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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齷齪的心思

    深巷中,謝辭被扔到地上,一只腳抬起踢了下他的肩膀,沒有任何反應。

    “狗東西,總算落在老子手里了!

    沈叢蹲下去手背帶著力氣拍了拍謝辭的臉頰:“再狂啊,不是要割我的舌頭嗎?割呀,怎么不動了?用不用我幫你?”

    兩個小廝極有眼力見地在沈叢將要起身時過去扶住了他。

    沈叢拍打拍打衣服:“家伙都帶了?”

    “都帶了公子!鄙磉呑罱母喑恍腥耸钩鲅凵,大家把手里的棍棒都展示了一番。

    沈叢看過滿意地點點頭,指著謝辭咬牙切齒道:“給老子揍他!不讓這兔崽子再躺半個月下不來床,他都不知道老子是誰了!狠狠揍!”

    “那個公子,咱要不打兩下出出氣就得了,要是打得嚴重,這這等他好了,咱們咱們也不好過呀而且,他畢竟是朝廷命官”

    小跟班壯起膽子勸慰,反被沈叢抬腿踹了一腳

    “什么時候輪到你教老子做事了!他無憑無據上哪告!揍他!”

    “揍一頓怕也難消公子的氣吧。”張喬諂媚地行了個禮,“小人倒有個法子,不僅可以讓謝辭再也抬不起頭,也能讓公子狠狠出口惡氣。”

    “哦?說來聽聽!

    張喬走過去沖著沈叢的耳朵小聲提議,沈叢聽了先是大驚而后不敢相信地看向張喬。

    “今晚之后謝辭定然縮著腦袋做人,絕不敢再跟公子叫板。”

    沈叢消化了下駭人聽聞的主意,看看地上的謝辭又看回張喬笑道:“好看哈,瞧著跟那個那個那個新選的花魁娘子不相上下,哎別說,沒準兒打扮起來他第一好看呢奧。”

    “是是,公子說得都對。”張喬點頭附和,眼睛直往謝辭身上瞟。

    “對你奶奶個腿兒啊!你他娘算什么東西!敢有這種齷齪心思!”

    沈叢朝一眾隨從擺擺手:“先揍他!臭不要臉的大蛆!打打打!趕緊的!”

    “是公子!

    “公子!小人也是為了讓公子出氣啊公子!饒了小人吧!小人再也不敢說了!公子!”

    十好幾個人把張喬團團圍住拳打腳踢,最后求饒的話不見只剩哀嚎。

    “行了行了,別打死嘍。”

    小廝們讓開路,沈叢走到張喬身邊吐了口唾沫。

    “什么東西,告訴你,以后別在老子面前晃,要不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滾!”

    張喬猛點頭,話都不敢再說連滾帶爬地跑了。

    “呸!”沈叢朝張喬的背影又呸一口,“睜眼睛做白日夢,下作的玩意!

    謝辭作為謝沈兩家最有出息的后輩,平日很是威風,沈叢恨得牙根兒癢癢,對謝辭生出不知多少次殺心,但可殺不可辱。

    何況是一個不知道哪里來的外人,竟敢摻合他和謝辭這個狗東西的公平戰爭,打一頓都是輕的。

    沈叢翻了個白眼,粗壯的胳膊一揮道:“給我往死里揍這個兔崽子,誰手軟回去老子把誰吊起來打,動手!”

    “是!”

    得了死命令,一眾人也不敢磨蹭或手軟,圍住謝辭揚起了棍子。

    棍子剛揚起來還沒等落下,地上的人突然睜開眼睛朝他們笑了下。

    所有人僵在原地,甚至有人手指發軟握不住棍子咣當掉了。

    “干什么呢!動手啊!”

    十幾個人膽戰心驚控制不住往后退,手中棍棒噼里啪啦地掉,謝辭沒事人一樣站起來懶洋洋地抻了個懶腰。

    “你怎么!”沈叢自散開的缺口中看到站起來的謝辭,登時傻了眼。

    謝辭唇角帶笑,旁若無人地朝沈叢走近:“怎么會沒事呢?是想問這個吧?”

    他掃了眼周圍的人,視線精準落在用迷藥捂他的人身上。

    “表兄呀,都說了你是豬腦,覺得派這么個廢物用這種招數就能放倒我?嘖嘖,若不是好奇你們的后招是什么,這廢物現在應該躺在街上哭呢吧!

    沈叢立馬恨鐵不成鋼地看向那個人,那人無辜至極著急解釋。

    “那布上用了足足的迷藥,小的真以為成了啊!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趁沈叢大罵的功夫,謝辭撿起一根看起來趁手的棍子,勾勾嘴角,幾息之間十幾人便全部被撂倒,趴在地上齜牙咧嘴捂著胳膊腿疼得站不起來。

    “謝辭!你你你你干什么!我警告你你別亂來!”

    沈叢退一步,謝辭就上前一步,他輕挑眉毛用棍子指向沈叢:“值錢的,都卸下來!

    “什么?”

    “快點兒!缺錢呢,給你三個數,三,二”

    “你別亂來!”

    沈叢壓制怒意,風水輪流轉,不低頭也得低頭,什么扳指環佩頭冠全往錢袋子一裝扔給了謝辭。

    謝辭墊墊重量,上前一步照著沈叢的腿窩狠狠打了一棍子。

    “哎呦!我滴娘!”沈叢躺到地上疼得要死要活,偏偏四體不勤連傷處都夠不到。

    “唉,不知道我們兩個是誰要臥床養傷了!

    謝辭蹲到沈叢邊上撿起一顆鋒銳的石子,劃破沈叢的手指強硬地抓住,用血在對方臉上畫了個王八。

    “謝辭!兔崽子!老子要弄死你!”

    “哦吼表兄,再喊大聲些就有人來看到你臉上的王八了呦!

    謝辭用沈叢的衣服擦干凈手上的灰塵,起身晃晃滿滿當當的錢袋子笑了聲。

    “看在你替我教訓了個沒來得及教訓的人份上,這次就算了,下次我可不是會講什么兄弟情分的人。”

    “謝辭!”沈叢瞪著謝辭離開的背影氣得要吐血,“你給我等著!”

    第四十二章 我和你天下第一好

    謝辭回到熙攘之處,遠遠便看到李徐正在聽廖寧說話。

    “知津兄!”

    他揮揮手跑過去,李徐聞聲看向了他。

    “阿辭?去哪了?到處都找不見你!

    “這個給你。”

    謝辭把手中的錢袋子扔給李徐,李徐接住打開一看陷入沉默,良久眼神難以描述地看著謝辭。

    “你去…劫道了?”

    謝辭還真仔細想了想:“算是吧,劫富濟富!

    “所以這是收買我的封口費?”

    “那倒不是,我自己可沒留,都給你了,總不能白住在你那!

    李徐笑意一僵:“你要與我算賬?”

    “也不是算賬吧,我不知道要住多久,保不齊你覺得我麻煩了呢,你又不是計昭明,要是白吃白喝他的,我可一點不含糊哈哈哈。”

    謝辭沒想那么多,只是覺得自己不會先低頭回家,又不確定什么時候老爹會低頭派人找他回家。

    住在李徐那里他也沒多不好意思,但交個伙食費總比純占便宜強吧。

    眼見著李徐的臉色慢慢冷下去,謝辭生出些莫名其妙。

    “知津兄?你怎”

    話沒說完錢袋子啪地一聲被摔在地上,眼前的人轉身就走了。

    “哎?哎知津兄!”

    謝辭懵了下,卻也看得出對方是生氣了,撿起錢袋子趕緊追上去拽住對方的衣服跟著走。

    “你生氣了?為什么?錢太少?”

    “難道你真覺得我麻煩?”

    “你怎么不說話?你不會要趕我走吧?”

    “我要露宿街頭了?你不管我了?完了完了,世道艱難人心叵測呀!

    “謝辭”李徐從齒縫中擠出他的名字,停住腳看著他明顯氣得不輕。

    謝辭揚起乖巧的笑:“我在吶怎么啦知津兄?”

    李徐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拉著他往馬車走:“回家。”

    “這就回去?我還沒看到花魁娘子長什么樣呢,還有,計昭明哪去了?”

    “與花魁娘子成親去了!

    “。浚俊敝x辭被牽著走,想到什么突然笑出聲,“哈哈哈哈!一天想娶八百個,等著后院起火吧!

    “哎哎知津兄,我真的想去看看,正是熱鬧的時候現在回去多無聊啊,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不去!崩钚鞈B度堅決,帶著謝辭上了馬車。

    謝辭扒著馬車窗子探出頭,往向人群盡頭那個早已抬遠的轎子可惜地嘆了口氣。

    算了,看在李知津被他惹生氣的份上就不去看了,雖然他沒搞懂到底在氣什么….

    兩個人回到松雪別院,皇城最偏靜之處完全與熱鬧歡笑的聲音隔絕。

    李徐一句話不說回了臥房,謝辭只好跟著,沒想到有人會非跟錢過不去。

    “別生氣了知津兄,我沒劫道,而且贓物我可是第一時間就全給你啦!

    “贓物,還說不是去劫道了!崩钚爝^去用指背輕輕敲了下謝辭的頭,“你呀,我敢生你的氣嗎?等你不高興,我這別院你都得給拆了!

    謝辭理理頭發笑著攬住李徐的胳膊:“怎么會呢,拆了知津兄的家,等我再被趕出來住哪呀!

    “去計昭明那不就得了,白吃白喝他的一點不含糊,跟我要明算帳!

    李徐抽走手臂,走到書案邊泰然自若地將雕刻皮子的刀具收起來壓在書卷下。

    謝辭站在原地表情古怪,嗯?原來生氣的點在這?

    他走過去墊起腳一手摟住李徐的脖子:“別那么小氣嘛知津兄,放心啦,我和你天下第一好!

    酒香混著金桂,明明自己沒飲多少酒,這會兒卻有些要醉了,李徐輕輕撥開謝辭退了開兩步。

    “幼稚,說說你搶了誰的東西吧!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謝辭想起剛剛的事哈哈大笑合不攏嘴,走到床邊撲通倒下,捂著肚子笑了好半天才擦擦眼淚坐起來。

    “還能是誰,沈叢唄哈哈哈哈你都不知道那個家伙被我揍得多慘!他現在肯定要氣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徐無奈地看著他:“是啊,不過下次還是莫要太過沖動。”

    “才不是沖動,早就想揍他了,他自己主動送上門我怎么可能輕易放過大好機會,再說了,又沒下狠手。”

    “想揍大可假手于我,你這么打他一頓,怕是明日他又要去嘉良侯府告狀了!

    謝辭想到沈叢之前告狀的嘴臉氣不打一處來:“告就告唄,我爹還敢闖進你這兒抓我?大不了我一輩子住這兒不回去了!

    李徐一怔,背過身笑容慢慢在唇邊蔓延:“好”

    第四十三章 地牢

    “好什么?”

    “我說出氣了就好。”李徐走到桌邊倒杯水遞給謝辭,“你酒喝得太多,喝點水吧好受些。”

    謝辭接過來把杯中水飲盡,腦中浮現沈叢臉上的烏龜撲哧又笑了起來,手顫著把杯子還給李徐。

    “我走啦知津兄!

    “去哪?”李徐緊張一剎。

    “回房睡覺啊。”

    繃緊的神經稍稍松懈,李徐小聲道:“能不能….就睡在這?”

    “。繛槭裁矗俊眱蓚大男人天天睡一起太奇怪了吧。

    眼前那張如玉的臉慢慢泛紅,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阿辭,有一件事…我我沒有與你說過,我….”

    “什么事啊?”

    謝辭打了個哈欠,不知何故剛剛還精神百倍,這會兒愈發困倦。

    “你會不會…笑話我?”李徐看著他眼神真誠又緊張。

    看他這樣謝辭倒真的好奇起來:“到底什么事啊?不會笑你,說吧!

    “我…我其實不敢一個人睡…”

    “啊?”

    “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李徐說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我自己睡.…害怕,每晚都做噩夢,但不好講出來只能忍著,這兩天你來了,有人陪著才不會害怕,所以…你能不能就睡在這里?”

    “啊額這”謝辭答應不嘲笑對方,但想起李徐抱著自己叫母妃的場景又有些憋不住。

    他咬住嘴唇強忍住笑意緩了好一會道:“沒事,誰還沒有點害怕的事啊,我陪你睡,放心吧知津兄,我是不會說出去的!

    “那就好!崩钚旄屑さ匦α讼拢爸x謝,阿辭!

    “客氣什么,我們誰跟誰啊!

    謝辭掩唇又打了個哈欠,忽然之間困得都有些頭重腳輕:“不過我堅持不住了,得先睡了!

    “好,睡吧!

    “嗯!

    謝辭脫去外衣躺到床上,沾到枕頭時困意更濃,眼皮掙扎幾下便沉沉閉緊,迷迷糊糊沒了意識。

    聽著漸漸均勻的呼吸聲,李徐神態驟變,慢慢勾起唇角將杯中殘留的水倒進盆栽中。

    “阿辭?你睡著了?”

    良久未得回應,李徐走過去幫謝辭蓋上被子,而后離開了房間。

    門外廖寧已在等候,杯子遞過去,李徐緩步走下階梯。

    “扔掉,人帶過去了?”

    “回殿下,已經關在后院地牢。”

    李徐輕輕嗯一聲漫不經心道:“去看看!

    后院沒有住人,種了些并不應季的花草,讓本就僻靜的地方顯得更加冷清。

    在看起來已廢棄的屋子中,一道地門被壓在堆放雜物的箱子下面。

    兩名侍衛上前移開箱子將門打開,先行下去等候。

    李徐取出帕子輕輕扇了扇面前飛舞出的灰塵,捂住口鼻走了下去。

    地牢沒有很大,只有兩間牢房,與上面那間因怕惹人懷疑而不許打掃的屋子完全不同。

    因為這里的主人喜凈,地牢內干干凈凈看不到一絲血跡,甚至還熏了名貴的香料。

    帕子被隨手丟開,廖寧快步將圈椅移到李徐身后,剛坐下,嚇到渾身抽搐的人就被壓了過來。

    “張喬,是叫這個名字吧?”

    張喬抬頭看向眼前的年輕男子,烏發絲絲縷縷垂于胸前,月白錦袍似瀠洄月光披于身間。

    長眉如含黛遠山,眼眸稍稍抬起蘊含無數風華,天地靈毓似盡在此一人之身。

    那人見他愣著,微微笑了下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衣袍隨身而動間帶起清淡的檀香味道。

    “怎么了?身處這種地方也能因旁人的容貌冷靜下來?”

    帶著嗤笑的聲音在寂靜的地牢中緩緩響起,張喬遍體生寒想抓住這人求情,手剛有抬起的動作,便被身后的侍衛控制住別到身后。

    “這位公子,大爺,小人與您無冤無仇,不知道到底哪得罪了您,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吧,求您了!”

    看著眼前不斷磕頭的人,李徐低笑幾聲,只不過這份笑容帶著明顯的冷意。

    “為什么控制不好自己的臟手?是覺得沒人看穿你的心思?”

    許是想發發慈悲,他毫不吝嗇地告訴對方原因,讓其死也死個明白。

    “還有,剛剛那會兒你到底在沈叢耳邊說了什么?我當真是有些好奇。”

    張喬瞬間瞪大眼睛,驚恐地看向他:“小小人聽不懂您的意思,小人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說啊!

    “噢聽不懂,難不成是兩只耳朵分散了注意力?那便只留下一只吧!

    “不不不!小人啊。!”

    右耳被精準完整地切割下來,張喬倒在地上鮮血汩汩流出鋪滿身下,痛苦尖銳的哭喊響徹整個地牢。

    第四十四章 我應該把他鎖起來,可我舍不得

    廖寧朝一名侍衛使了個眼色,沒有多久傷藥便被取來,張喬的傷口被仔細處理上藥包扎好,甚至還喂了些止痛提精神的藥。

    “現在應當可以聽清了。”

    李徐提住袍子慢慢蹲下,但下擺還是沾上了血跡,索性便放下去任由鮮血染衣。

    眼前的男人捂著不斷滲血的傷口驚惶地看著他,恐懼到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你怎么敢用那種眼神看著我的阿辭呢?難不成你也喜歡他?”

    李徐面露苦惱:“是了,他生得那般漂亮,能文善武,講義氣,看著不靠譜卻胸有溝壑!

    “從前一起讀書時他總會搗蛋,氣得先生那樣穩重的人拿著書卷追著他打,哈哈哈哈哈雖然脾氣偶爾不好,但更可愛了對不對?”

    “唉”他輕輕嘆息眼眸彌漫起悲傷,“唯一不好的便是太花心,喜歡漂亮姑娘喜歡喝花酒,永遠看不到我!

    李徐突然掐住張喬的脖子發狠道:“那些女人有什么好!今天哄他高興明天又哄別人高興,不過是供人玩樂求財的妓子罷了!”

    “還有王芊他竟然寧可被當做笑話也要娶她?哈哈哈哈!該死!她們都該死!你也該死!”

    張喬渾身顫抖,上牙控制不住地去磕打下牙,疼痛、恐懼、窒息,精神也大受折磨。

    脖子上的手松開,張喬不斷咳嗽干嘔著,眼球被勒到血紅外凸。

    李徐盯著對方看,似笑非笑聲音很是委屈。

    “我的阿辭實在太過可愛,總是讓人想抱在懷里,想讓那雙眼睛永遠裝不下旁人,我應該把他鎖起來才對,可是我舍不得。”

    “你應該理解的吧?他對你說一句話,你的心就會多跳幾下,他若是對你笑,便是天上的月亮也會想辦法摘下來給他,對嗎?”

    李徐慢慢站起身伸出手,一方潔凈的帕子被放過來,他擦擦手上污穢的血跡扔掉帕子坐回到了圈椅上。

    “只可惜你們的心意不該存在,他是我的,現在就躺在我的床上,不需要多久他就會只屬于我,至于你原本便不配出現在他眼前。”

    纖長的手指微微擺動,兩名侍衛頷首將張喬架了起來。

    “如果是阿辭的話….應該會切你幾根手指,或聽你跪下喊幾聲爺爺,哈哈小孩子的玩法嘛。”

    李徐抵住額頭似悠閑輕語:“我不會,那樣太無趣,是吧廖寧?”

    “殿下說得是。”廖寧意識到自己晚做一步心情開始忐忑,趕緊將隨身攜帶的丸藥取出一粒過去塞到張喬口中。

    這藥是李徐親自研制的,除了身邊的近衛沒有人知道,這位看起來只通文墨的五皇子殿下是個制毒制藥的高手。

    這一粒藥下肚,即便是經腰斬的人,也能被強吊著一會精神不死,吊著命卻不會緩解疼痛,單純做出來用以折磨人的東西。

    “放心張公子,我的藥見效很快的,嗯…讓我想想從哪里開始好呢?”

    李徐輕輕蹙眉好似在冥思苦想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

    “你有沒有好的建議?”

    突然被視線鎖定,廖寧渾身一顫想想道:“殿下何不先遂小謝將軍的所想切去他的手指,雖幼稚,但小謝將軍若在,應會如此!

    “你說得有理,阿辭喜歡我就喜歡!崩钚煅勐杜d奮,嘴角笑意難收,“那就….切片吧!

    廖寧是松一口氣,張喬卻大驚失色。

    “公子!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馬上滾出皇城滾得遠遠的!保證再也不污您的眼睛!求您饒了小的吧!求您了!”

    幾個侍衛一起,一邊死死將張喬壓到在地,一邊壓制住張喬的胳膊和手掌,其中一人拿出了刀子。

    “啊啊!別別!放開我!公子!大人!求求您了大人!救命!救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刀刃削鐵如泥,骨頭和筋自不在話下,一根根手指被一片一片切下,好像是后廚在切胡蘿卜片。

    地牢內慘叫一聲接著一聲猶如殺豬,李徐盯著滿地鮮血和被血包裹的帶骨肉片竟笑出了聲。

    “有意思,你說我這藥是不是又精進了?”

    廖寧頷首:“殿下的新藥效果比從前更好!

    “那應該玩些更好玩兒的才對。”李徐起身張開手掌,“刀!

    廖寧取下刀鞘,雙手奉起短刀將刀柄端放到李徐手中。

    短刀在手中悠蕩兩下握緊,李徐一步步踩過被切下的殘肢走到張喬面前,侍衛知趣地將張喬從地上扯起來架住令其站直身體。

    疼到渾身抽搐汗如雨落的人,神志精神已是不大清晰,喉嚨里嗚嗚往外涌血,血淌過舌頭和口水一起流出來,有的還拉著細長的絲線掛在那不上不下。

    “夠惡心的!崩钚旆次兆〉侗,移到因劇痛而迸裂出無數血絲的眼睛前,侍衛立即固定住張喬的腦袋。

    “啊啊啊啊啊啊。。!”

    啪唧一聲,被生生剜除的眼球落地,沿著眉骨和顴骨一點點剜下,臉上余了一個半拳大的血窟窿。

    鮮血星星點點弄臟了月白色衣袍,似清冷潔白的仙人自愿踏足地獄,自此不思回頭。

    李徐將肩上披垂的發絲撥到身后,腳尖慢慢移動踩到地面的眼球上輕輕碾了碾。

    “我有個好玩兒的主意,若是你將這顆眼珠子吃下去,我便放了你,如何?”

    經極度恐懼和肉體摧殘之后是徹底崩潰,偏偏因著藥效人暈不過去反精神百倍。

    已然有些癡傻的男人聽到這句話瘋了一般跪倒李徐腳邊,撿起那塊被碾扁爆出血水連著皮肉的眼球,狼吞虎咽往嘴里塞。

    越塞著嚼著,干嘔得越厲害,吞下去一半便又吐出一灘混著血的東西。

    李徐嫌惡地退開,坐回去把短刀還給廖寧不耐地等待。

    地牢內血腥氣和嘔吐的味道夾雜,李徐輕捂住鼻子眉頭愈蹙愈緊。

    “晦氣的東西,染上這腌臢味道還如何去見阿辭,就活著切了吧,明日天亮前處理干凈。”

    “遵命!

    李徐起身看看自己衣袍上的血:“現在,立刻,便要沐浴更衣!

    “是,屬下即刻命人準備!

    第四十五章 要是一直這么乖就好了

    血污洗凈,換上干凈的衣袍,李徐頭發只來得及擦個半干便回到了臥房。

    屋內,喝了特制迷藥的謝辭躺在床榻上,依然保持著他離開前的姿勢安靜地睡著。

    李徐走過去坐到床邊,輕輕撥弄謝辭的發梢,唇邊露出了真實的笑意。

    可忽然想起什么又笑不出來了,他躺到床上躺到謝辭身邊微微撐起身體,用眼睛細細描摹這個人。

    千百遍無數次,即便一年不見他也可以準確地將這個人畫到紙上,不會落下哪怕一顆極為細小的痣。

    “阿辭,我是不是特殊的呢?你只有在我身邊才會完全卸下防備,才會中拙劣的招數,所以,我不一樣對嗎?”

    不一樣,又一樣,謝辭身邊的人太多,心里的人太多,可以信任的人太多,永遠….不缺他一個。

    他慢慢湊到謝辭臉頰邊低語:“是阿辭說的,親就親了,沒什么,那她可以,我就可以,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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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睡大街吃狗飯

    一連借住了快半個月嘉良侯府都沒派人來找,謝辭便更氣更犟打定主意沒人來找絕對不回去,每日跟計昭明一起花天酒地。

    只不過好日子不是天天有,計昭明到日子回了琢州,兩人依依不舍,倒像比計昭明他爹娘還更舍不得一般。

    沒兩日謝辭的休假也結束了,全身心放松地休息意味著忙碌來臨。

    上完朝便要去軍營練兵,監督城墻加固工程的差事也落到了謝辭身上,每日雞鳴出門日落還不得歸。

    軍營校場中。

    羽箭離弦正中四十丈外的靶心,校場上隨著箭落激起一層歡呼聲。

    謝辭將手中的弓扔給一旁副將,拍拍手走向士兵包圍圈的邊緣,大家不情愿地讓了條口子出來。

    “將軍,再演示一遍吧,我們都沒看清呢。”

    “是啊將軍,再教教我們吧。”

    “光教有什么用?勤練,明日挨個檢查,十丈之內中不上靶心的繞著校場跑四十圈!

    謝辭留下這句話就走了,聽取身后哀聲一片此起彼伏,他捂住耳朵快步朝等候多時的竹越走去。

    “有眉目了?”

    竹越點點頭,兩人走到無人且空曠無法躲藏的地方又四下掃視了一遍。

    “說吧!

    “上月初三,確有一批女子以歌姬舞姬的身份被賣進皇城,且不僅僅有胡人相貌的女子,似是來自各地,這些女子相貌不凡,不出半月便紛紛被贖了身!

    竹越拿出一張紙遞給謝辭,謝辭展開看過后稍稍露出驚訝。

    “將軍也驚到了吧,大戶人家的奴仆、小廝,一小部分要么是府內伺候十幾年的家仆,要么是得的賞賜或相贈,剩下大部分靠買賣!

    “但買來的奴仆身契要正規甚至要查出往上幾代的身份,詳盡地知根知底了才會買到府上,富戶尚且如此,何況官宦人家!

    “只有妓子才不會被徹查,賣身契上隨便編個身份來處,青樓管事見到容貌絕佳的姑娘著急掏銀子買下,不知哪天才會想起查查底細,而為其贖身的人便更不會去查了!

    謝辭捏緊手中的紙,上面是被可疑人入了宅院的官員名單,二十幾人,小到周圍縣郡的縣丞,大到在朝堂有一足之地的高官,令人膽戰心驚。

    如果這些女子都像那個胡人女子一般美貌,連他這種不以玩樂當真的人都有一剎動過納妾的心思

    名單上只有一位武將,多數是文臣,是選中的還是隨機的?這些女子比那個胡人女子早入皇城,但這些官員并沒有身亡,所以目的不是讓他們死,探取機密?

    謝辭將名單折好揣進懷里,看來要死的只要他一個人,那個胡人女子是專門為他而來。

    “我可真是好大的顏面呢!

    “將軍何意?”

    “沒事兒,還有別的消息嗎?”

    竹越點頭繼續道:“屬下派人查了那些女子的來路,雖不知身份,但她們所有人皆來自琢州!

    “琢州?”謝辭倒是想過,那名胡人女子便是從琢州來的,但他當時以為,那女子是知道計昭明不日返京,所以故意設計去到琢州被計昭明帶來。

    那女子所聽命之人想必也知道他和計昭明的關系,賭計昭明帶回來的人,不會讓他生出戒備。

    雖然對方賭贏了,但還好結果不算太差,他活著,計昭明也活著。

    “琢州臨海,海路陸路通商,富庶繁華,較之皇城相差無幾,卻也是最魚龍混雜的地方,有心在那里落腳不算難事,沒想到又快要和昭明兄見面了。”

    “將軍可要告知五殿下?”

    謝辭樂了:“傻呀你,我們能查到的事,他能查不到?只等他想辦法混到這份差事,出發便是了。”

    “對了。”謝辭突然瞇起眼睛盯住竹越,盯得竹越渾身不自在。

    “怎怎么了將軍?”

    “我問你,我爹就沒讓你找我回去?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在知津兄那兒啊?”

    竹越撓撓頭表情有些難看:“知道是知道,但”

    “但什么?哼,是不是太想我又拉不下臉求我回去呀?”

    “將軍,您想得太多了!敝裨秸J真地潑冷水,“就因為知道您住到五殿下的別院,侯爺更生氣了,說你厚顏無恥,一天罵你三遍,連夫人都不敢勸了!

    三遍兩個字被加重聲音且用手比劃了出來,謝辭撇撇嘴,怪不得早朝見到爹白了他一眼,他還以為看錯了。

    “氣死我了!臭老頭,我是絕對不會回去的!

    竹越老實收回手指:“將軍,您就回去跪著磕幾個頭求求侯爺得了,何苦呢這是!

    “休想!我就是睡大街吃狗飯!也絕對不求他!”

    竹越無語且無情地一針見血道:“就您的俸祿,再以將軍您眠花宿柳的開銷,睡大街吃狗飯,指日可待。”

    “滾!”

    第四十七章 甘做鉗鷸之蚌

    坤寧宮內。

    李徐淺嘗一口熱茶笑道:“母后宮中的茶換了?比從前的更清香!

    “是陛下新得的,賞了些。”

    “父皇與母后伉儷情深,不知要羨煞多少夫婦!

    沈華玲掩唇輕笑:“幾日不見,怎么小五也會耍貧嘴了?”

    “兒臣說的是真心話,怎么能算貧嘴呢!崩钚旆畔虏璞K想想低笑了兩聲,“不過最近謝辭被嘉良侯趕出來,非要兒臣收留,若母后說是貧嘴,那也該怪謝辭帶偏了兒臣!

    “阿辭被趕出府借住在你那?”沈華玲大概想到了緣由繼續問道:“住了多久了?”

    李徐嘆口氣:“有半月了,嘉良侯不派人來找,謝辭也賭氣不回去,兒臣也是唉。”

    “怕是你受不了他那嗜酒好色的毛。俊

    李徐面露猶豫,少頃輕輕點點頭:“母后有所不知,謝辭他還時常拉著兒臣一起去去唉,母后可否勸勸嘉良侯?”

    沈華玲瞧他為難的樣子反勸道:“住就住吧,你便多忍耐忍耐,想來不會在你那太久!

    “本宮知道你的性子,心里看不慣他,但阿辭那孩子從少時開始就與太子不親近,現在出來這檔子事,你若是與他再出什么岔子,那他可就真與坤寧宮生分了。”

    李徐蹙起眉又是嘆息沉默一會才點點頭。

    “兒臣知道,請母后放心,他現下還是將兒臣當作朋友無話不談的!

    沈華玲安慰道:“委屈你遷就這混世魔王了。”

    “兒臣不委屈,兒臣知道謝辭心高氣傲難以徹底歸附,可偏偏又與皇兄不睦,所以為了母后和皇兄,這都是兒臣應該做的。”

    “好孩子。”沈華玲滿意地笑了笑。

    “兒臣還有一事想向母后稟明!

    “何事?”

    李徐目光掃過殿內宮人,沈華玲抬抬手命令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現在可以說了!

    “是,兒臣想說的是皇兄與王芊一事,母后覺不覺得這一切發生得太過奇怪?”

    沈華玲面上嚴肅起來:“不僅本宮,太子也是稀里糊涂!

    “皇兄那日酒喝得不少,怕是記不大清了!崩钚炖^續說著。

    “但母后與兒臣皆知皇兄為人,他就算醉酒也絕不會做下那種事,而王芊此人兒臣也算相熟,率直真誠,并非肯因攀附而獻身之人!

    “如今王芊身死,一來令人唏噓,二來父皇雖未嚴懲皇兄,但已心存芥蒂,至今未解禁足,這樣的結果,受益者只有一人!

    沈華玲面色越來越暗,心中也有了明白的答案:“寰王,本宮就知道與他脫不開干系,陛下最看重皇室顏面,這種下作卑劣的手段都用上了。”

    “母后莫要動怒,小心身體,雖然皇兄惹怒了父皇,但父皇不也只是小懲而已嗎,況且兒臣已有了掣肘寰王的對策!

    “什么法子?說來與本宮聽聽!鄙蛉A玲上身往李徐那邊前傾了些。

    李徐頷首語調輕緩:“琢州市舶提舉司提舉計大人回皇城之時帶了個女子,那女子有心除掉謝辭!

    “什么?阿辭受傷了?”

    李徐搖搖頭:“母后不必擔憂,那女子動手之際被謝辭反殺,現也已處理干凈,兒臣準備向父皇請旨,親自往琢州一趟查明此事!

    沈華玲靠回軟墊細細盯著他看沒有說話,李徐眼中不見絲毫慌亂和雜質,有的只有真誠與真心。

    “母后容稟,若兒臣有參政之舉,便會被認定有爭奪儲君之位的心,且兒臣會帶謝辭一同前往,有奪位之心的皇子帶著有兵權的武將,如此一來,寰王怎么會放過兒臣呢?”

    沈華玲眼神稍稍收斂移到身側的點心盤子上,聲音聽起來有些疑惑:“小五此舉是想?”

    “禍水東引。”

    李徐起身面朝沈華玲揖手道:“兒臣愿做鉗鷸之蚌,待皇兄坐享漁翁。”

    “可這樣小五你豈不是要置身于危險中?”沈華玲看向他臉上顯露擔憂之色。

    李徐走到沈華玲身邊慢慢跪下,而后小心翼翼地枕到沈華玲的膝上。

    “兒臣想守護皇兄、守護母后,兒臣想母后一輩子陪著兒臣,想母后可以永遠高興,只要皇兄和母后平安無事,兒臣就算死也心甘情愿!

    “胡說,什么死不死的。”沈華玲抬手輕輕去撫李徐的頭,“小五有此心母后很欣慰,但也不能不顧自己的安危,此行一定要多帶些人手,千萬平安回來!

    李徐抬起頭看著沈華玲露出歡喜的笑,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眼中只有娘親的孩童一般。

    “母后放心,兒臣一定活著回來,去琢州只是開端,只有活著回來才能讓寰王將兒臣放在眼中,真正將兒臣視作對手,真正守護住皇兄!

    “真是個好孩子,母后沒有白疼你。”

    第四十八章 請去琢州

    從坤寧宮出來,李徐臉上的笑容加深,卻褪去欣喜唯剩莫測的冰冷。

    “五殿下!五殿下!”

    李徐回過頭,一剎之間又恢復溫潤有禮的模樣:“成公公,母后是有什么交代嗎?”

    “皇后娘娘讓奴才給您帶上些新做的點心!

    老太監滿面笑容,將包好的點心奉上。

    “娘娘真是疼您,遇到什么好的都想給您,這不,剛吃口點心說好吃極了,一定也得讓殿下您嘗嘗才行吶。”

    李徐接過點心,眼中的喜悅和感動藏都藏不住:“我一定都吃完,勞煩公公幫我多謝謝母后。”

    “哎,殿下放心,奴才一定帶到!崩咸O笑著行禮,“那奴才就回了,殿下慢些走。”

    李徐頷首:“多謝公公!

    人走遠,李徐臉色冷下來,拎著點心往乾明殿去參拜皇帝。

    到乾明殿時運氣還算好,并沒有其他朝臣在,李徐得到容許走進大殿,皇帝剛好合上手中的奏折。

    “兒臣叩見父皇!

    “起來吧。”皇帝輕抬了下手,李徐起身又行了禮。

    “小五手中拎的是何物啊?”

    李徐稍稍將點心袋子往身后移了些小聲道:“是母后給兒臣的點心!

    “哈哈哈,朕又不搶你的,點心而已,想吃朕命人再多做些送去你那。”

    “那不一樣,這是母后給兒臣的”

    “哈哈哈哈,你呀,冠禮都行了,還像個娃娃總想纏著娘親可不行!被实鄢姓惺郑敖皝。”

    李徐走到書案前,皇帝坐在椅子上打量他道:“說吧,此來所謂何事?”

    聞言他又跪下將點心放到地上揖手道:“兒臣一要請罪,二想求一份差事和一個恩典。”

    “有話起來說,不必跪著。”

    “不,兒臣這話只能跪著說。”

    “哦?”皇帝聽后笑了,“說說要請什么罪?還有是差事要跪著求?恩典要跪著求?或是兩個都需跪著求?朕倒有些好奇了!

    李徐俯身下去額頭抵到地上:“兒臣要請遲報之罪,幾日前有細作入皇城行刺兒臣,兒臣未能及時向父皇稟告。”

    “行刺?你受傷了?傳太醫!”

    “兒臣未傷分毫,父皇不必擔心。”

    皇帝起身將他扶起來上下拍拍確不見有傷痛之處,便令趕進來的太監退了回去。

    “說說怎么回事?”皇帝負手而立神情嚴肅,“潛入我凌國國都行刺皇子,好大的膽子!”

    李徐揖手道:“父皇息怒,容兒臣詳細稟。”

    來龍去脈聽個差不多,皇帝臉上怒意更盛。

    “想必是那女子見蠱惑不了小謝將軍,又聽到計提舉稱兒臣為殿下,便掉轉矛頭趁兒臣一人離開時來刺殺兒臣!

    “幸而小謝將軍碰巧跟來救下了兒臣,只是可惜當時那女子抱著求死之心,沒能留下活口來審問幕后主使!

    書案砰地一聲被拍響,皇帝盛怒難藏:“來人!傳朕旨意!將計寧押解歸京審問!計家上下即刻打入大牢!”

    “父皇!”李徐跪地磕了個頭,“請父皇收回成命,這便是兒臣要求的恩典!

    “你要替反賊求情?”

    “不是反賊,是被細作利用的蠢貨,計家幾代清白,計寧生于皇城長于皇城,秉性人盡皆知,兒臣確定他對此一無所知絕非同謀,求父皇明察開恩!”

    皇帝微微擺擺手,大殿中的宮人再次離開殿門重新關合。

    “朕記得你與計寧并無交情,而今怎么要為其求情?”

    “兒臣只是不忍無辜者遭遇無妄之災,故而兒臣想求留計寧一命,不要牽連計家滿門。”李徐重重磕頭道:“求父皇開恩!

    “行了,起來吧。”

    “謝父皇!

    皇帝坐回椅子上看著他道:“差事便是想親自去琢州查查吧?這事可與皇后說過?”

    李徐點頭:“是,兒臣不敢期滿父皇,兒臣怕母后擔憂,未敢說實話,只說被刺殺的人是謝辭,但畢竟事情發生在兒臣身上,兒臣想自己查個明白,故而懇求父皇準許。”

    “嗯,也好,當事人親自去查確實最為合適,只不過為何不早向朕稟告?”

    “若是早些稟告,父皇定要扣下計寧,那樣怕是會打草驚蛇,故而兒臣斗膽瞞了幾日!

    皇帝輕笑了聲,眼底似有笑意卻又不盡然:“你這罪名不小,若查不清此事,便要兩罪并罰!

    “兒臣領旨遵命,一定查個水落石出!崩钚煨卸Y一拜,“但還有一事”

    “說。”

    “兒臣兒臣怕路上”

    皇帝大手一揮,提筆落下旨意:“便讓謝辭隨你同去,護你周全!

    “多謝父皇!

    “還有兩日就是祈魂節,游了燈船為你母妃祈過福再走吧。”

    李徐手指微微繃緊停頓一瞬道:“兒臣遵命!

    第四十九章 謝辭身上的香

    松雪別院的大門剛剛關上,李徐便將手中的點子袋子丟給門房。

    “扔去喂狗。”

    “是!

    李徐用帕子擦了擦手和額頭,卻隱隱還可以感受到華貴的脂粉味道。

    “阿辭還在校場?”

    “已經回來了,今日小謝將軍回來早,在您院里種種樹呢!

    李徐笑笑:“倒是很有閑情逸致!

    走到院外有桂花清香襲來,陰霾盡數散去,似已將植樹之人擁入懷中。

    穿過院門,金桂樹下有一人倚樹而坐,口中輕哼著新聽到的曲子。

    不等他靠近,那人便已經察覺腳步聲朝他望了過來,眼角眉梢的笑可將人帶入春日最佳之時。

    “知津兄,快過來,看這樹栽得怎么樣?”

    李徐走過去隨著他坐下,只答了句不錯。

    既沒問為何要在他的院子栽樹,也沒問為何不與他商量,就好像謝辭原本就是這里的主人一樣。

    “是吧是吧哈哈,這是月來閣槿娘院子里的,本想移栽到我那,但我爹是后爹,一時半會回不去了。”

    提起這兩件事謝辭心里憋悶:“你說說我最近走的什么運勢?別的不說了,槿娘你記得嗎?我之前與你提到過,我包了她兩年,你知道包月來閣的頭牌要多少銀子嗎?”

    “關鍵我還是走之前包的,在外一年,一年啊!剛回來多久?她居然跑了!銀子也拿不回來了,唉,只剩一顆樹,還好樹是我的了!

    李徐淺淺一笑,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緒:“所以你舍不得她還是舍不得銀子?”

    “嗯”謝辭認真想想,“都不是吧,就是本想住在她那,結果發現人走了,有些不高興罷了,不過也沒什么,她定是做她想做的事去了,雖然拿著我的錢。”

    李徐輕點頭慢慢靠到謝辭身上,滑到對方懷里。

    “知津兄?你這是?”

    “抱歉,頭忽然有些疼,借我靠靠,我緩一緩就起來。”

    謝辭擔心道:“用不用找大夫?”

    “沒事,許是沒休息好!

    “哦,行,那你靠著吧!

    被熟悉的味道包裹著,李徐的眉頭舒展開來,細細想著謝辭身上的香氣和這桂樹一樣又不一樣。

    喜桂香者喜桂樹喜桂酒,而他是先喜謝辭才喜愛上這桂香。

    謝辭身上的香,是清清淡淡一年四季,夏日比過荷香,冬日越過梅香,沙場的血腥也抹不掉悠然于心的香氣。

    是旁人之賞悅,是他之成癮毒藥。

    “阿辭,后日是祈魂節,可以陪我一起去走走為我母妃放盞河燈嗎?”

    “沒問題。”

    謝辭一口答應,就說怎么突然不開心的樣子,原來是想娘親了。

    不過徐氏離世的時候李徐才四歲,若是他記都記不住,李徐竟然能思念至今,了不起。

    他垂頭看向靠在自己懷里的這個人,盯了會兒突然笑了感嘆道:“知津兄,你長得可真好看呀。”

    李徐睫毛輕輕顫動一下,藏在袖邊的手竟是不知所措地蜷縮又放,放開又縮緊。

    閉著眼睛,他卻可以感覺得到身邊這個人在低頭朝他靠近。

    心又病了,非要用瘋狂的方式來告訴他,他這顆心是活著的。

    “哈哈你去姑母那了,我聞到姑母用的脂粉味兒了!

    少許沉默后李徐輕聲詢問:“這你都聞得出?”

    謝辭一臉驕傲:“那當然了,女人的胭脂水粉我可是行家,月來閣里哪個姑娘的胭脂是用什么花做的我都知道!

    “是嗎,阿辭當真是才藝卓絕。”

    李徐站起身理理衣袍:“我還有些事,出去一趟。”

    “你怎么比我還忙?我忙得一天沒吃飯,本想等你一起吃呢!敝x辭起來拍拍屁股要走,“算了,我是餓得不行必須要吃飯了!

    “別”

    李徐著急拉住謝辭的手腕,制止了對方離開的腳步。

    “我我也餓了,我想想還是吃飯重要!

    “就是嘛!敝x辭抽開手拍了下李徐的胳膊,“民以食為天,餓著肚子怎么行,快走,吃飯去!

    李徐看著空蕩蕩的手點點頭跟上了謝辭的腳步。

    “知津兄,你這別院好是好,但只有一群沒什么用的護衛,像擺設,連個廚子都沒有,建的又偏,酒樓送菜到這都涼了,去吃飯呢,保不齊路上餓死了。”

    沒有用的護衛們剛好聽到路過時的這句話,相互看看低頭都當沒聽見。

    “那明日建個廚房,聘個廚子!

    謝辭笑笑:“那最好要厲害的師傅,起碼要比廣全樓的好哈哈!

    “好!

    第五十章 親手做的花燈

    又過兩日,祈魂節至。

    祈魂節是凌國獨有的節日,為生者祈今世平安,為亡者祈來生順遂。

    夜幕降臨,滿城燈火如晝,一行裝扮成神仙鬼怪的表演者游行,街上已是無處下腳。

    河面燈船下星星點點皆是祈福的河燈,雖算得哀傷之日,但熱鬧不比上元節少。

    “阿辭!

    謝辭回頭看去抱怨道:“知津兄你怎么才來啊,我都等一個時辰了!

    “你剛從校場回來。”

    “哈哈哈,好吧,還真騙不到你。”

    李徐眉目染上笑意,將身后藏著的花燈拎到身前:“我親手做的,送你!

    “你給我?做花燈?”謝辭面露古怪但還是接了過來。

    花燈制的是四方形,薄薄一層雕刻著正在綻放的曇花,燭火映照花影栩栩如生。

    尋;舳嗍羌埡,有畫也是畫在紙上,這盞花燈卻是不同,不知用得是什么材料,薄如紙卻可以雕刻出花紋。

    “這燈是用什么做的?居然可以刻畫。俊敝x辭心生好奇,剛剛的古怪便一晃而散。

    “美人皮!

    “那是何物?”

    “字面意思,美艷女子的皮!崩钚齑浇枪粗Γ皠兿旅廊似,仔細打磨到如紙薄,美人皮做面雕刻花紋,這樣做成燈籠才最是漂亮!

    謝辭握緊燈籠桿莫名有些發涼。

    李徐看他這樣輕笑出聲:“逗你的,嚇到了?是動物的皮,磨了很久才磨到這么薄。”

    “開什么玩笑,當然沒有。”謝辭舉起燈籠看看,倒是新穎好看,“謝啦!

    “不必言謝!

    祈福的河燈幾乎要將河岸邊鋪滿,只等風來吹動水波將盞盞河燈展推到河面中央燈船邊。

    燈船上,船身、船帆、桅桿、船槳無一處不掛著花燈,燈火通明幾乎將整條河照亮。

    船上有幾個小童,是玄文觀的弟子,正拿著鉤子在鉤河面上的花燈。

    這是祈魂節的風俗,每盞河燈只鉤一次,鉤到的帶上回玄文觀添福,每年只帶一百盞。

    玄文觀受皇室恩惠平時不納香火,只有每年祈魂節才會大敞觀門迎這一百盞河燈,因而大家都希望自己的河燈可以被選中,有的早早就來放燈,有的一人放了好幾盞。

    “唉呀都怪你呀知津兄,來得太晚沒好位置嘍,今年上不了燈船了!

    “憑你點了一次靜室的事跡,若那幾個童子看到鉤起來的燈上有你的名字,想必是會丟下去的!

    “他們敢!我那次是!是是不小心的”

    提到這事謝辭硬辯都辯不出什么,那時他尚且年幼,皇帝邀他父親一同去玄文觀小住,他有幸同行。

    誰知道夜半睡不著起來練劍不小心把油燈挑翻,好巧不巧落在床上,好巧不巧天干易燃

    結果燒了一整間客房,喜獲一頓好打

    “我是開玩笑的,那幾個小童不識得你,燈船還沒走,也許你會被挑中呢。”

    李徐淺笑著蹲下,慢慢將手中的河燈放到河面上推遠,謝辭看他放了,便也將自己手中的河燈推到河面上。

    “知津兄,你今年為何沒在宮中祈福?”

    “不想!崩钚炱鹕硗驖u漸飄遠的河燈,“母妃喜歡熱鬧,也許會逛到這里,看看我!

    謝辭看著對方心里輕輕嘆息:“她一定可以看到你寫的話,她也會思念你的!

    “會嗎?”李徐轉頭看他,“她會看到?她會幫我?”

    謝辭點點頭:“一定會的!

    “但愿!崩钚觳恢谙胧裁闯聊僭S問道:“你祭的是你三叔?”

    “是啊!

    “寫了什么?”

    “和你差不多,無非是一些祝福的話,希望他知道我記得他!敝x辭落寞一剎就又恢復了笑意,“沒準兒我三叔早都投胎了,按他說的下一世想做江湖騙子呢!

    李徐又是無語:“是你杜撰的吧。”

    “當然不是,他真是這么說的。”謝辭倒真急著證明,“要不讓我三叔顯個靈親口告訴你!

    “胡鬧,這種事也能拿來調笑!

    謝辭拍拍李徐的肩:“安心啦,我三叔是不會介意的。”

    “你呀,挨過的打一點都不冤枉。”

    “切!

    河岸邊不少男男女女往這邊瞄,時不時露或羞怯或驚艷的表情,李徐注意到后扯了下謝辭的胳膊。

    “阿辭,走吧,這邊人太多!

    “那回去吧,明日還要早起呢!

    “也好!

    第五十一章 不要與五殿下太過親近

    遠離河岸人群聚集之處,兩人沿著街道慢慢往城郊走。

    此行未帶護衛,沒有一群人跟著本應不引人注目,但半個皇城的人都認識謝辭,頻頻回頭的人仍是不少。

    行至熙攘之外,無人道路上一駕馬車停在必經之處。

    “那是侯府的馬車!敝x辭沒過腦子就躲到了李徐身后。

    “為何要躲?”

    “。繉Π。覟槭裁匆?”謝辭“堂堂正正”地從李徐背后走出來,“哼,肯定是我爹看我要去琢州,舍不得我,服軟了。”

    看到兩人走來,馬車旁的婢女貼近窗戶說了什么,馬車門打開一位身著素衣的中年婦人被攙扶著走了下來。

    “娘?怎么是您?”

    “為娘想你了還不能來看看你?”

    沈玉秋走近朝李徐福身行禮:“妾身見過五殿下!

    “嘉良侯夫人不必多禮。”

    “聽說阿辭一直借住在殿下的別院,定擾了殿下不少清凈,妾身替頑兒向殿下賠罪了。”

    李徐連忙將沈玉秋扶起:“嘉良侯夫人太過言重,阿辭從不搗亂,很聽話!

    睜眼說完瞎話,說者不覺有他,聽者確是尷尬。

    沈玉秋稍作沉默出言打破尷尬道:“殿下若不介意,妾身有些話想單獨對阿辭說。”

    “夫人請便。”

    李徐負手退開一段距離,沈玉秋將謝辭拉到身邊稍用些力氣打了下謝辭的胳膊。

    “你父親若是不來找你,你想這輩子都不回家了?”

    “娘您把我胳膊打腫了,完了,完了完了,動不了了!

    謝辭裝模作樣捂住胳膊,然后在下一個巴掌落下來前一把握住了那只手。

    “我錯了。”他晃晃胳膊臉上堆起笑,“好神奇呀,突然一點兒都不疼了。”

    沈玉秋還是照著他胳膊來了一掌,但力道不重:“現在都敢戲弄你娘了,下次你闖禍挨打可沒人攔著了。”

    “我錯了嘛娘,別生氣嘛!敝x辭做出了十分乖巧的表情。

    沈玉秋到底因他笑了,笑過后又有擔憂。

    “你明日去琢州千萬要小心,保護五殿下的同時也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受傷,在外面要好好吃飯,別總是空著肚子,還有,切記酒色誤事!

    若是沒有最后一句,謝辭就要感動得心里發酸了。

    “放心吧娘,我最靠譜了。”

    “若真靠譜,娘也就不必這么擔心了。”沈玉秋嘆了口氣,“你父親早就不氣你做的那些事,只是氣你不肯服個軟回家,琢州事畢你就回家來,記住嗎?”

    謝辭點點頭:“記住啦!

    “這些你拿著!鄙蛴袂锸疽怄九畬雮手掌大的布袋交到謝辭手上。

    “什么啊?”

    布袋打開眼睛不由得一亮,里面裝了十顆拇指指甲蓋大小的珍珠。

    “哇!給我的?還是娘好!”

    謝辭激動地給沈玉秋來了個大大的擁抱,沈玉秋趕緊拍著謝辭將人推開敲了敲自己的腰。

    “娘都多大歲數了,經得住你撲上來?別毛毛躁躁的,你這樣娘不是更不放心了!

    “我是激動嘛!敝x辭將珍珠仔細收好,突然有錢了腦袋都暈乎乎的。

    “你父親不許你去賬上提錢,在外面總要用到錢,住好些吃好些,千萬別受了苦,你若是不去那煙柳之地一擲千金,這些定夠你揮霍!

    謝辭剛高興起來又被這話引出尷尬:“我知道了,我沒有,我有公務在身的,還有啊娘,我已入朝為官,早不是三歲小孩,您囑咐得太多了吧。”

    “你幾歲做到多大的官都是娘的孩子,娘還能坑你害你不成?”

    又來了

    謝辭搖搖頭,聽沈玉秋念了好半天。

    “看你不耐煩的樣子,去給你三叔放河燈了?”

    “嗯!

    沈玉秋這會兒才仔細去看他手中的花燈:“這盞燈倒很是好看,從哪家買的?想送哪個姑娘?”

    “不是買的,也不送人,是五殿下做來送我的!

    沈玉秋一愣,下意識看向遠處的李徐,那人負手而立正安靜地望著這邊,望著謝辭。

    “你說五殿下親手給你做了盞花燈?而且在祈魂節送給你?”

    “是啊。”謝辭提起手中的花燈輕輕撥動,“他說這個燈罩是用動物的皮磨薄了刻的花,是不是挺新奇的?”

    沈玉秋收回視線,欲言又止臉白了幾分。

    “娘?”謝辭抬手在沈玉秋眼前晃晃,“您想什么呢?都愣神了!

    “沒什么,希望是娘想錯了!

    “娘你在說什么呢?”

    沈玉秋突然握住謝辭的胳膊:“你要切切記住你父親的話,五殿下是皇帝的兒子,你是臣子,莫要逾矩論親朋,更莫要太親近!

    “哦,我知道!

    “別敷衍,娘要你時時刻刻牢記在心中,安守臣子本分,不許與五殿下太過親近。”

    謝辭沒明白怎么突然說這些,點點頭道:“我記住了娘。”

    “好,記住就好,娘回了,萬事小心!

    沈玉秋松開手默默看了眼站在遠處的人,眉心緊皺上了馬車。

    馬車駛離街道,李徐回到謝辭身邊。

    “阿辭,剛剛你娘與你說了些什么?”

    “給了我錢,囑咐了半天,我又不是小孩!

    “嗯,你是。”李徐看著他,唇角慢慢揚起笑意。

    “不是。”

    “是!

    “切!”

    兩道身影被月光拉長慢慢走向下一條街。

    主街上熱鬧不減,岸邊河燈漸漸飄遠趨于一處。

    被千盞燈包圍起來的燈船上,一個童子鉤起了第一百盞燈,燈上沒有署名,只寫著一行六個字。

    【得天下,得謝辭】

    如此大逆不道的三個字,見者若說不清也難逃一死。

    小童不知該扔下船還是留在船上,慌張得手抖剛好碰倒河燈,紙做的燈罩被傾倒的燭火點燃,轉眼間燒了個干凈。

    “怎么這么不小心?”另一個童子看到燒毀的河燈稍有微詞,“再撈一盞吧。”

    一百盞河燈載滿,燈船緩緩離開河水中央,順著河流往城外駛去。

    第五十二章 寰王的警告

    兩個人走了許久才從皇城最熱鬧的地方回到最冷清之處。

    松雪別院大門打開,門口的守衛揖手行了禮,剛邁上大門外的第一層石階,忽有破風之聲自遠處疾馳放大。

    周遭死寂一剎。

    索命的暗箭被謝辭徒手攥住,最終停在距離李徐脖子一寸之處。

    掌心因箭身速度而劃出一道不淺的血痕,鮮血順著指縫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血滴出一片守衛方反應過來大喊:“有刺客!來人!保護殿下!”

    燈籠啪嗒掉在地上,謝辭眼疾手快拔出一名守衛腰側的刀,將羽箭高高拋起。

    雙手握緊刀柄,鈍面精準打在箭羽之后,長箭被力道反擊而去,正中在屋脊上未來得及逃走的黑衣人肩上。

    “抓住他!留活口!”

    兩名守衛應聲朝謝辭所指的方向跑過去,院中一排侍衛沖出來護到左右。

    謝辭執刀擋在李徐身前,視線在周圍或可藏人的暗處快速掃了一圈。

    “應無伏兵,退回去!

    李徐撿起地上的燈籠,在護衛下進入別院。

    大門關上,謝辭用未傷的手扶住李徐的脖子左右看了看:“沒受傷吧殿下?”

    李徐呆滯住,心跳一瞬間加快到兩倍,甚至握住燈籠桿的那只手已經明顯在顫抖,謝辭注意到還以為是驚嚇過度。

    “知津兄?你還好嗎?”

    手腕突然被握住,謝辭一愣才發現自己的手還放在對方脖子上,但他要抽開時腕上的手卻攥緊了些。

    “知津兄?”

    李徐微微低下頭,握著燈籠桿的那只手指節繃得越來越緊,另一只手慢慢松開了謝辭的手腕。

    “你受傷了,跟我回去上藥,把廖寧叫來,其余人都退下吧。”

    “是,殿下!

    回到臥房,李徐拿來藥幫謝辭小心清理傷口,上好藥又包扎好。

    “疼嗎?”

    謝辭搖搖頭:“還行吧,可能麻了。”

    “總是害你受傷,對不起。”李徐自責落寞地將藥箱關上,眉心緊鎖著難以撫平。

    “陛下命下官隨殿下前往琢州,保護殿下,是下官職責所在!敝x辭笑著眨眨眼,“保護知津兄嘛,也是身為好兄弟的責任!

    “好兄弟”李徐喃喃重復了遍這三個字。

    謝辭看對方的樣子意識到是有不妥。

    從前他這么說被他爹聽到后臭罵一頓,說他目無尊卑,有什么資格跟皇帝的兒子稱兄道弟。

    雖有太后那層關系在,若在尋常人家他應稱李徐一聲堂兄,但畢竟涉及皇族,既然對方介意兄弟相稱,日后慎言不提便是。

    房門叩響,兩人都回了神,廖寧走進來,身后跟著兩名侍衛,侍衛手中拖著一個趴在地上的黑衣男人。

    “殿下,手下人無能,未能阻攔刺客服毒,屬下未盡保護殿下之責愿受重罰!

    “無妨。”李徐擺擺手,“你們兩個退下。”

    兩名侍衛將尸體留下退到了門外。

    謝辭走過去摘下刺客的面罩,是個陌生面孔,身上也沒有能證明身份的物件。

    “是個死士呢,弓箭有沒有什么特別?”

    廖寧搖頭:“最普通的,尋常兵器店就可以買到!

    “唉,早知道我自己去追了,你們這兒的人果然都是擺設!

    “額”廖寧摸摸腦袋被一句話懟得啞口無言。

    安穩坐在椅子上的李徐盯著那具尸體忽而一笑,剛好謝辭捕捉到。

    “知津兄知道是誰派來的?”

    李徐眸色慢慢趨于冷淡:“這是警告,三皇兄警告我不要與他爭。”

    “寰王?”謝辭的反應介于驚訝和了然之間,“寰王要殺你?消息夠靈通的,我爹娘還是我讓竹越說的呢!

    “前朝有陳相,后宮有榮貴妃,耳目想不清明也難吧!

    “那倒也是!敝x辭突然想到什么,“對了,你還沒跟我說到底是怎么說服陛下派你去琢州的呢?”

    前日只接到圣旨令他一路護送李徐,但尚未來得及細問。

    李徐回道:“有一個琢州來的舞姬企圖刺殺你我!

    “怪不得!

    行刺皇子是大罪,陛下聽了肯定震怒,派別人去查哪有當事者親自去查效率高。

    “哦還有!沒提到昭明兄和令牌的事吧?”

    “自然沒有,我又不傻!

    “那就好那就好!敝x辭松口氣,覺得多余一問,要是提到了那些,他現在和計家上下應該都在大牢里。

    “阿辭,既有三皇兄參與進來,此行便多了危險,你明日回家去,我與父皇說換一人隨”

    謝辭打斷道:“知津兄信不過我?那我可要夸口一番,整個凌國還沒見誰打得過我呢!

    “但是”

    “哦!”謝辭又打斷對方的話,“廖寧,看到了嗎?這么危險一定要好好準備,帶些伶俐的人,守門那兩個蠢貨可不能要!

    “卑職明白!

    李徐再難說什么拒絕的話:“那便有勞小謝將軍了。”

    “好說好說!

    第五十三章 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人

    翌日一早,竹越便將照雪牽來,一行二十人加一輛馬車離開了皇城,其中還有皇帝從禁軍中挑的五名好手來保護李徐。

    琢州雖屬繁華之地但距離皇城不算近,趕了幾日的路,路程將半。

    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不冷不熱行路還算舒適。

    大路寬闊,正對面遠遠也來了一群隊伍,前面幾個人騎著馬,后面跟著兩排胯上別刀手中執短鞭江湖打扮的人。

    兩排人之間是十幾個被麻繩拴成一豎排的人,有男有女,衣著各有不同,胡人服飾漢人服飾,衣服上有長途跋涉的塵土但沒有傷。

    “押送的犯人嗎?”竹越問。

    謝辭搖搖頭:“并非官兵打扮。”

    馬車窗子推開,李徐聽到交談稍探出頭看了一眼:“似是販賣奴隸隊伍!

    “這買賣都敢走官道了?”謝辭語氣中不乏驚訝。

    廖寧揖了下手道:“小謝將軍有所不知,這些奴隸都是賣給達官顯貴的,一般都是從窮苦的好人家買來的,背景干凈!

    “男人會武的做護院,不會的做家丁,女人做丫鬟婢女,好看的或許能給富戶做個妾室,賣給達官顯貴,自然有達官顯貴護著,走官道也就不稀奇了。”

    “哦!敝x辭想若真如此,對吃不飽穿不暖的人來說也勉強算是個好去處。

    話說著兩邊隊伍碰上,各自都守規矩錯開你左我右兩不耽擱,那邊為首的人還朝這邊頷首致了下讓路的謝。

    擦肩之時,謝辭忽然注意到被綁著的人中有一人很是不同。

    看衣著打扮像是燕西人,手腳帶著鐐銬,頭發散得亂蓬蓬全是土,身上的血跡干了發黑,有幾處衣服被鞭子抽爛露出了里面的傷痕。

    怪了,其他人好好的,怎么就這人挨打了?被強買強賣的?

    謝辭心生好奇忍不住多看兩眼,沒看清臉卻莫名覺得眼熟。

    兩個隊伍錯開繼續往各自的反方向前進,謝辭蹙著眉越是努力想越是想不起眼熟在哪。

    奇怪,他也不認識幾個燕西人吧。

    燕西人?

    “等一下,停!”

    謝辭叫停隊伍,回頭看向遠去的那群人。

    “阿辭?”李徐從窗子內看向他,“怎么了?”

    “將軍可是發現了什么異常?”

    謝辭搖頭,視線死死鎖定在越走越遠的奴隸隊伍上:“我好像看到了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里的人。”

    “什么人?”李徐面露疑惑。

    “不可能”謝辭攥緊韁繩,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駕!”

    白馬轉身朝反方向追趕而去。

    “阿辭!你去哪?”

    謝辭策馬疾馳追到隊伍后方:“停下!”

    見無人理他,只好加快速度超越隊伍攔在最前面。

    “停下!”

    一行隊伍在領頭人的手勢下停住腳步。

    “這位公子何故攔路?”

    謝辭當沒聽到,著急地跳下馬沖過去將被拷住雙手雙腳的人揪住,凌亂的碎發撥開露出真容,他的雙目瞬間因震驚而縮緊。

    “真是你!你怎么在這!”

    那人艱難地抬頭看向他,視線許久才堪堪聚焦:“謝謝辭?謝辭!”

    “謝辭!”沾滿血污的雙手猛地攥住謝辭的手腕,“終于找到你了!終于找到你了!”

    “發生什么事?你怎么會在這?怎么這副模樣?”

    旁邊手拿鞭子的人見狀不耐煩道:“嘛呢?小子,攔我們就算了,擱這演什么認親戲?趕緊滾,要不不客氣了!

    啪嗒,一袋銀子扔到說話人的面前。

    李徐揣起手慢慢走過來:“這人我們買了,要錢還是惹麻煩,你們可以隨意選!

    那人撿起錢袋子顛顛看眼為首那人,得到準許后露出奸笑:“得,有錢的是爺,給這小子松綁!

    手底下的人聽話過去把少年的手銬腳銬打開,為首那人折返過來將錢袋子奪過還給了李徐。

    “兩位小公子,錢我們不收了,手底下都是不長眼的粗人抓了這位兄弟,也沒個輕重,還望你莫要怪罪記仇。”

    謝辭冷言道:“我們沒仇,但若隨意抓人,怕你們這生意也難以長久!

    “嘿!你小子怎么說話的!”

    “把你的臭嘴閉上!”為首那人朝謝辭兩人拱拱手,“公子的勸誡我記下了,以后肯定注意,我這急著趕路,不然肯定要好好向幾位賠罪!

    “用不著。”

    “哈哈,那只求各位大人有大量,后悔有期了諸位,我們走!

    留下人,一行隊伍揚長而去。

    “大哥,對那幾個小子有什么客氣的?還白送一個人,受了重傷還那么能打的,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沒見識的東西,胡人叫那小子名字,姓謝,姓謝的你也敢得罪?狗腦袋不想要了!

    第五十四章 滅族之仇

    販賣奴隸的隊伍走遠,漸漸從視野中消失。

    “阿辭,這人你識得?是誰?”

    謝辭當下的心情不可言宣,萬萬不敢想眼前之人會有一天變成這副樣子。

    “他是燕西王世子,斛律風!

    他反握斛律風的手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會在這?燕西出事了?”

    “烏祿達反了,殺了父王,燕西已經不是斛律氏的燕西了!

    “烏祿達,那不是”

    “是我父王的安答,我父王最信任他!”

    謝辭覺得發懵,不敢相信發生了這么大的變故:“斛律雅和斛律圖呢?”

    “死了”

    “死了?”

    “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斛律風痛苦地捂住臉一下一下敲擊額頭悲痛欲絕,“斛律氏如今只剩我一個人了”

    謝辭眼底涌出些悲傷,輕輕拍拍斛律風的肩:“節哀。”

    靜默無言多時,他又問:“你是如何逃出來的?如何到了這兒?”

    斛律風咬著牙如泣血淚:“是我的弟弟妹妹,他們拼死替我攔下追兵護我逃出去才僥幸撿回條命,他們將復仇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滅族之仇,不報誓不罷休。”

    聽到這些謝辭不忍地偏開頭,心中不是個滋味。

    “我一路南下來中原要去皇城尋你,中原我只信你,路上遇到剛剛那群人,我身上有傷未打過就被抓起來了,幸好,蒼天憐憫我,還是找到你了!

    斛律風一把抓緊謝辭的手:“謝辭,帶我去皇城,我要懇求皇帝陛下借兵給我!

    “斛律世子先冷靜些!币恢蹦蛔髀暤睦钚焐锨皳荛_了斛律風的手。

    謝辭沉默片刻道:“斛律風,向陛下借兵這事,并非我不愿幫你,而是這事我辦不到,一來我現在有公務在身,二來”

    他也不是不明白刀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的道理,他或許不能與斛律風感同身受,但相交一場,他不想愧對對方的信任。

    想到這些謝辭更加不忍,難以再說下去。

    李徐看他一眼幫他補充了后面的話:“陛下要的是燕西人臣服,只要繼續俯首稱臣按歲納貢,那么燕西王是誰,燕西是斛律氏的還是烏祿達的,陛下并不在乎。”

    “架勢燕西人反了,陛下會派兵勦滅,但眼下烏祿達并未透露有反凌國之心,陛下便不會讓自己的兵去因燕西內斗送死,斛律世子,我這話說得白,你該當知曉才對!

    只有真正的旁觀者才能喚醒局中人,字字句句如利刃剜心。

    斛律風低垂下頭,有絕望也有對自己的失望,忽然一只手覆上他的肩,轉頭便見到謝辭朝他笑了下。

    “借兵一事待我返京會盡力一試,即便借不到,只要你返回燕西,無論何時,我謝辭都愿隨你一起,幫你一戰!

    “多謝。”斛律風眼中含著感激。

    李徐負手背過身:“前面快到驛站,去歇歇腳吧,斛律世子身上的傷也需處理!

    “對,你這傷口的確不易再耽擱治療。”

    謝辭走到李徐身邊小聲道:“知津兄,能不能讓他隨你坐馬車呀?”

    “扶斛律世子上馬車!

    “是殿下!

    “知津兄果然是最最善良的大好人呀。”

    “別貧嘴!崩钚焐焓治兆≈x辭的手腕,“他乘馬車,我與你一起騎馬!

    “。啃邪伞!

    猜想李徐是不喜和陌生人同乘,謝辭先行上馬朝李徐伸出手,兩只手握緊他將對方拉上了馬。

    隊伍繼續前進,走的不算快。

    謝辭的腰被身后的手臂環住,越來越緊,他微微側頭看不到身后人的臉。

    “知津兄,你害怕騎馬?”

    “嗯!崩钚觳环裾J,不僅不否認還靠在了他身上。

    仔細想想除了跟他和計昭明一起去追細作,確實沒怎么見過李徐騎馬,原來是因為害怕騎馬?

    “那你抓緊些!

    “嗯!

    身后的人應聲后抱他抱得更緊了。

    第五十五章 能握住刀就死不了

    陸路驛站每隔三十里設置一處,設施比不上各縣郡的客棧,但考慮到斛律風的傷,一行人歇腳在了驛站。

    隨行的人一半來自軍中,雖不是大夫,但久傷成醫,處理外傷還算可以。

    傷口包扎好,斛律風擦了身子,換上干凈衣物刮去胡子,整個人恢復些往日模樣,本來就生得好看,偏深的皮膚更襯出野性的俊朗。

    有傷員不便急著趕路,一行人便入住驛站停留一日。

    第二天一早倒是斛律風先尋來,想商量商量接下來該如何。

    仗打起來,部下四散,必須先有個落腳處才能再想辦法召回部下。

    “我們此行應是在別人的監視下,若你同行怕會危險,沒有穩定的落腳點之后一切也不好辦,容我想想!

    “不如仍去皇城!崩钚爝m時開口,“皇城最安全!

    “對呀!敝x辭想想也是認可,“即便有追兵,也不敢追到皇城。”

    他解下腰間的一塊玉佩,上面刻著‘謝’字:“這個給你,沿途驛站只要給他們看這個住宿吃飯不成問題。”

    斛律風無甚客氣,接過玉佩仔細收好揣進了里懷。

    “皇城東城邊有一許姓人家,他家門口有一對石刻的大兔子,沒人那么有病,一看就能認出來,找不到就問問,一會我再寫一封手書,你拿著去許家找我表姐沈芙!

    “實情盡可對她言明,她知道是我讓你來的,一定會將你留下幫你,我那表姐夫原本是江湖人,我會請她給表姐夫去一封信,想來能召集到不少人!

    “阿辭,如此不妥。”李徐提出了反對意見,“夫君從軍遠走,妻子收留陌生男子長居府上別忘了人的嘴可是一把刀!

    謝辭一拍額頭:“是啊,忘了這茬,若是姐夫在家事情反倒更好辦!

    “有沒有其他安全之地?可令斛律世子暫住別處后再尋你表姐!

    “別處侯府肯定不行,我那些個表哥也都不靠譜,我相識的也是些狐朋狗友,不值一信!

    這時候謝辭倒有了深刻的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結交的都是靠不住的酒肉朋友。

    “計昭明要是在皇城就好了,除了你和我表姐,皇城中能信的只有他了,非去什么琢州任官。”

    李徐溫聲撫慰:“別著急,你再仔細想想有什么地方可以隱藏住身份不會令人起疑!

    “隱藏住身份”謝辭靈光一閃,“牧云書院!我怎么把尤二哥給忘了!”

    他朝斛律風道:“你就去那,牧云書院,入皇城隨便打聽都知道,那里學生多,來往交流詩文的也多,多一個人少一個人絕對不會被發覺!

    “到那里找尤子書尤先生,他會幫你,先好好養傷,我一回京就去找你,到時再仔細商量對策殺回燕西奪回王位。”

    “還是一樣,陛下只認稱臣的燕西王,不在乎誰是燕西王,不會幫你也不會幫烏祿達!

    皇帝只會旁觀燕西內斗,打得越慘烈越好,那樣不管誰是新王,即便有謀反之心也沒了謀反之力。

    “休息幾天養養傷再啟程吧!

    斛律風搖頭:“你們應該也要趕路,我能堅持,我要盡快安定下來,想辦法讓打散的舊部知道我活著,知道我在哪。”

    “你確定能堅持?”

    燕西來的人普遍比中原人要高壯,但人壯不代表就能抗住傷痛。

    “當然能堅持,別忘了我還徒手獵到過熊!

    “哦吼,手下敗將也想顯擺?不知是誰被生擒要被當奴隸賣?”

    斛律風臉上露出難堪:“那是因為我受了傷沒日沒夜的趕路,又又沒錢吃飯,沒力氣!

    打趣的話不好再說,也知道攔不住這人,謝辭就要來筆墨寫了兩封信,封裝好交到斛律風手上。

    “這信一封給尤先生,一封給我表姐,你先到牧云書院住下,養好傷,萬事小心,尤先生是個值得信任的人,我家與他家亦是世交,衣食住行他不會虧待你,皇城中有何事都可以求助于他!

    斛律風收好信,右手握拳抵肩朝謝辭鞠了一躬:“這份恩情我一定會報答。”

    “朋友之間不講恩情,走,我送你。”

    “等等阿辭!崩钚齑掖乙矊懥朔庑欧夂媒唤o斛律風,“畢竟斛律世子不是尋常人,帶一封我的信去讓尤先生知道我也知曉此事,以免尤先生有所顧慮”

    “有道理,這信你也收好!

    斛律風點頭。

    “走吧!敝x辭想拿自己的劍送給斛律風,想到斛律風更擅用刀,便搶了竹越的刀送斛律風。

    “還拿得動刀嗎?”

    斛律風笑了下,握住刀柄拔刀而出挽了一圈,刀身轉回之際謝辭抓著刀鞘迅速將刀刃收回鞘內。

    “行,能握住刀就死不了!

    謝辭雙指指尖抵住嘴唇吹響口哨,白馬跳出馬廄疾馳到謝辭身邊停住腳。

    “讓照雪送你去皇城,若有追兵,它能帶你逃。”

    “謝辭,我該怎么報答你的恩情?”

    “說了朋友之間不講恩情,而且這算不上恩情,上馬吧!

    斛律風不再客氣拽住韁繩坐上馬背。

    謝辭扶住馬耳湊近輕輕說了什么,白馬低鳴一聲,他又撫摸幾下馬頭朝斛律風揖手。

    “斛律兄,皇城見!

    “皇城見,駕!”

    白馬絕塵而去,很快消失在視野中。

    第五十六章 皇城的風軟綿綿的,人也一樣

    凌國統治開明,皇城中不乏異族面孔,因而斛律風走在街上并沒有多少目光因他停留。

    拿著謝辭給的玉佩果然一路暢通無阻,也正如謝辭所說,皇城中隨便向一個人打聽牧云書院都知道。

    照雪在到達城門他下馬的一刻掙脫韁繩跑走,良駒跑得太快他沒追上,弄丟謝辭的寶貝心里羞愧愁上眉梢,腳步都變得沉重。

    按照路人所指他走到了牧云書院外,大門敞開,門口并無看守。

    書院是人心中的高潔之地,多是拜訪求學者,無事闖進去的幾乎沒有。

    不算闊朗的大門上方,黑底燙金匾額上寫著牧云書院四字,左右兩個楹聯,左言學達性天,右言治世安邦。

    斛律風沒讀過什么書但尊重多少還是有的,理理衣服踏上了石階。

    “遠道而來的少年人?是來求學還是會文?”

    剛抬過門檻的腿又收了回來,他轉身看去,是一個年輕男人。

    穿著絲綢長袍生得秀雅高挑,手中拿著把紙扇,唇邊含笑,見他回頭,那人用紙扇輕輕遮住了笑意。

    “用這種眼神看人可是很不禮貌的。”

    斛律風中斷視線右手握拳扶上左肩,想想又收回,揖手行了漢人的禮。

    “我找尤子書尤先生。”

    “哦?”

    眼前人將紙扇移至胸前輕輕搖扇,視線在他身上游移片刻又笑了。

    “尤先生不知道他有來自燕西的朋友呢!

    “是謝辭。”斛律風拿出謝辭的玉佩舉起來,“我是謝辭的朋友,來找尤先生!

    男人走近從他手中接過玉佩前后看了一遍:“從那個潑皮手中搶到東西,應沒幾人能辦到,暫且信你!

    玉佩還回來,男人收合扇子輕輕敲了下他的肩。

    “進來吧!

    斛律風跟著進入書院大門:“尤先生現在在書院嗎?”

    “你那么急著找他?”

    “急。”

    “哈哈,他在呢!

    “太好了,那請你帶我去見他。”

    男人回頭看他,紙扇再一次遮住嘴唇,可眉眼的笑意卻遮蓋不住。

    “是個有意思的小朋友,你要找的尤先生遠在天邊,近就在你眼前!

    斛律風一愣:“你是尤先生?”

    “如假包換!

    “你不像啊。”

    尤子書微張開手臂左右看看又晃晃:“哪里不像?”

    “漢人的教書先生不都是老頭子嗎?”

    “哈哈哈哈”尤子書這回是真沒忍住笑,“你就當我是個老頭子吧,別傻站著了,長途跋涉不想歇歇腳喝口茶?”

    “想,現在就很渴!

    尤子書收起扇子又敲了下斛律風的肩:“那還不快跟我走。”

    “奧!

    斛律風跟在尤子書身后,盯著這個人,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皇城的風軟綿綿的,人也一樣。

    所以,這漢人的教書先生走起路來,和他們這群習武的粗人一點都不一樣。

    “你來得巧,剛好遇上書院的休沐日,皇城附近的都回家去了,遠地來求學的也出去逛著玩,所以白日里學生少。”

    走著走著尤子書忽然停下腳步,沒回頭聲音帶著些不掩藏的笑意:“小朋友,我說過一遍了,用那種眼神盯著人看是很不禮貌的。”

    “你背后長眼睛了?”斛律風合理懷疑,突然意識到另一個問題,“我不是小朋友。”

    “沒長眼睛,你是!

    兩句話皆有回應,尤子書繼續為斛律風帶路,兩人走進一間書房,尤子書將正熱著的壺拿起來為斛律風倒了盞茶。

    “給!

    斛律風深深呼吸了下絲綢袍子輕揮帶過來的氣息,而后從對方手中接過茶盞。

    帶著久居塞外而偏深色的手指剛好與蔥白的手指擦過。

    尤子書收回手,走到一邊坐下示意斛律風也坐,兩人平行而坐,中間只隔了個小小的四方案幾。

    “長松讓你來尋我,是為了何事?”

    “你真是尤先生?”

    “若是不信,你便隨意找來個學生問問!

    斛律風放下喝干凈的茶盞,將謝辭寫給尤子書的信交到了正主手上。

    信箋展開來龍去脈大致清晰。

    “猜到你來自燕西,卻不曾想是燕西世子,既是長松所托,你便先在這里住下吧,書院后面有一處空廂房,我會讓人收拾出來!

    斛律風道過謝想起正發愁的一件事:“尤先生知不知道照雪?”

    “長松的那匹白馬?”

    “對,那是謝辭的寶貝,良駒識途,我想請尤先生明天幫我去嘉良侯府看看照雪在不在。”

    “為何是明日?”尤子書執扇輕笑,“又緣何有此憂慮?”

    斛律風將來龍去脈告知,尤子書又是不以為意地笑笑。

    “不用擔心,想是去琢州了!

    “能找到?”

    尤子書點頭:“那個潑皮訓的馬,走一遍路幾年都不會忘,比人記得清楚多了!

    “果然是寶馬良駒,可惜不是我的!

    “哈哈哈哈想要的話,何不搶搶試試?”

    斛律風誠實道:“想搶,打不過謝辭!

    “哈哈哈,他呀也算個奇才,就是太皮,總氣得人想揍兩下!

    第五十七章 先生的手真好看

    尤子書說罷起身離開喚小童去取藥箱,拿著回來放到了案幾上。

    “看斛律世子臉色不佳,想是身上有傷吧,脫了衣裳幫你換換藥!

    “行,謝謝!

    斛律風利落干脆地解衣服,沒有一絲絲遲疑,倒是讓尤子書拿藥的手停頓了一剎。

    “你這人還真是不客氣!

    “謝辭說不用跟你客氣。”

    “哈哈他倒是會說,行吧,等那小潑皮回來我可要好好問問他的罪。”

    上衣脫了個干凈,寬肩窄腰恰到好處,肌理分明結實,整個人膚色呈現均勻的古銅色,數道陳年傷疤仿佛已描繪出漠北草原上的狠斗。

    長途跋涉未褪滿身風塵,下巴上新長的胡茬也沒時間刮去。

    即便如此也擋不住俊朗英氣的好相貌,雙眸狹長深邃,眼神像是最龐大狼群中的頭狼才會有的。

    “先生不是說這么看著人不禮貌嗎?”斛律風毫不客氣地同樣盯著尤子書看,“你們漢人有句話叫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這句話用在這兒是錯的!

    “那先生教教我這個粗人該怎么說?”

    尤子書不說話,解開原本包扎的紗布,用玉板舀取藥膏輕輕涂在傷口上,藥膏和玉板都帶著秋涼卻偏偏將身體燎得火熱。

    “這東西太涼,要不先生用手吧。”

    “怕涼?”尤子書慢慢湊到他耳邊勾唇輕笑,“可用手我怕臟!

    斛律風喉結一動,攥住尤子書的手腕,慢慢將那只手包裹起來,帶著白皙纖長的手指沾取藥膏涂到自己的傷口上。

    “涂完我給先生擦擦。”

    “怎么擦?”

    “先生想要我怎么擦?”

    尤子書抽回手拿出帕子并未用他,兩根手指沾了白色的藥膏,指尖被暈開的白包裹著,黏膩的藥膏滲到指縫輕微粘連。

    粗略看去不知是藥膏細膩,還是不沾陽春水的手更細膩些。

    繡著綠竹的青色手帕探進指縫上下輕輕擦拭,而后移到透粉的指尖仔細帶走藥膏,帕子的末端隨著指上動作微微擺動。

    斛律風盯著帕子盯著那雙手,最終視線落在那雙手的主人臉上。

    青色帕子落下,被斛律風接在手中。

    尤子書輕聲笑笑,關合的扇子拿起來輕打在斛律風手上,又用扇子慢慢將帕子挑起。

    “勞煩斛律世子松松手,這好像是我的東西。”

    斛律風松開手也露出笑來:“先生的手真好看!

    “用這種眼神說著這種話,豈不是更不禮貌了!庇茸訒掌鹚幐,將紗布放到案幾上,“自己包扎吧!

    “自己來不了,得先生幫我,謝辭說尤先生是值得信任的人,什么事都可以找尤先生幫忙!

    “還說了這種話,看看他是送了什么麻煩給我!

    尤子書語氣帶著抱怨,拿起紗布靠近斛律風仔細將每一處傷口包扎起來,指尖有意無意擦過皮膚,將本就滾燙的帶得更加滾燙。

    “我忘了件事,還有一個人也讓我捎信給先生,讓先生收留我!

    面前的人突然站起來,尤子書躲閃不及和結識的胸膛撞在了一起。

    那人神色不改若無其事地貼著他,將手伸到他身后,而后慢慢將掛在一旁椅子上的衣服拿起來,找到其中另一封信。

    “先生請看!

    一只手將信舉到尤子書身前,另一只手卻還在他身后拎著衣服。

    兩個人靠得極近,這個姿勢從遠處看尤子書就好像是被抱在懷里一樣。

    “斛律世子,年輕氣盛隨心所欲可不是什么優點,那是致命的弱點。”

    尤子書用食指和中指夾住那封信,另一只手手背輕抵斛律風的胸膛,隨后自己往后退開了幾步。

    信封開啟,拿出信紙緩緩展開,信紙上的字入眼簾的一刻尤子書不禁一愣,是殿下的字跡。

    正常規格的信紙上,沒有收信者何人亦無署名,只有筆鋒清雋的一個字。

    【幫】

    尤子書抬眸瞧眼面前的人,沒來由地笑了下。

    原來人不是謝辭送來的。

    這一步,終有落子天元的魄力。

    第五十八章 我想要你

    燭臺邊,信紙被推至外焰,紙張燃燒火苗迅速蔓延化為灰燼。

    “斛律世子已有落腳處,是否想好了接下來的計劃?”

    尤子書轉過身,一展折扇懸于胸前輕搖,眉眼因笑意漸彎。

    “不如我來猜一猜,要先設法讓舊部知道你還活著,正在皇城,然后召回部下招兵買馬,哦,長松這個人最重義氣,他一定會幫你!

    尤子書走回斛律風身邊,聲音也帶著笑:“東城邊有一戶姓許的人家,曾是江湖人,而今從軍爭功想改頭換面,那許夫人正是長松的表姐!

    “你都知道?”

    “別急小朋友,我還沒說完!庇茸訒锨耙徊嚼^續說著,“待長松從琢州回來,便會替你在陛下面前說情借兵,成與不成,他謝長松都會去燕西幫你,是也不是?”

    “尤先生猜的半點不差,看來先生不僅長得好,腦子也不賴。”

    “哈哈哈”尤子書著實被逗笑了,不過很快因有趣而揚起的笑就慢慢淡去。

    “可是斛律世子,想要部下知道你沒死,意味著仇人也會知道,而你的仇人一定會你的部下更急迫地先找到你,到時好虎難敵群狼吧?”

    “招兵買馬?若被發現,旁人則罷,斛律世子你定是謀反之罪。”

    “還有,世子或許是被恨意蒙蔽,竟覺得江湖人可信,就憑什么義薄云天的豪情蠢話,能打過戰備精良的燕西鐵騎?哈哈說出來世子自己信嗎?”

    尤子書往前俯身笑意收斂:“陛下絕不會借兵,到時你準備讓我凌國的將軍,隨你這已無一戰之力的人去送死嗎?”

    斛律風眸色驟變:“我不會讓謝辭為我拼命。”

    “不拼命自然也有不拼命的法子,只是不知斛律世子肯不肯?”

    “你們漢人說話總是拐彎抹角!滨娠L眼眸透出了些危險之色,“你想如何,直接說來!

    尤子書笑笑:“好,那便開門見山吧,五皇子殿下愿意幫世子報血海深仇,奪回王位。”

    “五皇子?”斛律風警惕道:“他為什么要幫我?我又不認識他!

    “哈哈哈,自然是想交個朋友。”

    斛律風嗤笑一聲:“說開門見山的意思不就是要說明白,你們漢人說話讓人糊涂,條件是什么?”

    “忠!庇茸訒蒙茸訐踉谘劬ο路,扇后是浮于表面的笑。

    “忠?”

    “不是忠于凌國的皇帝,而是五皇子李徐!

    斛律風定定看著他,臉色愈漸變冷:“你們要謀反?”

    “這話好生難聽,不過是想在這權利漩渦中活命罷了。”尤子書微微側頭,白皙的脖頸未曾被折扇遮住落入了旁人眼中。

    “要是我不答應呢?”

    “會留你在這里暫住直到你要離開,天地之大隨你去,殿下與我不會提供衣食住行外的任何幫助!

    尤子書收合扇子挑起斛律風的下巴:“小朋友,好好考慮,這樁買賣你不虧!

    斛律風攥住執扇之手往前一扯,尤子書直接撞進對方懷里,腰身一瞬間便被結實的手臂鎖緊。

    “我不是小朋友。”

    尤子書臉上剛有的驚訝褪去,笑容又起:“哦?”

    “我也有個條件。”

    “說來聽聽!

    斛律風靠近他,嘴唇幾乎要貼上他的耳朵:“我要你。”

    “世子實際已沒有提條件的余地了吧?”

    尤子書偏頭與其對視,呼吸幾乎要混雜在一起。

    “何況殿下是殿下,我是我,這個條件豈能算到殿下的承諾中?”

    “呵,你說的五皇子何時能見到他?”

    “你們不是已經見過了?就是長松身邊的那位年輕人!

    “他是五皇子?”斛律風現在回憶倒是想起聽到隨行護衛稱那人為殿下,但當時未曾在意。

    “怎么了?也不像?”

    “像,文弱嬌貴溫室里養出來的,如何能信?”

    聽到這話尤子書笑出聲來,溫室中的花?怕是有天大的誤解吧。

    “信,還是不信,斛律世子現在有得選嗎?”

    摟在腰上的那條手臂用了力氣,尤子書微微吃痛臉色不大好卻沒有掙扎。

    “有的選,我們燕西人不受任何人威脅,無論誰做皇帝,燕西都能偏安一隅,沒必要參與皇城爭斗!

    尤子書聞言又笑:“世子如此想,卻不知那位反賊是否也如此想?皇城的擂臺中明里只有兩人分庭抗禮,燕西王若有入主中原之心勢必要加入一方攪渾水!

    “可沒人知道第三人早已入場,鑼鼓敲響之時,狼子野心的燕西王是更看重權利還是族人的安危?誰為鷸蚌?誰為漁翁?誰又為墊腳基石?”

    “你!”斛律風一把掐住尤子書的后頸發狠道:“大不了魚死網破,比如現在捏斷你的脖子,很容易!

    “那怎么不動手呢?”尤子書看著對方,眼中只有戲謔沒有絲毫的畏懼。

    “因為我想要你。”

    尤子書笑著歪歪頭:“我不在交易之內!

    “無所謂。”斛律風慢慢松開手也松了口,“我可以答應,可以以父母族人起誓效忠你們五皇子,但那只會是報仇雪恨之后。”

    “疑者不成事,殿下愿意信你。”

    第五十九章 遇襲

    涿州城外。

    “殿下、將軍,已經進入琢州境內,再有一日就可入琢州城了!

    照雪借給別人,謝辭索性就跟李徐一起乘馬車,馬車窗子推開,他撐著窗框探出腦袋吸了口氣。

    “琢州真是好地方,感覺已經聞到脂粉味了。”

    “我們來此是為了辦正事。”李徐忍不住道。

    “我只是說說而已嘛。”謝辭望著窗外風景笑笑,“想必昭明兄已經收到我的書信正掃榻以待呢。”

    “發帶呢?”

    “啊?”

    “頭發干了便束好,披散著成何體統。”

    謝辭摸了把頭發,這才記起自己早晨離開客棧前沐浴過,因頭發未干索性沒束起來。

    “我都忘了,不過知津兄你怎么突然和我爹一個語氣了,我差點恍惚以為我爹也跟來了!

    李徐無奈嗔怪道:“別貧了!

    “哈哈哈哈”謝辭笑著去解纏在手腕上的發帶,剛解開兩圈,手忽然停頓住。

    “怎么了?”

    謝辭不答,飛快解下發帶三兩下將頭發束好,撐著窗子繼續往外看。

    “阿辭?”

    “怪。”

    “什么?”李徐未能明白這話的意思,“哪里怪?”

    “這一路兩邊林子又深又密望不到頭,琢州比皇城要南,眼下這時節,竟聽不到一聲鳥叫!

    李徐一下子反應過來:“有埋伏?”

    “竹櫟!”

    竹櫟聞聲勒馬行至馬車邊上。

    “將隊伍分配三段,開路、斷后、死守殿下,廖寧跟著殿下,你來斷后,各司其事全速前進,謹防暗箭!

    “是。”

    隊伍變換后二十幾匹馬提到最快速度,飛沙揚塵不敢停歇片刻。

    馬車內難以控制顛簸,謝辭拿起佩劍握在手中,車窗只推了一個小縫用來查看外面的變動。

    “阿辭,何不棄車?”

    “若有弓箭手能擋一輪!

    話音剛落,林中果然有一箭飛馳而來自窗上留的小縫隙刺入,謝辭后仰躲過,一手擋在李徐身前將人也往后面推了推。

    他看了眼穿透馬車一半卡在內壁上的箭,又盯向車窗縫隙,神色驀地一暗:“有高手!

    “寰王帳下有燕西的弓箭手,如此高超的箭術可是燕西人?”

    “切,燕西人就厲害了?”謝辭冷哼一聲,“那是我現在手上沒弓,不然一箭穿爆他的狗頭!

    又一箭射來,謝辭抓住李徐在箭矢欺身前退到了另一側,馬車外傳入保護殿下的喧囂之言。

    “追得夠緊啊,屬狗的嗎!

    林中冷箭,箭身加重箭頭堅硬,穿透馬車并不困難,謝辭思量再三仍未選擇棄車,敵暗我明,離開馬車更是活靶子。

    “這人有點意思,專沖你來,箭落在別人身上嫌浪費呢。”

    “現下該如何?”李徐雖蹙著眉頭,但還算氣定神閑。

    謝辭劍柄敲敲窗框:“再提速!注意絆馬索!”

    “是!”

    隊伍又拼命加快速度,謝辭右手握住劍柄,左手抓緊李徐的手腕深吸了口氣。

    “殿下切記,如遇近戰無論如何不要松開我的手。”

    “好!崩钚斓皖^看著腕上的那只手慢慢掙開,在對方詫異看過來那一刻轉而去握緊對方的手。

    “這樣才松不開。”

    謝辭微微愣了下,倒也確是如此。

    砰!

    一支巨弩從隊伍后方射來,穿透一名護衛的胸口帶著尸體釘到馬車上,勁力之大直接將馬車震散。

    謝辭踹開已盡散架馬車門,拔劍斬斷轡繩,選了其中一匹拉車之馬,托起李徐讓人騎上馬。

    “知津兄,你來策馬。”

    李徐點頭攥緊韁繩,謝辭反坐到馬背上,飛快解下發帶纏到腰上將自己和李徐綁在一起,劍柄用力敲了下馬屁股。

    “弓箭手何在!”

    隊伍中唯一背著弓箭的護衛加快速度追上兩人,將弓箭扔給謝辭。

    “將軍!太遠了看不到!”

    “廢物!”

    謝辭收起佩劍,搭箭拉滿弓身等待時機。

    四面山風呼嘯,長發隨風飄向身前,視野中銀光忽現,箭頭瞬間偏移,手指沒有一絲猶豫地松開。

    而后匕首劃開發帶迅速反身坐正,一手攬住李徐的左肩,一手向前抓住韁繩,帶著李徐身體一起往右壓下去。

    一套動作未留氣口,兩人剛歪下身弩箭便從身上飛過,斬斷飄散起的幾縷發絲,重重扎在前面未來得及躲的一人身上。

    “駕!傳令全速撤離!不分前后!保護殿下!”

    疾馳隊伍的身后遠處。

    拉動巨弩的幾個人呆站著,弩箭最中心控制方向之人倒在地上,一只眼睛插著羽箭,身下血流滿地,人已經沒了氣息。

    第六十章 你活著,他們才死得其所

    “知津兄,你太高了,我看不到路,還是你來駕馬。”

    謝辭松開韁繩,單手環住李徐的腰,另一只手重新拔劍握緊。

    “竹櫟!”

    “屬下在!”竹櫟加快速度跟上兩人,與之同行。

    “速往琢州城求援,不許死。”

    竹櫟堅定點頭:“屬下定不辱命。”

    看著遠去的單騎,謝辭咬了咬牙,心中免不得擔憂,不知求援者能不能活著離開,不知道竹櫟能不能活著回來

    “絆馬索!跨過去!”廖寧的呼喊聲將謝辭喚回了神。

    此次隨行護衛皆是精銳,絆馬索并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

    一行快馬出了林路,前方兩側卻遇矮坡,形成凹字,凹字中間的一群人便如同甕中之鱉。

    “真不留活路啊!

    選在一條沒有任何岔道、沒有任何后退可能的路上設伏,準備萬全,分明抱著全殲之心。

    前方已留了一地箭矢,未見竹櫟尸身,謝辭稍感安心,但這份安心也只有一剎而已。

    無數羽箭齊發,刀與箭身相碰發出刺耳的聲音,護衛以李徐為圓點包圍四周,謝辭亦左右攔住漏到近前的箭。

    “不要戀戰!繼續前進!”

    前后皆是埋伏,往前臨近琢州城還有生路,后退則只有死路一條。

    箭矢噼里啪啦被打落,一半的人和馬中了箭,雖非致命傷但還是拉慢了速度。

    這次絆馬索拉起來不再無效,一匹馬被絆倒,之后層層疊加,人摔飛出去,半成馬嘶鳴著四散而逃。

    謝辭自李徐身后攥住韁繩,控住身下馬匹越過繩索,矮坡上的箭停下,沖鋒聲響徹山野。

    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從矮坡上沖下來,被馬壓住身體未能及時爬起來的人直接被一刀刺穿。

    “將軍!”廖寧朝謝辭揖手,“吾等斷后,求將軍務必護殿下入城!將軍!快走吧!殿下的安危最重要!”

    謝辭拽住韁繩飛身一轉坐到了李徐身前:“抱緊我!駕!”

    身前道路空曠,身后刀刃相擊,聽者心亂如麻,那些人的命也是命,可他卻要因為一個人命拋下他們。

    怪只怪他不曾想到寰王竟敢下如此殺手。

    “阿辭,這不怪你!

    李徐好像聽到了他的心聲,抱緊他的腰靠近他道:“死去的每一個人,他們的父母妻兒親人我都會加倍補償!

    謝辭心中嘆了口氣,以一死換滿門榮光衣食無憂,也算死的不虧。

    “你活著到琢州城,活著回到皇城,他們才會真覺得自己死得其所!

    正加速飛奔時,一箭破風射中馬腿,馬兒受驚狂躁長鳴,謝辭一把拉住李徐,被甩下去的一刻以自己的身體做墊子讓李徐摔在了自己身上。

    “阿辭!”

    謝辭咬緊牙關,執劍推開李徐,飛速起身擋住接下來的一箭。

    矮坡上稀林外一個蒙面男人跨坐馬上,手執精弓身后背著箭筒,馬鞍兩側也掛著箭袋。

    那人勒馬慢慢走到矮坡邊緣扯下面罩,二十幾歲胡人模樣,左側臉頰上有一道顏色不淺疤痕。

    “好久不見,謝辭!

    謝辭剛剛摔得不輕,臉色隱隱泛白但還是扯出了笑:“我們認識?”

    “你竟然忘了?我臉上的傷就是拜你所賜!所以一聽說此行要殺的人有你,我特意趕來。”

    “毀了容所以想找我報仇?你也沒長多好看呀,有道疤還能擋擋,何必這么小氣呢。”

    謝辭這邊說著,耳朵卻在聽身后灌木叢中的動靜,他取下腰間匕首悄悄遞給了李徐。

    “一劍之仇勢必討還!謝辭!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這么快嗎?我還很年輕呢,你不能照顧照顧年輕人嗎?而且大哥,我真的不記得你啊!

    “謝辭!”男人似乎氣很了,“兩年前在燕西你”

    謝辭搖搖頭十分不禮貌地打斷道:“你就是給我從頭到尾講一遍我也不記得啊。”

    “謝辭!”

    “哦,在呢!敝x辭挑眉笑笑,“手下敗將那么多,我難道要列個冊子一一記?嘖,那多麻煩呀!

    他歪歪頭故作不解道:“何況廢物也配被我記住嘛?”

    男人被徹底激怒雙目瞪得通紅:“狗雜碎!去死吧!”

    離弦之箭經一擊而落,謝辭握緊劍柄拔腿朝矮坡沖上去,男人搭箭的手慌了一剎。

    也就是這一息之間,謝辭便已沖到他面前一劍封喉,連同手中彎弓也被斬成兩段。

    尸體撲通落地,蓋住了弓與箭掉在地上的細微聲響。

    “現在我記住你了,不自量力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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