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寒之的印章一落下,原本還想對南淮笙的畫作評說個一二三四的人立刻噤聲。
開玩笑,秦王都已經落印了,他等若是還對此畫挑刺,那便是不知好歹,駁了秦王的面子。若是直接開夸,此畫瞧著又與尋常流派大為不同,且用色著實說不上好,夸起來當真違心。
誰知文仲明卻出聲贊嘆道:“南公子畫作栩栩如生,畫上公子仿佛真人,如此新穎手法玉尚且未曾見過。”
一旁的唐孟龍更是震撼非常,竟然忘記周圍之人的存在,激動地大聲朝南淮笙說:“竟有如此肖似真人的畫作,合該由淮笙來畫那秘戲圖才不會辱沒了佳人之美貌!”
南淮笙:“???”
兄弟,你醒醒,看看你在說什么!
在場所有人意味深長的目光齊刷刷朝他二人投來,南淮笙頓時絕倒,恨不得即刻跳窗游到岸上,好擺脫這種尷尬境地。
文仲明眼觀鼻鼻觀心,只盯著地面裝作不認識這二人。
唐孟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么,他干咳一聲,心虛地看了南淮笙一眼,轉移話題說:“想來是南公子天資卓越,有機會在下定要向南公子請教一二。”
“該是我向唐兄請教才是。”南淮笙打了個哈哈順著唐孟龍的話將春宮圖的事揭過去。
他一回頭就見秦寒之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顯然是這人想笑話他的心思憋不住了。
南淮笙朝秦寒之齜了齜牙,這位秦王才終于收斂起臉上的笑意,清了清嗓子說:“此畫本王甚為喜愛,不知南公子可愿割愛相贈?”
在場眾人心想,秦王你都把自己的私印蓋畫上了,那南淮笙還能拒絕?
誰知南淮笙卻扭頭就將畫作收了起來,哼哼道:“此畫需錄入雅集冊中刊印,倒是不便相贈。”
眾人一聽這話臉色頓時緊張起來,紛紛為南淮笙提心吊膽,這位南公子仗著秦王喜愛當眾拂其面子,難道就不怕秦王惱怒?
侍衛站在秦寒之身后將各路文人的表情收入眼中,心想這些書生就不懂了吧,他家王爺和未過門王妃的事兒能叫事兒?那叫情趣。
果然,眾人就聽秦寒之笑道:“看來我想收藏淮笙畫作,只能等書冊刊印好后做第一個購買之人了。”
南淮笙抬了抬下巴尖,驕矜地說:“且等著。”
秦寒之聽到南淮笙這番回答非但不生氣,反倒寵溺地笑了笑。
嚯——
在場之人啞然,原來這便是恃寵而驕,眾人無不在心中嘖嘖稱奇,再看南淮笙只應天上有的容貌,又自覺他這份驕矜來得合情合理,恰到好處。
當真是上古既無,世所未見。
有秦寒之出來圓場,先前春宮圖的事自然揭過不提,眾人復又坐回席上,侍衛重新開始擂鼓,彩球從南淮笙手中再次在席間傳遞起來。
就在這時,船身忽然一陣劇烈晃動,在場之人無不驚慌。
南淮笙緊張地朝四周張望,手背卻被秦寒之安撫地拍了拍,見秦寒之一派鎮定模樣,他狂跳的心臟也跟著漸漸平穩下來。
安撫過南淮笙之后,秦寒之朝手下問道:“出了何事?”
查看情況回來的手下立刻稟報道:“稟王爺,是另一艘畫舫不知為何撞了上來,船只未有受損,現在兩船正在調整方向,稍后便可正常航行。”
秦寒之點點頭,轉身朝席間眾人道:“諸位稍安勿躁,且先在席位上安座,以護住自身為要,若有身體不適之人,可請隨船大夫看診。”
眾人剛才自然也將侍衛所言聽入耳中,這會兒又見秦王安排周全,自然安下心來。
南淮笙原本就在腦子里計劃沉船逃生路線,聽到是有別的船撞上來就更警惕了,他小聲朝秦寒之說:“這無咎河水面雖不及大江大河寬廣,但容兩艘畫舫并航也是綽綽有余,而且船上燈火通明也不至于說天太晚對方看不清,此事是不是另有蹊蹺?”
秦寒之有些意外地看了南淮笙一眼,顯然是沒想到南淮笙反應竟然如此迅速,他笑了笑,解釋道:“左右不過有人想挑事而已。”
南淮笙眉頭一蹙,他從窗戶往外望去,只見對面那艘畫舫氣派非常,一看便知船上之人身份不低,只是船只人影綽綽,他卻看不出這挑事之人是誰。
“難道就這么算了?”他問道。
船行水上,又是夜間,若是他們乘坐的船只出事,船上的人輕則落水受傷,重則溺水身亡,對面那艘船的人如果故意駕船撞擊,可不就是奔著想讓他們非死即傷來的么,可謂是心思歹毒至極。
秦寒之拉著南淮笙回席上坐下,說:“以不變應萬變方可,淮笙且稍待。”
聽秦寒之這話恐怕是已經知道對面的人是誰了,南淮笙挑了挑眉,于是也不再多問。
果然,不出片刻,見他們船上沒有反應,對面船上便傳來一陣喊聲。
“七弟,你出來游船怎么也不跟為兄說一聲,正巧為兄今日也游船,好稍帶上你啊。”
說話之人語氣戲謔,非但不像是愛護幼弟的兄長,反倒像是來找事的。
南淮笙雙眸微微圓睜,這人口中的“七弟”該不會是在喊秦寒之吧,他記得秦寒之剛好是大乾七皇子。
所以對面的人是幾皇子?
因為他過幾日要入國子監,所以崔二這兩天給他惡補了一下幾位皇子的事,以免他在國子監里遇上那幾位皇子時惹麻煩上身。
除去早已亡故的二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秦寒之前面便只剩大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
據說三皇子不良于行,所以甚少出府,那就更不可能大晚上乘船出游了。
至于五皇子,崔二提起時只說此人交游廣闊,倒是沒提起別的,想必是民間未曾傳出過惡名,如此一來,五皇子恐怕也干不出故意襲擊秦寒之所乘船只的事。
答案顯然只剩大皇子,也就是魯王了。
這人早在數日前的尚書府宴會上便對秦寒之下過毒手,如此喪心病狂的人自然也極有可能干出剛才的陰損事。
他扭頭看向秦寒之,動了動嘴卻不出聲,問道:“可是魯王?”
秦寒之微微頷首,起身出船去,南淮笙怕秦寒之一個人吃虧,當即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