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氣脈 沖而不散,兇而不破,我稱之它為無垠。
烏鐸的內力緩緩地送入葉霄體內, 毀了丹田,破了經脈的人,甚至比從未練武的常人都要來的脆弱, 內力多一絲都會造成雪上加霜的破壞,而少了一分則不一定能發現全貌。
是以,這不僅需要雄厚的內力, 更要精準的控制力, 而到現在為止, 沒人敢對葉霄一探究竟。
一直到烏鐸從天山關卡回來。
此刻屋內沒有旁人, 千圣手,司空靈……包括趙思洵都在外間安靜地等著。
赤鴻脾氣急, 忍不住便喚道:“夫人。”
趙思洵搖了搖頭,“等里面出來再說吧, 暫時我無法回答。”
“哥,葉宮主一定能恢復的。”雖然這安慰的話有些蒼白無力, 不過趙思洵還是點了點頭。
雖然在三思閣內,他和葉霄推測出了恢復武功的可能性, 但終究只是理論, 能不能成, 還是未知。
若是有偏差,別說趙思洵會失望, 就是葉霄,如此打擊之下,不知道能不能挨過來。
既然如此, 就不要給旁人空歡喜一場了。
想到這里, 他說:“露露, 哥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什么事?”
“今晚子夜過后, 你便下天山去,悄悄南下去往大盛邊境,與南望軍隊匯合。”
此言一出,趙思露為之一怔,“今晚?”
趙思洵點頭,“若我猜的沒錯,大盛在抽調兵力準備圍困云霄宮,而我不能坐以待斃。”
這話,不僅趙思露面露凝重,就是一旁的司空靈和赤鴻亦是驚詫,但是轉眼一想,都明白了。
她們看著這位年輕的南望太子,心下佩服的同時,亦產生了濃濃的愧疚。
若非為了云霄宮,趙思洵何必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千里趕來。
趙思露緩緩點頭,“好,我聽哥哥的。”
趙思洵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擔心,經此一戰,西越和東楚已經廢了,上陵學宮和巫神教沒有反撲能力,那么南望與大盛也該兵戎相見,遲早的事。”
趙思露道:“我明白的,哥,你等我,我一定帶兵壓進大盛,讓女帝抽不出兵力來為難你。”
趙思洵欣慰道:“好妹妹,你最可靠了。”接著他又看向司空靈。
“夫人,云霄宮與你共存亡。”司空靈連忙道。
周圍的長老也重重點頭。
趙思洵笑了笑,“殺高鼎,葉霄也有份,你們的確無法置身之外。”
赤鴻道:“大不了一起死,咱們怕什么!”
趙思洵輕輕頷首,“我記得云霄宮有秘密商道,未免露露暴露行蹤……”
司空靈一聽,“夫人放心,我立刻著人安排下來。”
“好。”
司空靈問:“還有沒有其他我們能做的?”
趙思洵想了想,“待會兒我做一張清單,上面的東西請云霄宮幫忙搜集,越多越好。”
“是 。”
屋內燃著香,淡淡的細煙裊裊,散發著安神寧氣的味道。
烏鐸探得很仔細,驅使著內力經過每一寸經脈穴道,最終流過丹田,他眉頭輕輕一皺,目光往葉霄的臉上看去。
葉霄眉目淡然,輕聲道:“前輩盡可放心大膽地試。”
烏鐸點點頭,閉上眼睛,內力絲線游走在葉霄全身,忽然他說:“葉小子。”
“前輩。”
“都是一家人,有些功法不介意外傳一下吧?”
葉霄聞言望過去,烏鐸笑了笑,“行不?”
葉霄皺眉,他道:“洵兒……”
“別告訴他。”
葉霄頓了頓,接著搖頭道:“您瞞不過他。”
“瞞不過再說唄。”
時間慢慢過去,外頭的人等得焦急,忽然里面傳來輕輕的說話聲,顯然已經結束了。
趙思洵一把掀起門簾,走進來問:“怎么樣?”
他沒有將自己的擔憂表現在臉上,一雙大大的眼睛烏溜烏溜,充滿了笑意,望著葉霄的目光仿佛粼粼秋湖,吟吟動人,誰見到這樣燦燦的笑都會有一個好心情。
葉霄不自覺地彎起了唇。
烏鐸見此嘆道:“洵兒,還有你們,有什么話就盡快對這小子說吧。”
剎那間,趙思洵臉上的笑容一滯,目光怔然,這是什么意思?
他的心漸漸沉下,四肢有一瞬間的僵麻,連同跟著進來的人,都下意識地停下腳步,面露震驚,難以置信。
千圣手回過神,立刻上前抓起葉霄的手腕就開始搭脈,他擰眉深思,不停地辨別這脈象。
難道自己診斷有誤?葉霄是回光返照之相?
一般廢了武功的人,的確命不長,就是月山明,當初也是九死一生才活過來。
可是不應該啊,他行醫這么多年,怎么會看錯呢?
屋內瞬間的沉默和哀傷令烏鐸不解,“你們這是怎么了?”
葉霄嘴角一抽,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他算是知道趙思洵為何會私底下跟他說這位舅公不太靠譜,一般人誰會這么說。
他正想解釋,急切的趙思露已經先問了,“舅公,葉宮主不是好好的嗎,怎么就……不行了?”
對啊,所有人都看向了烏鐸。
烏鐸撓了撓腦袋,納悶,“我沒說他不行,我的意思是他要閉關了,你們得好長時間見不著面,有話就早點說。”
趙思洵:“……”
其他人:“……”
嚇死個人!
“洵兒。”葉霄喚了一聲。
趙思洵動了動唇,走到葉霄身邊,再也維持不了臉上的笑道:“你摸摸我的手,剛都嚇麻了,冰冷冷的。”
葉霄將他的手捂住,輕輕揉了揉,“我沒事,是個好消息。”
閉關,只針對練武之人。
“這么說,霄兒能恢復武功?”司空靈這一問,眾人這才緩過神來,臉上露出了驚喜。
“真的?”
烏鐸道:“嗯,他的丹田很奇怪,破歸破,但是在殘存內力之下卻在緩慢修復,而經脈,就更奇特了,破損的在修復不說,一旁甚至還凝成了一道氣脈。”
“氣脈?”司空靈聽不懂了,“那是什么?”
“就這么說吧,咱們的經脈若是一把劍。”
烏鐸隨便一揮手,一旁劍架上的天問便震動起來,然后從劍鞘一飛而出,落到了他的手里,幽寒的氣息瞬間在屋內鋪展。
赤鴻頓了頓,嘴角一抽,“這經脈有點不凡啊,一般人可達不到。”
烏鐸摸了摸下巴,說:“葉小子沒廢武功之前,就是這種筋脈,韌性和承受力已經無人能比,這總能理解吧?”
“嗯。”眾人點頭,“現在呢?”
“現在。”烏鐸拿著劍往旁邊挪了挪,只見原來天問停駐的地方凝聚著一道虛影,他抬了抬下巴道,“喏,現在他的經脈就成這樣的雙相,無形有形并存,一虛一實同在。”
趙思露瞠目:“兩道經脈?”
烏鐸頷首,“嗯,如果猜的沒錯,這氣脈就是由無極功的內力凝聚而成,已經逐漸形成自己的大小周天,所以才能不斷反哺修復他的丹田和經脈,老夫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相當神奇。”
這里趙思洵的武功最低,但他很快就理解了,看著葉霄意有所指道:“所以那塊土地脫胎換骨了?”
葉霄頷首,“沖而不散,兇而不破,我稱之它為無垠。”
“無垠……”眾人咀嚼著這兩個字,有種恍然頓悟的感覺,隱隱達到了一個微妙的境界。
無垠意味著無限。
“所以,武學之道的盡頭并非成仙,因為它根本就沒有極限。”烏鐸喃喃道。
葉霄點頭,“人就是人。”
再厲害也脫離不了人的桎梏,生老病死自然規律,誰也別想跳脫出五行。
但是,人被稱為萬物之靈,便擁有無窮的潛力,想要更高一層的武功,只有不斷探索,尋找,而無極功便是其中之一。
釋無天的手札上并沒有一句描寫陸地神仙的話語,卻有自然可畏四個字。
世上最高興的事莫過于置之死地而后生,柳暗花明又一村。
葉霄否極泰回,趙思洵臉上自是一掃陰霾,笑意融融,那張精致的臉龐更是燦燦奪目,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家男朋友,旁若無人。而葉霄亦是回望著他,目光亦是脈脈溫情,靜靜流淌。
見此,每個人彼此對視了一眼,非常識相地退出房間,留給這對小情侶膩歪。
不過臨走前,司空靈還是硬著頭皮問了一句,“夫人。”
趙思洵望著自家男朋友,“嗯?”
“宮主能夠恢復武功的消息,要不要散出去,說不定能震懾別有用心之人。”
這別有用心四個字令葉霄微微側目,然而趙思洵卻無可無不可地回答:“別人未必會信。”
烏鐸頷首,就算是他,若非親眼所見,也實在難以想象會有氣脈與經脈共存的現象,甚至氣脈還會修復損毀的丹田和經脈,葉霄這般實屬逆天。
赤鴻輕輕一嘆,“還是得見真章。”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趙思洵笑了笑,他握住葉霄的手指,輕輕把玩著,心情并未有任何影響。
葉霄也由著他,若非這里還有旁人,怕是得更加親近。
千圣手看了看趙思洵,又瞄了瞄葉霄,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提點一句,“宮主,夫人,感情這事就跟練武一樣,咱還是得細水長流,來日方長……你們,懂老夫的意思吧?”
趙思洵眨了眨眼睛,嗯?
趙思露聽了,納悶道:“啥意思?葉宮主能恢復武功,不就是細水長流,來日方長了嗎?”
烏鐸抬手敲了下她的腦門,“笨,意思是說,某人剛醒來,身體正虛著,走幾步路都困難,就不要膩膩歪歪胡來,克制一些,否則武功還沒恢復,身體就虛耗過度,是吧?”
千圣手:“前輩英明。”
眾人驀地看向這倆,眼神里明晃晃地寫著,你倆還想干這事?
趙思露這下聽明白了,臉頓時一紅,“哦……那,那的確是,哥,你悠著點,嫂子還虛著呢。”說完,她不敢看葉霄的表情,吐吐舌頭立刻跑了。
趙思洵:“……”冤枉,請問他是這么饑.渴的人嗎?
他都等了這么長時間,難道還會在乎這幾天?
葉霄微微側了側臉,故作冷然道:“還不快走?”
“走,走,咱就走,宮主,克制點啊!”赤鴻笑嘻嘻地打趣,被司空靈錘了一下還嘴賤道,“如花似玉的夫人在面前,我還真怕你把持不住。”
若非此刻葉霄武功尚未恢復,他怕是直接送一道劍氣過去。
礙眼的終于走了,趙思洵嘀咕了一句,“都是些臭流氓。”然后在葉霄的屋子里轉一圈,最終目光鎖定在那張床上,他彎了彎唇,朝葉霄眨眨眼睛,眸中湖光水色,蕩漾著濃濃春意。
葉霄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由頓了頓,捏著杯盞的手稍稍握緊,面上淡定地問:“洵兒,那別有用心之人,指的是誰?”
趙思洵于是溜達著過來,在他面前坐下,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水,一邊喝一邊回答:“寧娥啊,高鼎死在你我手里,若是不趁機報仇,她就白當這個皇帝了。”
只需一句話,葉霄便想通了始末,他眉頭緊蹙,心說真是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前虎后狼之局,皆是趙思洵一力承擔,而他竟幫不了什么,心中不免愧疚。
“你可有安排?”
趙思洵放下茶盞,拖著腮幫子,手指輕點著桌面,“我讓露露今夜出發去調兵,看看能不能圍盛救趙。”
葉霄的眉間并未緩解,反而更深,“怕是來不及。”
寧娥這個女人,葉霄不會忘記高鼎死后,她有多歇斯底里,手段有多果決狠辣。
在短短兩個月內變謀反弒夫,把握朝堂,這樣的女人世間絕無僅有,她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召集軍隊,圍困云霄城。
因為這是她唯一能替兒子報仇的機會,否則一旦讓云霄宮恢復元氣,放趙思洵這頭猛虎歸山,再想殺掉他,只有踏平南望一條路。
“嗯,所以我也沒指望露露能夠及時趕到,不過,我們可以拖到她來!”
此言一出,葉霄心中一動,“死守云霄城?”
趙思洵聞言頓時笑起來,給了葉霄一個贊許的眼神,“云霄城雖是攔截關外的第一道防線,同樣也是中原上天山唯一之路,若是關閉城門,能支撐多久?”
葉霄思忖道:“糧食和水源皆充足,只要抵擋的住,無論多久,不過……云霄宮城的守衛只有兩千人,若是加上云霄宮弟子,大致三千,怕是無法抗拒大盛數萬兵馬。”
若是平時,有葉霄坐鎮,幾位近大宗師和宗師威懾,不管是關內還是關外,沒人敢造次。
可偏偏四大門派圍攻,消耗了最強戰力,如今誰都能來欺負一腳,葉霄想來心下生出一股惱怒。
忽然面前出現一只手掌,只見趙思洵張開五根手指頭,搖了搖道:“錯了,可不止三千,別忘了,我帶了一千護衛,還有那群江湖人也在云霄城內,滿打滿算,我們能湊出五千人,而且多是高手。”
他的手修長潔白,手指跟水蔥白玉一般,漂亮極了。
葉霄忍不住將它一把握住,輕輕摩挲,但臉上卻依舊一本正經,“那群江湖人還沒走?”
“人家可舍不得走,你怕還不知道,作為云霄宮夫人,我已經下令放開觀雪閣,允許每個門派進入挑選心怡的功法修煉復刻,如此好的機會,他們恨不得將腳長在天山,哪兒肯走?”
既然不肯離開,那就只能留下來與云霄宮共存亡了,嘻嘻。
作者有話要說:
葉霄:這天下第一還得是我。
第142章 克制 你等著,等我出關……
葉霄聽著這言下之意, 實在佩服自家這只小狐貍,估摸著這些江湖門派被他坑了,還得感恩戴德, 與趙思洵肝膽相照。
趙思洵總有這種本事,讓人心甘情愿地追隨他,掏心掏肺地為他付出一切。
幸好他活下來了, 否則無需多少時間, 趙思洵的身邊定然圍滿了為他癡為他狂的男男女女, 他葉霄就如秋葉落地, 風一吹便再無痕跡。
他定定地凝望著面前姝色無雙的少年,目光灼灼, 近乎滾燙。
心中默念:這人是他的。
趙思洵被他盯著,臉色忍不住發燙, 手心微熱,不由抽了抽, 然沒想到葉霄看著虛,手卻握的極牢, 一時之間, 他竟掙脫不開。
臉微微泛紅, 干脆就不掙扎了,反而挑著眉問:“怎么, 葉宮主,你不同意嗎?”
葉霄低低一笑,“夫人之命, 怎敢不從。”
聞言, 趙思洵得意翹起唇角道:“五千人, 大多是高手, 守個云霄城應該不難,再有舅公鎮守,想必能等到露露帶兵殺入大盛。”
“可南望的兵力……”
葉霄的顧慮趙思洵清楚,四國之中大盛最強,趙思露就算帶兵與大盛短兵相接,也不一定能占得便宜。
但逆天的是,趙思洵有夷山族和霹靂門,手上掌握了那可怕的武器。
所以他哼哼了兩聲:“你還不了解我啊,做什么事我沒有兩手準備?為了盡快趕來云霄宮,我這一千人只能輕裝簡行,槍支彈藥攜帶不多,所以我全放在博洋湖上的水師中了,只要露露帶上孤的手諭,這些武器立刻就能裝備出一支所向睥睨的軍隊來。寧娥若是還想當這個皇帝,她就得權衡利弊,選擇權,我就交給她了。”
趙思洵從來不是一個坐以待斃之人,一旦遭遇困境,他會動用身邊一切的資源,想盡辦法將主動權握到自己的手里。
葉霄聽此,輕輕嘆了一口,“看來我無需費心了。”
這一聲,葉霄說的有些不是滋味,心上人太過能干,顯然也是一種煩惱,都沒有他的用武之地。當然,更可氣的是,虛弱的他還真幫不上忙。
趙思洵看著稍顯落寞的葉霄,也沒說什么,只是起身將窗戶關上,阻擋了溫暖而明亮的夏日陽光。
室內的光線頓時暗下來,趙思洵繞到葉霄身后,將腦袋輕輕地靠在他的肩頭,手臂環住他的脖子,低聲道:“來天山之前,我設想過最糟糕的局面,那便是走投無路跟你合葬在天山,世間再無云霄宮,也沒有南望太子,你我一無所有,一敗涂地。我問自己,這樣的結果能接受嗎?我說,能,所以義無反顧地來了。”
葉霄聞言,反握住他的手,慢慢抓緊,他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有力地震動。
“最終你活下來了,云霄宮依舊屹立不倒,眾人齊心協力打退了強敵,甚至連你的武功都有了希望……如此坎坷,依舊有美好的結局,那我還怕什么?霄郎,有你在,我無所畏懼,有你在,區區一個寧娥,我怕什么?”
葉霄回過頭,望著趙思洵彎起的眉眼,少年顧盼生輝,曳曳生姿,仿佛將天地間所有的美好都盡歸于他一人。
葉霄心說,他是多幸運,才能在萬千之中得其垂青。
他忽然站起來,將人輕輕拉進懷里,凝望著懷中之人,目光真摯而動容,帶著一諾千金的重量道:“洵兒,這大千世界,你盡可以勇往直前,我必護你周全。”
“這才是我的霄哥哥。”趙思洵笑著摟住葉霄的脖頸,微微抬起下巴,湊了上去。
情到深處,自然親密無間,沒有什么比唇齒相依更能詮釋。
纏綿分開,趙思洵的目光就落到了一旁的床鋪,他舔了舔唇,微帶著一份啞意道:“霄哥哥,我困了。”
葉霄握著他腰上的手一緊,眼神不由看向了窗子,陽光透過關閉的窗扉細縫溜進來,告訴他這還是白天。
當然,天光亮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到千圣手的囑咐。
“洵兒,會不會太……”
“你累不累,我們去床上說吧。”趙思洵拉其起他的手,笑瞇瞇地走向那張大床。
葉霄覺得自己該拒絕的,雖然不愿承認,但是重傷未愈,他的確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又想到了那三個大宗師,霄哥哥,放跑他們我真的好不甘心!”只見趙思洵熟練地解下發簪,脫去外裳,踢了鞋襪,只穿著一件薄薄的里衣,一副準備就寢的模樣。
葉霄抬手捏了捏鼻梁,望著自家如花似玉的夫人,心說誰能抵擋的住這般誘惑?
他的臉上露出糾結之色,而眼底則隨著趙思洵的抱怨染上了冷意,“這三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別說云霄宮的血海深仇,就憑因為他們,讓他如今只能干看著,卻吃不到,就足夠提劍上門“討教”了。
葉霄想到這里,輕咳了一聲,忍不住喚道:“洵兒……”
“我幫你吧。”
趙思洵不忙著上床,反而幫葉霄脫去披風,解開腰帶,還貼心地問上一句,“會不會冷啊?要不要弄個暖爐進來?”想到葉霄素來一身清涼,這個要求會有損他宮主的威嚴,于是又補充了一句,“就說我冷。”
胸前系著玉髓的紅繩隨著動作從趙思洵的脖頸見露出來,帶出一抹雪色,一紅一白,分外惹眼,葉霄盯著盯著,忽然猛地撇開了臉,身體微微僵硬道:“不用,我不冷。”
話落,身上的衣服就被趙思洵接下來,還被推到床上坐下,“那就脫鞋子。”
葉霄的眼神頓時復雜起來,“洵兒,其實我……”
“嗯,怎么了?”趙思洵朝他笑著問。
血氣方剛的少年,這般燦若春花的笑容,葉霄實在說不出他不行這兩個字,掃興不說還丟人,然而又不能順著,實在為難。
他試著調動內息,可惜薄弱的氣脈,只有烏鐸這樣的大宗師仔細探查才能發現,實在無法改變他體虛的狀態。
等他磨磨蹭蹭,吞吞吐吐,能憋出一句完整的話時,人已經被按倒在床上了。
葉霄:“……”折壽了。
只見趙思洵雙手撐在他的耳旁兩側,笑瞇瞇地摸了一把葉霄的臉,然后直起身撩了一把頭發,問:“霄郎,我好看嗎?”
“好看。”葉霄誠實回答,天底下就沒有比趙思洵更好看的人。
趙思洵聞言,唇角勾起一壺新月,燦燦若若,他俯身湊到葉霄的耳旁,又問:“那想要嗎?”
葉霄規矩的手在這若有似無的勾引中頓時握成拳。
老禿驢,你們三死定了。
有人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葉霄第一次體會到這話也并非只是男人淫.邪的借口,眼前的誘惑,他抵擋不住。
他的手還是忍不住放在了趙思洵的腰上,或許,慢一些……
耳畔忽然傳來低低壞笑聲,只聽到趙思洵戲謔地說:“想要也不給,霄哥哥,你忘記自己又多虛了?沒聽到兩位前輩說,你得克制,萬一……這倒霉的還不是我將來的□□,乖哦。”
說完,葉霄握在他腰上的手被無情地放回身體兩側,只是趙思洵把被子一蓋,乖乖地平躺,一副純潔無瑕,毫無任何淫思雜念的模樣。
葉霄:“……”
他望著床頂帷帳,過了良久,等翻起的氣血和異念稍稍平息,才啞著聲音道:“你等著,等我出關……”
看怎么收拾你這妖精!趙思洵不用猜都知道葉霄接下來想說什么,他的肩膀瞬間顫抖起來,將腦袋埋在枕頭里笑得不能自己。
葉霄臉上有些掛不住,便道:“別鬧了,還要不要睡?”
“睡!”
“那過來。”
趙思洵于是身體一滾,滾進了葉霄懷里,將彼此的腦袋靠在一起,他打了一個哈欠,悶悶道:“我今早起太早了,現在有點困。”
近在咫尺,葉霄一低頭就能看到趙思洵的臉龐,也發現他的倦意。即使是昨夜一晚好眠,也無法彌補這幾天的操心勞肺,哪怕趙思洵看著再游刃有余,運籌帷幄,但說到底都是一份份心力熬出來的。
葉霄心軟又心疼,于是將人又往懷里攏了攏,替他蓋好被子,輕輕拍著肩膀道:“睡吧,我抱著你。”
趙思洵于是往葉霄的頸項蹭了蹭,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葉霄他不忍心閉眼,就這兒靜靜地看著他,仿佛這樣能看一輩子。
只是忽然,他道:“洵兒。”
“嗯?”
“寒雪斷了。”
趙思洵睜開眼睛。
葉霄愧疚道:“我沒保管好它。”
趙思洵摟住葉霄的腰,低聲回答:“但你活著,不是嗎?”
“嗯。”葉霄親了親他的額頭,“無法歸還,就讓我欠你一輩子。”
趙思露當夜便帶著趙思洵的手諭和太子印下了天山。
而云霄城也開始進入全城戒備,留在城中的江湖各派聽聞此事,自是紛紛表示愿意祝一臂之力。
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銀子收了,武功秘籍還在手里沒焐熱,怎么好意思割席?
再者盛世明君易得,亂世明主難尋,好不容易遇上趙思洵這樣胸懷天下的太子,只要還有一分建功立業的心,都不會隨意放棄,更得趁此機會表現自己,投入趙思洵門下。
更何況聽聞葉霄的武功并非廢了,而是脫胎換骨,更上一層樓。
雖然這消息令人難以置信,但出自云霄宮之口,應當做不來假,這實在是一件振奮人心的事。
想想四大宗師圍攻都無法拿下一個葉霄,那這武功得高成什么樣,簡直無法想象。
所以云霄城內不僅沒有消沉,反而志氣高昂,因為誰都知道,只要守住云霄城,將來的前途必然光明。
葉霄一旦醒來,在氣脈和無極功作用下,身體恢復很快。
在他閉關之時,云霄宮上下所有弟子皆會下山,進入云霄城。
然而在此之前,卻傳來一個噩耗。
“師叔不行了。”悲月哽咽的聲音中,眾人驚愕之后,便垂下了眼睛,被悲傷所淹沒。
太師祖已經百歲了,是云霄宮中最年長,也是輩分最高的長老,這個年紀放在一般人家,任何時候離去都不意外。
然而,她卻是被一劍慣胸,重傷成這樣。
其實作為近大宗師的她,內力雄厚,這一劍并足以致命,可惜,強行提升境界帶來反噬讓她雪上加霜,即使千圣手全力施救,依舊阻擋不了愈漸微弱的氣息,直到回天乏術。
所有人都站在了門外,包括葉霄和趙思洵。
悲月道:“別人來不及了,就你倆進去看看她吧。”
葉霄頷首,牽著趙思洵一步一步走進屋內。
葉雪山跟月于珠數十年如一日的如膠似漆,就算有了兒子,眼中也只有彼此,這就注定了葉霄沒有圍著他團團轉的父母。
葉霄一出生根骨就是獨一無二,天生的練武奇才,再加上葉雪山眼里只有老婆,懶得收徒,所以不管他承不承認,他就是整個云霄宮的寶貝疙瘩。
輩分越高的長老,對他就越寵,也虧得葉霄天生自律,紅苗根正,一心只有武功,否則早就養歪了。
“我幼年時候就是在這里,跟著太師祖住過一段時間,她對我很好,很寵。”
云霄宮的長輩,趙思洵接觸最多的也就赤鴻跟司空靈,前一個大大咧咧,后一個爽朗豁達,都是極好相處之人,想必這位太師祖也一樣的。
“聽聞這位曾是叱咤江湖,人稱一刀平川的俠女,是不是?”
葉霄笑了笑,“是吧,可我沒見過,打我記事起,見到她的每一刻,手里都會被塞上一塊點心,一塊糖酥,一只果子,回回不落。有一段時間,我有點怕見到她。”
“為何?”
“怕被喂成一個球,像大圓那樣。”
趙思洵一想到和尚橫向發展的體型,若是套到自家英俊瀟灑的葉宮主身上……他一把捂住臉,簡直不忍直視。
雖說表象聲色,沒什么分別,但人與人之間的吸引,總是始于容貌。
趙思洵會喜歡葉霄,這張俊美無儔的臉,和挺拔高挑的身材是分不開的,相信葉霄也一樣。
葉霄似乎知道趙思洵在想什么,又補充了一句,“那時她還覺得我太瘦了,練武辛苦,非得看著我吃,我又不能拒絕。”
趙思洵想想那畫面,一臉嚴肅的小葉霄接過一口酥糖,面無表情地放進嘴里,在老人笑呵呵的注視下,艱難地吃得一干二凈。
他簡直樂死了,“你是不是還得說一聲好吃?”
“嗯,然后第二天,就更多了。”
趙思洵忍不住笑出了聲。
但很快他便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看到了床上的老人,幻想中的慈愛和藹失去了顏色,只剩下佝僂瘦小,和看不清五官的皺紋。
他側過頭,望著葉霄,后者的臉上帶著悲哀,淡淡的并不濃重,但趙思洵卻知道,深入骨血的痛,眼淚是流不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葉霄:此刻的心情,誰能理解我?
……
第143章 閉山 我將夫人帶來了,您看看,他是不是很好看?
月于珠是病逝, 凡人無法強求。
葉雪山是求仁得仁,他自己高興,旁人無從置喙。
可太師祖……
葉霄只是駐足片刻, 便拉著趙思洵走向床邊,“太師祖。”
彌留之際的老人緩緩地睜開眼睛,令人意外的是, 她的氣色竟還算不錯, 但是誰都知道這就是回光返照了。
太師祖看著葉霄, 后者在床邊坐下, 溫柔地將已經沒什么重量的老人給半抱起來,然后輕輕地握住那只剩皮包骨頭的手。
葉霄將臉頰抵在太師祖的額頭上, 低聲道:“我將夫人帶來了,您看看, 他是不是很好看?”
太師祖已經萎縮的瞳孔慢慢地對向趙思洵,看了許久, 眼睛里浮現淡淡的笑意,輕輕頷首。
好看。
悲月沒有騙她, 姣姣似明月, 漣漣起波紋, 仙人見此動凡心,葉霄又怎逃得過?
更何況, 這輪明月還追著她家的孩子跑,有什么不放心?
“真好……”她說。
趙思洵心下一酸,顧不得失禮, 也走上前, 在另一邊坐下, 笑道:“太師祖, 太奶奶,我跟您說,我是真的真的好喜歡霄哥哥,他是我見過最好最好的人,我看見他的第一眼呀,就知道過了這村就沒了這店,若是錯過了,我得后悔一輩子。別人瞧上他一眼,我都得緊張一下,好像老天爺讓我投胎轉世,就是為了成全我跟他,所以,您將他放心地交給我吧,好不好?”
這個時代的人素來含蓄,越是知禮懂禮,越難以將喜歡愛戀宣之于口,如趙思洵這般直白的少之又少。
然而,誰聽了這番話會不高興?
明明少年的嘴巴像裹了蜜一般,說的都是她愛聽想聽的話,甜的能到心底,可卻一點也沒有油嘴滑舌的感覺,像是陽光一般,純粹,熱烈,是發自內心的真摯。
太師祖就看著這個少年彎著新月般的眼睛,讓她即將面臨死亡的心情也舒朗起來。
她艱難地抬頭看向葉霄,只見自家那不拘言笑,冷冷淡淡的孩子,望著心上人的表情都是充滿柔情。
那便足夠了。
她閉上眼睛,低聲喚道:“霄兒……”
“太師祖。”
“我累了,得走了……”
葉霄一直鎮定的神情剎那間崩塌,唇被死死地抿成一條直線,卻顫抖不止。
“你得好好的……莫辜負人家……”這聲音已經低得幾乎聽不到了。
葉霄將耳朵緊緊地湊在她嘴邊,才分辨出那微弱的呢喃。
而懷里的老人也在瞬間癱軟下來,了無生息,他克制道:“霄兒,霄兒恭送太師祖……”
話落,趙思洵驀得撇開臉,不敢漏出一點聲音,免得讓葉霄失控。
門外,悲月,灰雁等所有活下來的長老都悄悄地走進來,面露悲痛地站在兩邊,而云霄宮弟子也已經一身縞素立在屋外。
大圓這酒肉和尚每次來云霄宮混吃混喝,都是臟兮兮的一身黃衣,今日難得披上袈裟,以得道高僧的模樣手拿珠串走進屋內。
“阿彌陀佛,葉施主,諸位,請節哀。”
太師祖沒有孩子,一生未婚,可她走前并無遺憾,因為這屋里屋外,都視她如母如祖。
“宮主。”悲月紅著眼睛喚了一聲。
葉霄緩緩起身,將老人輕輕放平在床上,蓋上被子,宛如安撫睡著一般。接著他后退一步,然后掀起衣擺,對著老人跪了下來。
剎那間,云霄宮內外,所有人都跟著一同下跪。
趙思洵怔了怔,也走到葉霄身邊,并排跪立。
接著便是三叩首。
默默地啜泣聲中,只有大圓誦經的梵音慢慢升華,飄至云霄宮的上空,淡淡佛光之中,去往了遠方。
烏鐸站在屋檐下,輕輕一嘆。
云霄宮其實死了不少人,不只是太師祖,還有那些在與四大門派對峙之時死去的弟子。
他們都暫時封在冰棺中,停靈留在云霄宮的大殿,等到危機徹底解除,便會一個個送入天山墳冢安葬,白幡白綢,寂寥悲壯。
葉霄穿梭在這片棺槨之間,將一張張面容記在心里,告誡著他作為一宮之主的失職,也不斷提醒自己,這一切不會就這么過去。
他既然活下來了,那么必須為他們報仇,血債血還!
只是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來自天南地北的商戶暗中送回來了消息,讓趙思洵一言中的,大盛的確在集結,抽調兵力北上。
葉霄站在大殿上,一身白衣掛孝,看著底下同樣裝束的弟子道:“自今日起,云霄宮閉山,所有長老弟子盡數前往云霄城,聽從夫人調令,抵擋大盛強軍,堅守云霄城。”
所有人看向趙思洵,然后齊聲堅定大喊:“是!聽夫人號令!”
葉霄眼神凌然,如千年寒冰刺骨,“等我出關,必一雪前恥!”
“宮主威武!”
云霄宮的憋屈,不會就這么算了!
葉霄接著望向趙思洵,“洵兒。”
“放心,我一定跟個縮頭烏龜一樣,把舅公當門神往前一放,外頭怎么著咱們都不出去,就等你出關,再大殺四方。”趙思洵俏皮的話令眾人忍不住笑起來。
葉霄跟著露出笑容,對于趙思洵能屈能伸這個品質,他深信不疑,畢竟這只小狐貍審時度勢的本領天下第一,背后有依仗才敢耀武揚威。
“好,你等我出關。”
趙思洵于是看向司空靈,“東西都備好了嗎?”
司空靈道:“所有糧油都已經挨家挨戶囤好,足夠撐上三個月了!”
“藥品?”
千圣手回答:“夫人放心,老夫都備著。”
趙思洵點點頭,“武器呢?”
一個鑄劍臺的管事,摸了一把絡腮胡子道:“烏鐸前輩將那些豁了口,斷了的劍全修好了,一把把锃亮,鋒利無比,咱們弟子人手一把都有富余!”
既然如此,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
“那就下山,出發!”
“是!”
這座屹立天山三百年的云霄宮殿,即使是四大門派圍攻之時亦不曾關閉,然而卻在今日敲響了閉山之鐘。
趙思洵在簇擁之下走下山門,緩緩回過頭,看著站在山上白衣飄飄的葉霄,鼻子頓時一酸。
明明沒談戀愛之前,還能天天黏一塊兒的,可確定關系之后,怎么就常常別離了呢?
聞笛笙見著趙思洵依依不舍,忍不住勸道:“夫人別擔心,武學之道,宮主比誰都有把握。”
“我知道,就是舍不得。”趙思洵想了想,突然道,“你們先走……”
趙思洵話音未落就轉身往山上跑,踏著輕功竄上了山,一把就撲向葉霄,后者似乎知道他會來,伸手就將人擁入懷中。
“我還有一件事情沒做。”趙思洵盯著葉霄的眼睛說。
葉霄眼底浮現笑意,“我也有。”
“你想做什么?”
葉霄垂眸,伸手摩挲著趙思洵的臉頰,輕聲道:“我想親你。”
趙思洵抿了抿唇,直接抬起頭,“那你親啊,矜持什么,大庭廣眾之下,我就想給你蓋個章!告訴所有人,你是我的!是不是……唔……”
葉霄覺得有時候自家夫人還是太多話了。
在趙思洵跑回去的時候,所有云霄宮弟子都停下了腳步,然后一回頭,赤鴻捂住了聞笛笙的眼睛。
聞笛笙:“……”他大好青年,怎么就不能看了?
既然如此,聞笛笙順勢捂住了下面一個師弟的眼睛。
師弟頓了頓,又往下遮住了另一個師弟的眼睛,接著依樣畫葫蘆一個一個往下,終于捂到了一個師妹。
師妹:“起開!”老娘憑什么不能看?
再說,一個皎皎如月,一個翩翩似仙,多養眼,恨不得尖叫兩聲表示支持。
“哦……”
看看司空靈,看看悲月,看看月于珠,全是云霄宮內只手遮天的人物,女弟子有樣學樣都是不好惹的。
若論大盛女帝最痛恨的人是誰,趙思洵排第一,葉霄排第二。
這兩人,哪一個出現在她的面前,她都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生啖其肉!
自從知道高鼎死于誰之手后,每每午夜時分,她不是夢到死不瞑目的兒子,就是死在血泊中的高燮和他的兩個庶子,前者質問她為何放跑兇手,而后者嘲笑她的愚蠢,有眼無珠。
她每每想起趙思洵故作無辜膽怯,以牲畜無害的模樣騙取她的信任,背地里卻拿她為踏板成為南望太子,與云霄宮狼狽為奸,她的心便好似萬蟻啃食,憤怒和痛苦交織折磨。
可惜,她知道的太晚了,否則四大門派上天山,她必出一份力。
不過寧娥作為皇帝,她尚有一份理智,與云霄宮再深仇大恨,也不會在北寒虎視眈眈之下,給云霄宮雪上加霜。
所以她在等,一直等到四大宗師一死三傷,葉霄自廢武功的消息傳回來,她就知道機會來了。
然而南望的火器令她忌憚,這種連武功都不需要就能射殺宗師的武器,簡直是逆天的存在。
幸好老天爺都在幫她,北寒趁此機會入侵,如她所愿消耗了趙思洵大量的炸.藥和火器,這下該輪到她報仇雪恨了。
她有預感,若是此時不能殺了趙思洵,這天下便沒有其他三國生存之地。
“皇上,楊大將軍已經集結十萬大軍,五日后,攻向云霄城。”傳令官單膝跪地稟告。
“十萬大軍。”寧娥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冕冠之下龍顏威武,手撫摸著光滑金鑄的龍頭,冷笑道,“云霄城內就五千人,二十倍的兵力,應當是足夠了吧?”
“回稟皇上,云霄城內多是武林高手,再加上有大宗師坐鎮,想要沖入城內,怕是并不容易,楊大將軍請皇上派遣高手相助。”
一聲冷笑自寧娥口中而出,她沉下臉色。
當初與南望聯手滅西越和東楚兩國,寧娥就打著滅了這兩國之后,再征戰南望,大一統中原的主意。
她從未想過小小南望,背后竟隱藏這么深,所以她將大量的兵力壓在了兩國境內,打得兩國抬不起頭,如今想要抽調回來卻是不容易。
想到這里,她微微側過頭,看著身邊的和尚,漫不經心地問道:“云霄宮中除了烏鐸,可還有宗師剩下?”
這個和尚出自萬佛寺,是四大門派圍攻云霄宮時,唯一留守萬佛寺的宗師人物,叫慧靜。
而他出現在寧娥身邊,便表示三花大國師的身份依舊未變,大盛皇帝不想追究萬佛寺為了一己之私,圍攻云霄宮之事。
慧靜道:“方丈閉關之時曾言,反噬之力,非一二月便能恢復,云霄宮宗師是有,但實力皆無,倒是南望太子身邊的小公主,已是赫赫宗師,再加上不少江湖門派依舊留在云霄城,的確有一戰之力。”
聞言,寧娥點了點頭,“好,楊將軍盡可攻城,朕自會派遣高手前去助陣。”
“是。”
早在宮變之時,就能看出寧家底蘊的深厚,大宗師雖然請不到,但是宗師級人物并不少,其中也不乏近大宗師。
等高燮一死,他身邊的宗師多歸順于寧娥,這是其余三國都沒有的底氣。
十萬兵馬,再大的城池也能拿下,然而寧娥看著傳令官的背影,瞇了瞇眼睛,忽然道:“撤西越東楚邊境兩路兵馬各五萬,一同壓上天山。”
此言一出,朝中大臣紛紛大驚,有人出列道:“皇上,這樣一樣,怕是會遭到兩國反噬,之前的推進都得撤回來。”
大盛打到現在,整個中原版圖的一大半都是她的,眼看著就能滅了兩國,如今撤兵,分外可惜。
然而流冕之下,寧娥露出厲色和冷笑,“再多的版圖有什么用,試問哪國之軍能擋得住那樣威力的武器?趙思洵必須要死,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不能將他放回南望!”
眾臣一凌,“吾皇萬歲!”
“退朝——”
寧娥走出大殿,抬起袖子遮擋天上的陽光,陰影之下,她喃喃道:“說不定還得請老祖宗出一次山。”
站在邊上的宮女聞言心中一震,要知道就算當初殺夫造反,寧娥都沒能請動過那位寧家老祖。
“二十萬大軍,皇上,應當足夠……”
而寧娥卻反問道:“趙思洵會這么坐以待斃嗎?南望皇帝到這個時候也會無動于衷?”
宮女說不出話來。
“等著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就等葉宮主出關。
第144章 預研.杜佳叫陣 敢打就直接來打,不敢,就滾!
繁華的云霄城關閉了城門, 斥候站在高坡之上,望著黑壓壓的大軍朝云霄城而來,立刻調轉馬頭。
夏日已經到了尾聲, 風吹拂臉頰帶來了秋的寒意。
今日天氣應景,烏云密布,云層壓低有催城之感, 讓人的心情不禁也跟著沉重。
烏鐸坐在城門之上, 目光遙遙望去, 低聲道:“來了, 在十里開外。”
大宗師的感知能夠拉到極遠,話音落下, 便有馬蹄聲傳來,只聽斥候朝城門喊道:“發現敵情, 已至城外十里!”
烏鐸身邊的守將聽了,頓時驚訝不已, 他一邊示意開城門,一邊朝下問道, “敵軍多少人?”
“十萬左右吧。”烏鐸隨意道。
斥候也回答道:“屬下粗粗估計, 有十萬大軍!”他說完, 便策馬進入城門。
小將軍震驚地看著烏鐸,敬佩道:“前輩, 神了。”
烏鐸看了他一眼,“等你們家宮主出關,估計能感知更遠。”
“真的?”這位小將軍也是出自云霄宮, 姓蘇, 不過非內門子弟, 當然將軍也是城內隨便叫的, 沒有一國冊封。
其實云霄城內的當地人或多或少都跟云霄宮有關系,對歷代宮主都非常尊敬,也極為仰望。
葉霄自廢武功的消息一傳開,他們難過比失望更多。
蘇小將軍問:“聽幾位師兄說,宮主閉關便是為了恢復武功,但誰也說不準,前輩,您給晚輩吃個定心丸,真的假的?”
這話一出,就是一同登上城門的幾位江湖門派掌門也不禁側耳傾聽。
這年頭,能當掌門的,沒有宗師的境界,也有近宗師的實力,而其中青鸞峰的熊掌門,方河寨寨主及東方鏢局的當家皆是剛剛邁入宗師的高手,不然這些江湖門派也不會以他們馬首是瞻了。
他們雖然愿意與云霄城共進退,但心中總有些沒底,因為這次面對的不是北寒關外民族,而是中原強國,他們根基在此,若是失敗,后果不堪設想。
為了大義敢舍命相助是一回事,但內心不安又是另一回事。
烏鐸道:“老夫沒有連夜帶著我家洵兒離開,你們說這是真還是假?”
這話實在太有說服力了!
想想趙思洵作為一國太子,帶著天問千里奔襲支援云霄宮不說,還阻擋了北寒軍,大義凌然四個字可算淋漓盡致。
所謂君子不立危墻之下,肩負一國重任,就算有所取舍,讓烏鐸帶著離開大盛境內,也無人多說一句。
既然趙思洵選擇留下來,那便表示,第一,面對十萬大軍,他并不懼,有辦法牽制。第二,他冒著生命危險留下來,必然能謀求更大的利益。
江湖人或是天下的敬仰對于強者為尊的世界來說只能錦上添花,卻不能解燃眉之急,而云霄宮里這些自顧不暇的近大宗師再多,趙思洵身邊有烏鐸,也足矣。
那么只有一個了。
天問一劍,三大宗師無可抵擋,陸地神仙的力量,葉霄若是恢復武功,那得多可怕?
眾人一想到這里,心都熱起來。
烏鐸摸了摸胡子,淡定道:“明白了?明白了,就守好這座城。”
“是!”蘇小將軍立刻回頭吩咐道,“還有十里路,傳令下去,檢查弩車,檢查箭矢……石頭還能摞的,再給老子摞多點,敢登城墻,就砸死他們!這第一輪,咱必須漂亮地守下來,打出氣勢!”
“是!”
云霄城背靠天山,別的都缺,就石頭不缺。
烏鐸回頭一看,好家伙,城墻上的巨石準備的還真不少,疊不下的就放在城下,準備打仗之前再補充上去。而一捆捆的箭矢放在每個垛口下,估摸著想要射完它們,弓箭手的手臂也得廢了。
城墻上修得也寬闊,完全能放下一張張大弩車,這比旗桿還要長還要粗的重箭,一旦射中,怕是能一連串好幾個。
烏鐸摸了一把箭頭,打磨得相當鋒利,看著就危險。
“沒想到,云霄宮守城的武器,配置的倒是挺齊全。”
諸位掌門不是沒見過打仗,但從來沒想過獨立于四國之外的一座小城竟然有這么完善的守城配置,也有些好奇。
蘇小將軍擺了擺手道:“嗨,亂世哪兒都不太平,咱云霄城是香饃饃,誰都想來啃一口,不準備好怎么行?我記得前朝末帝那會兒,四面造反,老皇帝就將手伸向咱們,先是招安,不成,就派大軍強攻。幸好云霄城本就是關卡,常年戒備北寒,武器都是堆滿庫房的,這才抵擋的住,最后老宮主出馬,一劍取大將軍首級,大軍這才潰散退兵。”
“小子,扯淡吧,那時候你才多大,二十多年前的事,你記得?”東方鏢局的當家笑道。
蘇小將軍摸了摸腦袋,“那時候我是小,可我爺爺和爹在守城,他們告訴我的。啊呀,你們想不想聽?”
“聽,你說。”
方河寨主玩笑一句,“要是有酒就好了。”
“酒來了,什么事兒這么有興致?”隨著這個清脆的聲音,眾人回頭,只見趙思洵走上城墻,聶冰帶著手下跟在他身后,每個人手里還拎著幾個小酒壇。
諸位掌門立刻與他見禮,“太子殿下。”
“夫……太子殿下。”蘇小將軍也瞬間站直身體,激動道,“您怎么來了,這里危險。”
趙思洵披著一件雪白的披風,頭上帶著金玉王冠,精致極了,襯得眉眼越發尊貴。
趙思洵笑道:“不是說還有十里之路嗎?尚早,我看都準備齊全了,便給諸位帶來美酒,放松放松,不要緊張。”他笑語晏晏的,一點也沒有即將面對數十倍敵軍的擔憂。
這副淡定的模樣也讓周圍安心下來。
烏鐸率先取過酒壇子,他一動,周圍有樣學樣自然也接過來,拍開封泥一聞,熊掌教不禁贊嘆道:“好酒。”
“云霄宮弟子下山前從天山雪堆里挖出來的,準備慶賀之用,就提前讓諸位嘗嘗鮮了。”
這慶賀二字用的極妙,再忐忑之人聽了也心情舒暢。
“對了,方才講什么?”趙思洵好奇地問。
烏鐸說:“這小子在給咱們講,云霄城上下如此熟練的守城之法是怎么來的。”
趙思洵往城墻周圍一瞥,巨大弩車□□用來沖散敵方隊形,一捆捆的箭矢阻擋敵方攻勢,再加上石塊枕木,對付云梯,都是幾倍幾倍的量。保證來再多的敵軍也別想登上城墻,破開城門。
敵方大將見此,該頭疼了。
“孤能否也聽一聽?”趙思洵問。
蘇小將軍一聽,頓時挺胸道:“當然能!其實太子殿下應該知道,咱們云霄城別的沒有,就是有錢。”
眾人聞言,嘴角一抽,這何止是有錢,是非常有錢!
盤纏和謝銀剛到手,只能感慨一聲闊氣。
這不,連城墻都修得比皇都厚且高,上頭兩架馬車并排同行都行。
“前朝皇帝雖然昏庸無道,奢靡成風,但這眼光還是不錯的。”畢竟吃下這一座,寬裕好幾年。
可惜實力不足,踢到鐵板了,云霄宮是那么好惹的嗎?
蘇小將軍道:“接著沒過多久,前朝就覆滅了,然后北方大小國林立,每個都想啃一啃云霄城,可咱有武林至尊坐鎮呀,北寒都不怕,還怕這些記都記不住的大小王,一直到大慶吞并周圍,這才消停了下來。”
而那時候,葉雪山一劍過千山,奠定武林至尊的地位,天問在手,誰的賬都不買。同時四國分裂并立的局勢逐漸明朗,雖分而不合,摩擦不斷,但大體是和平的。
趙思洵摸了摸下巴,忽然問道:“照你這么說,每一個打云霄城主意的國家都被滅了,那這一個……”
“也得滅!妥妥的!”蘇小將軍立刻回答。
他的話讓眾人都笑起來,趙思洵拍著他的肩膀,很是欣賞道:“孤就喜歡你這樂觀積極的性子,守城的任務交給你也妥妥的。”
小將軍激動地臉都漲紅了,連連點頭,抱拳道:“太子殿下放心,我就算死在這里,也絕不讓一個敵人上墻!”
遠方的鐵騎在說話間好似烏云一般滾滾而來。
空氣中彌漫著風雨欲來的危險氣息,眾人的神情慢慢收斂,烏鐸問:“洵兒,我們得守多久?”
趙思洵沒有回答,反問:“你們覺得能擋多久?”
幾位掌門互相看了一眼,有些猶豫,倒是蘇小將軍一挺胸膛,“三個月!”
幾位掌門一驚,這么長時間!
蘇小將軍道:“咱云霄城啥陣勢沒見過,城中的糧水充足,怕啥!說不定一年都行,天山腳下的冬天,就是內力深厚的武林高手也不敢長時間走在外頭。”
然而熊掌教卻道:“就怕不會等到冬天,大盛強大,聽聞鐵騎并不弱于北寒,況且定會有諸多強者助陣。”
“所以,幾位的任務便是隨舅公攔下那些強者,其余的事,你們無需管,哪怕上了城墻,也一樣。”趙思洵道。
諸位掌門點了點頭,望著黑壓壓的大盛軍隊,緊緊地握住手里的武器。
宗師個人放在天下已經算是一等一的強者,然而對于集大國之勢來說,其實并不算什么。
趙思洵看出了他們的緊張,笑道,“明都公主已經前去召集援兵,只要我們支撐的住,就一定能等到退兵的那一天,所以不用等到三個月。”
大軍在距城墻一里地外停了下來,列隊方針,遠遠望去,除了黑壓壓的腦袋,更有長長的登云梯,巨大的投石器,以及撞車墜在后面。
大盛脫胎于大慶,滅了周邊無數小國,侵占了西越和東楚大半城池,其攻城略地的本事,可謂所向睥睨。
寧娥對云霄城也給足了敬意,連大將選的是身經百戰,驍勇之輩。
若是仔細看,趙思洵還能發現那位被手.雷炸了巖壁,活埋了數千士兵的宗師將軍亦在其中。
新仇舊恨加在起來,大盛來勢洶洶,顯然勢必要拿下云霄城。
二十倍的兵力,站在城墻上,還未短兵相接,這陣勢就已經足夠令人膽寒。
行走江湖也算是見慣了人命和鮮血,但最終比不上戰火燃燒,伏尸百萬的壯烈。
北寒的騎兵阻于天山,多是用槍支彈藥遠程攻擊,還有雪崩之時的自然之威,利用地勢,他們就能讓北寒寸步難進。
如今卻是不一樣了。
江湖門派的弟子只是望著手心已經出汗。
而這時,大盛軍隊中出現三匹馬,為首的便是那位差點被趙思露給廢了的宗師將軍。
他一路策馬到城門下,抬起頭,視線從巍峨的城門落在那匾額之上——云霄城。
傳聞,這三字乃是初代宮主釋無天以天問所刻,劍意凌然,具浩浩威勢,即使早已沒了大宗師的力量,然令仰望者依舊心生敬意和畏意。
此刻,站在城頭上的守衛各個冷冷地看著他,弦弓拉滿,箭尖直指,似乎他稍有動作便會萬箭齊發。
他牽著韁繩,目光最后定格在醒目的南望太子臉上,瞇了瞇眼睛。
接著他氣沉丹田喊道:“云霄城眾位聽著,吾皇陛下素來敬佩英雄,云霄城抗北寒三百余年,與大盛唇亡齒寒,吾皇陛下由心感激。但趙思洵挑撥離間,殺害我國太子,栽贓嫁禍,引天下動亂,此仇不共戴天,此恨百年難消,天理難容!諸位只需將他交出來,大盛即刻退兵百里,絕不再為難!云霄城榮光猶在!”
這聲音是注入了渾厚的內力,怕是整個云霄城都聽得一清二楚。
說來高鼎之死至今為止一個謎團,兇手各種猜測,但大多數人相信是西越和東楚聯合下的手,為的就是亂慶,可是首尾沒做干凈,寧娥的狠辣果決又超出眾人想象,以至于兩國面臨大盛的瘋狂報復,幾近滅國。
沒想到竟是這位南望小太子殺的,真的假的?
幾位掌門人不由地看向趙思洵,后者笑瞇瞇道:“我殺的不對嗎,高鼎不是死有余辜?”
高鼎荒淫殘暴,天下皆知,他的死不知有多少人為之稱贊。
接著趙思洵玩笑道:“你們不會把孤交出去吧?”
幾位掌門人頓時哭笑不得,連道不敢。
司空靈和赤鴻等幾位長老,雖然內力依舊沒有恢復,但多日修養,好歹也能勉強支撐個一招半式,站在云霄宮弟子身后,聽到這話,司空靈率先罵起來,“做他個春秋大夢!就算把宮主交出去,也別想打咱夫人的主意!”
“對!”
身邊的弟子齊齊附和。
“要打就打,屁話那么多!”
“要么弄死咱們,否則咱們弄死他!”
太子府護衛:“……”
江湖門派:“……”
殺氣怎么那么重?
能不重嗎?
云霄宮弟子勤苦練武,替中原抵御北寒,招誰惹誰了?
結果沒死在外敵手中,卻死在這群利益熏心之人手里,看著身邊的師兄弟師姐妹一一離去,他們怎能不恨不怨?
大盛的宗師將軍等了片刻,城頭上沒有一人回復,冷冷一笑道:“看來,云霄城勢要與我大盛作對,包庇罪人趙思洵,那就別怪吾皇陛下……”
忽然,不等他說完,一道危險的氣息從城頭而來,那將軍的反應也不可謂不快,韁繩一牽,馬蹄高高地揚起,試圖側身躲開。
然而明明已經避讓,可駿馬嘶鳴,依舊仿佛遭到重擊,哀叫之中倒下,那將軍于地上順勢一滾,內力振開形成屏障,才躲開了恐怖的氣浪沖擊。
塵土飛揚,漸漸平息,定睛看去,只見一個凹陷的大坑中,一把普通的鐵錘正靜靜地插在地上,其貌不揚,跟路邊鐵匠手里的一模一樣。
剎那間,他驀然抬頭。
云霄城三個大字之上的城墻垛口上,坐著一個背斗笠的老人,老人頭發亂糟糟,衣裳也是灰撲撲,挽著袖子跟地里莊稼的農夫沒什么兩樣。
然而就是他擲下那一把錘子,只一眼,就能認出他來,烏鐸。
烏鐸掏了掏耳朵說:“別逼逼賴賴了,吵的耳朵疼,敢不敢打?敢打就直接來打,不敢,就滾!”
這也是注入內力的,漫不經心地口吻令城門上的人露出快意的表情。
說的再多,還不是仗勢欺人。
大宗師的威懾,即使面對千軍萬馬,也依舊強大有力,讓人不敢造次。
軍前叫陣,拼的就是氣勢和膽量,他放出了狠話,卻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無疑影響大盛士氣。
不過那將軍很清楚,烏鐸的話看似不狠,可他只要再多說一句話,他的馬就是他的下場。
大盛軍中揚起了旗幟,他憤狠一聲,“那就等著城破人亡吧!”說完,直接踏起輕功一路飛回大軍,速度之快,似乎生怕腦后還跟著一把錘子。
不一會兒,號角聲響起,大盛開始進攻。
作者有話要說:
第145章 兵器 來,給你們見識見識什么叫做千錘百煉!
“弩車上箭!”
蘇小將軍不慌不忙地一聲令下, 便聽到沉悶的機擴聲此起彼伏地被拉動,只見一根根手臂粗細的長□□被熟練地填入弩車之中,拉滿到極限, 通過垛口,箭頭遠遠朝向前方敵軍,閃爍著不寒而栗的光, 猶如探頭的毒蛇。
“弓箭手準備!”
再一聲令下, 這一次, 不管是江湖門派弟子, 還是云霄宮弟子,或者是趙思洵手下的千名護衛, 一同抽出背后的箭矢,搭在了弦上。
黑壓壓的人頭如潮浪一般翻涌過來, 看得人心跳似擂鼓,口干舌燥。
顧照在抽空之余, 還玩笑了一句:“云霄宮的兄弟們,你們怕不怕?”
云霄宮弟子聽著, 呵呵一聲回頭就看向自己的師姐師妹, “師姐, 護衛大哥問咱們怕不怕?”
小師姐眉毛一豎,“怕屁!咱們云霄宮的人, 動不動就得跟北寒干個架,這點陣勢算什么?”
潑辣的女聲傳來,壓過一眾男弟子, 然后引得附和無數。
“倒是你們, 聽說皇親國戚的護衛跟儀仗似的, 就擺擺場面, 平時都不用動刀子,可別嚇腿軟了給咱們扯后腿!”
此言一出,護衛們紛紛大笑,其中一名百戶道:“小姑娘,別的王府或許都是銀樣镴槍頭,中看不中用,但咱太子府兵,每一個站出去都是以一當十的高手!要不然怎么護送太子殿下一路來天山?”
跟隨趙思洵的這一年比過去的十年都刺激,太子府的護衛又是精銳中的精銳,面對此情此景,只覺得熱血沸騰。
也虧得槍支彈藥都用得差不多了,不然先轟炸一輪,看看能不能將這十萬大軍給嚇破膽,這才有意思。
“那咱們要不要比比看,到時候誰殺敵最多?”
這個提議,得到了周圍一片贊同,就是還在忐忑中的江湖門派弟子也不禁興致勃勃的加入。
明明是緊張危險的氣氛,在無形之中緩解了。
弩車的射程有限,蘇小將軍看著潮水般的來敵,咬緊了一口牙,他目光死死地盯著距離,口中喃喃道:“再近一點,再近一點……五百步!發射!”
他撕聲怒吼之中,架在垛口上的弩車頓時繃出一個又一個悶聲。
沉重長直的□□好似獵鷹收翅,俯沖向那些隨著大軍進攻的投石車、撞車和云梯上。
趙思洵遠遠地望著,只見這些沉重的攻城裝備肉眼可見地停滯下來,不由贊賞道:“挺準的呀!”
蘇小將軍笑了笑道:“都是一代一代傳來下的老把式了。”
高大厚實的城墻無畏猶如螞蟻一般的士兵,只要他們沒有攀登的工具,就沒辦法拿云霄城怎么辦。
這弩車雖笨重,但是殺傷力卻驚人,特別是從上往下,勢能轉化為動能之后,直接就能將底下推車的士兵射穿。
而且還挺壞,一動就射,一動就射,以至于大盛士兵都不敢靠近那些攻城裝備。
同一時間,城墻上所有人都將弓弦拉滿,只待進入射程之后,聽到一聲“射箭”,密集如暴雨般的箭矢從天空落下。
只見前鋒一批批倒下,猶如被割的韭菜。
自古皆是守城容易,攻城難,若是十倍的兵力之差,一般采取圍而不攻之策。
然而云霄城本就是獨立于各國之外,城中的糧水充足,根本不怕圍困。甚至天氣一冷,潑水成冰,風雪之下,來再多的兵力都抵擋不住這惡劣的天氣。
更何況,云霄宮的戰力,即使沒有葉霄,當四位近大宗師,多位宗師恢復巔峰之時,就別想討到一點便宜。
大盛的大將軍自然也知道這幾點,所以只能攻城,而且不能拖太久。
“一隊加盾,一隊推車,無論如何都要到城下!”
“是!”
“十倍的兵力,給我沖!架云梯,上城墻!弓箭手掩護!”
“是!”
……
“殿下,請退后。”有箭矢沖到趙思洵的眼前,聶冰一劍劈開,舉劍擋在他的面前。
趙思洵沒有托大,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到城下,身著大盛甲衣的士兵還未碰到城墻,就在箭雨之下被射成了篩子,死都不知道長什么樣。在他身后,有更多的人沖向城門。云梯之下的士兵被一箭射穿,自有另一人代替扛起前進。
雖然城墻高聳,地勢之優下,大盛難以傷害到己方士兵,然而弓箭無眼,依舊有云霄宮守衛被射中,跌下了城墻……
戰爭,早已經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不能退!
況且,真深究起來,寧娥想殺他,有錯嗎?
不,若角色變換,讓趙思洵身處大盛皇帝這個位置,他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得殺了寧娥。
畢竟,一個擁有太過可怕武器的一國儲君,簡直是其他國家的噩夢。
就看,誰能笑到最后了。
在犧牲成千上百的先鋒之下,云梯終于艱難地到達了城下,然而想要架起來卻不容易。
頭頂落下巨石,砸在那顫巍巍的梯子上,伴隨著枕木和石頭,又是慘叫和哀嚎聲起,那梯子的長度甚至比不上尸體堆疊的高度。
“別讓云梯架上!”
武林高手比普通士兵強悍在于單兵作戰之力,集內力一劍便能將云梯砍斷。
撞車自然也遇到了問題。
云霄城是鐵了心死守,城門前挖出了一道深深的大坑,用泥板土虛蓋,人走過不打緊,可是當沉重的撞車推到坑上的時候,立刻板裂塌下,整個撞車都深深地陷在里面動不了了。
上,上不去,沖,又沖不了,明明有二十倍的兵力 ,竟生生膠著了。
終于,緩慢的投石機在士兵拼死架盾抵擋之下,進入了射程范圍……
烏鐸見了,回頭看趙思洵。
趙思洵笑道:“若我猜的不錯,當初在姚家,以九位宗師牽制霄哥哥,舅公應該馬上也能享受這待遇。”
烏鐸扯了扯嘴角,“對老夫來說,九個就太多了,五六個還能打打,嘖,年紀大了,不像葉小子那么狂。”說著,他朝正不斷往下砸石頭的守衛伸了伸手。
守衛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小伙,微微一愣,舉著石頭不知道干啥。
烏鐸抬了抬下巴,示意交給他。
小伙子呆呆地遞過來,烏鐸拿過來顛了顛重量,下一瞬,只見他氣勢一凌,那石塊立刻朝著投石機給丟了過去。
轟——
伴隨著雷電之威從天而降,整個投石機瞬間四分五裂。
邊上的小伙子頓時瞪圓了眼睛,望著烏鐸恍如見到了神仙。
“走了,會會他們去,洵兒,往后站。”
烏鐸囑咐之中,趙思洵道:“舅公,阻擋便可,您千萬不能有事。”
烏鐸聞言,抬手擺了擺,示意自己知道了。
作為定海神針,他若重傷,這場攻防之戰就不用打了。
三位掌門互相看了一眼,隨著烏鐸從城墻上踏了下去,而大盛軍中,自也有人凌空而起,踏著密密麻麻的大軍,遙遙迎過來。
烏鐸看著來人,“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每數一個,三位跟隨的掌門壓力就大一分。
“八個,九個……湊個整,剛好十個。”
趙思洵遠遠望著,輕輕一嘆,“大盛果然底蘊深厚。”一下子掏出十個宗師,就是望帝也籠絡不到這么多絕世高手。
更何況,這十個還不是全部,定還有人坐鎮后方大軍。
赤鴻瞧著,心下不是滋味,“也就十個而已。”
司空靈幽幽道:“若是以往,這算個屁!”
“那現在……”
聞笛笙小聲道:“我們才是個屁。”
云霄宮中一個個宗師,近大宗師人物,只能憋屈地射射箭,給自家弟子們掠陣,這滋味,用無能狂怒來形容最為貼切。
忽然,聞笛笙問道:“那夫人身邊誰護著?”
赤鴻回答,“悲月師叔和灰雁師叔都在,大圓應該也在。”
司空靈聽了,面龐又是一個扭曲,“到頭來,咱們還得指望一個酒肉和尚?”
是啊,那能咋辦呢?
對方不就是趁著云霄宮上下傷勢未愈,反噬后遺癥沒過去,這才敢來圍剿的嗎?
“烏鐸大師。”十位宗師對烏鐸行禮,然而看著尊敬,只要感受到他們的氣息,便知道早已經戒備,甚至調動內力,隱隱成勢。
畢竟面對的是大宗師,境界的差距在這里,有葉霄劍殺九名宗師在前,大盛這邊不敢大意。
“廢話不用多說,你們想怎么打?”烏鐸問。
“大師連兵器都不要嗎?”對面有人笑道。
只見烏鐸兩手空空,背在身后,懸浮在空中,猶如閑庭漫步,看著讓人心下沒底。
這位消失三十年,剛回來的大宗師,實力究竟有多高,其實無人知道,因為他從未跟其他大宗師正面交手過。
然而只要研究過千錘百煉,就知道這門功法有多蠻狠霸道,不管是內力,還是硬功誰也不怵。
夷山族最出名的便是兵器,能打造出天問這樣的神兵,試問大宗師怎么可能沒有自己趁手的兵器。
有沒有,這可相差太多了。
烏鐸嗤笑,“你們想見見?”
“敢請賜教。”
“行,那就看好了!”話落,本就烏云遮日的天空,傳來一聲聲悶雷,云層壓得極低,一道道雷電仿若游龍一般穿梭在云中。
風起,雷鳴,具化象。
這般奇特的景象令下方的士兵為之一怔,忽然,手中有顫動傳來,只見握著的槍,刀,戟,劍……都仿佛被什么吸引,想要脫手而去。
他們一邊握緊,一邊四處張望,“怎么回事……”
而那些散落在尸體旁邊的無主兵器因無人限制,已經顫抖地從地上懸浮起來,接著統一朝向烏鐸飛去。
兵器越聚越多,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兵器旋渦,抬頭望向天空,那粗壯的雷電之柱剎那間對著兵器直灌而下,噼里啪啦,冒出絢爛的火光和電花。
接著木質成屑化為塵土飛揚,而留下的金屬則融合在一起,在烏鐸手里慢慢定型,最終一把泛著銀色亮光的巨大鐵錘出現在他的手中,茲著雷電,威風凌凌。
那錘太大了,足足有一人至高,在人目瞪口呆之下,只聽烏鐸大喝一聲,手臂肌肉隆起,筋脈跳凸,他冷冷地笑著,“來,給你們見識見識什么叫做千錘百煉!”
這一手具化象,讓烏鐸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老人仿若雷神一般瞬間高大而具威懾,那錘子哪怕沒經過精心鍛造,可光看個頭就知道,重達千鈞,這一旦被砸中,誰抵擋的住?
一時間,竟無人接近。
烏鐸回頭對著三個掌門道:“你們各挑一個,其余歸老夫。”
“大師對自己也太自信了吧。”對面的宗師冷笑道。
“那就試試,來!”
話雖如此,卻還是按照如此之分,兩名近大宗師帶著其余五位圍在烏鐸身邊,另外三人與熊掌教他們形成對峙。
“烏鐸前輩,您能行嗎?”方河寨寨主忍不住問道。
烏鐸瞥了他們一眼,“不行也得行,拖住!”
“是!”
第146章 士氣 血與火之歌,悲壯而焦灼。
絕頂高手以神仙打架, 凡人用命戰爭。
各成一片天地。
趙思洵忽然回頭問道:“咱們還剩多少彈.藥?”
聶冰說:“不多了,就三百顆子.彈,三十多發手.雷, 還有一點剩余的炸.藥都埋在城門口,殿下,要引燃嗎?”
“你看那玩意兒, 還起得來嗎?”趙思洵指著陷在大坑里, 沉重的撞車。
頂著上頭的箭雨, 大盛士兵正奮力將這撞車給拉起來。然而, 那東西實在太笨重了,無論如何使勁, 車印子碾出深深的痕跡,也無法推出大坑。
聶冰道:“不能吧?”
“但是他們可以舍了車, 直接將上面的撞柱給扛起來。”蘇小將軍凝重道。
話落,在落下幾十具尸體之后, 果然一聲號令下,大盛士兵不再糾結推車, 而是數十人一同背起上面撞城柱上的繩索, 準備以人力扛起, 撞向城門。
云霄城上的守衛滿打滿算就五千人,還不全在城墻上, 面對前赴后繼的大盛軍,一架架云梯,其實是顧不過來的。
更何況, 為了保證撞城柱到達城門, 士兵架著盾, 以肉.體不計消耗護送, 除非有武林高手不怕四面圍攻,親自前往阻擋,否則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撞城柱到達城門下。
“得阻止他們!”蘇小將軍道。
話是這么說,城門后已經將沉重的橫木一根一根地架在了門上大栓上,又有士兵將櫸木支撐在門后。
云霄城的城門,用的質地和密度極高的陳木,里面又灌了鉛,沙,封上泥漿,不管要推開還是關上,兩旁都需要數十人一同推動,想要用撞城柱撞開,其實并不容易。
然而水滴還有石穿的時候,若讓其不斷撞擊,總有開裂的時刻。
聶冰看向趙思洵,后者淡淡點頭,“準備。”
箭尖沾染火油,往火把上一湊,火焰燃燒起來,兩把弓拉滿,對準了城門前的引線。
“一,二,三,撞!”
那頭剛齊心協力準備慣性沖擊城門,這邊的火箭便嗖一聲點燃了地上黑漆漆的引線,還未等這撞城柱碰到城門,只聽到轟然一聲巨響,晃動之中,定睛望去,只見城門口的撞柱乃至大盛士兵都一同炸開。
趙思洵往下瞅了瞅,心說可別把城門給炸毀了。
不過好在,埋炸.藥的地方離城門尚有一段距離,而巨大的撞城柱以及上百的肉.體消耗了大部分威力,他站在城墻上只感受到了輕微的晃動。
蘇小將軍見此,嘿嘿一笑,“太子殿下,這就霹靂門的炸.藥啊,夠猛!”
“再猛也沒用,沒了。”
然即使如此,也足夠造成轟動。
撞城柱被摧毀,無法再用,重新調派需要時間,想要從城門攻入幾乎已經不可能。
大盛只能寄望在云梯登臺之上,以及身處烏鐸具化象中的宗師。
在大盛不計死亡之中,云梯終于一架一架地搭上了城墻,士兵紛紛咬著兵器攀登。然被頭頂的石頭和圓木給一批批砸下來,但源源不斷,根本難以阻止!
“這天氣要是再冷一點,拿水一潑,滑也滑死他們!”云霄宮的守衛一槍將面前的敵人給戳下去。
然而還不等他喘口氣,卻是另一名敵人爬了上來,而他的槍還戳在前一個人身上拔不出來,對方猙獰的臉不斷放大在眼前,手里的刀即將揮下,突然飛來一劍,只見身姿颯爽的云霄宮弟子劍氣凌然,將其劈下。
接著,自有江湖弟子和太子府侍衛代替他擋住其他登上城墻的敵人。
“你剛說什么?”云霄宮女弟子問著那名守衛。
后者重復了一邊,她思索半晌,頓時道:“那就這么辦,拿涼水潑下去!”
“可是這個天氣還無法結水成冰。”
“沒關系,我們來!”女弟子道。
天山寒吟九章本就是至寒至陰的功夫,雖然單個人做不到宗師那般瞬間結冰,但是他們有很多人。
除了云霄城普通守衛士兵武功不算高,其余的都是各門各派的翹楚,就算是趙思洵手下也是出自虎賁衛。
“你們把內力傳給我們,我們來凍上!”
眾人一聽,互相看了一眼,頓時覺得可行。
“好,就這么辦!”
于是每架云梯之前都站著一名云霄宮弟子,身后便是幾位江湖門派和太子府侍衛,在合力將攀上的敵人打退之后,趁著空檔,云霄城守衛將水潑了下去。
剎那間,高手將內力一聚,盡數傳遞給最前面的云霄宮弟子。
寒吟九章,風雪成冰!
那弟子一把將內力拍在了云梯上,直接水凝成冰,一路將木質的云梯凍了下去。
光滑冰冷,一時不察的士兵頓時紛紛滑落,正要重新攀登,卻見又是一掌拍下,冰裂成碎,連同云梯一起變脆,再加上石頭和圓木砸下,云梯一一斷節,坍塌,爬到一半的士兵跟著墜落,在箭矢之下成為一具具冰冷的尸體。
而好不容易上了城墻的士兵也得面臨三面刀劍,走投無路的絕境,尸體被挑飛丟下城墻。
……
時間慢慢過去,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
即使是占據守城優勢的云霄城,也有人被箭矢射殺,被登墻敵人斬下的時刻傷之人越來越多,被不斷地送下城墻救治。
血與火之歌,悲壯而焦灼。
再看頭上,風雷掣響,烏鐸的巨大鐵錘震顫著虛影,強橫地掃過天際。
圍繞的宗師立刻抽身后退,不敢生接。
具化象是內力所現,消耗難以衡量,七人雖將烏鐸攔住,卻也沒不自量力地將他拿下。彼此心里都很清楚,他們的作用只有牽制,不管是哪一方都別想下去影響戰場。
但是時間拖得越久,對大盛軍越不利。
進攻往往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久攻不下,便意味著一直犧牲,離勝利的曙光就越遠。
云梯損毀嚴重,上城者無法占據優勢,與送死無疑,再勇武的士兵,也不會想白白丟了性命。
趙思洵遙遙望著對面大軍后方陣營,皺了皺眉,他感覺到那騰騰的殺氣已經弱了,可依舊還有源源不斷的士兵沖過來。
“為什么?”他自言自語道。
而身邊的蘇小將軍也說:“若我是大將,就先撤兵修整,重新制定作戰計策,再攻,這樣下去,沒用。”
兩人目光一撞,趙思洵意有所指地問:“所以……”
“要么那大將軍是個傻的,要么……”
“還有后手。”
然而能怎么辦?
他抬頭望了望與烏鐸和三位掌門打得難舍難分的十個大盛宗師,看過了葉霄如何一對九,只能說這實在不夠兇。
當然,云霄城這邊只有一個烏鐸能頂,但是大盛這邊應當尚有保留吧。
趙思洵想到這里,閉了閉眼靜,再睜開之時便道:“將子彈全部上膛,凡是接近我百步之人,就射殺!”
聶冰心中一凌,直接抬手一握拳,保護在趙思洵身邊的護衛立刻子彈上膛,嚴陣以待。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
隆隆的馬蹄和奔騰聲中,旌旗烈烈,戰火彌漫,有人彎起巨弓,引動內力凝聚于弦上,黑色的長箭閃爍著冰冷的光,遙遙對準城墻上的少年。
嘴角微微勾起,忽然,嗡一聲,離弦的箭帶起螺旋的風,穿過吶喊的士兵,不瞑目的尸體,在箭雨之中直射向趙思洵。
烏鐸倏然有感,大喊一聲:“洵兒,讓開——”
趙思洵已經感覺到了,然而那醞釀有宗師力量的箭已經到了眼前,他根本反應不及……
“阿彌陀佛!”
大圓一把吞下千圣手的藥丸,內力一聚一震,引出羅漢虛像,堪堪捏住那根箭。
大圓受了內傷并不輕松,額頭瞬間冒出冷汗,灰雁和悲月趁此機會出手,一人將趙思洵一掌推開,另一個人竭盡全力斬下這一箭。
然而這沒完。
只見兩個人影踏著城墻下的尸體和云梯殘骸,瞬間出現在趙思洵頭頂,也虧得兩個宗師裝扮成普通士兵,一直隱藏在城墻下那么久,就為了等待機會。
而這個場景實在太熟悉了。
曾經在傾歌舞月,趙思洵為了引兩個哥哥動手,也是這般以身犯險。
趙思洵看著這兩個人,眼底泛起殺意和怒氣,冷笑道:“一個個真拿我當軟柿子捏是不是?想要我命,來啊!”
“射!”
聶冰一聲令下,子彈盡數打向兩名宗師。
趙思洵的神槍軍已經出其不意多次,威力之強,早已流傳開去。
然而聽說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另一回事,內力屏障在小小的子彈下,清脆地碎裂,他們根本沒有機會近身。
好在雖然驚駭于這種武器的力量,但因為有所準備,屏障碎裂的瞬間便知道他們已經沒辦法出其不意地殺掉趙思洵,便立刻一躍跳下城墻,混入士兵之中。
“殿下,您沒事吧?”
這一番變故,所有人都恨不得將趙思洵里外三層地圍起來,方才實在太險了。
“洵兒,要不你還是下城墻吧。”悲月和灰雁臉色泛白,好不容易有點起色的傷勢,又隱隱有崩裂的征兆。
她們已經沒有辦法再動手了。
大圓勉力接下那一箭也是如此,這段時間,讓他這個酒肉和尚生生減肥瘦了一圈,肚子里不是油水,全是苦水。
然而趙思洵卻搖頭道:“越到這個時候我越不能下去。”
且不說自己站在這城墻上,本就是鼓舞人心,堅定勝利的作用,一旦下去,多影響士氣,主帥貪生怕死,為他拼命的人會怎么想?
更何況都要用上這種殺手锏來刺殺他,可見對方已經到了窮圖匕現的地步,他更不能離開。
“聶冰,還有多少子彈?”
聶冰回頭看了看手下,從他們的示意中回答:“大概還剩三十顆。”
“好,把槍端穩了,三十顆也得給孤裝出三萬顆的模樣,看看誰還敢再動我一下!”
“是!”
趙思洵拍了拍披風上的塵土,往前一步站在城門上,遠遠地望著遠處的陣營。
在他的身后,一字排開的守衛端槍冷酷無情地警戒著。
兩名宗師雖然沒死,但是密集的子彈下,終究還是受了傷,他們避在城墻之下,混入士兵之中,彼此對視一眼,趁亂迅速后退。
云霄城久攻不下,徒增傷亡,沒過多久,大盛軍中揚起撤退的旗幟,如螞蟻一般的敵軍頓時如潮水退去,留下一具具悲壯的尸體。
與烏鐸等三位掌門對峙的十名宗師見此,也毫不猶豫地輕功離去。
至此,這首次攻城以大盛退兵告終。
歡呼和雀躍在城門上不斷響起,感染著周圍也露出笑容,哪怕精疲力盡,內力熬干,身上帶著大大小小的傷,甚至箭矢還插在肩膀上依舊流著血,也抵擋不住心中的喜悅。
他們勝了!
這場戰從天明打到天黑,不知不覺,天空竟又開始晨曦微亮,曙光從云層中傾瀉下來,帶來了明天的希望。
作者有話要說:
第147章 憂患 難道說,寧娥背后還有老祖宗?
這場守衛戰之后, 眾人齊聚在趙思洵這里,商議接下去的安排。
“這次退兵,大盛估計得緩好幾天。”司空靈道。
趙思洵點頭, “接下來應該會有幾次試探的佯攻,我們必須得接住。”
“不是說要堅定地鎖在龜殼里不出去嗎?”赤鴻問道,“他們來打, 咱們就守唄。”
然而蘇小將軍卻說:“不是這簡單, 這次守城雖然成功, 讓大盛至少留下上萬尸體, 還毀了不少攻城器械,可人家兵力依舊還有近十萬, 但我們卻不敢少一個人。他們會來試探虛實,以便盡快全力進攻。”
小將軍年紀雖不大, 可是祖祖輩輩耳濡目染之下,這打仗的眼光卻是不差, 無怪乎掌握著云霄城的治安和防御。
他繼續道:“雖然云霄城內準備充足,但是這次的消耗, 依舊超出了預期, 弓箭, 弩車大箭,石頭, 木頭,接下來得節省著用。對了,太子殿下, 那炸.藥還有嗎?”
趙思洵抿著茶水道:“沒了。”
蘇小將軍不死心地問:“一點都沒了?”
趙思洵抬頭展顏一笑, “一點都沒了。”
蘇小將軍“……”那真是太糟糕了。
“不過……”趙思洵放下茶盞笑道, “我們可以現場做啊。”
此言一出, 都愣了一下,熊掌門有些不可思議道:“現場做?”
趙思洵頷首:“之前讓云霄宮搜集過不少原料,就試了試,應該差不多有成果了。”
司空靈聞言抽了抽嘴角沒說話,因為這件事是她派人暗中做的。
霹靂門的炸.藥只出現在黑市上,通過特定的蛇頭才能購買,因為神秘又賣的死貴,所以給人以一種這玩意兒很難制作,材料珍貴罕見的錯覺。
但是一拿到清單,司空靈只能說天下無商不奸。
云霄宮的產業若是放在這位太子殿下手里,她表示葉霄別說幾百兩一件的云錦,就是穿金衣,趙思洵都供得起。
“若是這樣,那太好了。”蘇小將軍驚喜道。
話落,便有護衛走進來稟告:“殿下,炸.藥已經試驗成功。”
“很好,蘇小將軍,將城門前清理出來,全部埋進去。”趙思洵吩咐道。
“全部?”
“對,全部,不需要保留,只要給他們一個錯誤,我們儲備還有就夠了。”
蘇小將軍聞言,連忙點頭,“是。”
接著趙思洵將目光看向了烏鐸,“舅公,那十幾個宗師,你能應付嗎?”
相比起十萬大軍攻城,讓他更擔心的反倒是烏鐸那邊。
就今日所見,與烏鐸和三位掌門周旋的有十個,伺機刺殺趙思洵的有兩個,還有一個暗中放冷箭,已經有十三個了,這還不包括坐鎮軍中的,卻不知還有幾位。
若是云霄城久攻不下,必然會想辦法從烏鐸那里突破。
三位掌門的宗師境界尚淺,一對一已是勉強,只靠烏鐸支撐,大宗師之威的確無人能及,但蟻多還能咬死象。這次云霄宮沒一個能站出來,可見是真的站不出來了。
烏鐸道:“能不能應付,都得應付,只要老夫在,這城就不會破!”
大宗師的底氣讓眾人紛紛安心。
趙思洵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都回去吧,大家好好歇息,幾位師叔不要太過操心,盡快恢復武功才是上策。”
這話,趙思洵是對司空靈他們說的,云霄城屹立三百年不倒,還是得看云霄宮。
說到這里,司空靈她們鄭重點頭,“我們也準備閉關了。”
大盛軍不會就此敗退,總會有一次更加兇猛,不顧一切的進攻,到那個時候,她們絕對不能再站在弟子身后,無能為力。
平靜的夜晚,趙思洵坐在屋頂上,望著遠處巍峨的天山。
天空星子點點,綴著幕布,仿佛一副靜謐的畫,仔細看,連綿之中隱約有座宮殿,而他的心上人就在里面。
他低聲細語,哼著調子,“我在這邊,你在那頭,等你出來,與我一面,傾訴衷腸,同見白首……”
“洵兒,唱什么呢,喝酒嗎?”身后落下一個人影,烏鐸將酒壇子遞了來。
趙思洵抬頭,笑著接了過來,仰頭一口,“我在想,霄哥哥什么出來?”
“這不好說。”烏鐸在他身邊坐下,“一般來講,招式好練,內力難修,從無到有容易,從少到多就難,這玩意兒沒別的捷徑,只有一點一點積累,受天賦所限。不過葉霄不一樣,那小子的武功已經沒人看得懂了,一日千里都有可能。怎么,想他了?”
“那肯定的呀,有他在,我就無需想這么多,我家葉宮主手握一把劍就足夠為我開疆擴土,掃清障礙了。”
烏鐸不太高興道:“老夫不行?”
趙思洵轉過頭看著他,“舅公,那個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
“什么問題?”
“您還能應付更多的宗師嗎?”白日里,趙思洵沒有追問,怕影響軍心,但現在無人之時,也沒什么忌諱了。
烏鐸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然道:“能,怎么不能,老夫可是大宗師,天下第一。”
然而趙思洵就這么望著他,顯然是不信的。
最終烏鐸撓了撓頭,沒有辦法,“什么都瞞不過你,葉霄那小子跟你說了?”
“是指您偷偷跟他學無極功一招的事?”趙思洵問完,又接了一句,“沒有。”
“那你怎么知道?”
“猜的。”
烏鐸:“……”也太準了點吧。
他于是喝了口酒道:“其實我本來想學無極功的,但葉霄小子不讓,非怕我走火入魔,就只教了那一招。洵兒,他也不是有意瞞著你,我讓他別說。”
“學了就學了唄,我也學過,不過瞞著我做什么,難道一定會用得上?”雖說是反問的口氣,可趙思洵相當篤定。
烏鐸在他的目光下砸吧砸吧嘴,最終無奈道:“這心眼咋長了那么多。”
“不多我早死了。”
這話實在,烏鐸把酒壇子里的酒喝完,拿袖子一抹嘴道:“你們年輕人不知道,天下大宗師除了那幾個有名的,還有不現于人前,都不知道活沒活著的老妖怪,按年紀算,三花和段平沙都只能算是晚輩。”
這話就有意思了,趙思洵想了想道:“難道說,寧娥背后還有老祖宗?”
“嗯。”烏鐸點頭,“他來過夷山族,應該是三十多年前了吧,那時候我還沒去東海。”
“做什么?”
“打造神兵,他也想要一把天問一樣的劍。”
趙思洵一聽,感興趣道:“那打了嗎?”
“打啥啊,夷山族那時候功力最高的是你外祖,他也是名宗師,其次就是我了,相比起來,我天賦還更好一些。你說兩個宗師怎么打天問,鑄心之術都沒圓滿呢,若真有,天底下還會只有一把天問?”
“這倒是。”趙思洵繼續問,“后來呢?”
“后來他就走了,不過我不死心,就試著鑄了青云和山海,但是差了許多火候。說來我能想到東海,還是他指點我的,于是決定去闖一闖。”
這一去,三十年,再回來時,熟悉的親人都死了,只有外甥女的血脈還苦苦支撐著。
有時候烏鐸想想,值得嗎?
可惜光陰無法回溯,他無從選擇,只能將面前這個臭小子保護好,對得起姐姐,外甥女,也對得起族人。
“比三花和段平沙的年紀還大,這位怎么活下來的?”趙思洵疑惑,“那兩位之所為圍攻云霄宮,是知道自己再不拼一把武功就得往下掉,不甘心而已。”
烏鐸聽此一笑,“你家葉霄自廢丹田都能重新再練武,人家想活久一點,也不是不可能。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各種不為人知的秘術,太多了。我跟你說,三十年前,你若是不問他的年紀,那長相,就跟葉霄一樣,是個風度翩翩的青年才俊,舉手投足也很仙,迷倒一片男男女女不成問題。”
“是嗎?那我勾搭一下,能勾過來嗎?”趙思洵笑嘻嘻地問道。
烏鐸無語地看著他,“正經點,也不怕葉霄聽到。”
“他聽到就好了。”趙思洵捧著酒壇喝了一口,“總之,我聽明白了,您打不過那誰。”
烏鐸一聽,不得勁道:“胡說,這沒交過手怎么知道?”
趙思洵幽幽道:“沒交過手,你就想練無極功了。”
烏鐸語塞,訕訕道:“防患于未然嘛。”
趙思洵聞言扯了扯嘴角,笑容慢慢收斂,望著天山的方向,他低聲說:“舅公,對不住。”
這話烏鐸就不愛聽了,他一把攬過外孫子的肩膀,“對不起啥啊,老夫還慚愧呢,武功那么高,回來族人都沒了,有什么用?洵兒,至少現在老夫還能出一份力,挺好。你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有我。”
“嗯。”
“來,咱祖孫碰個壇。”
趙思洵點點頭,將自己的小酒壇撞過去,一磕,發出一個清脆的聲音。
烏鐸仰頭準備一飲而盡,卻發現早就空了,“嘖,你等著,老夫找和尚再要一壇。”
趙思洵眼見烏鐸就要跳下屋子,不由喚道:“等等,舅公,那位叫什么?”
烏鐸回憶道:“寧……寧寒?”他見趙思洵沉重的模樣,忍不住安慰道,“三十年前年的老妖怪,說不定是老夫杞人憂天,這人早就死了,你別多想。”
說著他輕輕一躍,下了屋頂。
然而真的是多想嗎?
趙思洵望著天山上的云霄宮,也不忙著喝酒,反而從懷里掏出那只塤,回憶著與母親相處的兩年,耳畔是那溫柔熟悉的曲調,輕輕地吹起來。
他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遇到了各種各樣的艱辛和困苦,遭的罪比上輩子多的太多了。
老天爺若是眷顧他,會給他一個美好的結局的,他相信。
塤聲悠揚,卻帶著淡淡的憂傷,等烏鐸拎著酒壇過來,聽到這曲子,頓時駐足站在下面,輕輕一嘆,拍開泥封,靠在墻上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大盛與南望邊境,幾匹快馬一路奔馳,朝著博洋湖水域前進,眼看著就要到達碼頭的時候,趙思露忽然牽住了韁繩。
“果然,皇上說得對,南望太子一定會派人過來調兵,沒想到還挺快!”
一名守將帶著騎兵攔住了去路,當他看清是誰之后,微微驚訝,“竟然還是個小姑娘。”
“不要大意,她應該就是南望明都公主,有宗師的實力。”從守將身邊也走出來一個身影,若趙思洵在這里,必然認出她寧娥身邊的嬤嬤,誅殺慶帝之時,她替寧娥牢牢牽制了文書行者,實力不可小覷。
“這么年輕……”然而震驚之余,這位將軍臉上更多的是忌憚,他揮手示意,騎兵頓時將這落單幾匹馬為了起來。
在趙思露身邊的隨從見著這陣勢,低聲道:“公主,至少五千人!”
“來再多的人,我也得過去。”
趙思露雖然年輕稚嫩,但是心智堅毅,她毫無懼意,將精鐵錘握在手里,冷笑道:“既然知道我是誰,那就別廢話,動手吧!否則,就給本公主讓開!”
話落,趙思露一腳踏在馬背上,凌空躍起,內力凝聚于鐵錘上,帶起浩浩颶風,對著那嬤嬤當頭砸下去!
“喝啊——”
夷山族的人,從來不知道什么叫做怕!
一名宗師就想攔住她,做夢!
作者有話要說:
葉霄:這就是給我準備的對手?
遙:嗯哼。
第148章 接應 雜家奉吾皇之命,迎回明都公主,想必你不會攔著吧?
嬤嬤善鞭, 面對虎虎生威的鐵錘,她直接往后掠去,避開鋒芒, 待趙思露撲空,千鈞之錘落地之際,便是她反撲的時候。
當然想得挺好, 但她卻不知道這是葉霄給趙思露上的第一堂實戰課, 被“殺”了上千次的破綻。
趙思露年幼, 身份又尊貴, 模樣看起來嬌滴滴水嫩嫩,不管是誰見到她的第一眼, 便會驚訝于她的境界,而看低她的經驗。
境界和內力靠天賦和悟性能夠達到, 而實戰經驗卻是要經過一場一場的生死之戰才能積累。
憑趙思露的年紀和身份,誰能跟她動手?
此刻, 若是換一個一看就是經驗老到的夷山族宗師,這位那嬤嬤不會輕易地抓住這破綻, 妄想以一招就將人拿下。
但是現在, 她的鞭子恍若毒蛇, 帶著宗師的力量直沖趙思露的門面而來,以至于自己也犯了與趙思露一樣的錯, 去勢勇,卻難回首。
而趙思露落地的瞬間,早已浮虛踏微, 鐵錘回旋掄起一個飽滿的圓, 再此過程中, 蓄力將內力從七成提升到了九成, 直接就跟這嬤嬤硬碰硬!
千錘百煉,從來不會輸在蠻力之上!
九成的功力,哪怕趙思露初入宗師境與周圍嬤嬤尚有一段差距,也被瞬間填補。
天空無雷落下,卻爆發出轟隆之聲。
氣浪翻涌,引得周圍的馬匹也騷動起來,紛紛后退。
老嬤嬤落地,握著鞭子的手微微顫抖,她竟然大意了。
若非她經驗老到,感覺不對,立刻凝聚掌力應對,怕是得受傷。
塵土飛揚,風一吹,視野整個都是糊的,這一次她不敢再輕視,仔細地感受周圍的氣息。
忽然,戾戾風響,只見一個嬌小的聲音猛然朝她奔來,手中鐵錘再一次蓄力,每一腳重踏,身上的氣勢就層層迭起,帶著無往不勝的力量。
還來?
這一次,老嬤嬤毫不猶豫地側身躲開,嘴角掛著冷笑。
內力就算再深厚,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傾力猛錘,很容易力竭疲倦。這樣想著,她不忙著將人拿下,只要拖著時間,等趙思露行動遲緩,就能利于不敗之地。
她好似貓捉老鼠一般,戲耍這小姑娘。
而趙思露卻仿佛不知她的打算,眼里似乎只有打敗她,每一次都是兇猛地錘過去。
時間一久,就連圍住的大盛將軍都放松了警惕,趙思露的錘風太猛,東一錘,西一錘,不知不覺,為了怕波及到,騎兵在她沖過來的時候下意識地往外松散。
趙思露嘴角一勾,抬起一腳就將離她最近的一個騎兵直接踹下馬,她縱身一躍,取而代之,拉起韁繩掉頭就往南沖了出去。
大盛將軍一怔,“快追!”
“臭丫頭!”老嬤嬤面帶怒容,提起輕功就追趕。
“真當我傻嗎?”
趙思露馬騎得飛快,她可不敢大意,直接回首朝身后擲出鐵錘。
老嬤嬤彎腰一讓,鐵錘在空中一個盤旋再一次回到趙思露手里,雙腿夾緊馬肚,一邊奔馳,一邊感知著背后的氣息,隨既出錘阻擋。
然而……
“放箭——”
隨著背后的馬蹄聲隆隆響起,空中傳來破空之聲,弓箭雖然不比趙思洵的子彈威力,但是成千上百的箭矢朝她射過來,趙思露即使有宗師的力量,想要抵擋也是勉強,她將鐵錘回旋形成風障,使箭無法近身。
然而,身后還有一個窮追不舍的老嬤嬤。
長鞭如迅雷一般抽向趙思露,這實打實的宗師之力讓她不得不揚錘阻擋,風障頓時散去,流箭劃過她的手臂,臉頰,也射入了座下的馬臀。
馬長嘶一聲,雙腿忽然跪了下來,趙思露措手不及,身體頓時往前傾,她只能順勢一滾,來不及多想,掄起鐵錘就將即將到達眼前的鞭子揮開。
而這時,騎兵再一次將她團團圍住。
“可惡……”趙思露咬著唇,眼里露出狼一般的兇狠,她回頭,只見起伏的山坡之后,已然能見到波光粼粼的博洋湖,就在目光所及之處。
老嬤嬤緩緩地走來,“明都公主,該結束了,束手就擒吧。”
如此年少就有這等實力,說實話,老嬤嬤很欣賞,若非立場不同,她是很想帶回去,游說寧娥將其收入麾下,好好培養。
可惜……趙思洵的妹妹,那便是仇人了。
趙思露慢慢站起來,狠狠地抹去臉頰上的血,然后握緊鐵錘橫在自己的面前,冷冷道:“南望的公主,只有戰死,沒有投降!戰便戰,我就算死在這里,我哥也會為我報仇,我等著看到他踏平大盛的那一天!”
大盛將軍于是抬起手,弓箭再一次被拉滿,閃爍著寒光的箭尖對準了中間的小姑娘。
趙思露瞇起眼睛,深深吸一口氣,內力忽然間節節攀升……
云霄宮的那一招,其實她也會,還是趙思洵挨下張昊三掌之后,請葉霄教給她的。
“這是……”
怎么會忽然間有種恐怖的氣息,老嬤嬤驚了驚。
趙思露見他們臉上的震驚,心下冷笑,也不想想她嫂子是誰!
其實非到萬不得已,趙思露也不想用這一招,但是她必須得活下來,替趙思洵調到兵,否則哥哥怎么辦?
她一甩錘子,帶出氣勁,那就來吧!
“住手!”
忽然,遠處傳來一個悠長而略顯尖細的聲音,這是皇宮里才能聽到。
趙思露聞言一怔,驀得回頭。
只見一把細長流光的劍自身后而來,斜插入趙思露腳跟前,老嬤嬤眼里閃過一絲詫異,“山海……”接著神色一凌,“曲懷!”
話音落下,只見一個老者猶如振翅的鷹隼自山坡后踏著輕功而來,那熟悉的面容,令趙思露驚喜地喊道:“師父——”
沒錯,來人的確是望帝身邊的大監曲懷。
傳聞他向來不離望帝左右,沒想到在今日竟會出現在南望與大盛交界之處。
而隨著他到來,只見馬蹄踏響,趙字盤龍旗出現在視野之中,南望軍隊竟然也出現了。
只見楚大將軍抬起手,南望的騎兵亦張開弓箭對準了大盛這邊,雙方人馬相當,形成對峙之勢。
然而這里還多了一個曲懷,這位南望繼段平沙之下,實力最強大的近大宗師,并非老嬤嬤能對付。
曲懷站在趙思露面前,抬手微微一動,山海便落入了他的手中。他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老嬤嬤,陰滲滲地叫了一聲,“沈心姑姑。”
老嬤嬤聽著,心中一嘆,收起了手上鞭子,笑道:“在曲公公面前,不敢當姑姑二字。”
曲懷身上的氣勢鋪展開來,但開口依舊不緩不急,“雜家奉吾皇之命,迎回明都公主,想必你不會攔著吧?”
如今攔不攔是由她說了算嗎?
老嬤嬤道:“曲公公親自來,老身豈能不給面子,請。”
大盛將軍不由喚了一聲,“沈嬤嬤!”
女帝的命令是將人或是尸體帶回去,這豈不是無法交代了。
老嬤嬤道:“我自會向皇上解釋。”
本就攔不住,真打起來,光一個曲懷就足夠殺了她,更何況還有一個趙思露,強行阻攔只是徒增傷亡而已。
曲懷一笑,“識時務為俊杰,那就告辭了,公主,我們走吧。”
趙思露的兩個隨從牽著馬從大盛的包圍中大搖大擺地走出來,本以為他們死定了,沒想到峰回路轉,竟還能活下來。
他們高興地走到趙思露身邊,將韁繩遞給她,“公主。”
趙思露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隨著曲懷和大軍離開。
路上,趙思露忍不住問:“師父,您怎么來了?”
“自然是皇上的旨意,命雜家和楚大將軍前來邊界接應太子。”曲懷看了她一眼,見著她身上和臉上的血痕,忍不住皺了皺眉,“公主受累了。”
趙思露抹了一把臉道:“不累,能見到師父和大將軍,我受再重的傷都值得。”說到這里,她眼眶微微紅,看著曲懷道,“父皇這次總算沒舍得讓哥單打獨斗。”
雖然趙思洵盡力將南望和自己的命運綁在一起,但前往天上之時,依舊做好了葉霄若死,他也無家可歸的準備。
曲懷嘆道:“皇上既然立了太子,自是鼎力相助,怎舍得讓殿下孤立無援?”
趙思露展顏,狠狠地點頭,沒有反駁。
她并非是孩子,望帝所做一切,她更相信是權衡利弊的結果。
就如寧娥非得要趙思洵死一樣,南望就一定要他活著,否則夷山族和霹靂門,包括云霄城皆如鏡花水月,與南望無關了。
但盡管理智如此,可在絕望之時有人撐腰,讓趙思露依舊動容。
博洋湖上,停著一艘艘高桅桿大帆的戰船,這是稱霸著整個水域的南望水師,趙思洵北上之后就嚴陣以待。
船上,楊大將軍道:“公主,剛得到的軍情,大盛皇帝撤了東楚和西越兩路兵馬各五萬人。”
趙思露一聽,立刻道:“一定是北上攻打云霄城的!”她說著從懷中取出趙思洵的手諭遞給曲懷,“哥哥的意思,霹靂門和夷山族會支持所有的槍支彈藥,請楚大將軍盡快向大盛開戰,直指梁都!”
曲懷看完手諭,遞給楚大將軍,后者抱拳道:“末將遵命!”
毫無疑問,曲懷在這里,便是代表望帝的意思,既然他也贊同太子的提議,此事便如此定下了。
大盛抽調了十萬兵馬圍困云霄城,再加上與西越和東楚對峙的軍隊,梁都之中應該是空虛的。這個時候追到天山,說不定已經晚了,還不如圍盛救趙,讓女帝自己將兵力調回來。
曲懷看著趙思露連日趕路疲倦的模樣,卻依舊忙上忙下指揮火器和炸.藥裝備事宜,不禁勸道:“公主,大軍開拔不在一日,你還是先去休息吧。”
趙思露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沉重道:“師父,葉宮主閉關了,哥哥身邊只有舅公,護著他,護著云霄城,我真怕他們支撐不住。”
曲懷聞言,抓住了關鍵,“葉霄閉關了?”
趙思露眼中笑意一閃而逝,回答:“是啊,誰能想到葉宮主置之死地而后生,在絕境之中參透無極功的奧義。雖經脈寸斷,丹田損毀,可還是能夠重塑,說來因禍得福,還得感謝那四大門派。舅公說,脫胎換骨不過如此,等他出關之后,這天下怕是無人能擋其一劍了。”
曲懷驚訝,“竟還有這等事?”
四大門派圍攻云霄宮,看似江湖事,然而各國皆在關注,隨著四大門派落敗離開天山,葉霄當場自廢武功的事也隨之傳播開去。
眾人在感慨這天之驕子的強大同時,也在惋惜他的隕落。
云霄宮失去了大宗師,自是無法再守住天山關卡,可除了山鬼,其余三大門派大宗師猶在,這天下局勢,依舊得跟著改變。
也幸好趙思洵身邊還有個烏鐸,否則望帝會如何選擇,難以預料。
趙思露點頭,“千真萬確,所以師父,只要我哥能夠守住云霄城,等葉宮主出關,這最大的贏家就是咱南望。”
說了這么多,曲懷還不明白她的心思?
于是他笑道:“公主放心,雜家必然如數告知皇上。”
趙思露點頭,“對了,段平沙離開天山之后,回清虛山了嗎?”
曲懷搖頭,“未曾,清虛山如今由玉書真人執掌,已與段平沙割席。”
趙思露冷笑道:“他們倒是乖覺,給自己留了一條后路,還以為這臭道士會大搖大擺地回清虛山養傷呢。”
“孟曾言回了上陵學宮,三花在大盛萬佛寺,只有段平沙沒有回自己的門派,不過聽聞西越皇帝讓出國師之位以待之。”
山鬼死了,巫神教是唯一一個上天山被全滅的門派,西越又被大盛和南望夾擊,可謂搖搖欲墜,皇帝的確很心慌。
趙思露淡淡道:“無妨,就算去了,也當不了多久。”
作者有話要說:
第149章 終戰 就算是娶了,也得贅出去,那還是嫁吧。
寧娥當了皇帝之后, 已經沒人再讓她低頭了。
但是云霄城攻城未捷,損失慘重的消息傳來時,令她有種荒謬感, 十萬大軍,十多位宗師,竟然也沒辦法拿下一座小小的城池, 而且是在云霄宮還未恢復元氣的時候。
除此之外, 曲懷帶兵接應趙思露, 致使沈嬤嬤鎩羽而歸, 令寧娥終于下定決心走向了寧家的那座高樓和禁地。
樓內住著一個年輕人,或者說看起來翩翩的公子, 然而卻讓她不由收起帝王威儀。
“我說過,世俗之事不必來找我。”年輕人聲音略微喑啞, 目光落在棋盤上的棋子未給寧娥一個眼神。
寧娥的眼神閃過一絲寒冽,心說什么是世俗?難不成裝出一個仙人樣, 就真的以為自己是神仙,脫離肉.體凡胎?
若沒有寧家百年供奉, 他如何高枕無憂, 延年到現在, 練就絕世武功?
寧娥心中冷笑,她勁直坐下來, 拿起邊上的白子就往棋盤上隨意放了一顆,瞬間,屋中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般, 令人有種窒息感。
寧娥強忍著憋悶的感覺, 鎮定道:“老祖宗, 云霄宮的無極功可曾聽聞過?”
“只有愚蠢之輩才會垂涎這種邪功, 釋無天創立之時怕是沒想到會貽害百年,練之與找死無甚區別。”說完,他目光微微一凝,寧娥放于棋盤中間的那枚白子忽然化為了粉塵,只見他袖子輕輕一掃,塵埃隨風朝著寧娥飄去。
寧娥見此,端起一旁的茶水,以寬大的袖子遮擋,化去了拂面的灰土,口吻漸冷,“那您必然也聽說四大門派圍攻云霄宮的事。”
“不是被打退了?”
“您的消息還挺靈通。”寧娥似笑非笑道,心說嘴上說著不關心世俗,但最終不還是豎著耳朵聽著風聲,她繼續道,“葉霄自廢武功,兩敗俱傷。”
年輕人重新拿起白子,對著棋盤斟酌起來,一邊漫不經心道:“這小子還算聰明,至少能活命。”
寧娥細看過去,棋子落下之地積了一層淡淡的灰塵,可見這副死棋已經很久沒動過了。
她只要想到上次兒子死去,她請求這位老祖出手,這人竟寧愿下著一盤無聊的殘局,也不肯見她一面,心中的怒火不由燒起來。
年輕人眼睛未抬,口吻冷漠,“心不靜,還是下去吧。”
寧娥終于忍不住道:“老祖宗可知,葉霄已經閉關,能夠恢復武功。”
剎那間,年輕人握著棋子的手頓住,寧娥看的一清二楚,她心下冷笑,心道不是無動于衷嗎?
不過半息,年輕人便道:“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你想讓我出手,最好不要騙我。”他將手里的棋子放入棋簍里,面無表情地盯著寧娥。
大宗師之所以超然,因為他們是離陸地神仙最近之人,哪怕是皇帝,一旦前者動了殺心,也會感到恐懼。
然而寧娥的目光直視,毫無任何虛意,她說:“云霄城內傳出來的消息,真假難辨,所以還得請老祖宗親往一探。”
聞言,年輕人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道:“你可以出去了。”
寧娥也果決,笑了笑直接起身,身上的龍鳳刺繡栩栩如生,隨著她的腳步游曳而出。
貼身宮女和內侍正等在長梯兩邊,見此,他們迎上來問:“皇上,老祖宗答應了嗎?”
寧娥身著龍袍,緩步而下,雖未回答,但眼里帶著志在必得。
“只要殺了趙思洵,這天下朕無所畏懼。”
第一場大戰之后,果然如趙思洵所預料,大盛不再貿然全力攻打,而是改為試探,烏鐸照例坐在墻頭,對方的宗師若是來一批,也不用多廢話,上面打,下面打,一到天黑就撤軍。
只留下城墻下密密麻麻的箭矢,以及被炸.藥轟翻的尸體,不過好在,死亡人數相比第一日少了許多。
這幾番試探之后,大盛軍便開始養兵休整,遠遠對峙,不再攻打了。
北境的雪一年下三季,這頭一場初雪,在秋天還未結束之時飄起來。
趙思洵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著它在掌心中融化,天氣轉冷,便預示著最后的決戰就在眼前。
他望著城門前那把巨大的鐵錘,烏鐸沒有帶走,而是斜斜地半插在土地上,千而百斤的重量,一是懶得帶,二是為威懾。
但是趙思洵知道,很塊這個鐵錘也擋不住了。
更加猛烈的進攻,更多的高手,大盛破云霄城之決心,賭上了一國之運。
而他們如何抵擋?
幸好,云霄宮的諸位長老紛紛出關了。
然而算著時間,趙思洵有些意外,他看著司空靈和赤鴻,不由地問:“師叔們都恢復了?不是說還得十天半個月?”
司空靈直接反問:“云霄城能等嗎?”
一句話就把趙思洵給問倒了,他啞然失笑,“若是所料不錯,就在這兩日,等不了。”
赤鴻摸著自己的重劍,只見上面的豁口全讓烏鐸給修復好,愛不釋手道:“那不就得了,若是等咱們出關,發現云霄城沒了,就算武功恢復原樣又有啥用。夫人你要有個三長兩短,咱還有啥臉面見宮主……啊喲!”
“你嘴上怎么沒把門,這種鬼話能說?呸呸呸!”司空靈狠狠地錘了他一下,然后對趙思洵正色道,“太子殿下千里救云霄宮于危難,與云霄城共存亡,司空靈發誓,只要云霄城中還有一個人在,必擋在你面前。”
趙思洵頷首一笑,“與你們同生共死,趙思洵之榮幸。說來能成為大盛皇帝的心腹大患,天底下也就我一個,這位若不將我除去,怕是日夜難眠。”
司空靈看著自嘲的趙思洵,心下很是佩服。要知道這來的全是頂尖高手,普通人早就嚇得吃不好睡不著,猶如驚弓之鳥,試問哪國皇帝享受過這樣的待遇?就趙思洵還能如此平靜,只能稱一聲厲害。
“有我們相助烏鐸前輩,不怕對方來再多的宗師,夫人盡可放心。”
趙思洵問:“那你們的功力……”
“就算沒有恢復鼎盛,也支撐地起再來一次反噬。”司空靈的目光銳利如她的星魄銀槍,云霄宮的人,從來沒有退縮的時候。
赤鴻在這方面與師姐一致,“無論如何,咱們必須得撐到宮主出關,將你完完整整地交給他。”
“多謝。”趙思洵抬手一叩。
司空靈和赤鴻回禮,“一家人,分內之事。”
閑話不必多言,赤鴻笑道:“小笙還沒出關,我去瞧瞧他。”
然而赤鴻剛邁出門,就見到一個小弟子快速跑來,“司空長老,聞師兄突破了,請您護法。”
赤鴻一聽,頓時樂了,“這小子總算爭氣一回,這就突破了,小師姐,我代你走一趟。”
聞笛笙是受刺激了,一方面心上人比他年幼都突破成了宗師,另一方面,云霄宮死了太多人,都是平時親近的師弟師妹,他卻沒有能力保護。反噬帶來的無能為力,讓他只能在城墻上眼睜睜地看著師弟師妹們奮勇殺敵,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這一種種憤怒不甘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對力量的渴望達到了頂峰。
他的天資本就出色,悟性在云霄宮中亦是數一數二,在這場浩劫之中,他見識到了太多頂尖的高手,各種招式,絢爛奪目,也危險重重,他瀕臨過絕地,心境大起大伏,在平靜下來回溯種種,讓他一直無法突破的境界頓時松動起來,直至突破。
云霄宮至此再添一名宗師。
眾志成城,天定勝天,一個個的好消息,讓趙思洵有信心堅守下來,等到勝利的曙光。
這一天,終于到了。
趙思洵照舊站在城墻之上,而這一次他換上了鎧甲,手中握住一把寶劍,武功高不高另說,與云霄城共存亡的姿態卻是足足的。
他猶如定海神針一般,給所有奮力守城的人信心。
悲月,灰雁,司空靈,赤鴻包括大圓和聞笛笙都站在他身邊,除此之外,還有三大掌門,可以說,整個云霄城內最強大的戰力都在這里。
烏鐸依舊坐在城墻的垛口上,遙望著前方。
千圣手將小藥丸送到每個人手里,囑咐道:“頂不住了,就馬上吃一顆,要還頂不住……”
“吃兩顆?”
千圣手白了赤鴻一眼,“那就趕緊死回來,或許還能給你們留條小命。”
“哦,那咋給這么多?”聞笛笙小聲問。
千圣手道:“萬一誰掉了呢,有個補救,多吃幾顆,聊勝于無。”
原來如此,幾人都將這藥丸放好,連烏鐸也留了一份。
緊張的氛圍慢慢彌漫,然而赤鴻看著身邊的還在啃羊腿的大圓,嘴角一抽,忍不住嫌棄道:“和尚,別吃了,正經點,大軍快殺過來了。”
大圓兩手開弓,吃得滿嘴都是油,本就圓潤的臉,因為鼓著腮幫子猶如充氣的河豚更顯滑稽,他含糊道:“這不還沒到嘛,別吵,讓貧僧吃飽,好打架。”
“你那肚子是無底洞嗎,吃了那多還沒撐死。”
“嘿嘿,能吃一點就多吃一點,萬一再也吃不著了呢?”大圓將羊腿遞到赤鴻面前,“要不要分你一個?”
“你居然還有分我吃的時候,我他娘的可真感動。”赤鴻嫌棄歸嫌棄,但還是毫不猶豫地拿過來,狠狠地咬上一口,一口咽下有些惆悵道:“就是缺口酒。”
“你倆知道丟人二字怎么寫嗎?”司空靈一個厲眼看過去。
滿城墻的人都看著這倆憨貨,不知到羊腿有多香,味兒都飄出去了。
烏鐸砸吧砸吧嘴,從懷里掏出個小酒壇對著大圓抬了抬下巴,“和尚,換不?”
眾人:“……”
這下連司空靈都閉上嘴。
“換換換,還是前輩有先見之明。”大圓眉開眼笑地把羊腿遞過去,換來酒壇美美地喝上一口。
見此,悲月捂著嘴笑道:“這時候,要是霄兒在,就好玩了。”
“宮主若在,一個個全丟下城去,不殺夠敵人別想上來。”司空靈道。
聞笛笙小聲說:“師尊,我猜宮主只會跟您一樣把頭扭開,眼不見心不煩。”畢竟夫人舅公在這里,他也不敢丟。
司空靈想了想,“也是。”
趙思洵見此,笑道:“等打退了敵軍,孤親自給你們倒酒,一次喝個夠。”
大圓一聽,拍了拍肚子,“那可說好了,讓霄兒也得跟著一起倒,你倆要夫唱夫隨。”
赤鴻原本還想說美死你,然而聽到這話,立刻來勁了,“可以可以,我就喜歡看宮主頂著那張臭臉不情不愿的樣子,哈哈,是吧,小師姐?”
司空靈覺得外人面前得維護一下葉霄的威嚴,但是那畫面實在太吸引人了,忍不住也跟著點了點頭。
悲月攛掇道:“那可說好了,洵兒,咱們能不能喝到你倆的酒,可就看你的了。”
趙思洵總覺得這話怪怪的。
直到灰雁冷冰冰地加了一句,“喜酒?”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一愣,接著赤鴻狠狠拍了下大腿,“對啊,干脆辦場喜事得了,慶賀慶賀嘛!”
“好主意,這宮主總不會拒絕吧?”
趙思洵眨眨眼睛,實在不明白一只羊腿怎么忽然就扯到他跟葉霄婚事上去了。
而且他倆能成親嗎?似乎也沒什么不可以,他不確定道:“那等他出來,我問問?”
“這還用的著問嗎?”聞笛笙喃喃道。
從來不下廚房的人忍著臟亂跑去練廚藝,除了武功,音律半點不通的人開始學樂理,不就是想將心上人給套牢了,這會兒說要成親,豈不是正中下懷?
萬事不管的神仙,估摸著管的第一件事就是這場婚事。
“對了,那這算誰娶誰嫁呀?”邊上的三位掌門聽著都忍不住插了一嘴。
“當然是咱們宮主……”聞笛笙沒敢說。
司空靈斬釘截鐵道:“嫁!”
赤鴻點頭,“嫁!”
悲月嘆息,“就算是娶了,也得贅出去,那還是嫁吧。”
灰雁:“嫁。”
眾人:“……”請問葉霄他自己知道嗎?
科插打諢之間,忽然,前方傳來號角的聲音。
眾人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起來,遙望前方。
作者有話要說:
第150章 曙光 云霄城必勝——
大盛十萬大軍的方陣已經列隊整齊, 在號角中開始沖鋒,經過幾場的拉鋸戰,之前被毀壞的撞車, 投石機等設備也都重新搭建起來,長長的云梯就更多了,仿佛長蛇一般隨著黑壓壓的人頭往前游動。
看著氣勢, 是要不破城池不罷休。
蘇小將軍大喝:“弩車瞄準——”
“射——”
悶重的弦聲中, 長直而沉重的□□從城墻上射向了下方的攻城設備。
而這一次, 對方學乖了, 寬大的盾牌直接形成人型盾陣在前面,阻擋著長矛一樣的□□射下來, 有著一阻,即使被射殺了一批, 依舊無所盾牌下的士兵往前推動。
這猶如鐵殼一般,就變得難以攻破。
“弓箭手, 射——”
箭雨一排排落下,無情地收割著一條條生命。
拉弦、開弓、搭箭、發射……每一個守衛都不吝嗇自己的力量和箭矢, 竭盡所能在敵軍到達城墻前將人留在原地。
然而人數的差距, 近十萬的兵馬, 大盛有源源不斷的士兵踩著同伴的尸體,頂著箭雨, 前赴后繼,嘶吼聲中,他們扛著云梯不斷接近城墻, 很快就到達城墻之下。
接著, 巨石和圓木從城墻上落下來, 砸向云梯和士兵。
而這次, 大盛全力以赴,推進的軍陣中,自下往上的箭矢為攀登的士兵們掩護。
投石機就位之后,巨大的石塊被高高地投擲到空中,對著那厚重的城墻落下去。
城墻上的守衛眼看著巨石當頭落下,頓時露出驚恐的表情,連箭都忘了射。
這時,赤鴻一聲長喝,一腳踏在城沿,高高躍起,將內力聚于腿上,狠狠地踹向石塊。
巨石在這猛然一腳下改了道,朝城下砸去,只聽到轟一聲,落了地,連同那些準備搭云梯的大盛士兵一同被壓在下面。
自他之外,司空靈,大圓以及三大掌門也一同出手,擋住巨石撞向城墻。
烏鐸沒有動,而是回頭對趙思洵道:“洵兒,老夫若帶你離開,可能還來得及。”
趙思洵回頭望著天山的方向說:“這個時候臨陣脫逃,雖活下來,我卻沒有臉面再見霄哥哥,也不敢面對天下人。”
烏鐸嘆息一聲,“夷山族的兒女,再玲瓏剔透,也都是死心眼。”
趙思洵笑了笑,“舅公,我若跟霄哥哥成親,您得坐高堂,受我們一拜。”
烏鐸樂了,“行,就沖這句話,老夫一定送你入洞房。”他看著遠方已有宗師踏著輕功而來,“洵兒,撐住。”
趙思洵一把抱住他,“舅公,撐住。”
烏鐸一躍于空,徒手一揮,迎面而來的巨石瞬間被他一掌送回原處,將投石機炸了個粉碎。之后,他落到了鐵錘旁邊,握住手柄,只見灰蒙蒙的天空有雷鳴炸響,接著掄起鐵錘,回旋成一道颶風朝著遠方擲去。
這個威力,可不是投石機丟出的石塊能夠比擬,遠處的十多位宗師見此,立刻四散開去,落到兩軍對壘的中間。
“走,攔住他們!”
烏鐸抬手握住鐵錘,起身飄向戰場。
除了大圓依舊留下來護在趙思洵身邊,其余的人,凡是宗師全跳了下去。
聞笛笙剛達到門檻,看著師弟師妹們羨慕的眼神,得意道:“你師兄還是你師兄……”
話落,被司空靈一腳踹在屁股上,“廢話少講,打起來的時候機靈點。”
聞笛笙差點岔了輕功,摔成狗啃食,只聽到城墻上的師弟師妹們的嘲笑聲。
“師兄,別一個回合都撐不下來,捂著屁股掉下來了!”
“我看你還是回來吧,師弟怕你丟人。”
“可別拖后腿啊!”
聞笛笙氣的差點背過去,“射你們的箭,殺你們的敵,別讓敵軍殺上城墻,把你們給宰了!說好的,要給死去的師兄妹們一起去報仇!”
聞笛笙這話讓城墻上的云霄宮弟子狠狠點頭。
“師兄,上!”
“揍死那幫子混賬!”
這場大戰,兩方傾全力而出,除了四大門派圍攻云霄宮之外,戰場上從來沒見過這么多的宗師級人物。
烏鐸帶領云霄宮和江湖門派與大盛底蘊宗師對峙,他們所處的地方,所有進攻的士兵都自覺地繞開他們。
天上雷鳴轟隆,烏鐸手里的鐵錘仿佛不畏懼天雷的威力,不斷引雷下來,將錘子鍍成了耀眼的銀色。鑄心之術便是將死物賦予一種假象的生命,使之與使用者形成一個整體,發揮出更強大的力量。
這把鐵錘,在此刻,猶如神兵一般,所到之處,猶如睥睨。
然而,這一次,大盛的宗師們不再避其鋒芒,十位宗師互相看了一眼,直接朝烏鐸攻去,招招凌厲,不遺余力,似乎要將這個不可一世的大宗師拿下。
“十個,還真是給足了老夫面子。”烏鐸大笑,揮動手中的鐵錘,形成□□的錘風,每一錘下去,不管是氣勢還是威力都層層疊加,即使沒直接碰上,也能感覺到被捶打的窒息感。
一個鐵塊被硬生生錘成了薄片需要幾倍的壓力,若換做是人,血肉之軀,誰能扛得住?
然世上武功千變萬化,但殊途同歸,說到底,不論是錘風還是劍意,皆是內力所化。
十名宗師即使無法單個抗衡,可將各自的內力融合起來,形成一個閉環,便猶如一個強大的護盾,剛好能夠抵擋住烏鐸的錘擊。
司空靈皺眉,“看來,他們已經研究過烏鐸前輩的武功招式。”
“不怕,前輩,我們來助你!”赤鴻修得亦是強硬功夫,揮著重劍便是一招灼雪裂日。
然而,卻有人擋在他的面前,灼熱的拳法一擊過來,與赤鴻霸道的冰雪內力恰好抵消,“赤鴻長老,看來你還沒恢復巔峰。”
“打你足夠了!”赤鴻面露怒容,與對方直接過招。
同一時間,云霄宮眾人面前都站著一個對手,司空靈感受著對方的內力和境界,心中真是萬分憋屈。
眼前的人可是跟當初的玉秋差遠了,連個近大宗師都沒有,卻居然能牽制住了她。
“阿靈,先殺了他們再說!”悲月和灰雁互相輕輕頷首,也不挑面前的是宗師還是近大宗師,想要去幫助烏鐸,先得把眼前的攔路石打敗,是以二話不說直接各自挑上一個,交起手來。
這里最弱的應該便是三大掌門和聞笛笙,都是突破不久的宗師,能夠不落敗已是難得,四人抱成團,以各自內力為補,小心翼翼,倒也堅持許久。
“烏鐸前輩以一當十,云霄宮牽制五個,那邊也是四個,阿彌陀佛,西天佛祖,大盛怎么比四大門派的宗師還要多!”
沒有什么比佛門的神通更適合保護一個人,所以大圓沒有下去,他留在了趙思洵身邊,但即使如此,場下情景也看得他心驚肉跳。
即使這方有烏鐸這個大宗師在,也沒有占據一絲上風,更騰不出手來幫助守城。
而這一次,比以往更難守。
不管是油潑燒云梯,還是凍水裂開,都是局部的,但架不住大盛傾巢而出般的攻勢。
終于,順著來不及毀壞的云梯,大盛士兵登上了墻頭,二話不說便向守云梯的云霄城護衛殺去。哪怕當場被斬殺,可依舊為后來者爭取了時間,一個死,兩個上,兩個死,四個上……越來越多的士兵站到了城墻,廝殺起來。
趙思洵已經顧不得底下宗師們的決斗,他抽出自己的劍,準備戰斗。
不過有大圓在,聶冰等諸多護衛在,還不會讓敵人威脅在他的面前。
“死守!”
“死守!”
“三人一隊,攻防兼備!”
蘇小將軍喊得聲嘶力竭,手中的劍毫不猶豫地劈向面前的敵人。
大概聽到他的號令,知道這是主將,殺紅眼的大盛先鋒兵全朝他圍過來。
“聶冰,保護蘇小將軍。”
蘇小將軍武功一般,但是指揮不錯,這場保衛之戰能夠堅持到現在,他功不可沒,不能就這么死了。
也虧得云霄城上皆是高手,大盛士兵一時之間占不到便宜,反而被留下一具具尸體,從云梯上不斷扔下去,也能阻上一阻。
到處都是兵器相撞和慘叫聲。
“殿下,撞車來了!”
“糟了,他們在清理炸.藥!”
吃過一次虧之后,當撞車還未就炸.藥爆炸范圍內,大盛先派出一隊士兵挖空城門前的阻攔。
云霄城守衛忙著斬落擋登墻的士兵,沒有人能往下射箭,是以到了城門下,竟無人對付他們。
“怎么辦?”
“炸一批是一批,點火!”趙思洵當機立斷道。
火箭點燃,咻一聲射下。
“快跑——”
大盛士兵早就準備,立刻舉盾撤離,然而爆炸的速度太快,撤退不急的士兵瞬間炸飛,落下一具具焦黑的尸體。
然而失去了炸.藥的威脅,撞車便能毫無阻礙地到達城門。
蘇小將軍見此,忙問:“太子殿下,有沒有辦法毀掉它!”
趙思洵的目光落在戰場上的宗師對決上,每一個都被牢牢牽制住,根本無法抽出空閑,想了想他看向了大圓,“大師,你能上嗎?”
“貧僧試試吧。”大圓摸了摸肚子,站于城門正上頭,內力凝聚于拳中,一個羅漢拳打下去,撞車頓時四分五裂。
“好!”
“大師威武!”
大圓正準備回到趙思洵身邊,忽然兩道氣息從城墻下攀登上來。
大圓一嘆,“太子殿下,你得顧好自己了。”他的面前站著兩個宗師。
趙思洵從來不知道,宗師原來也跟地上大白菜一樣,這么多!
不過好在撞車被毀,城門暫時沒有被攻破的危險,只是現在就看哪邊先頂不住了。
拖得越久,其實對云霄城越不利。
畢竟兵力差距在這里,哪怕是高手,在長時間作戰而無休之下也得疲倦,精力和內力不斷消耗,手中的刀劍砍多了,揮出去,也變得遲鈍。
不過,只要城未破,人還沒死光,他們堅信能夠支撐下來。
只是,被十位宗師包圍的烏鐸卻有些使不上力。
即使是大宗師,只要不似葉霄這般有無極功加持,內力仿佛云霄摸不到盡頭,境界的差距是可以用數量來彌補的。
只見十位宗師在抵擋烏鐸錘擊之時,輪番出招反擊,不斷消耗他的內力,烏鐸好似被放了風箏,相當難受。
這樣下去,顯然不是辦法。
悲月見此,頓時露出一個破綻,似有不敵,那宗師見此,心中一喜,下意識地追上來,卻遇殘月凋零,凝滯了他的行動,雖然只是一瞬,卻足夠灰雁鎖定他,當頭一劍,同時與灰雁相抗的宗師見此正要相助,卻被悲月攔住了去路。
他倆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妹,自是默契非常,即使功力還未恢復,悲涼之劍意削弱對方的氣勢和力量,另一個伺機等候,凌空越天,也是慣用的招數。
成名許久的近大宗師,即使功力有損,也比一般的宗師強上許多。
至此,斑頭雁過天山,俯沖一擊,鋒芒畢露,那宗師當場倒地,不死亦重傷。
再調轉以二打一,另一名宗師也是不敵的。
兩人終于能夠騰出手相助烏鐸。
烏鐸憋屈許久,當悲月和灰雁打亂十人陣腳,只聽到天空隆隆,驚雷落入他的鐵錘之上,千錘百煉終于能夠完全發揮出來。
“讓開——”
一聲喝然,烏鐸將內力盡數送入鐵錘中。
“給我破!”
石破天驚,鐵錘如流星擦著地面回旋而去,強悍的力量加上風雷之威在留下一條深深犁痕,最終撞擊在十人形成的內力屏障上,只聽到清脆的碎裂聲,蠻橫的鐵錘當場將他們撞飛,重傷。
所有人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
“好!烏鐸大宗師威武!”趙思洵當場歡呼一聲。
這實在鼓舞氣勢,艱苦守著城墻的人們跟著振奮,仿佛勝利在望,信心更足,一同吶喊起來,“烏鐸大師威武!”
“云霄城必勝——”
很顯然那十名宗師在這雷電千鈞的一錘下已無再戰之力,這就意味著有大宗師守衛的云霄城,注定牢不可破!
想到這里,趙思洵心情激蕩,今日大盛傾全力攻城,死傷無數,看來是要鎩羽而歸了,徹底失敗。
云霄城至此奠定不破神話,他有足夠的時間等到趙思露的援兵,等待葉霄出關,屆時再也無人能擋住他回歸南望的腳步,征服天下的野心!
寧娥,敗了!
烏鐸喘著粗氣,體內氣血不斷翻涌,方才那一錘幾乎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
不過好在,這就足夠了。
鐵錘最終落在遠處,在地上砸出一個巨大的坑。
他走過去,想提起來給與威懾,可忽然發現,那錘子旁邊出現了一個白衣年輕人,仿若閑庭漫步一般繞著這錘子轉了一圈。
烏鐸因為損耗過度,急速跳動的心頓時慢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