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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首發(fā)晉江文學城

    宴時庭和江苗出門后, 俞栗喝完早餐粥,簡單收拾了一下餐桌。

    昨晚來的時候沒仔細看,現(xiàn)在俞栗才多看了幾眼客廳里的布置。

    寬敞的客廳東北角有一張寬大的辦公桌, 上面擺著兩臺電腦,還有堆放整齊的一摞書。

    在辦公桌后面是一個紫檀木書架,幾個窄小的格子里放著幾盆綠植。

    那些綠植狀態(tài)很好, 看來是常有人打理的。

    除此之外,這套房子里就沒什么有生氣的擺件了。

    地磚是深灰色的,家具大多是黑色的,或許整套房子里唯一的亮色就是白色的墻壁。

    雖然很有霸總的感覺, 但似乎有點過于壓抑了。

    俞栗默默收回視線。

    在他打量的時間,大門密碼鎖突然傳來解鎖的聲音。

    俞栗還以為是宴時庭又回來了, 轉(zhuǎn)過頭看, 卻發(fā)現(xiàn)走進來的是何管家。

    “何叔?”

    “小俞同學?”

    兩人都愣在了原地。

    俞栗突然有些緊張。

    他出現(xiàn)在宴時庭的房子里,而且還不是宴隋邀請過來的,任誰一看都會覺得怪吧。

    他不知道這屬不屬于宴時庭說的“有什么事”的范圍, 猶豫著要不要給宴時庭打個電話。

    何管家在愣了幾十秒后, 問:“小俞同學,你怎么會在……”

    俞栗捏緊衣擺,腦袋里開始思考該如何回答。

    然而, 何管家卻頓了頓,并沒有說完那句話。

    他轉(zhuǎn)了轉(zhuǎn)視線, 問道:“少爺不在嗎?”

    俞栗解釋道:“他今天要出席一場慈善畫展, 已經(jīng)和江特助走了。”

    何管家點點頭。

    氣氛安靜了下來,兩人面面相覷,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過了半晌,何管家開口解釋了自己來這兒的原因:“QT品牌今年的秋季新品已經(jīng)出來了, 待會兒會給少爺送成衣過來,我提前來等著。”

    俞栗抿了抿唇,猶豫著也想解釋自己出現(xiàn)在這兒的原因:“我……”

    在他開口的時候,何管家笑了起來,道:“沒關(guān)系的小俞同學,我知道你是少爺帶過來的,你不用特意給我解釋什么。”

    宴時庭會把俞栗帶過來,那就說明兩人之間發(fā)生過什么。

    這些都算是他家少爺?shù)乃绞拢伪馗f呢。

    俞栗一怔,看著何管家臉上親和的笑容,逐漸放松了下來,打消了給宴時庭打電話的念頭。

    十點過的時候,QT品牌送衣服的人來了。

    何管家指揮著那些人將一件件衣服掛到了衣帽間里,抽空還點了一點水果的外送,送到之后給俞栗榨了一杯果汁。

    俞栗捧著酸甜口味的果汁,看著他們忙碌。

    一件件深色的衣服被掛到衣帽間,搭配著黑色的衣柜,更顯得沉悶了。

    俞栗咬緊了吸管,垂眸掩去眼中神色。

    送衣服的人離開后,擔心俞栗一個人在房子里無聊,何管家留了下來陪他。

    到了中午,何管家剛訂完午餐,俞栗就接到了外賣電話。

    依舊是宴時庭給他點的。

    何管家?guī)退聵悄昧松蟻怼?br />
    打開外賣袋,看到飯菜底下的一盒蔓越莓干,何管家眼神有些許的疑惑。

    但他并未說什么,因此俞栗也沒察覺。

    何管家擺好飯菜,笑道:“看這個外賣袋子,這應(yīng)該是少爺經(jīng)常去的一家私廚。我記得那位廚師曾說過自家祖上是御廚,不知道真假。不過廚藝確實挺不錯。”

    “那位廚師沒有菜單,都是客人點什么就做什么,八大菜系沒有他不會做的。但他性格很怪,如果不帶菜名點他家的菜,他就不會接單。”

    聽著何管家的介紹,俞栗握著筷子的手一緊。

    倒不是震驚這位廚師有多么厲害。

    他只是突然想到,這些天來吃著這些飯菜,他的孕吐癥狀比發(fā)現(xiàn)懷孕那天輕了很多。

    他知道宴時庭給他點外賣時用了心,但原本也只是以為他挑了一家不錯的飯店,點了店里菜單上清淡的飯菜。

    沒想到,會比這個更用心一些。

    俞栗垂眼,看向眼前的飯菜。

    今天的菜和前幾天的都不一樣,這幾天里,他已經(jīng)吃過好幾種菜了。

    那宴時庭在點這些菜的時候,是不是還專門去了解過懷孕的人的口味、菜譜呢?

    俞栗視線下移,抿緊唇,默默看向自己的肚子。

    宴時庭作為孩子的另一個爸爸,在用心地負擔起責任。

    而他……

    甚至沒想過面對自己的這份責任-

    午飯過后,俞栗困意上來,到房間里睡了一覺。

    懷孕后睡眠變多,他通常會睡好久。

    醒來時都已經(jīng)快到晚飯時間了。

    吃過晚飯后,何管家就回了宴家莊園。

    房子里重新變得安靜,空蕩蕩的。

    俞栗坐在落地窗邊,看著外面。

    這處住宅區(qū)位于繁華的市中心,從高層能將Y市最美的江景、以及繁華的街景一覽無余。

    俞栗看了會兒,回頭又看了看色調(diào)沉悶壓抑的客廳。

    不知道宴時庭在這里的時候,會不會也像他一樣去看外面的風景。

    看風景時,又是什么心情。

    天漸漸黑了下來,俞栗接到了宴時庭的電話,對方說今晚還有點事,會晚點回來。

    俞栗心里滋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試圖抓住,卻怎么也抓不到。

    他摸了摸耳垂,悶悶地“嗯”了一聲。

    電話還未掛斷,那頭的宴時庭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叫了他的名字:“俞栗。”

    俞栗:“嗯?怎么了?”

    宴時庭又不說話了。

    俞栗沒掛斷,也不催促,靜靜等著。

    良久,宴時庭沉聲道:“沒什么,早點睡。”

    電話掛斷了。

    俞栗看著手機屏幕,想了好一會兒,也并沒想明白剛才心里的那點異樣。

    俞栗甩甩頭,洗了個澡準備睡下。

    黑暗的環(huán)境里似乎能夠放大人的感受和情緒。

    俞栗的思緒又回到了中午的時候。

    他承認,這幾天他都有意在回避,一直不愿意去細想到底要不要這個孩子。

    甚至昨晚還想將決定權(quán)交給宴時庭,然而在想到宴時庭如果也不要這個孩子時,他又沒了主意。

    但現(xiàn)在,俞栗想自己面對這個問題。

    在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時,俞栗就已經(jīng)做好了不會有孩子的心理準備。

    然而現(xiàn)在,因為一場意外,他居然有了自己的孩子。

    雖然對能懷孕這件事,一開始他也有震驚、抵觸的情緒,但俞栗本身其實并不討厭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或許會讓他因此遭受到別人異樣的眼光,可是,這也是他一生僅有一次的緣分了。

    俞栗深深吸了口氣。

    他想要留下這個孩子,就算宴時庭不想要,他也要留下。

    這是他的孩子,他會好好養(yǎng)大它的。

    不過。

    俞栗抓過抱枕,抿著唇想了想。

    他最好還是先問問宴時庭要不要吧,畢竟是孩子的另一個父親。

    雖然下午睡了好久,但俞栗還是很快就感受到了睡意。

    他抱著抱枕,沉沉睡了過去。

    夜里一點,宴時庭打開密碼鎖,走進玄關(guān),卻發(fā)現(xiàn)房子里似乎跟往日有些不一樣。

    他抬眼,看見客廳靠近玄關(guān)一側(cè)的壁燈開著,照亮了從玄關(guān)到燈光開關(guān)的一小截路。

    柔和的光線驅(qū)散了客廳里的黑暗,似乎還讓人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宴時庭微微一怔。

    他自己都不知道,客廳里的燈光還能給人帶來溫暖這種感覺。

    他并不常回莊園,這套房產(chǎn)才是他常住的地方。

    以往,晚上回來后,這一小截路都是黑暗的。

    意識到這是俞栗給他留的燈,宴時庭站在玄關(guān)處,遲遲未曾有動作。

    ……

    第二天一早。

    俞栗起床走到客廳,看到了穿著睡袍,坐在沙發(fā)上看著一份合同的宴時庭。

    金絲邊眼鏡放在一旁的扶手上,宴時庭眼下有些青黑色,似乎是熬了夜。

    余光瞥見俞栗醒來,宴時庭淡淡抬眼看過去,道:“早餐在餐桌上。”

    跟昨天早上一樣的話。

    俞栗莫名覺得有些好笑,自己都沒察覺到,嘴角往上彎了彎。

    但他猶豫了會兒,并沒有走向餐桌,而是走到宴時庭右邊的沙發(fā)坐下。

    “宴大哥,你今天忙嗎?”

    聽見他的稱呼,宴時庭身體僵了一瞬。

    他合上合同,看向俞栗。

    青年剛起床不久,柔軟的頭發(fā)翹起一綹,睡衣領(lǐng)口有些歪斜,露出了明顯的一側(cè)鎖骨。

    宴時庭淡淡收回視線,道:“不忙。”

    俞栗手掌握成拳,在心里默默打了會兒氣。

    他道:“我有事想要和你說。”

    宴時庭:“嗯。”

    俞栗看向自己的肚子,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我想問問你,你希望我留下這個孩子嗎?”

    宴時庭一怔,捏著合同的手逐漸收緊。

    他側(cè)過頭看向俞栗,“為什么來問我。”

    俞栗看向宴時庭。

    或許是因為穿著睡袍,也或許是因為沒戴眼鏡,宴時庭身上沒有了那種凌厲的氣息,讓他有了說完話的勇氣:

    “因為你是這個孩子的另一個父親,所以,我想問問你的想法。”

    孩子的另一個父親這一層身份,在兩人之間從未攤出來談過。

    一旦談到這個,就難免會想到派對那天晚上,想到開學前的那一次爭吵。

    但俞栗說出來后,心里反而如釋重負。

    這都是需要他自己去面對的,一味地躲避并不能解決問題。

    話音落下,客廳里安靜了好一會兒。

    宴時庭靜靜看著俞栗,沉下聲:“俞栗。”

    他喉結(jié)滾動,道:“你是懷孕的人,要不要它,只有你才能做決定。”

    俞栗怔住。

    宴時庭放下了手里的合同,看向落地窗外,狀似輕飄飄地反問:“你想留下這個孩子嗎?”

    俞栗回過神來。

    他點了點頭,試探地看向宴時庭,道:“我想。”

    宴時庭嘴角繃緊。

    他回過頭來,看見俞栗不安的眼神。

    還是在擔心他不想要嗎?

    宴時庭突然想起了昨晚的燈光。

    他垂眸,掩蓋眼中神色,語氣盡量平穩(wěn)地道:

    “那么,或許我們需要結(jié)個婚。”

    第23章 首發(fā)晉江文學城~

    聽到宴時庭的話, 俞栗完全呆住了。

    結(jié)婚?他和宴時庭?

    和宴時庭結(jié)婚,這件事聽起來可真像個天方夜譚。

    但偏偏,這是宴時庭本人親口說出來的。

    “為什么?”俞栗喃喃問。

    宴時庭看著俞栗, 解釋道:“孩子得有一個正大光明的身份,所以我們需要成為合法的夫夫。”

    “既然你決定了想要留下這個孩子,那作為它的另一個父親,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生育、撫養(yǎng)的責任。”

    俞栗順著他的話想了想。

    他明白宴時庭負責任的態(tài)度,理解對方此時為什么會提出結(jié)婚的要求。

    可是……

    俞栗眼神有些茫然。

    宴時庭抿緊唇,沉聲繼續(xù)道:“我希望和你一起將它養(yǎng)大成人,在它成長中為它提供完整的雙親家庭。”

    雙親家庭……

    俞栗眼神暗了暗。

    良久, 俞栗才從腦袋一團亂麻中找到自己的聲音:“我可以再考慮一下嗎?”

    宴時庭看著他臉上的糾結(jié),頷首道:“可以, 決定權(quán)在你。”

    看著陷入沉思中的俞栗, 宴時庭垂眸掩去眼中掙扎神色。

    他拿起剛才放在一邊的合同,戴上眼鏡,起身道:

    “你可以慢慢考慮, 不必急著給我答復(fù)。”

    說完, 宴時庭看了一眼俞栗,轉(zhuǎn)身走回臥室。

    俞栗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

    在之前那次爭吵之后,他想的是和宴時庭、宴家都不要再有接觸了。

    那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有了孩子, 想要沒有接觸是不可能的。

    既然宴時庭要承擔起作為孩子另一個父親的責任,那俞栗也愿意尊重他這一層身份。

    但, 結(jié)婚畢竟是大事, 需要考慮的東西比要不要留下孩子復(fù)雜多了。

    俞栗垂下眼,抿緊了唇。

    沒一會兒, 宴時庭換好一身正裝從衣帽間走了出來。

    他站在大門邊,看向還在沙發(fā)上坐著發(fā)呆的俞栗。

    清瘦的身形陷在黑色的真皮沙發(fā)里, 透露出迷茫無助的意味。

    宴時庭頓住腳步,繃緊唇角。

    他抬手握住門把,喉結(jié)滾動,到底還是私心作祟,咽下已經(jīng)到了嘴邊的話。

    他只道:“早餐已經(jīng)涼了,我重新給你點一份。”

    話音落下,俞栗抬頭朝他看了過來。

    宴時庭默默移開視線,避開了與他對視,開門離去-

    小長假還加班的人不多,因此宴氏公司大樓里很安靜。

    宴時庭來到公司不久,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江苗拿著一份合同走了進來。

    “宴總,這是劉律師按照您的要求擬好的婚前財產(chǎn)協(xié)議,您看一下是否還有需要補充的。”

    他將合同放到辦公桌上,卻發(fā)現(xiàn)宴時庭的神情有些不對。

    結(jié)婚這種應(yīng)該值得高興的事,為什么他的老板反而沉著一張臉?

    難道是他猜錯了,宴總并不是準備和小俞先生結(jié)婚?

    江苗有些疑惑,躊躇著道:“宴總?”

    “放在那兒吧。”宴時庭沉聲道。

    江苗收起心神,點了點頭。

    等他出去后,辦公室里又陷入到一片寂靜之中。

    宴時庭這才將目光緩緩落到那份婚前財產(chǎn)協(xié)議上。

    原本他的計劃,是準備說服俞栗留下孩子,然后提出結(jié)婚。

    他知道俞栗不擅長拒絕別人,如果他用孩子另一個父親的身份來勸說,俞栗不會拒絕。

    然而回到家里,看到俞栗給他留的燈,宴時庭卻開始猶豫了。

    他不該用俞栗的善良,來達到他的目的。

    在沙發(fā)上坐了一夜,晨光熹微時,宴時庭已經(jīng)打消了那陰暗的念頭。

    可沒想到,俞栗會自己先說出想要留下這個孩子,給了他機會,于是他便能順理成章地提出結(jié)婚。

    是他卑鄙,用孩子做了借口,將人留在身邊。

    宴時庭抬手揉了揉眉心,將那份協(xié)議拿起來,放到了最底下的抽屜里。

    他心知用上這份協(xié)議的機會,并不大。

    然而,雖說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但當下午回到家里,看到空蕩蕩的房子時,宴時庭還是忍不住在門邊站了許久。

    ……

    Y市南火車站邊,一家小飯館里。

    “來,欣欣,快吃吧。”俞栗掰開一次性筷子,遞給坐在他對面的一個女孩。

    女孩正是他的妹妹,俞欣。

    下午三點過,俞栗午睡剛醒,正在客廳里緩著頭脹,突然就接到了妹妹俞欣打來的電話。

    接通后,俞欣語無倫次地說著自己正在Y市南火車站,身上的現(xiàn)金被人騙走了,手機也快沒電了,不知道該怎么辦。

    俞栗心里一驚,也顧不得給宴時庭打聲招呼了,匆忙趕到南火車站,在廣場的角落里找到了抱著書包的俞欣。

    “哥哥,你也吃。”俞欣拘謹?shù)啬笾曜樱p聲道。

    俞栗被她喚回心神。

    他垂眼看了看桌上的菜。

    紅燒茄子、炒青菜、回鍋肉。

    都是很下飯的菜,可是那色澤一看就能知道肯定是重油重鹽的。

    俞栗頓覺有些反胃。

    他只點了一杯酸梅汁,一口一口地抿著,盡量不讓自己吐出來,否則俞欣肯定要擔心了。

    “我不餓,剛吃過飯。你不是餓了半天了嗎,多吃點。”

    俞欣點點頭,見俞栗真的不想吃,便沒再勸。

    她埋下頭扒拉著飯,一連吃了三碗,餓了幾小時的胃才感覺飽了點。

    俞栗心疼地看著她,給她插上牛奶的吸管遞過去,“八個小時的火車車程,怎么沒有買份飯吃。”

    俞欣扒飯的動作一頓。

    她抬眼看向俞栗,好一會兒,才道:“我不敢。”

    俞栗微怔,“怎么了?”

    俞欣低頭看著面前吃了一大半的紅燒茄子,道:“人太多了,不敢說話買飯,怕別人看我。”

    她甚至也不敢去上廁所,一路上就抱著書包,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俞栗抿了抿唇。

    他知道妹妹靦腆內(nèi)向,可沒想到,半年多沒見,這份靦腆內(nèi)向似乎向著不好的地方發(fā)展去了。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一下火車,俞欣就成為了騙子的目標,身上僅有的200塊現(xiàn)金就那樣被騙走。

    俞栗張了張嘴唇,卻也不知道說什么。

    他喉嚨干澀,只道:“沒事,吃吧。”

    他想了想,又問:“你來Y市找我,媽媽知道的吧?”

    俞欣點點頭,“嗯。我買好車票才給她說的。”

    俞栗又問:“怎么突然想要來找我?”

    他原先并不知道妹妹要來Y市找他,下午接到電話時,妹妹就已經(jīng)到了,他還很是意外。

    “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俞欣不愛獨自出門,突然一個人坐火車來找他,俞栗只能這么猜測。

    俞欣抿緊唇,似乎不知道怎么開口。

    她埋頭吃飯,半晌,才道:“沒什么,只是好久沒看見你了,我很想你。”

    俞栗一怔,明白俞欣現(xiàn)在可能不想說。

    他笑了笑,沒再問,揉了一把她的頭發(fā)。

    吃完飯結(jié)完賬,俞栗拎著俞欣的書包,帶著她坐夜班公交車到了Y大,然后在附近一家酒店里開了兩間房。

    俞栗檢查完一間房間,出門前,道:“今晚早點睡吧,明天哥哥帶你出去玩。”

    “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俞欣站在床邊,手指把玩著書包的帶子,躊躇許久,道:“我想去動物園。”

    “好,我待會兒就訂票,明天我們早點起。”

    又叮囑俞欣關(guān)好房間門后,俞栗才回了另一間房。

    訂好明早十點的票后,俞栗才想起來,自己離開宴時庭那套房子的時候,忘了給宴時庭說一聲。

    他猶豫了下,最后還是放下了手機。

    在考慮清楚之前,還是先不要過多接觸了吧。

    第二天一早,俞栗叫醒俞欣,帶著她來到了Y市最大的動物園。

    小長假時期,動物園的人很多,兩人排了很久的隊,才成功進入園里。

    不知道是不是懷了孕的緣故,俞栗體力不如以前,走了一會兒就選擇帶妹妹坐觀光車。

    一路上參觀了不少動物。

    最后在熊貓園外的一個亭子里,兄妹二人坐下來解決午飯。

    動物園里的餐廳收費太貴,他們吃的是在園外買了帶進來的面包。

    中午陽光正好,附近都是樹林,空氣清新,風景宜人。

    俞欣看著在外面草坪上玩的一家四口,吃著面包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

    她垂下眼,悶悶地問:“哥哥,你說媽媽會不會再婚啊?”

    俞栗一怔,“怎么這么問?”

    “就是……”俞欣捏緊了面包袋子,“說出來你不要笑話我。”

    “在放假之前,我做了一個噩夢。夢見媽媽和一個叔叔結(jié)婚了,而我們作為她跟前夫的孩子,就不能出現(xiàn)在她的婚禮上。”

    “然后我們就在辦婚禮的場地外假裝陌生人路過,實際上是想看看她開不開心。”

    俞栗放下了手里的面包。

    他看著俞欣,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欣欣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夢?”

    俞欣眼眶濕潤,慢慢垂下了頭:“放假前幾天,我自行車壞了,下晚自習就是媽媽來接我,然后我看到她身邊每次都會跟著同一個叔叔。”

    “雖然他們之間也沒有什么親密的舉動,但我畢竟是小輩,也許是在我面前故意保持距離呢?”

    俞栗默默聽著。

    妹妹現(xiàn)在正是青春期,再加上快中考了,肯定會有些心理壓力。

    在這樣的前提下,又看到這樣的事,難怪會做那樣的噩夢,產(chǎn)生“媽媽會不會再婚”的想法。

    俞栗沉吟片刻,問道:“那欣欣是不希望媽媽再婚嗎?”

    俞欣沉默著沒說話。

    俞栗又問:“欣欣愿意聽一下哥哥的想法嗎?”

    見俞欣點頭,俞栗才緩緩道:

    “爸爸已經(jīng)走了有九年了,這么多年,為了撐起這個家,媽媽絲毫不敢松懈,一天有十四個小時都在打工賺錢。”

    “現(xiàn)在我快畢業(yè)了,可以給家里分擔。如果那個叔叔人不錯的話,其實我也希望媽媽可以有新的生活。”

    “我知道。”俞欣哽咽著,眼淚滴到面包袋子上,“我其實也明白這個道理。”

    “但我就是害怕。怕媽媽有了新的家庭后不要我們,或者叔叔會對我們不好。”

    “就覺得,我們原本的家要變了,未來的一切都很不確定,我就很害怕。”

    俞欣止不住眼淚,說到最后,哭得身體都在顫抖著。

    對未來的惶恐,讓她更加想念俞栗,明明很害怕獨自出門,她卻還是鼓起勇氣,跨越幾個城市來找她的哥哥。

    俞栗心疼得抿緊了唇,拍著俞欣后背,默默安慰著她。

    好一會兒,俞欣才止住哭勢,擦了擦眼淚。

    她抿了抿唇,別扭道:“對不起哥哥,我來這兒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說什么傻話,你哪里給我添麻煩了?”俞栗給她遞了瓶水,“我們是一家人,能見到你,我很高興。”

    俞欣聞言,眼眶又濕了一圈。

    她用紙巾按住眼睛,搓了搓,沒再哭出來。

    憋在心里好幾天的話都說出來后,俞欣長長松了口氣。

    她吸了吸鼻子,又看向草坪上玩耍的一家四口。

    俞栗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抿緊唇,思緒不由得擴散了出去。

    周圍休息午餐的人逐漸離開。

    那一家四口的爸爸也開始收拾草坪上的野餐布、食物垃圾,媽媽拍了拍兩個孩子身上沾到的草屑,牽著孩子們走出草坪。

    俞欣眼神有些落寞:“有的時候,我也會很想爸爸。雖然我對他也沒有多少記憶。”

    俞栗收起心神,看著她,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述說道:

    “在你五歲那年的四月份,縣城里來了個辦動物園的,發(fā)了好多傳單,還有花車宣傳。我和你被勾起了濃厚的興趣,周末,爸爸就帶我們?nèi)チ恕?br />
    “結(jié)果,那個根本不是什么動物園,只是在廣場上放了幾個裝著動物的籠子。你看著大籠子里瘦骨嶙峋的老虎,心疼得哭了,說老虎好可憐,以后再也不去動物園了。”

    “然后,為了不讓你留下心理陰影,第二天爸爸就帶著我們和媽媽去了省城,逛了真正的動物園。”

    俞欣道:“這件事我記得。”

    這也是她有關(guān)于爸爸的,為數(shù)不多的記憶之一了。

    所以在昨天,俞栗問她有沒有想去的地方,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動物園。

    “哥哥。”俞欣轉(zhuǎn)過頭,詢問道:“我那時候還小,記不得太多事了。爸爸還在的時候,我們一家人應(yīng)該很幸福吧?”

    俞栗眼神恍惚,記憶里的畫面一幅幅出現(xiàn)。

    他肯定地點了點頭:“是的。”

    他們的爸爸媽媽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很愛他們,還很尊重他們。

    俞欣垂下眼,語氣悵然:“真好。”

    逛完動物園已經(jīng)下午三點過了,兄妹二人坐公交回了酒店。

    晚上關(guān)了燈躺在酒店房間里,俞栗手放在肚子上,一直想著白天妹妹說的話。

    許久,他才翻了個身,漸漸睡過去。

    ……

    來找哥哥只是俞欣沖動之下做的決定。

    在動物園跟俞栗說出心里話后,第二天,俞欣沉悶的心情好了一些。

    兩人一起吃午飯時,俞欣道:“哥哥,我六號就回家了。”

    俞栗微頓,觀察著俞欣的神色,“要不再多玩幾天,哥哥幫你向?qū)W校請假。”

    俞欣搖了搖頭,“我來之前就已經(jīng)訂好了返程的車票。”

    她只是想來看看俞栗而已,并不想留下給哥哥增添負擔。

    她深吸了口氣,道:“而且我還想好好學習,考到省城讀高中,以后跟哥哥一樣考名牌大學。”

    俞栗笑了笑,道:“好,欣欣一定可以的。”

    五號的時候,俞栗帶著她去剪頭發(fā),買了充電寶,最后還給她和媽媽都買了兩套衣服。

    六號早上,俞栗送俞欣到了火車站。

    距離檢票還有一會兒,俞栗到便利店里給她買了一些面包、零食。

    最后,還悄悄塞了五百現(xiàn)金到俞欣的書包夾縫里。

    很快,俞欣乘坐的那趟火車就要開始檢票了,候車的人陸陸續(xù)續(xù)站了起來,自發(fā)排成隊。

    俞欣眼眶含淚,不舍地抱了抱俞栗,“哥哥,我有點舍不得你。”

    俞栗擔憂地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哥哥也舍不得你。”

    他彎下腰給俞欣擦了擦眼淚,道:“欣欣,別想太多。回去后先好好學習,我會找機會和媽媽談?wù)劦模蛟S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樣。”

    “再說,不管怎樣,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

    俞欣垂著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檢票隊伍開始動了。

    俞栗掩下不舍,道:“去吧,路上餓了不敢買飯的話,可以吃我給你買的面包。不要害怕別人看你,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不會去過多注意別人。”

    俞欣點點頭:“好。”

    俞栗忍不住又叮囑道:“注意安全,記住你還是個學生、孩子,真正需要幫助的人不會來找你。有什么問題就找乘警。”

    俞欣繼續(xù)點頭,一步三回頭地去排隊了。

    檢票隊伍越來越短,最后俞欣的身影消失在了視線里。

    俞栗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火車站。

    傍晚,俞栗坐在宿舍桌前,收到了俞欣到家后報平安的消息。

    他放下心來,又安慰了幾句。

    宿舍里靜悄悄的,俞栗又在桌前坐了好久,直到天徹底黑下來,他才動了動,點開了和宴時庭的聊天頁面。

    妹妹俞欣的到來,讓俞栗想了很多。

    正是因為和妹妹是在單親家庭里長大的,深知單親家庭小孩的不易,所以在宴時庭說給孩子提供完整的雙親家庭時,俞栗才會說想要考慮考慮。

    單親家庭的不確定性太多了,以后……他的孩子會不會也被這些不確定困擾呢?

    俞栗皺起眉頭。

    站在孩子的角度,一個幸福的家庭,需要的是愛和尊重。

    他相信,他和宴時庭都能給到。

    所以,宴時庭應(yīng)該會是位不錯的盟友。

    想通后,俞栗撥了宴時庭的微信電話。

    五秒后,電話接通。

    俞栗咬了咬唇,道:“宴大哥,結(jié)婚的事,我考慮好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才傳來宴時庭冷淡的一聲“嗯”。

    俞栗繼續(xù)道:“我同意結(jié)婚。”-

    A市。

    宴時庭站在總統(tǒng)套房的窗邊,過了好半晌,才吐出一個“好”。

    電話掛斷,他猛地轉(zhuǎn)身,給江苗打了電話。

    “我要回Y市一趟,分公司這邊剩下的事,由你處理。”

    江苗愣住,反應(yīng)過來時連忙來到宴時庭的套房,正好遇見出門的宴時庭。

    “宴總,是總部那邊出了什么問題嗎?”

    宴時庭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未說話。

    那一眼并不凌厲,甚至可以說帶點溫和,讓江苗都有些疑惑了。

    不是總部出了問題,那還能是什么事,讓宴總這么著急?

    愣神間,宴時庭已經(jīng)闊步朝著電梯走去。

    什么事讓他這么著急?

    當然是結(jié)婚。

    第24章 第 24 章

    寧靜的后半夜下了一場小雨。

    第二天早上醒來, 天氣轉(zhuǎn)涼,Y市正式進入了秋天。

    俞栗被司機接到了宴時庭那套大平層。

    按響門鈴,穿戴整齊的宴時庭來開了門。

    昨晚打電話同意結(jié)婚的時候, 俞栗始終平靜理智。然而現(xiàn)在看到宴時庭了,他卻突然覺得有些不真實,后知后覺的也有點不好意思。

    “宴大哥。”俞栗輕聲打了個招呼。

    “進來吧。”宴時庭點了點頭, 側(cè)身讓了位置。

    進到屋里,俞栗看到那張餐桌上擺好了早餐。

    “先吃早餐,吃完后慢慢談。”宴時庭說著,先行到了餐桌邊。

    餐桌上依然是清淡的粥和小菜, 還有切好的橙子。

    一看就知道還是那家私廚做的。

    這幾天俞栗都是在外面餐館吃的飯,那些菜也很香, 但并不適合他懷孕后的口味。所以每次他都只吃了一點, 以防在妹妹面前吐出來。

    現(xiàn)在看到這份早餐,俞栗的胃口才終于好了一些。

    餐桌上,兩人安靜地吃著早餐。

    俞栗偶爾抬眼, 能看到宴時庭慢條斯理喝粥的樣子。

    雖然之前有不少次跟宴時庭同席吃過飯, 但俞栗一直都沒敢這樣看過對方。

    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宴時庭吃東西的速度不緊不慢的,也不會發(fā)出什么聲音……總之, 就是感覺比較賞心悅目。

    這個想法一出,俞栗微微愣住, 反應(yīng)過來時咬住了勺子, 也不敢再去看宴時庭了。

    早餐過后,宴時庭拿出了一份協(xié)議。

    “這是什么?”俞栗看著擺在面前的協(xié)議。

    “婚前財產(chǎn)協(xié)議。”宴時庭道。

    俞栗拿起來翻開看了看。

    除了宴氏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以外, 宴時庭還有其他一些公司的股份。結(jié)婚后,這些股份所產(chǎn)生的收益都是他們的婚后共同財產(chǎn)。

    俞栗慢慢皺起眉, 他喃喃道:“這不太好。”

    宴時庭看向他,沒有說話。

    俞栗放下那份協(xié)議,繼續(xù)道:“這樣的話,我完全就是在占你的便宜。”

    看完那份協(xié)議后,俞栗也知道了宴時庭的身家究竟有多雄厚。

    他能帶來的財產(chǎn),跟宴時庭的比起來,簡直就像水滴和江河。

    占這么大一份便宜,俞栗良心過意不去。

    他看向宴時庭,道:“婚前財產(chǎn)歸各自所有吧。”

    宴時庭靜靜看著俞栗。

    青年神情真摯,澄澈的桃花眼里有些許憂慮。

    宴時庭明白,協(xié)議上寫著的那些條件,或許只會給俞栗帶來不安和壓力。

    他點了點頭,道;“可以,聽你的。”

    他停頓了下,又道:“不過我也有一個提議。”

    低沉聲音說出那句“聽你的”,讓俞栗的耳朵悄悄紅了一些。

    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道:“你說。”

    宴時庭:“婚后的生活開支,由我來負擔。”

    俞栗想了想,點點頭:“好。”

    他平時的開支并不多,如果有需要買的,自己買來就是了,應(yīng)該不會太過于麻煩宴時庭。

    “那我讓律師重新擬定一份協(xié)議。”宴時庭說完,拿起手機走向陽臺。

    俞栗摸了摸耳朵,看向宴時庭的背影。

    他昨晚剛同意結(jié)婚,今早宴時庭就拿出了協(xié)議。

    這份協(xié)議可能是之前就準備好的,俞栗猜想,應(yīng)該是在宴時庭提出結(jié)婚之后。

    雖說那時他還沒有同意結(jié)婚,但按照宴時庭的性格,提前做好準備倒也正常。

    新的協(xié)議,劉律師下午就送過來了。

    俞栗簽好名字后,放下筆沉思了會兒,抬起頭問道:“結(jié)婚后,我們需要住在一起嗎?”

    宴時庭拿著協(xié)議的手一頓。

    他抬眼看向俞栗,道:“你來決定。”

    俞栗有些猶豫。

    繼續(xù)住在宿舍里,有被發(fā)現(xiàn)懷孕的風險。

    和宴時庭住在一起,應(yīng)該是最好的選擇。

    就是……

    俞栗心里有點亂,也不知道突然上來的情緒是怎么回事。

    他咬了咬唇,道:“過段時間我才能搬出來。突然不住宿舍了,室友們可能會起疑。”

    宴時庭看了他一會兒,才點頭:“可以。”-

    當初為了早一點上學,上戶口的時候,俞栗的出生日期被登記為了三月。

    現(xiàn)在,按照身份證上的信息,他已經(jīng)到達了法定結(jié)婚年齡。

    領(lǐng)結(jié)婚證需要用到戶口本,簽完協(xié)議回到宿舍后,俞栗就聯(lián)系了妹妹俞欣,讓她幫忙把戶口本寄過來一下。

    俞欣也沒好奇哥哥拿來干什么,第二天中午就去寄了快遞。

    一天后,戶口本到了。

    早上,俞栗在室友們起床前偷偷出門,來到Y(jié)大校門外,看見宴時庭正站在常開的那輛邁巴赫邊等著他。

    今天天氣不錯,早晨的陽光很溫柔。

    是俞栗和宴時庭領(lǐng)證的日子。

    宴時庭是自己開的車來。

    駛向民政局的途中,二人都沒有說話。

    俞栗有些緊張。

    但轉(zhuǎn)頭看見宴時庭臉上冷靜的神情時,他莫名安心,沒再胡思亂想。

    來到民政局,兩人先到拍照的地方排隊拍照。

    工作人員指揮著:“來,兩位新人靠近一些。”

    俞栗還沒反應(yīng)過來,身邊的宴時庭已經(jīng)挪動凳子離他近了一點。

    “好,都笑一笑,自然一點。”

    俞栗聞言,不著痕跡地深呼吸一次,唇角自然上揚。

    他直視著攝像頭,無法看見宴時庭有沒有笑。

    不過,他聽到了工作人員的聲音:“好,不錯。”

    工作人員滿意地點了點頭,按下快門-

    一小時后,俞栗站在民政局大門口,垂頭看著手里的紅本本。

    翻開后,里面是他和宴時庭的照片。

    他臉上是明顯的笑容,而宴時庭……

    照片下方蓋的鋼戳兒讓照片有些扭曲,所以他也看不出來宴時庭究竟有沒有笑。

    不過,俞栗能看出宴時庭的眼神沒有那么冷漠。

    摸著那個鋼戳兒,俞栗抿緊唇,思緒紛飛。

    從今往后,他和宴時庭就是合法夫夫了。

    不過,他們結(jié)婚只是因為孩子,從而組成了一個家庭。

    俞栗會謹記自己的身份的。

    沒一會兒,宴時庭就將車開了過來,讓他上車。

    見他有些神思不屬,宴時庭問:“怎么了?”

    俞栗回過神來,捏緊結(jié)婚證,道:“沒什么。”

    宴時庭沒再過問。

    車子平穩(wěn)地駛離民政局。

    俞栗看著前方的路,卻只感覺手中那薄薄的一個證,似乎在發(fā)燙。

    第25章 第 25 章

    宴時庭把俞栗送到了Y大校門口。

    下車前, 俞栗看了下手里的結(jié)婚證,想了想,道:“宴大哥, 我的結(jié)婚證也放在你那里吧?”

    要是在宿舍里不小心被室友看到,就不好解釋了。

    更別說,他還是和宴隋的哥哥結(jié)的婚。

    想到這兒, 俞栗又道:“我們結(jié)婚的事,你會告訴宴隋嗎?”

    宴時庭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他轉(zhuǎn)頭看向俞栗,良久,才道:“不會。”

    俞栗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 得到答案后稍稍松了口氣。

    至少現(xiàn)在,他還不想讓身邊的人知道。

    一旦暴露結(jié)婚的事, 肯定會有人追問原因, 到時候總不好說,是為了孩子吧……

    而且,結(jié)婚的事, 俞栗現(xiàn)在甚至連媽媽和妹妹都不敢說。

    將結(jié)婚證交給宴時庭, 俞栗下了車。

    “宴大哥,再見。”

    宴時庭看著他,輕輕點了點頭:“再見。”

    等到俞栗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后, 宴時庭收回目光,垂眸看了看手里的結(jié)婚證。

    片刻之后, 才啟動車離開。

    ……

    領(lǐng)證花了一些時間, 俞栗回到宿舍里時,已經(jīng)快要中午十一點了。

    劉琮去了圖書館學習還沒回來, 宿舍里就只有宴隋跟徐彬在。

    俞栗開門時,坐在位置上認真看什么東西的徐彬被聲音嚇到, 驚恐地轉(zhuǎn)過頭來。

    看見是俞栗后,他才松了口氣:“四兒,你回來了啊。”

    俞栗點點頭,“嗯,抱歉嚇到你了。”

    徐彬搖了搖頭,“沒事。”

    兩人說著話,睡在床上的宴隋掀開床簾,不太清醒地看向他們。

    “俞栗你回來了,早上起那么早去哪兒了?”

    俞栗放好戶口本,說出已經(jīng)想好的理由:“補辦身份證去了。”

    “哦。”宴隋點了點頭,本就是隨口一提,因此也沒再繼續(xù)追問。

    午飯時,俞栗再一次拒絕了宴時庭給他點餐,跟著徐彬到食堂里吃飯。

    自從徐彬留意到他經(jīng)常“點外賣”后,小長假結(jié)束的這幾天,俞栗都是盡量在外面吃。

    雖然那些飯菜都不是很合胃口,但點清淡的、沒什么太重味道的飯菜,他也還是能吃得下去。

    午飯后回到宿舍里,宴隋已經(jīng)出門去和許長珂約會了。

    俞栗坐在座位上啃著蘋果,昏昏欲睡。

    與他床位相鄰的徐彬頻頻看了他幾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等到俞栗爬上床睡午覺后,徐彬才收回視線,若有所思-

    領(lǐng)完證后,戶口本就要寄回家里去。

    下午,俞栗從快遞站出來,給妹妹發(fā)了條消息。

    【欣欣,戶口本我寄回去了,到時候快遞員放在驛站里,你放周末了再去拿。】

    現(xiàn)在還是上課時間,俞欣并沒有回復(fù)。

    俞栗收起手機,回宿舍的路上,突然又收到了宴時庭的消息。

    【我在校門口等你。】

    俞栗有些意外:【?宴大哥,有什么事嗎?】

    【一起去吃飯。】

    俞栗連忙跑到校門口,上了車后,打了聲招呼:

    “宴大哥。”

    宴時庭目光落到他身上,“嗯”了一聲以作回應(yīng)。

    司機啟動了車。

    俞栗手機鈴聲響了一下,是妹妹俞欣給他發(fā)了個OK的表情包。

    俞栗:【放學了?】

    俞欣:【嗯嗯,在吃晚飯。】

    隨后,俞欣又發(fā)了條消息:【哥哥,我看到你塞在我書包里的錢了。你怎么又給我錢,你自己的錢還夠用嗎?】

    【夠的,別擔心。周末了去修一下自行車,或者重新?lián)Q一輛,錢不夠就給哥哥說。】

    俞欣:【夠的夠的,我自己也存的有一些零花錢呢。謝謝哥哥.jpg】

    俞栗:【摸摸頭.jpg】

    聊天結(jié)束,俞栗看著手機,有些愁眉苦臉。

    他想起了俞欣國慶節(jié)過來時說的那些話,媽媽身邊有一個關(guān)系貌似有些密切的叔叔。

    這是長輩的私事,作為兒子,俞栗還真的有些不好開口。

    總不可能直接去問媽媽,最近是不是有人在追求她吧?

    俞栗皺了皺眉。

    找機會和媽媽談?wù)劇@個機會還真是不好找。

    俞栗墊著抱枕靠在車窗上,輕輕嘆了口氣。

    半小時后,車子在一座江南園林景觀式的建筑外停了下來。

    俞栗收起心神下了車,跟著宴時庭走進大門,發(fā)現(xiàn)右手邊池塘中央的一處水榭有些眼熟。

    又走了兩步,角度變化后,俞栗終于明白過來。

    宴時庭給他點的私廚飯菜外賣袋上,那個簡筆畫的logo跟眼前這處水榭一模一樣。

    這里就是宴時庭給他點餐的那家私廚餐廳。

    是因為他這幾天一直不愿意“點外賣”,所以直接帶他過來吃嗎?

    俞栗猜想著,卻又擔心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悄悄看了眼宴時庭,正好與宴時庭看過來的視線對上。

    “要先參觀一下風景嗎?”宴時庭問。

    俞栗一怔,還沒想好答案,宴時庭就停下腳步,對一旁接待的侍者點了幾樣菜。

    隨后,宴時庭看向俞栗,“走吧。”

    俞栗回過神來,跟著宴時庭走到那處水榭上。

    水榭四面通風,大開的視野能將周圍的風景盡收眼底。

    高高的圍墻里,西南角有一棵約莫三人合抱粗的大樹。

    正中央的幾處建筑由長廊連接,廊壁上有鏤空雕花窗戶。

    池塘邊有一處假山,假山上有一座風亭,正好與池塘上這處水榭相連。

    俞栗本來也沒確定好要參觀,但被宴時庭領(lǐng)著走完一圈后,也不由自主被美麗古樸的景觀吸引。

    心里的煩悶也消散了一些。

    參觀完畢后,他們點的菜也已經(jīng)上了。

    兩人來到包間里,宴時庭給俞栗倒了一杯溫水,道:“來的路上看你似乎有心事,怎么了?”

    俞栗端著茶杯愣住。

    來的時候,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并未注意到宴時庭留意過他。

    沒想到……

    俞栗垂眸,抿了抿唇,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

    宴時庭臉上沒什么表情,語氣卻有些平和:“如果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你盡管說。”

    俞栗抿了口溫水。

    他會猶豫,只是因為這件事涉及到了自己的家庭情況。

    但現(xiàn)在他跟宴時庭結(jié)了婚,雖然不是因愛結(jié).合,但作為以后一起養(yǎng)孩子的盟友,他的家庭情況也不可能一直瞞著。

    或許,他真的可以跟宴時庭說一下,以宴時庭理智冷靜的性格,也許可以給他一點不錯的建議。

    思及此,俞栗放下茶杯,垂眸道:“我的家庭是單親家庭,爸爸九年前就去世了。”

    爸爸去世的事,俞栗并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哪怕宴隋。

    他以為自己可以很平靜地提起這件事,但對宴時庭說起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停頓了下。

    去世二字,說的有些艱澀。

    單親家庭……

    宴時庭倒水的動作一頓。

    他抬眼看向俞栗。

    青年臉上的神情還算平靜,但輕顫的眼睫還是透露出了一點心緒。

    宴時庭沉默著放下茶壺,手指搭在八仙桌邊緣。

    他以雙親家庭作為理由,勸說俞栗結(jié)婚的時候,是否也無意中傷害到了眼前的人?

    宴時庭收回手,虛虛蜷握。

    俞栗看不到宴時庭的反應(yīng),悄悄深吸了口氣,繼續(xù)道:“前幾天妹妹跟我說……”

    他將俞欣那天說的事,以及自己心里的憂慮簡略講了一遍。

    宴時庭一直默默聽著,等他話音落下,道:“這件事主要問題出在那個男人身上,可以去試著了解一下他。”

    俞栗身子一震,抬頭看向宴時庭。

    宴時庭道:“如果他人不錯,那他就會考慮到你妹妹的心情。他跟你媽媽開啟新生活以后的事,應(yīng)該由他來處理。”

    “如果他人不好,那么就更好辦了。”

    俞栗有些茫然,“怎么做?”

    宴時庭沉聲:“從他身上下手,讓他主動遠離。”

    宴時庭的聲音始終沉著冷靜。

    俞栗順著他說的話想了想,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很好的辦法。

    如果只是問媽媽,或許媽媽的主觀看法也會影響到他的判斷。

    他請教道:“那怎么了解呢?”

    宴時庭頓了頓,看著俞栗澄澈的眸子,道:“我建議實際觀察。”

    除了官方公開的一些信息以外,要想知道對方是個什么樣的人,只有通過實際觀察。

    而想要實際觀察,就意味著俞栗需要回去一趟,并且待上幾天。

    俞栗微怔。

    回家的話……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

    雖說還沒有顯懷,不會被媽媽和妹妹看出來,就算看出來也不會往懷孕那方面去想,但俞栗就是有些擔憂。

    擔憂的,不僅僅是媽媽和妹妹可能無法接受的事……

    俞栗抿緊唇,眼神掙扎。

    最終他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那我明天就回去一趟。”

    宴時庭看著他,將一道小米蒸排骨往他那邊推了推。

    “先吃飯,菜要涼了。”

    “好。”俞栗捧起碗,真切地笑了笑。

    宴時庭已經(jīng)給他指出了方向,之后他想要解決這件事,也就輕松多了。

    心里的事放下,飯菜也合胃口,俞栗高興地多吃了半碗飯。

    飯后,宴時庭送他回了學校。

    到Y(jié)大時,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

    在車子停下來時,宴時庭淡淡開口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

    俞栗開車門的手一頓。

    他轉(zhuǎn)過頭,在路燈燈光下,能夠看到宴時庭認真的眼神。

    俞栗下意識不想麻煩他,“可你工作那么忙……”

    宴時庭道:“工作可以遠程處理。”

    “俞栗。”宴時庭的語氣似乎輕了一些,“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雖然知道對方這句話可能是因為孩子,但俞栗心跳還是陡然漏了一拍。

    他吃軟不吃硬,面對這種關(guān)心的話,確實無法拒絕。

    俞栗摸了摸有些發(fā)熱的耳朵,道:“那,好吧。”

    “我明早來接你,回去吧,今晚早點休息。”

    俞栗點了點頭,打開車門,下意識道:“晚安。”

    車門關(guān)上前,他聽到宴時庭低沉的嗓音:“晚安。”

    第26章 第 26 章

    俞栗家在南省的一個小縣城。

    坐飛機不到兩小時的路程, 宴時庭買的還是頭等艙的票,因此行程中并不難受。

    俞栗蓋著空姐給的毯子,一覺醒來, 飛機正在準備降落。

    幾分鐘后,飛機穩(wěn)穩(wěn)降落在南省省會城市的機場。

    今天在下雨,氣溫有些低。

    下了飛機后, 宴時庭帶著俞栗來到機場停車場。

    宴氏在南省有一家大型商場,商場里大概三分之一的店鋪賣的都是宴氏旗下的產(chǎn)品,質(zhì)量好、價格優(yōu)惠,因此這么多年來, 商場的客流量在南省一直居高不下。

    商場的總經(jīng)理得知宴時庭要來,便派了司機來負責二人近幾日的出行。

    從省城回到小縣城, 坐車也就一個多小時。

    進入縣城范圍后, 俞栗給司機指路,來到縣里評分最好的一家酒店。

    然而,站在酒店大廳里, 俞栗卻聽見前臺說:“這幾天有兩支旅游團過來, 我們酒店的房間都被訂滿了。”

    俞栗愣住,“一間房都沒有了嗎?”

    “是的,很抱歉。”

    俞栗輕輕皺起眉頭, 有些為難。

    小縣城里的酒店設(shè)施都很差,這家勉強算好一點的了。

    要不, 讓宴時庭到省城住吧?

    這時前臺接了個電話, 掛斷后,他對俞栗道:“剛剛有一個大床房的客人說要退房, 那間房現(xiàn)在可以訂了,只不過是靠走廊的小窗, 您看需要嗎?”

    前臺繼續(xù)道:“咱們縣里的酒店本就不多,最近又有一個旅游景點在國慶期間火了一把,錯開黃金時期來打卡的人很多,所以別的酒店可能也沒什么好的房間了。”

    俞栗拿不定主意,他不知道宴時庭對入住的環(huán)境挑不挑,只是下意識擔心,宴時庭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住這樣的地方,會不會委屈了他。

    然而一旁的宴時庭卻已經(jīng)遞出了身份證:“可以,勞煩幫我預(yù)訂這間房。”

    “好的,您二位稍等片刻。”

    俞栗一怔,轉(zhuǎn)頭看向宴時庭。

    或許是他的視線太過直白,宴時庭也側(cè)目看了過來。

    不過宴時庭并未解釋什么,只是將俞栗帶到了大廳里的沙發(fā)上坐下。

    那位客人退房離開后,前臺通知了保潔去收拾房間。

    沒多久,前臺登記好了宴時庭的入住信息。

    俞栗想了想,跟著宴時庭上了樓,打算看看那間房的情況。

    打開門后,入目的是一間不到二十平米的狹小房間。一張大床占據(jù)了大部分空間,床對面是電視機和一張桌子。

    靠走廊那邊的墻壁上,接近天花板的地方開了一扇長不到一米、高大約半米的小窗。

    房間隔音很差,能夠聽見走廊別人走動的聲音,甚至還能聽見隔壁房間的說話聲。

    如果不插上卡打開燈,整間屋子里就完全是漆黑一片。

    很壓抑。

    甚至還不如俞栗暑假在Y市租的那一間房。

    俞栗皺起眉,拉住了宴時庭的袖子。

    宴時庭腳步一頓。

    他回過頭,眼神輕飄飄瞥了下俞栗拉住他的手。

    俞栗嘴唇囁嚅幾下,道:“宴大哥,你到省城里住吧,那邊過來也才一個多小時,很方便的。”

    “俞栗。”宴時庭看著俞栗。

    俞栗實在太好懂了。

    幾乎是一眼,宴時庭就能猜到他此刻愧疚的心理。

    他知道俞栗有些敏感自卑,他住在這樣的房間里,俞栗只會覺得都是自己的責任。

    宴時庭沉聲道:“我并不是一個會挑剔住所的人。”

    他耐下心解釋:“宴氏捐贈希望小學需要實地考察,我們?nèi)サ酱謇铮瑮l件實在不好的時候,甚至睡過村民家的柴房、閑置牛棚。”

    俞栗逐漸回過神來,拉住他袖子的手緩緩松開。

    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其實并不了解宴時庭。

    甚至,聽多了外界對宴時庭的評價,他也不知不覺帶有一些刻板印象。

    俞栗抿緊唇,不再說話了。

    他們一大早出發(fā),這會兒正好到了午飯時間。

    宴時庭放好行李,回頭看見俞栗神情迷茫地站在門口。

    他走上前,主動拉住俞栗的手腕,道:“先去吃飯。”

    隨后,又補充道:“別多想。”

    俞栗點點頭。

    房間門關(guān)上,直到走進電梯,俞栗才注意到宴時庭拉著他的手腕。

    不過下一秒,宴時庭就松開了手。

    俞栗手一頓,隨即輕輕垂下。

    ……

    午飯是在一家粵菜館吃的。

    飯菜清淡,雖然不如Y市那家私廚,但俞栗還是能吃得下。

    他的孕吐只有前陣子嚴重些,這段時間除了早上,其他時候的反應(yīng)其實已經(jīng)沒那么大了。

    午飯后,俞栗有些犯困。

    宴時庭送他回了家。

    俞栗家在縣城的一個老小區(qū)里,多年前,這里也是那時位于縣城中心最好的地段。

    爸爸媽媽貸了款買下一套房子,但不過一年,爸爸因為救人去世,還房貸的重擔就落在了媽媽頭上。

    所以這些年來,媽媽一刻也不敢停歇地打工賺錢。

    車子在小區(qū)外停下來,俞栗看著眼熟的地方,心里有些感慨。

    他看向身側(cè)的宴時庭,道:“宴大哥,那我先回去了。”

    宴時庭點頭:“好好休息。”

    “好。”

    回到家后,俞栗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房間,睡了長長一個午覺。

    等他醒來時,廚房里傳來了一陣流水聲。

    俞栗揉著眼走過去,看見他媽媽在洗菜。

    林家榮聽到動靜,轉(zhuǎn)過頭來:“醒了呀,你這孩子,回來也不提前給我說一聲。”

    她下午下班回到家就發(fā)現(xiàn)俞栗回來了,不過見俞栗睡得沉,就沒叫醒他。

    俞栗笑了笑,上前幫忙洗菜:“媽,你今天不加班?”

    “這段時間淡季,工廠里訂單少,不加班。”林家榮給俞栗讓出水槽邊的位置,擦了擦手上的水。

    “現(xiàn)在還是上學時間吧,你怎么回來了?”

    俞栗道:“我學分修滿了,沒有課。”

    他抿了抿唇:“我找了實習,過年時間就不回來了,所以想現(xiàn)在回來看看你和妹妹。”

    等過年的時候,他就顯懷了,到時也不好出現(xiàn)在親人面前。

    林家榮臉上掛著笑,嘴上卻指責似的說道:“找到實習了就好好工作,我和欣欣都好好的,什么時候見不著。大不了,我還可以帶欣欣去找你不是。”

    “你還沒開始賺錢呢,來來回回的車票可不便宜呀。”

    知道她就是口是心非,俞栗也習慣了,笑道:“我這幾年兼職賺的錢,還有獎學金都存著呢,媽你別擔心。”

    “哪有不擔心的,你現(xiàn)在可得要多存點錢,以后買房子、買車,還有結(jié)婚,都要花不少錢呢。”

    結(jié)婚……

    俞栗洗菜的手一頓。

    媽媽說的結(jié)婚,自然是和女孩子結(jié)婚。

    俞栗垂下眸。

    可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了婚了,而且是跟男人結(jié)的。

    這件事上,他肯定會讓媽媽失望的。

    不過,他現(xiàn)在還不可能告訴他媽媽。

    俞栗洗完最后一顆小白菜,道:“那都是以后的事,現(xiàn)在不著急呀。”

    見林家榮似乎又要說些什么,俞栗連忙笑著撒了個嬌:“媽,我大半年沒吃過你做的飯了。”

    林家榮的注意力果然被轉(zhuǎn)移。

    她無奈地笑了笑,打開燃氣灶開始炒菜。

    吃飯的時候,俞栗收到了一條微信消息。

    他悄悄打開看了眼,看見宴時庭問他:

    【身體難受嗎?】

    擔心林家榮發(fā)現(xiàn),俞栗并沒有回。

    吃完晚飯,他收拾碗筷去洗碗時,才抽空回了一句:

    【不難受,媽媽做的飯菜很好吃。】

    宴時庭:【好。】

    俞栗想了想,又問:【你吃飯了沒?】

    【吃過了。】

    【好的。】

    俞栗這才放下手機。

    他快速洗完碗,陪著媽媽在客廳里坐著看了會兒電視,在晚上八點二十分的時候,出發(fā)去接妹妹俞欣。

    家里只有一輛電瓶車,林家榮騎那輛,俞栗就到小區(qū)外掃了個小黃車。

    一前一后來到俞欣就讀的學校外,俞栗剛停下來,就看見一個男人笑著走到了媽媽面前。

    那男人跟俞栗差不多高,但比俞栗壯得多,看起來似乎有點不太好惹。

    “小林,又來接女兒啊?”

    聽見他親切的稱呼,俞栗心里一咯噔。

    這個男人,莫非就是妹妹說的那個叔叔?

    林家榮臉上神情有些不自然,偷偷看了眼俞栗,“嗯”了一聲。

    她帶著俞栗走到校門口外的路燈下,以確保俞欣出來就能看見他們。

    男人跟在身后,保持著兩步之遙的距離,繼續(xù)和林家榮搭著話:

    “這是你兒子吧?長得很像你。”

    林家榮點點頭,“是啊,我兩個孩子都像我多一些。”

    男人笑呵呵的,打了個招呼:“你好啊,我是你媽媽的同事。”

    俞栗一時間判斷不出來男人究竟是不是好人,還是禮貌地打了個招呼:“叔叔好。”

    林家榮拉住了俞栗的袖子,對男人道:“組長,今天我兒子陪我一起接女兒,你就先回去吧。”

    男人站在那里,擺了擺手,道:“沒事兒,來都來了,我也一起等著吧。”

    林家榮于是也不再說話了,握住俞栗的手腕,眼神掙扎,似乎在確定著什么。

    俞栗回頭瞥了男人一眼。

    以男人的身量站在那里,不得不說很有壓迫感,以至于周圍那些接孩子的家長都默默跟他們保持了一點距離。

    俞栗目光一轉(zhuǎn),又看到了不遠處有一輛熟悉的黑色奔馳。

    那是商場總經(jīng)理招待宴時庭用的車。

    知道宴時庭就在不遠處后,俞栗放心不少,默默收回視線。

    第27章 第 27 章

    九點下晚自習的鈴聲響起, 初三的學生們陸陸續(xù)續(xù)走了出來。

    俞欣一眼就看見了路燈下的媽媽和哥哥。

    她腳步一頓,隨后雀躍地奔到二人身邊:“媽媽,哥哥。”

    然而, 在看見兩人身后的那個男人時,俞欣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俞栗觀察著她的反應(yīng),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不著痕跡地看了眼男人, 隨后帶著媽媽和妹妹離開。

    回到家里,俞欣悶悶不樂地跑到房間里寫作業(yè)。

    俞栗倒了杯水,狀似無意地問:“媽,最近那個叔叔都陪著你接欣欣嗎?”

    林家榮目光有些閃躲, 搖頭道:“不是,他說他就是買宵夜順路路過, 陪我等一等。”

    俞栗“哦”了一聲。

    看來那個叔叔是真的在追求媽媽。

    那媽媽知道嗎?

    俞栗看著林家榮, 還是沒將這個問題問出來,回到了房間里。

    他將媽媽說的話轉(zhuǎn)告給宴時庭,沒一會兒, 收到了對方的消息:

    【你媽媽在哪兒上班?】

    俞栗:【雯華服裝廠。】

    【好。】

    隨后, 宴時庭就沒再發(fā)消息過來了。

    第二天一早,媽媽和妹妹都出門后,宴時庭將俞栗接到了酒店里。

    他拿出平板, 將一份報道調(diào)出來給俞栗看。

    那是本地媒體一年前的一則報道,上面寫著, 雯華服裝廠車間晚上失火, 幸好包裝工人王建峰及時發(fā)現(xiàn),疏散員工、搶救貨物, 才讓服裝廠沒有受到重大損失。

    俞栗在最底下翻到了一張照片,那個王建峰正是昨晚見過的叔叔。

    “在那之后, 車間經(jīng)理就提拔他做了包裝組組長。”

    俞栗喃喃道:“失火……”

    他媽媽林家榮在雯華服裝廠上班三年了,那一年前失火時,媽媽應(yīng)該也是親歷者。

    但媽媽都沒給他和妹妹說過。

    “我會讓人再去打聽、接觸一下,要不了兩天,這人是好是壞也基本上能夠確定了。”

    俞栗放下平板,“真的能確定嗎?”

    宴時庭道:“嗯。”

    得到他肯定的回復(fù),俞栗一顆心也逐漸安定了下來。

    如果確定人還不錯的話,那他就去和那位叔叔談?wù)劙伞?br />
    ……

    兩天后,宴時庭帶給了俞栗確定的答復(fù)。

    王建峰這人,十多年前曾有過一段婚姻,妻子因為意外離世,那之后他就一直沒有再娶。

    他原本也有個女兒,但女兒在五六歲的時候確診了白血病,他賣掉房和車,卻也沒能救得了女兒的命。

    據(jù)街坊鄰居、以及同事們所說,王建峰表面上看起來兇巴巴的,其實人還挺不錯。

    他身形健壯,要是附近來了什么流氓小混混,只要他往那兒一站,小混混們都有些慫了。

    因此還意外阻止了幾次校園霸凌事件。

    附近住的人們家里偶爾有什么東西壞了,都是讓他上門修的,他也從不收費。

    除此之外,王建峰還自學了電工知識,免費幫附近的留守老人們查家里漏電情況,還將他們用了好久、有安全隱患的插排定期換一次新的。

    有時,街道辦如果有什么通知,也都是王建峰挨家挨戶地幫忙提醒。

    因此,在王建峰居住的那條街道上,那些留守老人們除了自己兒女外,最信任的就是他。

    俞栗聽完,一時間有些呆怔。

    他知道,要想知道一個人是好是壞,從這個人對老弱病殘等弱勢群體的態(tài)度就可窺一二。

    王建峰就算想要裝好人,也不可能長年累月在留守老人們面前裝。

    說句不好聽的,在留守老人們面前做樣子,他圖什么呢?

    不過,一個人太完美,聽起來也不太真實。

    俞栗回過神來,問道:“沒有打聽到他有什么怪癖、或者缺點嗎?”

    宴時庭點頭,道:“有,這人有些認死理,直來直往,不會說什么場面話。”

    換句話說,情商有點低。

    這主要是王建峰同事對他的評價。

    服裝廠開了一扇后門,總有人偷偷摸摸從后門溜回宿舍偷懶。

    王建峰知道后,就會到宿舍里把人帶回來,然后將后門封起來,讓那些員工們再也沒了偷溜回宿舍偷懶的機會。

    另外,有時員工們工作時犯的一點小錯誤,王建峰也會要求改正,即使那些小錯誤對產(chǎn)品沒什么影響。

    這樣的人,作為老板或許會挺欣賞,但作為同事就不那么愉快了。

    俞栗沉吟片刻。

    宴時庭看向他,問道:“要親自和他接觸一下嗎?”

    俞栗想了好一會兒,終是點了點頭-

    從酒店回到家里,俞栗先是將俞欣的自行車帶出去找人修好。

    這樣的話,俞欣下了晚自習自己就能騎自行車回來,俞栗便勸林家榮在家休息,然后一個人出門,來到了學校附近等候。

    宴時庭的車就在幾米開外的路邊停著,他坐在后座里,觀察著俞栗那邊的情況。

    沒一會兒,俞栗看見王建峰走了過來。

    看見只有他一個人在,王建峰有些驚訝:“是你呀,今天你媽媽沒有來?”

    俞栗點點頭:“妹妹的自行車修好了,不需要媽媽來接。”

    王建峰撓了撓頭,道:“這樣啊。”

    俞栗看著他,慢慢走近,開門見山地道:“叔叔,我知道你在追求我媽媽。”

    王建峰眼睛瞪大,身體一震。

    趁著王建峰震驚的時候,俞栗繼續(xù)道:“我可以和您談?wù)剢幔俊?br />
    好半晌,王建峰張了張嘴,卻驚訝得什么聲音都沒發(fā)出來。

    他只好點了點頭,跟著俞栗往附近的一家便利店走去。

    晚飯吃的有點油膩,俞栗這會兒有些反胃。

    他拿了一杯酸梅汁,正要付錢的時候,王建峰大步上前,道:“我來吧。”

    他很快就掃了碼,讓俞栗有些措手不及。

    反應(yīng)過來時,俞栗道:“叔叔,您要喝什么,我請您吧。”

    王建峰擺了擺手,拿出一瓶礦泉水,道:“叔叔自己來,不用你請。”

    他快速付完款,跟著俞栗走到便利店一旁的長桌邊。

    晚上這會兒人不多,桌邊就只有兩人在。

    俞栗心情復(fù)雜地捧著酸梅汁,抿了抿唇,心里想著開場白。

    還沒等他想好,王建峰主動開口問道:“我想追求你媽媽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說話果然直來直往。

    俞栗收起心神,道:“這幾天來接欣欣的時候總是能夠看見您,就猜到了。”

    他解釋完,又問:“您是什么時候跟著我媽媽來接我妹妹的?”

    王建峰不自在地喝了口水,跟小輩說起這種事,對方還是自己心上人的兒子,他實在是有些緊張。

    他麥色的臉上透著紅,指了指不遠處的幾家燒烤店,道:“那些燒烤店里,往往有人喝了點酒就撒潑鬧事。去年就有個男老師下班晚了路過,被一個醉漢無緣無故砸了頭。”

    “所以開學后,我就順便來看一眼。后來看見你媽媽來接你妹妹,我都會上前跟她說兩句話。”

    說是順便來看一眼,實際上就是每天晚上都來,默默保護著俞欣的安全。

    只是俞欣并不認識他,一直都沒發(fā)現(xiàn)過。

    后來林家榮去接她,因為王建峰跟媽媽走得近了,俞欣才注意到他。

    俞栗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兒。

    沒想到,王建峰在背后默默做了這些。

    他嘴唇囁嚅著,好半晌,說道:“謝謝您。”

    王建峰臉更紅了:“沒事的。”

    俞栗垂眸,打開那杯酸梅汁的蓋子,插進吸管。

    他抿了口酸甜的酸梅汁,正了正神色,道:“叔叔,我和欣欣其實都支持媽媽能夠開始新的生活。”

    “但欣欣正值青春期,對未來迷茫。我希望,如果您要追求我媽媽,而我媽媽也同意的話,你們能夠一起妥善處理好欣欣如何接受這件事。”

    王建峰愣愣地聽著。

    直到俞栗話音落下,他將手心里的汗在褲子上擦了擦,道:“我知道的,我會等欣欣大學畢業(yè)、工作了,甚至結(jié)婚后,再跟你媽媽表達我的心意。”

    王建峰考慮得還算全面。

    俞栗在心里長長舒了一口氣,他看向王建峰,道:“但欣欣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所懷疑了。”

    他將國慶假期時,俞欣因為慌亂而去找他的事說了出來。

    “您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呢?”

    王建峰陷入沉思,大手將礦泉水瓶捏來捏去。

    俞栗沒有等他回答,捧著酸梅汁站起了身。

    正如宴時庭所說,這個問題就應(yīng)該由王建峰來處理。

    他不用再操心了。

    走出便利店后,俞栗也喝完了那杯酸梅汁。

    他將杯子扔進垃圾桶里,站在路燈下猶豫了會兒。

    秋天南省本就多雨,這會兒又開始下起小雨了。

    下晚自習的鈴聲響起,俞栗抬步走到宴時庭的車邊,開門上車。

    門關(guān)上后,跟宴時庭坐在同一空間里,俞栗才慢慢松了口氣。

    宴時庭低沉的聲音響起:“有答案了嗎?”

    俞栗點了點頭,“嗯。”

    他想了想,道:“明天是周末,我們出去玩吧。”

    “來都來了,去看看那個很火的旅游景點什么樣。”

    車內(nèi)一片黑暗,宴時庭卻仍然注視著俞栗。

    他輕聲道:“好。”

    第28章 第 28 章

    俞栗回到家的時候, 俞欣已經(jīng)回房間睡覺了。

    林家榮還在客廳里打毛衣,時不時抬手揉一揉眼睛。

    聽見俞栗回來的聲音,她轉(zhuǎn)過頭, 笑了笑道:“栗子回來啦。”

    俞栗換鞋的動作停頓了下。

    他看著林家榮的背影,好半晌,問:“媽你還不睡?”

    林家榮示意了下手中的毛線, 道:“明天休息呢,可以晚點睡。趁著有時間,盡早把你跟欣欣的毛衣打出來。”

    她說完又垂下頭,專注整理著手上的毛線。

    俞栗換好鞋, 走到她身邊坐下。

    他幫忙捋開一個結(jié),將松散的毛線纏成團, “早點睡吧媽, 你別太辛苦了。”

    林家榮點點頭,“這個袖子快收尾了,弄完就去睡。”

    “再過一個多月天氣就變冷了, 得抓緊點兒。”

    俞栗拗不過她, 只好坐在一旁陪著。

    “怎么突然想到要給我和欣欣打毛衣了?”

    林家榮失笑道:“你忘了?你和欣欣小的時候,幾乎每一年我都會給你們打毛衣。后來……”

    她的動作猛地一頓。

    俞栗也垂著眸,沉默下來。

    后來在他爸爸去世之后, 媽媽沉浸在悲傷中,又要撐起這個家, 就再沒顧得上給他們打毛衣了。

    現(xiàn)在重新給他們打毛衣, 除了家里壓力變小以外,或許也說明, 媽媽從悲傷里走了出來。

    俞栗抿緊唇,道:“我沒忘。”

    他看向林家榮, 捏緊了手上剛整理好的那個毛線團。

    他想起宴時庭給他看到的那篇報道,試探地道:“媽,我今天看到同城媒體的一篇報道,說……說一年前,你們廠里失過火。”

    他頓了頓,繼續(xù)問:“這么大的事,你怎么沒跟我和欣欣說過?”

    林家榮繞了繞手里的線,道:“我想著都過去了,說出來只會讓你和欣欣擔心。”

    俞栗一聽,臉都白了幾分:“媽你是不是受傷了,所以才沒給我們說?”

    林家榮安慰地笑了笑:“沒有沒有,那天晚上加班的人都沒事兒,就是廠里貨物被燒到了一些。”

    她似乎回憶起了什么,手中動作停下,感慨道:“當時火起得快,大家看到火后都很慌,我跟你萍姨她們的工位在角落里,差點擠不出去。”

    “車間里有幾個貨架不小心被人推倒……還好很快就有個人來帶我們出去了。”

    她簡略地說著,俞栗卻能感覺到她省略掉了什么,那次火災(zāi)肯定沒有她說起來這么簡單。

    他到雯華服裝廠做過寒假工,知道媽媽她們的工位附近是什么樣。

    那些貨架上堆放著材料、成品,起火后肯定會被燒到。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起火時,媽媽她們才擠不出去。

    然后……是王建峰疏散人群,并且將她們帶了出去。

    俞栗深深看著林家榮。

    對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眼神溫柔。

    俞栗心里有了答案。

    也許正是因為那次火災(zāi),媽媽和王建峰才會結(jié)識。

    而現(xiàn)在看來,媽媽對王建峰也不像是沒有感覺。

    他將手里的毛線團放下,長松一口氣,道:“媽媽,以后要是再遇到什么事了,不管大事小事、好事壞事,都盡量跟我和欣欣說說吧。”

    “我們是一家人,可以替您分擔。如果你不說,我和欣欣在別的地方知道了,會更擔心。”

    林家榮放下手里的針,摸了摸俞栗的頭發(fā):“好,我知道了。我家栗子長大了,能扛事兒。”

    俞栗笑起來,點了點頭。

    很快,林家榮手里那件毛衣的袖子就打完了。

    俞栗幫她收拾好毛線團,回了房間里。

    他躺在床上發(fā)了好久的呆,直到夜里三點,才逐漸睡過去。

    第二天清晨,俞栗在廁所里吐了好一會兒。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幾天沒怎么注意飲食,再加上昨晚又熬了夜,他今天的孕吐反應(yīng)格外嚴重。

    他壓低了聲音,沒驚動林家榮和俞欣。

    等到胃里的東西都吐干凈了,俞栗洗漱完,回到房間里收拾好了行李。

    走出來時,林家榮正在廚房里煮早餐,俞欣也在一旁幫著忙。

    俞栗背著書包,站在廚房門口跟二人告別:“媽,欣欣,我今天要回學校了。”

    他回來就是為了看看那個叔叔人怎么樣,現(xiàn)在既然有了答案,后面叔叔跟媽媽之間的事就不是他該插手的了。

    俞欣驚訝地轉(zhuǎn)過頭,“哥哥你這就要走了?”

    林家榮擦了擦手上的水,道:“哥哥要回去上班呢。”

    她看向俞栗,道:“吃完早餐再走吧?”

    俞栗扶著門框,搖了搖頭,“不了。”

    他現(xiàn)在實在是沒什么胃口。

    他想了想,道:“今年過年我就不回來了,媽,欣欣,你們照顧好自己。”

    “好,我們會的,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常跟我們打電話。”

    “去機場路上買點面包吃吧,不能不吃早餐啊。”

    俞栗點點頭。

    他抿緊唇,還想說些什么。

    可看著眼前二人,最終還是將話吞回了肚子里。

    “媽媽,欣欣,我走了。”

    ……

    俞栗心里有些悵然。

    他走出小區(qū),上了宴時庭的車,一路沉默著來到酒店里。

    下了車,宴時庭帶著他來到酒店餐廳的一個小包間。

    俞栗回過神來。

    他皺起眉,道:“宴大哥,我現(xiàn)在吃不下什么東西。”

    宴時庭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先坐。”

    俞栗咬了咬唇,不好再拒絕,聽他的話坐到了椅子上。

    沒一會兒,有個服務(wù)員端著兩碗粥和小菜走了進來。

    服務(wù)員笑瞇瞇道:“先生,您煲的粥好了。這是咱們廚師送的小菜,您二位慢用。”

    她話音落下,宴時庭下意識皺起了眉。

    他并沒料到,服務(wù)員上菜時還會隨口提到是他煲的粥。

    俞栗一怔,看著眼前的肉沫粥,又抬頭看看宴時庭,正好跟宴時庭看過來的視線撞上。

    服務(wù)員放好粥和小菜就出去了,小包間里一片寂靜。

    俞栗低頭又看了看粥,喃喃問:“這是,你做的?”

    他想了會兒,又問:“你借用了他們的廚房?”

    宴時庭沒有回答,只道:“吃吧。”

    俞栗覺得自己的手有些顫抖。

    他拿起勺子,嘗了一口,隨即愣住。

    這碗肉沫粥的味道……跟Y市那位私廚做的差不多。

    大多數(shù)廚師做的肉沫粥,會突出肉沫的味道,再配上一些鹽,煲出來的肉沫粥口感濃稠。

    但Y市那位私廚做的,肉沫味道就很淡,沒有多少鹽,還會放很少量的姜末,口感清淡又不至于沒有味道,非常適合俞栗現(xiàn)在的口味。

    俞栗又喝了口粥,悄悄抬眼看向宴時庭。

    不知為何,心里總覺得有些發(fā)癢。

    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萌生。

    俞栗收起視線,輕輕咬了口瓷勺-

    吃過早餐后又休息了會兒,俞栗上網(wǎng)查了縣城里火起來的那處旅游景點。

    那是在縣城東山上的一處楓葉林,火紅的楓葉林搭配上附近的一座寺廟,很有意境。

    在國慶期間被旅游博主發(fā)現(xiàn)后,就火了一把。

    俞栗和宴時庭來到了東山。

    今天是周末,再加上從外地來了幾支旅游團,今天的東山上人非常多,山下停車場都沒有位置了。

    俞栗便和宴時庭下了車,爬坡來到那座寺廟。

    站在寺廟大門口,俞栗有些愣神。

    他想起小的時候,每年農(nóng)歷六月十九——據(jù)說是觀音的生日,爸爸媽媽就會帶他和妹妹來這座寺廟里上香。

    那時寺廟里沒什么人,連正經(jīng)的和尚尼姑都沒有,只有幾個信一點佛教的老人們在打理著寺廟。

    從寺廟離開的時候,他和妹妹手上都會系上一條紅布帶,老人們說能保平安。

    如今,和俞栗記憶里冷冷清清的寺廟不一樣,現(xiàn)在這座寺廟的香火很旺,有了正經(jīng)的和尚,幾個大香爐上都煙霧繚繞的。

    俞栗頗有些感慨。

    寺廟里的味道有些嗆鼻,俞栗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宴時庭側(cè)目看了他一眼,帶著人離開,朝著楓葉林走去。

    沒走幾步,俞栗余光卻瞥見了三個眼熟的人。

    是他媽媽、妹妹,以及王建峰。

    他腳步一頓,下意識拉著宴時庭走進一旁賣香燭的店里,看向那三人。

    媽媽和妹妹在前面走著,王建峰在后面兩步之遙的地方默默跟著。

    俞栗仔細看了下妹妹的神情,發(fā)現(xiàn)她只是有些不自在,并不像國慶節(jié)時那么排斥了。

    不知道在他走后,家里都發(fā)生了什么。

    但眼下看來,似乎是在朝著新的方向走。

    俞栗默默收回視線。

    他回頭看向宴時庭,輕聲道:“我們走吧。”

    宴時庭深深看著俞栗。

    但他什么也沒說,反手握住俞栗的手,拉著他離開了那家香燭店。

    楓葉林很大,不遠處還有一條小溪。

    除此之外,也沒什么好看的了。

    俞栗小心翼翼的,不想被媽媽和妹妹發(fā)現(xiàn)他,因此都未留意到他和宴時庭相牽的手。

    就這么從楓葉林走到了小溪邊。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宴時庭皺眉看了下天色,拉著俞栗走到溪邊的亭子,道:“我去那邊的便利店買把傘,在這兒等我。”

    俞栗還沒反應(yīng)過來,宴時庭便松開他的手,朝著便利店跑了過去。

    俞栗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又垂下眼睫,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這才想起來,剛才他與宴時庭手牽著手走了一大段路。

    俞栗看著手心,眼神茫然,思緒紛飛。

    好一會兒,他看見宴時庭撐著一把傘朝著亭子這邊快步走來。

    俞栗也朝著他那邊走了兩步,可誰知因為下雨,附近的游客都扎堆似的往亭子里擠。

    地面濕滑,俞栗逐漸被人群擠到了角落。

    他往后退了一點,卻不小心踩到亭子邊緣。

    三米開外的地方,宴時庭皺著眉,從人群中努力朝著俞栗那邊走去。

    然而,剛進亭子里,他卻忽然聽到了一道熟悉的短促驚呼聲:

    “啊——”

    第29章 第 29 章

    宴時庭聽出了那是俞栗的聲音。

    原本剛才還在他視線里的俞栗, 現(xiàn)在卻不見了蹤影。

    宴時庭猛地停在原地,薄唇抿緊。

    他握緊了傘,回想著剛才俞栗站的位置, 轉(zhuǎn)身逆著人群方向離開,繞著亭子來到了俞栗剛才在的位置附近。

    掃視一圈,卻沒看到俞栗的身影。

    宴時庭皺緊眉頭, 腳步一轉(zhuǎn),朝著亭子附近的小溪邊跑去。

    “俞栗!”

    俞栗正抓著一棵纖細的小樹往岸邊走,忽地聽到了宴時庭急切的聲音。

    他抬起頭,看到宴時庭正向他跑過來。

    那張臉上, 是他從未見過的慌亂神色。

    俞栗微微一怔,就這么一會兒的工夫, 宴時庭就來到了他面前。

    俞栗見他緊抿著唇, 渾身上下還散發(fā)著低氣壓,連忙安慰道:“我沒事的……”

    宴時庭嘴唇緊繃著,沒有說話。

    他眼神快速地將俞栗打量一遍, 沒發(fā)現(xiàn)什么傷口。

    只不過俞栗正踩在溪邊的淤泥里, 兩只腳都陷了進去。

    抓著那棵小樹的手上還有擦傷,也不知道是怎么來的。

    宴時庭眼神沉了沉,將傘塞到俞栗手里, 單手攬著他的腰,將人從淤泥中提了出來。

    俞栗:!

    他還在驚訝中, 又聽見宴時庭低沉的嗓音:“腳有沒有受傷?”

    俞栗搖了搖頭:“沒。”

    只不過淤泥進到了運動鞋里, 很不舒服。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嬌氣了,小時候他還光腳踩在地里抓泥鰍呢。

    俞栗懊惱地咬了咬唇。

    宴時庭深深看了他一眼, 忽然轉(zhuǎn)過身在他面前半蹲下。

    “上來。”

    俞栗懵了。

    這是要背他的意思嗎?

    他猶豫了會兒,道:“我沒受傷, 可以自己走的。”

    宴時庭只是冷聲重復(fù):“上來。”

    雨水已經(jīng)將他的頭發(fā)打濕,俞栗見狀,也不好再僵持,舉著傘手腳僵硬地趴到宴時庭背上。

    宴時庭雙手握成拳,沒讓掌心直接碰到他的大腿,托著他穩(wěn)穩(wěn)起身向山下走去。

    雨慢慢下大了,路面變得很難走。

    但宴時庭的步伐很穩(wěn),托著他的手很有力,一點都沒讓他感到顛簸。

    俞栗一手環(huán)住宴時庭,一手努力撐穩(wěn)了傘。

    雨珠打在傘面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聽著那沉悶的聲音,俞栗想了想,問道:“你是擔心我又滑倒,會摔到孩子嗎?”

    不等宴時庭回答,他繼續(xù)道:“你放心,我會保護好它,不會讓它受傷的。”

    俞栗當然也不希望他的孩子出什么事。

    所以在踩到亭子臺階邊緣之后,他朝著溪里倒去,那一瞬間他只想到了要保護孩子,便隨手緊緊抓住溪邊的小樹,勉強穩(wěn)住身形。

    也因此,手上留下了抓住小樹時摩擦出來的傷。

    俞栗說完,宴時庭腳步微頓。

    在俞栗看不到的地方,他喉結(jié)滾動,躊躇良久,只是道:“沒有。”

    可又該怎么解釋呢?為了孩子結(jié)的婚,沒幾天卻又否認了自己關(guān)心孩子?

    宴時庭沉著臉不再說話了,穩(wěn)穩(wěn)背著俞栗下山。

    俞栗也沒察覺到他的異樣,將傘拿低了些,免得風太大吹得傘晃來晃去的。

    一路無言。

    ……

    來到山下的一家便利店外,宴時庭給司機打了個電話。

    在等司機過來的時候,宴時庭到便利店買了毛巾和濕巾。

    不一會兒,司機開著車來到了兩人面前。

    上了車后,宴時庭將毛巾和濕巾遞給俞栗,“擦擦,小心著涼。”

    “嗯。”俞栗接過來,將濕透的頭發(fā)擦了擦。

    轉(zhuǎn)頭看見宴時庭還在滴水的頭發(fā),俞栗手頓了頓。

    他猶豫著,遞出毛巾:“你也擦一下吧。”

    宴時庭看了他一眼,沉默著接過。

    俞栗收回手,余光突然瞥見林家榮她們?nèi)苏龔纳缴吓芟聛怼?br />
    這雨來的突然,三人也沒帶傘,不過林家榮和俞欣頭上頂著王建峰的皮衣外套,看上去頭發(fā)沒怎么濕。

    而王建峰在二人身后,脫下外套后身上就只有一件單衣,渾身上下已經(jīng)濕透了。

    俞栗怔怔地看著她們。

    宴時庭也注意到了三人。

    他到便利店買傘時,店里就已經(jīng)只剩下了最后一把傘。

    宴時庭收回視線,看了眼俞栗,把腳邊的傘遞給司機,道:“車子靠邊,把傘給她們吧。”

    話音落下,俞栗朝著他看了過來,眼神有些緊張。

    司機接過,又問了一句:“宴總,車上還有一把應(yīng)急的傘,要不也一起給她們?”

    “嗯。”宴時庭頷首。

    “好的,宴總。”司機應(yīng)了一聲,緩緩將車開到了王建峰身邊。

    在車停下之前,宴時庭將隔板升了上去。

    俞栗握緊手里那包濕巾,偷偷松了口氣。

    車窗上貼著防窺膜,他能看到外面的媽媽和妹妹,她們卻不能看到他。

    司機降下了副駕駛座的車窗,沖著王建峰喊道:“大哥,雨太大了,你們把傘拿著吧。”

    他說完,將兩把傘遞了出去。

    王建峰一愣,“這,這怎么好意思……”

    司機看了眼隔板,喊道:“拿著吧,我老板……我開車呢淋不著雨。你們得走到前面才能打到車,遮遮吧。”

    王建峰看了眼林家榮和俞欣,才接下了傘,“謝謝兄弟。”

    說完他卻直接轉(zhuǎn)身,將兩把傘都遞給了林家榮和俞欣。

    俞栗看到三人似乎互相說了些什么,最終林家榮和俞欣共撐一把,王建峰撐另一把稍微小一些的。

    擔心俞欣著涼,那件皮衣還是披在俞欣身上。

    林家榮盡量將傘往俞欣那邊傾斜。

    王建峰見狀,加快腳步上前,把自己的傘往林家榮頭上偏了偏。

    三人就這么并肩悶頭往前走著。

    車子啟動離開,俞栗也慢慢收回了視線。

    他垂下眸看著手里濕巾的包裝,思緒萬千-

    原本俞栗打算的是,中午和宴時庭參觀過東山的楓葉林后,下午他們就坐飛機回Y市。

    然而剛回到酒店洗完澡,俞栗又開始孕吐了。

    或許是因為昨晚熬了夜,也或許是因為今天情緒起伏有點大,所以這次孕吐反應(yīng)有些嚴重。

    酒店房間的廁所里,俞栗吐完胃里的東西,虛弱地靠著墻壁。

    聽見宴時庭的敲門聲,俞栗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道:“我沒事。”

    外面,宴時庭沉默了一會兒,道:“吃點藥。”

    俞栗漱了漱口,打開廁所門。

    宴時庭手上正拿著一瓶維生素B6片,眉頭緊鎖著,“吃藥緩一緩。”

    現(xiàn)在也確實沒有別的緩解方法了。

    俞栗抿了抿唇,接過宴時庭遞過來的藥和水。

    吃完后,他倒在床上睡了一覺。

    再醒來時,外面雨已經(jīng)停了下來。

    俞栗眼神迷糊,看著昏暗的床頭燈發(fā)呆。

    他突然察覺到手上有什么異樣,視線一轉(zhuǎn),看見手上擦傷最嚴重的地方包著一小塊紗布,手指上被樹枝刮到的傷口包了創(chuàng)可貼。

    是宴時庭在他睡著后給他處理的。

    俞栗微微愣神。

    耳畔忽然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宴時庭端著一碗粥,放到他身旁的床頭柜上。

    “幾點了?”俞栗收起心神,揉了揉眼睛。

    “下午四點。”

    “啊?”俞栗一怔,“那我們還能回Y市嗎?”

    宴時庭坐在床邊,目光沉沉地看著他,“你身體不舒服,我們明天再走。”

    俞栗沉默下來,撐著身體坐起來。

    明天再走……他早上已經(jīng)給媽媽和妹妹說過回學校了,所以晚上肯定不能再回家住。

    而且……他現(xiàn)在也不太想回去。

    那就意味著,今晚他要和宴時庭在一個房間湊合一下了。

    俞栗撐著床的手一抖。

    他盡量讓自己不去想這件事,端起那碗粥喝了幾口。

    這碗粥的味道依然是跟那位私廚做的一樣,看來還是宴時庭做的。

    再加上中午吃過藥的緣故,俞栗恢復(fù)了些胃口,很快就將那碗粥喝完。

    碗空掉后,宴時庭便抬手接過來,又道:“我點了些水果,待會兒吃點。”

    俞栗點點頭。

    跟宴時庭同處一個房間里,他本以為會很尷尬,然而沒一會兒,宴時庭出去吃過晚飯回來,就一直坐到桌前處理著公司里的事。

    他預(yù)想的尷尬,完全沒發(fā)生。

    等宴時庭結(jié)束時,俞栗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直到大床另一側(cè)傳來輕微聲響,俞栗才猛地清醒了一些。

    他轉(zhuǎn)過頭,看見宴時庭穿著浴袍躺了下來。

    酒店的床很大,他們之間的距離甚至能再塞下一個宴時庭。

    俞栗緊張地捏了捏被子,目光飄忽。

    宴時庭關(guān)閉了燈,房間里一片黑暗。

    在黑暗中,俞栗悄悄松了口氣。

    然而,這個房間隔音很差的負面作用,下一秒就出現(xiàn)了。

    隔壁房間傳來了一陣細微的、不堪入耳的聲音。

    下午跟宴時庭同處一室卻沒出現(xiàn)的尷尬,以另一種形式出現(xiàn)了。

    俞栗一囧。

    他身體緊繃著,暗自懊惱。

    早知如此,還不如就回家住算了,如果媽媽妹妹問起來,他就直接說雨太大走不了。

    然而現(xiàn)在如果突然起床說回家,那就……更尷尬了。

    俞栗的腳都有些緊繃。

    好在,旁邊的宴時庭似乎沒有聽到,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聽說近視的人,耳朵也不太好。

    ——俞栗如此安慰著自己。

    好一會兒,隔壁的聲音終于沒有了。

    俞栗輕輕搓了搓臉,盡量放松了身體,想要醞釀睡意,卻忽地又聽見了宴時庭的聲音:

    “今天心情不好嗎?”

    俞栗身體一震,放在被子上的雙手交握著。

    他沒問宴時庭怎么發(fā)覺的,畢竟自己今天發(fā)了好幾次呆,情緒早就外泄了,想要宴時庭不察覺到都難吧。

    思及此,俞栗輕輕“嗯”了一聲。

    宴時庭并不是個喜歡追問別人私事的人。

    俞栗本以為這次他也不會問,可沒想到,下一秒他卻聽到宴時庭說:

    “如果想傾訴,可以跟我說。”

    俞栗交握著的手一緊。

    或許是因為剛才尷尬的情緒還沒退去,他心里并沒有太過低落,因此對于傾訴這件事,他并不抵觸。

    俞栗輕輕嘆了口氣:“就是,有點想我爸爸了。”

    十二歲前,俞栗的家庭很完整,而且幸福美滿。

    十二歲時,爸爸去世了,他不得不擔起作為哥哥的責任,保證不給媽媽添麻煩,照顧好妹妹。

    媽媽忙著賺錢,他就負責保護好他們的家,將妹妹好好帶大。

    他從不在媽媽和妹妹面前表現(xiàn)出難過,一直都很堅強,還能在媽媽、妹妹思念爸爸時,安慰她們。

    如今家里即將有新的變化了,他也得好好安撫迷茫的妹妹,去了解那個叔叔是不是值得的好人,一直保持著冷靜、頭腦清晰。

    但其實,面對這個家即將到來的新變化,他也很茫然,很難過。

    可是難過是一回事,希望媽媽和妹妹能有新的生活,又是另一回事。

    俞栗長長吐出一口氣:“我明白,大家都要向前走。”

    他們不可能永遠被困在原地。

    宴時庭始終靜靜聽著。

    直到俞栗說完最后一句話,他的手動了動,片刻后卻又放回原地。

    “俞栗,”他輕聲道,“你也應(yīng)該有自己的新生活。”

    不是為了媽媽和妹妹,不是為了家。

    俞栗沉默下來。

    良久,他才輕輕“嗯”了一聲。

    在黑暗中,他悄悄轉(zhuǎn)過頭,看向宴時庭的方向。

    媽媽和妹妹都會有新的家庭,而他……

    其實也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家庭。

    第30章 第 30 章

    托了傾訴的福, 俞栗心里的煩悶消失,睡了個很好的覺。

    第二天是個不錯的晴天。

    俞栗收拾好東西,跟著宴時庭上了車。

    車子駛過大半個縣城, 經(jīng)過了俞栗家在的小區(qū)、他曾經(jīng)讀過的學校、俞欣的學校,還有他媽媽上班的服裝廠。

    直到離開縣城,俞栗才將看向窗外的視線收回。

    他側(cè)過頭, 悄悄看向宴時庭。

    這次回來,宴時庭幫他了解王建峰出了很大的力,可他還偷偷摸摸的,不敢讓家里人看見宴時庭。

    俞栗輕輕摸了摸肚子, 目光堅定。

    下一次再見家里人,孩子估計就出生了。到時候, 就帶著孩子的另一個爸爸一起見見媽媽她們吧。

    ……

    回到Y(jié)市正是中午。

    宴時庭帶著俞栗到那家私廚吃過午飯后, 才將他送回學校。

    宿舍里安安靜靜的,室友們似乎是在睡午覺。

    俞栗放輕手腳,也爬上床瞇了一會兒。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俞栗甚至都感覺自己并沒睡著, 他就被一陣輕微的動靜吵醒。

    “你瘋了吧,這個一看就是假的……”

    俞栗按了按發(fā)脹的太陽穴,拉開床簾探了個頭出去。

    他看見劉琮正拉著徐彬, 一臉震驚:“你居然會信這些!”

    他剛說完,余光瞥見了探出頭來的俞栗。

    劉琮嚇了一跳, 道:“四兒, 你啥時候回來的?”

    徐彬也驚訝地看向俞栗,“四兒, 你回來了。”

    俞栗揉了揉眼睛,問道:“你們剛剛在吵什么嗎?”

    劉琮看了眼徐彬, 隨即道:“沒什么。”

    他轉(zhuǎn)移話題:“四兒你這幾天去哪兒了?也沒在群里說一下。”

    俞栗爬下床,一邊道:“回了一趟家。”

    “有點急,就沒顧得上給你們說,讓你們擔心了。”

    “哦,沒事兒,事情解決了就好。”劉琮點點頭。

    他背上書包,警告似的瞪了徐彬一眼,道:“我去外面自習室學習了,你們的下午飯要我?guī)兔Щ貋韱幔俊?br />
    徐彬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坐回位置上,道:“不用,我下午出去吃。”

    劉琮又看向俞栗:“四兒,你呢?”

    俞栗午覺被吵醒,這會兒還有些身體發(fā)軟,神志不清。

    他迷糊地看向劉琮,搖了搖頭:“我點外賣吧。”

    話音剛落,徐彬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

    俞栗疑惑地看過去。

    剛才那一聲,是錯覺嗎?

    劉琮連忙推了徐彬肩膀一把,笑道:“行,那我就晚點回來了。”

    他離開后,宿舍里恢復(fù)了安靜。

    俞栗看著徐彬,張了張唇,還是沒有將內(nèi)心里的疑惑問出來。

    他跟徐彬的關(guān)系只能說一般,要是對方真對他有什么不滿,又何必追問個清楚,反倒惹得互相尷尬呢?

    反正他也快要搬出去了。

    三個月后孩子越長越大,就會顯懷,他不可能一直住在宿舍里。

    到時候,就是和宴時庭一起住。

    想到這兒,俞栗微微一愣,思緒飄遠。

    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并未注意到徐彬偶爾瞥過來的目光-

    吃晚飯的時候,宴隋回到了宿舍里。

    他似乎心情有些不好,回來后一句話也沒有說,隨便洗漱完就爬上了床躺著。

    俞栗回頭看了宴隋的床位一眼。

    他原本以為宴隋今天是出去學習了,但現(xiàn)在看起來好像不是。

    俞栗想了想,好像自從放小長假前,宴隋說了一次“不太想去”之后,就再也沒像剛開學那樣勤奮地學習了。

    小長假結(jié)束后的這段時間里,宴隋更是直接整天待在宿舍里打游戲,偶爾還會打到深夜,然后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

    雖說前三年,宴隋也不是什么努力學習的人,可他現(xiàn)在這樣頹廢的狀態(tài),實在是異常。

    這到底是怎么了?

    俞栗有些擔心。

    他拿出手機給宴隋發(fā)了條微信:【你吃晚飯了嗎?】

    宴隋沒有回復(fù)。

    他才剛躺上床,所以應(yīng)該并不是睡著了。

    看來是真的有心事。

    俞栗垂下眸,點開和宴時庭的聊天頁面,將宴隋最近的情況給他簡單說了說。

    宴時庭最在乎自己弟弟,應(yīng)該會解決好宴隋的事。

    過了幾秒,宴時庭那邊回道:【我知道了。】

    俞栗這才稍稍放下了心。

    吃完晚飯后,俞栗休息了會兒去洗完澡,端著換下來的臟外套來到洗衣間。

    洗衣機正在使用,不過顯示還有三分鐘就結(jié)束了。

    俞栗端著盆到一旁角落里等,背對著門口,看向窗外的夜空。

    Y大的主校區(qū)位于郊區(qū),天氣好的晚上能清楚地看到星星。

    俞栗無聊地數(shù)著星星,突然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聽說最近宴隋都沒去圖書館學習了?”

    是林嘉凡。

    俞栗一怔,微微側(cè)過身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嘉凡和身邊的兩位同學太專心了,他們壓根沒看到他,仍然自顧自聊著天。

    “他也就開學那會兒認真過吧。”

    “笑死了,還以為跟我們一樣,沒想到不到一個月就暴露出公子哥兒的惰性了。”

    “怎么可能真的和我們一樣啊,人家努力學習考研是想體驗生活,我們是為了以后能有好的生活,不得不考研提升學歷、找工作。”

    林嘉凡靠在墻上,聞言輕嗤一聲,道:“宴隋他也就是投了個好胎,就算再怎么擺爛,都有人給他兜底。”

    他嘆了口氣,道:“我們就沒那么好的命了。”

    林嘉凡說完,轉(zhuǎn)過頭,卻發(fā)現(xiàn)了站在角落的俞栗。

    他先是一愣,隨即對身邊兩個同學使了下眼色,朝著俞栗走過去。

    一個同學道:“喲,這不是宴隋身邊的小跟班嗎?”

    林嘉凡笑了一聲:“小跟班都是好聽的叫法了,說難聽點,他不就是宴隋身邊的一條狗嗎。”

    他掃了眼俞栗手上裝臟衣服的盆,又譏諷道:“少爺?shù)墓酚謥斫o少爺洗衣服啊?”

    俞栗皺起眉頭,抓著盆邊緣的手漸漸收緊。

    大一那年課比較多,他還沒找到兼職的時候,就幫別人跑腿、拿快遞掙錢。

    宴隋知道后,每次都會讓他幫忙做點小事,然后強行給他幾倍的跑腿費。

    俞栗推辭不過,只好從別的方面還。

    ——宴隋出身富貴,不會自己洗衣服、洗鞋,平時穿的衣服、鞋子就都是讓管家來學校帶回家洗。

    俞栗知道后,便順手給宴隋一起洗了,就當做報答他幾倍的跑腿費。

    他知道宴隋的衣服和鞋都很名貴,還特意上網(wǎng)查了怎么洗。

    有一次被林嘉凡撞見了,對方回去后添油加醋地傳,班上同學就都知道了他為了“巴結(jié)”宴隋,給宴隋做仆人。

    俞栗咬緊牙,道:“你是又想被警告嗎。”

    林嘉凡傳謠的事被他告訴了輔導(dǎo)員,輔導(dǎo)員將林嘉凡好好警告了一番,還特意開了班會,暗示其他同學別造謠生事影響學校風氣。

    因此,這三年里林嘉凡也就安分了一些,只敢背地里暗戳戳地酸一下。

    現(xiàn)在聽俞栗這么說,林嘉凡明顯也是想到了那件事。

    他微微哽住,隨即不屑地道:“我只是叫你一聲狗,又沒欺負你,你就算再去導(dǎo)員那兒告狀,沒憑沒據(jù)的,她又會說什么呢?”

    他話音剛落,突然從外面沖進來一道人影。

    俞栗白著臉,發(fā)現(xiàn)那是宴隋。

    宴隋站在林嘉凡面前,問道:“你再說一遍試試?”

    林嘉凡和另外兩人都是一怔,完全沒想到宴隋會出現(xiàn)在洗衣間。

    其中一個同學頓時有些慫了,干巴巴道:“宴隋,我可什么都沒對俞栗說啊。”

    林嘉凡聞言,惡狠狠地瞪向那個同學,“你是沒說俞栗什么,可你剛才不還說宴隋考研是為了體驗生活嗎?”

    那人一頓,張了張口,卻什么也沒說出來,轉(zhuǎn)身跑了。

    另一人見狀,也連忙溜走。

    “你們!”林嘉凡氣急,可又被宴隋堵著,走不了。

    宴隋冷聲道:“他們說我的事兒我待會兒再去算賬,你罵俞栗的事,可不能就這么算了。”

    林嘉凡握緊拳,一會兒看看宴隋,一會兒看看俞栗。

    他抬手指著宴隋的鼻子,干脆破罐破摔罵道:“我罵他又怎樣?!我還罵你呢,你宴隋有什么能耐啊?不就仗著有個有本事的哥?”

    “要是沒有你哥,你算個什么東西?!”

    “考個研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怪不得你哥不準你進公司。就你這樣兒的,做什么事都得要你哥來給你擦屁.股!”

    他越說越激動,甚至上手推了宴隋一把。

    宴隋再也忍不住,上前揪住他的衣領(lǐng)。

    “林嘉凡,我忍你很久了,你以為你平時在背地里說的那些,我都不知道嗎!”

    他說完,就是一拳砸在林嘉凡臉上。

    林嘉凡不甘示弱,立馬也還擊了一拳。

    俞栗驚得手里的盆都掉到了地上。

    “宴隋!林嘉凡!這是在宿舍里,你們別打架!”他連忙上前想要拉住宴隋,又想擋住林嘉凡,然而卻被兩人推了出去。

    俞栗撞到墻上,左邊胳膊有些發(fā)麻。

    他咬了咬牙,上前拽住宴隋的胳膊,將人往后拉,同時也躲過了林嘉凡的一拳。

    “你們冷靜點!是想大晚上讓導(dǎo)員過來一趟嗎!”

    宴隋想要沖過去的動作一頓。

    林嘉凡也停下了動作。

    半晌,宴隋冷笑道:“導(dǎo)員來了又怎樣?他先動手的!”

    林嘉凡一聽,立馬又想上前:“我就是推了你一下,是你先打的我!”

    眼看兩人又要打起來,俞栗眼神著急,只得死死拉住宴隋,擋在宴隋前面。

    就在這時,洗衣間外傳來一聲怒喝:“夠了!”

    三人都是一怔,轉(zhuǎn)過頭去,看見了他們專業(yè)的輔導(dǎo)員。

    輔導(dǎo)員明顯是一路跑過來的,還在喘著氣:“好啊你們兩個,大四了都還不安生,在宿舍樓里互毆!”

    “你們是想畢業(yè)前被記個大過嗎?!”

    宴隋不服道:“導(dǎo)員,他先罵我們的……”

    輔導(dǎo)員打斷他:“你別說話,來的路上我已經(jīng)打電話給你哥了,他馬上就到!”

    隨即,她看向林嘉凡,道:“我已經(jīng)警告過你幾次了,讓你不要再做編排別人的事!”

    林嘉凡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輔導(dǎo)員又讓身后兩個同學走出來,道:“來,你們把今晚的事完完整整說一遍。”

    那兩個同學正是剛才跟著林嘉凡背后議論的人。

    兩人很快將剛才發(fā)生的事簡略說了一遍,并強調(diào)道:“導(dǎo)員,我們兩個真的沒罵人,也沒參與打架。”

    “對對對,我們沒打架。”

    輔導(dǎo)員最后看向俞栗,問:“過程是他們說的這樣嗎?”

    俞栗抿著唇點了點頭。

    輔導(dǎo)員捏了捏眉心:“行了,宴隋、林嘉凡你們兩個跟我到辦公室一趟。”

    宴隋率先往洗衣間外走。

    林嘉凡猶豫了幾下,才抬步跟上。

    輔導(dǎo)員既然來了,那就說明接下來沒了俞栗的事。

    但俞栗想了想,還是跟上幾人。

    ……

    輔導(dǎo)員辦公室外,俞栗不安地揉著左邊胳膊。

    耳邊傳來了腳步聲,他轉(zhuǎn)過頭,看見宴時庭和何管家正上樓來。

    何管家看見他,微微一愣。

    宴時庭只是朝著他看了一眼,隨即讓何管家留在外面陪著,敲門走進辦公室里。

    何管家看了看俞栗的左胳膊,問:“小俞同學,你也打架了?”

    俞栗搖了搖頭:“沒。”

    他頓了頓,道:“何叔,宴隋他們不會被記過吧?”

    何管家安慰道:“應(yīng)該不會的,我們等一會兒就是了。”

    俞栗點點頭,不再說話。

    幾分鐘后,辦公室門打開,出來的只有林嘉凡。

    他看了俞栗一眼,連忙跑走了。

    而后又過了二十分鐘,辦公室門打開,宴隋他們才先后走出來。

    宴隋垂著頭走到何管家身邊。

    宴時庭落后兩步,與輔導(dǎo)員握了握手,道:“麻煩您了。”

    輔導(dǎo)員道:“宴總客氣了,不是什么大事,兩位同學認錯態(tài)度良好,寫完檢討也就沒事了。”

    宴時庭頷首,轉(zhuǎn)身看了看宴隋,“走吧。”

    四人沉默著下了樓。

    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下來,教學樓附近只有一些路燈。

    走在通往校門口的小路上,何管家道:“小少爺,你今天可嚇壞我們了。”

    “你怎么跟人打起來了,受傷了沒?”

    他像哄小孩子似的,讓宴隋有些別扭:“何叔,我沒事。”

    “那個人他……他說了不好的話,我不想聽,就跟他打起來了。”

    何管家頓了頓:“這,他說了什么不好的話?”

    走在最前面的宴時庭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道:“不管他說了什么,你都不該沖動。”

    宴隋腳步一頓,看向宴時庭。

    “可是他說我考研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還說我總是讓你給我擦屁.股。”

    宴時庭皺了皺眉:“打人并不能證明你的能力。你打了人,我來了,不是正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嗎?”

    宴隋眉頭皺緊,眼神不解,問:“所以你真的覺得,我總是在麻煩你?”

    “你也覺得我是個累贅對不對,你也覺得我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辦派對,派對上出了那樣的事。想考研,卻半途而廢。”

    “對,我就是個廢物。”

    宴時庭繃緊唇角,上前一步:“宴隋,我并不……”

    宴隋身體都在顫抖著,有些崩潰地道:“但是你為什么,永遠不會安慰我,而是只知道讓我別沖動,讓我去分析?”

    “你知道我為什么想要考研嗎?你知道他們說我不如你的時候,我是什么感受嗎!”

    他怒吼完,四周一片寂靜。

    俞栗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宴隋。

    他喃喃喊了一聲:“宴隋……”

    半晌,宴隋似乎冷靜了下來。

    他看著一臉嚴肅的宴時庭,握緊拳,嘴唇囁嚅幾下。

    最終卻是什么都沒說,轉(zhuǎn)過身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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