他對我有敵意啊,你——”
“不跟你說了,我男朋友來接我了,先走了。”
祁飛:“???”
“你男——”
我操,沈渡這小子有男朋友了??
他不是直男嗎??
祁飛在原地石化了一會兒,然后摸出手機往群里發消息。
【飛:你們之前說誰想追沈渡來著?】
【不知名網友:不挺多的,大飛你說哪個】
【飛:你們誰的兄弟】
【不知名網友2號:是我兄弟,他前兩天返校了,還讓我幫忙撮合來著】
【不知名網友:我感覺不太能成,沈渡好像不是gay】
【不知名網友2號:他知道,就是想先接觸認識一下】
【飛:他是gay】
【不知名網友:???】
【飛:不過我勸你兄弟趕緊歇了這個心思】
【不知名網友2號:為什么】
【飛:因為我剛才差點沒被他男朋友用眼神殺死】
……
沈渡跑過去,勾住秦弋肩膀:“來這么早?”
室內球場都有空調,沈渡吹了會兒已經涼快了。
秦弋脖子被他冰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低頭從容地將他手里的水換成了自己的,“剛剛那個男生是誰。”
“祁飛,理學院的。”沈渡說。
“你跟他關系很好?”
“沒啊,一般般吧。”沈渡說,“只碰見了會說上兩句話。”
“是嗎。”秦弋語氣聽起來不知道信沒信。
反正沈渡覺得他是不信的:“你那什么表情。”
“那個祁飛,剛才腦袋都快埋進你頸窩里了。”秦弋表情毫無變化。
“他那是在看我的蝴蝶,你的愛神。”沈渡將領口往旁邊一撩,露出一小片干凈潔白的胸膛。
Psyche,戀人之吻。正如他當初設計時所想的一樣,極適合男生。藍色的、夢幻的、漂亮的,他分明能有許多形容詞形容,可看完之后,腦海里偏偏只剩一個詞了。
干凈。
他男朋友的胸膛太干凈了。
秦弋默不作聲,垂下的眼睫遮住了大部分情緒。沈渡跟他勾肩搭背出了門,走在校園里的路上,回過味來:“你吃醋啊?”
秦弋沒吭聲。
這下沈渡更篤定了:“你就是在吃醋。”
男生摟他摟得緊,一動兩動,那白凈的脖頸、鎖骨就在他眼前來回得晃。
秦弋不動聲色地將手揣進褲兜里,看了眼路上來往的人。
沈渡跟著看過去:“你在看什么。”
秦弋語氣里沒什么情緒:“在看什么地方人少。”
沈渡:“……”
以為威脅他就不想了嗎。
越是這樣,沈渡想得就越多。
分明就是吃醋了,還死要面子不承認,沈渡暗自發笑,不懂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行,既然不承認,那他就裝不知道。
看他怎么收拾他。
后面幾天,沈渡幾乎天天跟祁飛約出去打球。然后一到下午六點,秦弋雷打不動地出現在球場。
沈渡算著時間,余光瞥見他來了,便故意跟林閆靳祁飛幾個勾肩搭背說話,笑得老大聲。
笑了好一會兒,才裝作不經意地往秦弋站的地方一瞥,剛剛發現他似的,兩三步跑過去。
他專注地打量秦弋表情,沒看出來什么后,又在心里哼笑,看你能裝到什么時候。
沈渡面上不顯,仿佛什么都不知道:“走吧。”
然而秦弋只是看著他,和他干凈的脖子、手臂。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多天。
第一天,秦弋來時,沈渡在和祁飛頭挨著頭說話。
第二天,秦弋來時,沈渡勾著祁飛的肩膀評價隔壁球場學弟的球技。
第三天……
……
第七天,還是祁飛先受不住了。
一打完球,他見沈渡又要湊過來,跟躲瘟神似的往后退了好幾步。
“我的好兄弟,饒了我吧,你再過來點兒,你那男朋友今晚該來暗殺我了。”
沈渡好笑:“你怕什么。”
“我是不知道你們gay的情趣了。但要我頂著你男朋友那淬了冰似的眼神,最多一周,再來我就要死在這里了。”
曾幾何時,這句話也是他對許青洛常說的。試探了這么幾天,沈渡也有點累了,他也有點搞不懂秦弋,難不成是真的不吃醋?
沈渡面無表情地將瓶蓋一擰,剛要仰頭喝水,聽祁飛哎了聲,“你男朋友來了。”
“我就不摻這趟渾水了,先走了啊。”
祁飛拔腿就跑。
沈渡覺得沒勁,亢奮了一周的心情忽然down至極點。他耷拉著眼皮走過去,不像往常那般有興致,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人一眼,名字都沒叫:“走吧。”
“沈渡。”秦弋在身后喊他。
“干嘛。”沈渡沒回頭,現在不是太想跟他說話。
秦弋說,“那邊的事處理完了,我接下來幾天都有時間。”
有時間就有時間唄,這關他什么事。沈渡興致缺缺地哦了聲,不想說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也沒注意到秦弋現在看他的眼神,像頭餓了很久很久的野獸。
所以回家后,他被一把扛起來的時候人都還是懵的。
“喂,你干嘛 ,放我下來,頭暈死了。”沈渡不斷地拍打他的肩膀,心情有點不好,不想跟他說太多。
秦弋一巴掌拍到他的屁股上:“閉嘴。”
這聲音里隱藏了太多信息,沈渡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右眼皮忽然重重一跳,當即老老實實閉嘴不說話了。
秦弋扛著人,兩三步走到臥室,一腳踢開門,然后關上。
秦大毛和沈二毛被動靜弄醒,從窩里抬頭,葡萄似的眼珠子好奇地看向臥室方向,喵喵地叫了兩聲。
沈渡被他扔在床上,三兩下就被剝了個干凈,對上秦弋沉沉的眼神,他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即將發生什么,下意識咽了口口水,爬起來想跑,但沒爬兩下,就被秦弋抓著腳腕拖回來。
“跑什么,又不會吃了你。”
沈渡被脫得光光,心說你這可不就是想吃了我。
不知道是因為冷氣太冷,還是被他那眼神看的,男生皮膚表面起了一層細細的疙瘩。
深藍色的床單,白白的人,當真是今晚最最好看的風景。
秦弋眼神是暗的,動作是不疾不徐的,說話的語氣也還是冷靜的,“寶寶。”
他一上來就是這么一句稱呼,直接給沈渡干懵了。
明明都要火燒屁股了,他甚至都還能騰出心思想,寶寶是在叫他嗎……他該不該應啊?
“我想跟你玩個游戲。”
沈渡直覺這不是什么好游戲,開口想要拒絕,卻被秦弋解皮帶扣的聲音嚇得噤了聲。
屋里安靜極了,秦弋每個動作都很慢,他似乎極有耐心,英俊的臉龐上也沒什么特別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可就是這樣才最是可怕,人都是恐懼未知的。沈渡像個等待罪名審判的犯人,他不知道自己的結局,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沈渡嘗試著做最后的掙扎,軟乎乎地撒嬌:“哥……別這樣,我還沒洗澡。”
秦弋短促地笑了聲。
他的聲音很好聽,低沉,因為染上愉悅的情緒聽起來又有別樣的韻味:“你總是這樣。”
有求于人的時候叫哥。
耍壞的時候叫秦老板。
沒事的時候就叫秦弋。
看吧,他的男朋友其實很單純,稍稍一思考,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這張嘴啊,親起來軟軟的,沾了蜜,淬了糖,但他有時候說的話卻不是那么的好聽。
秦弋有時候不想聽他說那么多,想聽他說些別的。
比如……換個稱呼。
“我們來玩角色扮演吧。”
沈渡懵了一下,“扮演什么?在床上?”
“是啊……我演你的老公,你演我試圖出軌的妻子。”秦弋語氣非常平靜,這句話似是在他腦海里演練過千萬遍,說出來時亦是不加思考。
沈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震驚的,這不跟他當時做的那個夢一樣嗎!
那夢里的各種畫面堪稱香艷,堪稱限制級,他好不容易忘記,此刻卻被某人一句話重新撩了起來。
他記得夢里的秦弋很可怕。
沈渡本能地想拒絕,翻過身來想爬下床。但晚了,秦弋揚手脫掉了上衣,小腹和胸膛的紋身猙獰地對著他,像兩只上古時期的兇獸,沈渡害怕地想躲。
“哥我錯了,我不玩。”
“玩嘛。”秦弋哄著他,引.誘的話語像錘子似的一個字一個字砸進沈渡耳朵:“你先前,不很喜歡跟那個祁飛玩游戲嗎。”
不用回頭沈渡都能感受現在是什么情況:“不!”
他掙扎著想逃,卻被一只布滿青筋的手輕松拉回。
“……”
沈渡心知逃不過,便只能軟下聲音求饒:“哥,輕點行不。”
誰知秦弋已然進入了自己的角色,冷漠地挑眉,“哥?你現在該叫我老公。”
沈渡一下就改了稱呼,“老公。”
這個稱呼他以前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叫出來,還叫得這么容易。
這聲“老公”就像是打開了什么開關,秦弋一下變了個人似的。他的表情極其陌生,完全沒有平時逗他時的溫柔。他像尊神明,高高在上地掌握著一切。沈渡就是他對方撿來的一只金絲雀,將任他處置。
“……”
沈渡身體在抖。
怕的。
“那個祁飛,跟你什么關系?”
看來這場戲里,祁飛就是他的“出軌對象”。
沈渡代入不了,誠實地回答,“同…學。”
“同學?同學還跟你走那么近?他不知道你有老公了嗎?”
沈渡手指抓著床單:“不——知道。”
說那個“不”字時,沈渡直接破了音。
“那他知道你老公不喜歡別人那樣挨著你嗎?”
“不……”
男生的聲音是好聽的。
以前他直播時,會配各種音當作福利,當然也有那種曖昧的戲份。秦弋不止聽過一次,可哪一次,都沒有今晚來得有實感。
從他嘴里說出的每一句話,在秦弋聽來都像是勾引。
既是勾引,那他甘愿上鉤。
“寶寶,看老公疼你,別去找別的男人。”
“……”
疾風驟雨之后,沈渡覺得今晚真是絕了,怎么都不得勁,他覺得自己瘋掉了,著了魔,又想他快點。
秦弋果真如夢里那般,對他下手了。
掌控欲強的人一旦掌控了節奏,就會變得很強勢。
他們一晚上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姿勢,沈渡被他磨成了一灘水,身上沒有一塊干凈的皮膚,渾圓的眼睛里瀲滟一片,是春水,是柔情。
自己果然還是……太嫩了點。
像秦弋這樣的人,想做什么做不到,想學什么學不會。
沈渡無比清醒地意識到,他可能要永遠栽在秦弋手里了。
迷迷糊糊間,秦弋咬著他的耳垂,低啞著聲音問道:“寶寶,以后還敢出軌嗎。”
沈渡幾乎立刻意識到自己這幾天簡直就是在作死,終于反應過來對方說的“這幾天都有時間”是什么意思。
他將自己埋入對方胸膛,躲著那只兇兇的火烈鳥,悶著嗓音丟出一句承諾:“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無比饜足的廝磨后,野獸又披上了人類的皮囊。秦弋在他嘴唇上溫柔地落下一吻,聲音蘇得簡直能將人膩死:“寶寶真棒。”
“我也會為你守身如玉的。”
我是你的,永遠都是。
……
后半夜,看到許青洛發來的語音時,沈渡剛緩過來沒多久,腰后墊了枕頭,靠著床頭,手軟得根本拿不住手機。
他開了免提。
“沈哥哥,我這邊的活動要結束了,馬上就可以回來跟你見面了喲!”
一上來就是這么夾的聲音,還這么膩歪,沈渡聽得一個激靈,下意識看向床邊坐著的人,看到秦弋正在拆一份吐司包裝,表情沒什么異樣。
沈渡偷偷松了口氣,將剩下的語音轉了文字。
【許青洛:我跟那個男生掰了,他回他的家,我回我的云山,我倆各不相欠。不過有一說一,他活很好,這一夜情,我很滿意。】
【許青洛: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點優柔寡斷,既要又要,我煩得很,反正沒幾天我就要回云山了,把他踹了正好】
【許青洛:他也是有趣,說是要給我付錢,不能讓我白被睡,搞笑呢不是】
【許青洛:哎,今天是踹了他的第三天,夜空很黑,哥很寂寞,想男人】
【許青洛:想好多好多男人,想秦老板那樣的男人,想勾搭,想泡】
【許青洛:哎你說,他們紋身師閑下來的時候都干些什么啊?】
等看到這條消息時,秦弋正好拆完了吐司遞過來。
沈渡瞄了他一眼,叼著面包,想也不想,按著腰面無表情打字:“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