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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21

    直覺告訴陸熵, 遲雪洱應(yīng)該是發(fā)生了什么事,他沒有刨根問底,而是選擇提議給他最直接有效的安撫。

    如果是往常, 習(xí)慣于把自己包裹在堅硬保護殼下的遲雪洱并不會輕易展示這種脆弱,也不會愿意主動向陸熵尋求幫助。

    但今天的他卻不想顧慮那么多, 他被孤獨和寂寞感打敗, 此刻的內(nèi)心只有感性和依賴。

    他沒有說話,而是把雙臂慢慢滑落直至環(huán)住陸熵的腰。

    可能是昨晚和今天早晨的肢體接觸練習(xí)起了作用,也可能是他現(xiàn)在實在沒有害羞的心情,這個擁抱沒有絲毫忸怩, 甚至很用力,像是想要將自己整個人都塞進陸熵懷抱里。

    遲雪洱又把臉埋在他胸口,聲音悶悶的:“嗯,我想讓人抱抱我。”

    陸熵垂頭, 看著胸前毛茸茸的小腦袋,內(nèi)心一片柔軟,也伸手回抱住他,抱得很緊。

    落日的余暉順著二樓走廊的窗臺傾斜進來, 紫金色的光線將靜靜相擁的兩人框住, 在地毯上拉出一道很長的影子, 畫面美好和溫馨。

    但時間似乎從不愿意為任何美好而短暫駐足。

    沒多久樓下就傳來宋叔喊他們用晚餐的聲音,遲雪洱有須臾的恍惚,卻也很快就從剛才的情緒中剝離。

    松開手臂,慢吞吞從陸熵懷里退出來, 卻不敢抬頭看他, 低垂著腦袋,目光直直盯著地毯上兩人的腳尖。

    靠得好近。

    陸熵微翹起嘴角:“剛才抱得那么主動, 這會怎么又不好意思了。”

    男人的聲音偏啞,語氣還似有揶揄,聽得遲雪洱本就有點熱的耳朵更是發(fā)燙,脖子上白皙的皮膚也頓時泛起一層薄紅,并且還有繼續(xù)往朝下蔓延的趨勢。

    陸熵眼睜睜看著那片粉色細膩的后頸曲線一路向下,直至被衣領(lǐng)完全吞沒,不禁有幾分恍神。

    小少爺皮膚透白,又這么容易害羞,只是抱一下人就粉成這樣,如果再對他做其他更過分的事,不知道會是什么光景。

    而此刻只是單純在害羞的遲雪洱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時間分秒流逝,窗外夜幕已至,走廊的感應(yīng)壁燈也自動一盞盞亮了起來。

    遲雪洱跟著光線好奇抬頭,又正好跟陸熵的視線撞到一起,陸熵似乎一直在盯著他看,黑色的眸光一瞬不瞬。

    遲雪洱心跳都漏了半拍,目光飄忽移開:“我已經(jīng)好了,咱們下去吧。”

    兩人一起到樓下餐廳時,遲雪洱臉上的紅痕還沒完全褪去,眼神亮晶晶的像小鹿,透著藏不起來的慌亂和羞怯。

    從頭到腳都在向外人彰顯著他們剛才在樓上一定發(fā)生了什么的氣息。

    宋叔笑瞇瞇的:“少爺跟小遲最近的感情真是越來越好了。”

    被他這么一打趣,遲雪洱瞬間又想起剛剛的事,好像當(dāng)時在場的不是只有他跟陸熵,也同時被其他人親眼目睹了一樣,臊得不敢看人,小聲吶道:“沒有……”

    比起他的如坐針氈,陸熵倒是一如往常的從容,拉開椅子坐下,淡聲道:“吃飯吧。”

    他的坦然多少也緩解了遲雪洱的幾分羞赧,輕吐出一口氣,抬手拍拍發(fā)燙的臉頰。

    因為陸熵提前回來的原因,今天的菜色比平時他一個人用時豐盛不少,不僅如此,遲雪洱還注意到桌上多了幾個瓦罐,似乎是用來煲湯的。

    “宋叔,今天有這么多湯嗎?”

    遲雪洱喜歡喝湯,所以廚房每天都會給他煲一例湯,但像今天這么多的情況還是頭一次。

    “是啊。”宋叔已經(jīng)掀開一個個瓦罐開始盛湯,語氣爽朗地說:“這些可都是好東西,是夫人下午特意讓人送來的各種名貴補品,她看小遲你氣色不好,身體又瘦弱,特意交代說要每天都把這些補湯喝完才行。”

    他說的夫人應(yīng)該就是陸母,看著面前被咣咣放下的三個湯碗,遲雪洱有點懵,沒想到陸母效率這么高,中午才剛走,下午就讓人送補藥過來了。

    “可是……”遲雪洱捧著快有他臉大的一個碗,茫然道:“我一次也喝不了這么多啊。”

    “能喝多少是多少,先試試味道。”宋叔一臉慈愛的勸哄。

    味道倒是不錯的,遲雪洱嘗了一口,給出好評:“好喝,就是有點中藥味。”

    “補湯都是這樣的,對身體好,來來來,再多喝點。”

    遲雪洱“哦”一聲,捧著碗繼續(xù)乖乖喝起來。

    坐在對面的陸熵單手撐著下顎,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突然覺得看小朋友喝湯可比自己吃飯有意思多了。

    陸母這補品和名貴藥材一送就是好些日子,多到后廚的倉庫都快成半個中藥材市場了,就是有十個遲雪洱,沒個一年半載的可能也消耗不了,這才沒有繼續(xù)送。

    宋叔也謹(jǐn)遵陸母的囑咐,每天盯著遲雪洱喝湯,換著法的給他大補。

    好在遲雪洱本來就愛喝湯,并沒有覺得這是個苦差事,而且每天李廚都會煲不同的花樣,他喝得也挺快樂的。

    而且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一個星期下來,遲雪洱照鏡子時發(fā)現(xiàn)他的氣色似乎真的有變好一點點。

    對于這個轉(zhuǎn)變遲雪洱自然也非常開心,誰都希望有一副正常健康的體魄,如果這樣長期調(diào)理著能慢慢把他的體質(zhì)改善好,哪怕只是能讓他不三天兩頭的生病,那也已經(jīng)算是極好了。

    有這種心理作用的加持,遲雪洱這幾日的心情和狀態(tài)也肉眼可見的輕盈放松許多,對著陸熵時不再那么容易緊張了,還變得很愛笑。

    他之前當(dāng)然也愛笑,只時更多的還是對著宋叔和林修他們,而且還是無限量放送那種。

    陸熵對這種感覺頗為新鮮,也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了宋叔平日里的快樂。

    本以為這種好狀態(tài)會一直持續(xù)下去,卻沒想意外會來得如此迅速。

    這天晚飯時遲雪洱照例也是喝了一盅補湯,飯后在院子里四處走走散步消食,臨到晚上洗澡睡覺時,陸熵才從公司回來。

    天氣轉(zhuǎn)冷,b市的深秋已經(jīng)有了初冬的涼意,陸熵進房間時還穿著大衣外套,一身的黑色,高大挺拔,裹挾著深夜的霜寒,映著他速來冷峻深邃的五官,看得人牙齒都冷了。

    遲雪洱半臥在床上看書,似乎剛洗完澡沒多久,頭發(fā)烏黑蓬松,臉上還有點粉,穿著牛奶絨的睡衣,看起來軟乎乎的。

    “你回來了。”

    陸熵覺得他這個樣子特別像精品商店的櫥窗里擺著的洋娃娃,漂亮得驚人,目光不禁在他身上多逗留了一會:“嗯。”

    遲雪洱眉眼彎彎亮亮的:“今天外面很冷,你快去洗澡吧。”

    陸熵點頭,微挑下眉:“今天心情這么好,發(fā)生什么好事了?”

    “沒什么啊。”遲雪洱說話調(diào)子輕快:“就跟平常一樣。”

    陸熵又看他一眼,搖搖頭沒再多說什么。

    走到旁邊脫掉大衣,里面還有一套西裝,嚴(yán)謹(jǐn)平整,妥帖包裹著緊致結(jié)實的窄腰,襯衫的領(lǐng)結(jié)也打得一絲不茍,祖母綠的領(lǐng)帶夾在光線下折射出冰冷華麗的光澤。

    明明是已經(jīng)看過無數(shù)次的陸熵最平常的模樣,遲雪洱卻第一次有種臉紅心跳的感覺,害怕被陸熵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慌亂轉(zhuǎn)開視線。

    “怎么還沒睡?”陸熵繼續(xù)脫西裝,手指扯開領(lǐng)帶,脖間凸起的喉結(jié)便完全展露出來,隨著說話上下滑動時,在燈光下泛著好看的肉色光澤。

    遲雪洱的目光便又忍不住跟著那里轉(zhuǎn)動,直至陸熵聽不到他的回應(yīng),好奇看過來時,他才像被燙到了似的一下把頭扭開。

    還是感覺這小少爺哪里不太對勁,陸熵只好又問:“怎么了?”

    “沒事,你快去洗澡吧,我要看書了。”

    遲雪洱不看他,繼續(xù)捧著書裝作看得很入神,實際上一個字都沒有讀進去。

    陸熵瞅著他眉頭緊蹙似乎很認真的模樣,沒再說話,拿著衣服去了浴室。

    里面很快就傳出嘩啦啦的水聲,陸熵洗完澡出來,只簡單穿了睡袍,裹挾著一身的熱氣,手里拿著一塊干毛巾擦拭頭發(fā)。

    遲雪洱抬眼就看到他沒拉好的睡袍下露出來的一點胸膛,腦子嗡了嗡,鼻子突然有點熱。

    擦頭發(fā)的陸熵突然感到一道灼熱的視線,把毛巾拿下,正好就對上遲雪洱直勾勾盯著他的樣子,手里的書也不看了,眼神呆呆的,臉蛋也有點紅。

    陸熵皺眉,走到他那邊,伸手探了下他的額頭:“身體不舒服嗎,有沒有發(fā)燒?“

    遲雪洱仰著臉,先是點頭,后又搖頭,小扇子似的濃密睫毛撲閃著:“我很好呀。”

    陸熵默然地看著他。

    回想起來,似乎從他剛回來開始,遲雪洱狀態(tài)就有點不太對勁,臉一直很紅,情緒好像也比平時要亢奮。

    摸著額頭也不燙,不是發(fā)燒,倒像是喝醉酒了。

    可也沒有在他身上聞到酒氣,而且自從之前他嘗了一次雞尾酒后,就對酒精徹底失去了興趣,也不太可能再一個人偷摸喝酒。

    陸熵想不出緣由,可看著這小少爺一臉清澈無辜的模樣,估計也問不出來什么。

    “真沒事?”陸熵又確認一遍。

    “嗯。”遲雪洱點頭的幅度很大,兩只手握拳放在被子上,像睡前被訓(xùn)話的小孩,還是漂亮乖巧得讓你不原諒他都會愧疚到睡不著的那種。

    陸熵頭疼,將毛巾丟到旁邊,走到床的另一側(cè):“沒事就睡吧,時間不早了。”

    燈關(guān)了,房間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陸熵平躺在枕上,剛要閉上眼睛,卻聽到旁邊傳來微弱的窸窣聲,像是遲雪洱在動。

    陸熵內(nèi)心微訝,這小孩雖然睡相不太好,但入睡前整體都還是很安靜的,陸熵還記得他們剛睡在一起時,遲雪洱為了不碰到自己,甚至每天就只縮在最靠外側(cè)的小邊角。

    但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磨合,這種情況已經(jīng)改善許多,遲雪洱逐漸變得不再那么害怕跟他接近,雖然他的睡姿依然千奇百怪,偶爾早上醒來還是會緊緊抱著陸熵的胳膊,或是壓著他的腿,有一天甚至整個人都鉆在他懷里。

    陸熵自然是不排斥這種現(xiàn)象的,甚至覺得遲雪洱睡著后才愿意黏人的模樣有點可愛。

    但也從來只是睡著后,每晚入睡前的遲雪洱不論什么時候從來都是安靜守矩的,連上廁所都要悄無聲息地下床,不敢隨意發(fā)出動靜打擾到他。

    像今天這樣關(guān)了燈后還窸窣個不停的情況,陸熵自然覺得意外。

    怕突然出聲會嚇到他,陸熵想先緩慢側(cè)身,看看他在干什么,可還不等他有動作,卻先感到脖子上有些微微的酥癢,像是有什么細軟的東西在上面搔弄,隨即鼻間也飄來一股熟悉的香氣。

    淡淡的甜,夾雜著絲絲清苦的藥香,是遲雪洱最近身上的味道。

    他因為這段時間一直在喝補湯,本來身上的甜香雜糅了藥材質(zhì)樸自然的苦澀,這兩種矛盾的氣味混在一起非但不奇怪,反而出奇的好聞,讓人上頭。

    這種味道會一下子如此濃郁的撲鼻而來,還有脖子上不時會有的陣陣癢意,這些都不難猜出身旁的人現(xiàn)在靠他有多近。

    這還是遲雪洱在清醒時第一次愿意主動靠到他身邊。

    陸熵微低下頭,只在黑暗中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就乖巧依偎在他肩側(cè),身形小小的,碰到他手臂的身體也是軟的,還有鼻息間縈繞不斷的香氣,一切的一切都讓陸熵難得變得有些不自在。

    “睡了嗎?”黑暗中,陸熵低沉的嗓音帶著沙啞。

    身旁的人含糊“唔”了一聲,身體也跟著又往他那邊拱了拱。

    動作間香氣似乎變得更濃了,弄得陸熵脊椎發(fā)麻,呼吸也跟著快了起來。

    “洱洱?”

    陸熵又低低喚了一聲,這次卻沒有再得到回應(yīng)。

    竟然真的這么快就睡著了,陸熵面無表情地怔了幾秒,搖頭苦笑。

    他似乎該慶幸之前遲雪洱每晚睡前都安靜得像個木頭人一樣的好習(xí)慣,如果每天都像剛才那么來一次,那對他來說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這之后陸熵下床去浴室沖了個冷水澡。

    但這一晚似乎注定不會平靜如常地度過,半夜時分,陸熵還在熟睡的夢中時,卻感到了一陣燥熱,他開始以為是被子蓋嚴(yán)了,便稍稍挪開了一些。

    但挪開也只稍稍好了那么一瞬,沒過幾秒又再度熱起來,并且比剛才溫度還要高,像懷里摟了個正呼呼燒著的小火爐。

    陸熵體溫本就高,這么熱下去自然睡不著,也逐漸意識到這陣熱源來得不太正常,睜開眼睛,睡意朦朧地望著眼前的黑暗。

    “嗯……”

    一聲呻.吟突兀地驚破滿室的沉寂,陸熵如夢初醒,很快意識到這個聲音應(yīng)該是遲雪洱發(fā)出來的。

    鑒于這小少爺風(fēng)吹就倒,日曬就化的男版林妹妹體質(zhì),陸熵腦子里第一個念頭就是可能又生病了,心中一緊,立刻低頭查看。

    遲雪洱睡著后果然又不老實地滾到他胸口,一條手臂還八爪魚似的緊緊扒在他腰上,陸熵?zé)o奈又好笑,去拿他的胳膊時,卻被他身上過高的溫度嚇了一跳。

    怪不得剛才半睡半醒間覺得懷里像揣了個火爐,原來熱源就來自這個小家伙。

    難道真的發(fā)燒了,陸熵皺眉,抬手在他臉頰上輕拍:“洱洱,遲雪洱?”

    懷里的人沒有反應(yīng),只是哼哼唧唧地發(fā)出些沒有意義的音節(jié)。

    陸熵干脆把人掰下來,轉(zhuǎn)身將燈打開。

    燈光乍明,將房間內(nèi)的一切景象都清晰照亮,陸熵看清遲雪洱此刻的模樣時卻被驚得內(nèi)心微震。

    深藍色的絲絨被凌亂堆皺,遲雪洱半蜷著身體側(cè)躺在上面,他似乎很熱,黑發(fā)被汗水濡濕,貼在光潔的額頭上,臉頰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睡衣的扣子也被他自己扯開好幾顆,鎖骨和雪白的胸·口都露在外面,上面的膚·肉沁出細汗,又粉又紅,細膩得仿佛輕輕一掐,就能感受到滿手豐·盈美好的觸感。

    陸熵聽到自己喉結(jié)滾動的聲音,看著這幅幾乎可以說是活色生香的畫面,足足用了好幾秒才讓自己收回精神。

    彎腰用手輕拍遲雪洱的臉,試著喚醒他的意識:“洱洱,醒醒。”

    遲雪洱本就是半睡半清明的狀態(tài),像是被夢魘纏住了似的,被叫了好一會才顫抖著睫毛緩緩掀起眼皮,眼珠濕濕黑黑的,像蒙了一層氤氳的霧氣,水光在里面搖晃。

    “陸熵……”遲雪洱努力分辨著面前的人形:“我好熱。”

    陸熵呼吸有點沉,用手背在他臉頰和頸脈處都探了探:“除了熱還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覺嗎?頭暈不暈,身體疼不疼?”

    他問的都是發(fā)燒會有的癥狀,而遲雪洱現(xiàn)在的情況也的確很像是發(fā)燒。

    遲雪洱卻遲緩地搖頭,望著他的眼神中有迷離,卻也夾了一絲羞澀,咬著唇瓣,無意識悄悄蜷縮起膝蓋,把雙·腿并攏藏起來。

    如此欲蓋彌彰的小動作怎么可能逃得過陸熵的眼睛,往他下·面看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什么。

    “那里不舒服?”陸熵微垂下眼,聲音也沉了許多。

    還好,并不是生病。

    遲雪洱似乎覺得很丟臉,但又實在難受,輕輕吸了下鼻子,臉上快燒出了彩霞。

    他想伸手拉被子遮住,聲音含糊顫抖:“你別看,一會就好了……”

    陸熵卻不留情地將被子扯開,握住他的手,垂眸盯著他:“這種事情不可以只靠忍著,對身體不好。”

    遲雪洱秀挺的鼻尖上沁出細汗,身體被滾燙的熱度炙烤得微微顫栗,明明腦子也已經(jīng)混沌不清了,卻還是努力跟本性做著抗?fàn)帲骸安灰!?br />
    好可憐,越是可憐,就越忍不住想讓人欺負。

    陸熵微瞇了一下眼睛,嗓音渾濁:“為什么害怕,以前沒做過嗎?”

    遲雪洱搖著頭,半邊臉頰藏進柔軟的枕頭里,帶著哭腔的聲音細細軟軟:“……很少,我不喜歡。”

    怪不得如此生澀。

    陸熵的心被什么東西觸動,將他的臉輕柔地從枕頭里挖出來,指腹蹭掉他睫毛上的晶瑩。

    “我?guī)湍恪!?br />
    遲雪洱身體驀地僵住,睜大濕潤的雙眼,眸光里盡是不可置信:“不,不麻煩你了……”

    他想往后躲,后頸卻被一只大手掌住,動作間充滿陸熵慣有的控制欲,這意味著什么遲雪洱自然十分明了,也逐漸感知到了危險,抬起頭,望向陸熵沉黑的雙眸。

    “不用怕。”陸熵嗓子很啞,說話的聲線和語調(diào)卻是十分的溫和:“這種事做好了會很舒服的,我教你。”

    如果說聲音有魔力,那此刻的陸熵絕對是最成功的魔法師,遲雪洱被他低磁的聲線擄獲,眼神中的戒備和抗拒稍有松動。

    “放輕松。”陸熵便順勢繼續(xù)誘哄,手掌在他緊繃的肩胛骨和脊背上溫柔輕緩地觸碰,一下一下?lián)崞剿那榫w。

    遲雪洱漸漸被安撫下來,長長吸了口氣,雖然心境逐漸恢復(fù)平靜,可身體上的折磨卻仍然沒有停止,尤其現(xiàn)在陸熵還靠他這么近,強烈厚重的氣息將他全身毫無縫隙地覆蓋包裹。

    他的心臟無法自控地劇烈跳動著,拼了命的汲取陸熵身上的氣息和味道,像是上了癮,越聞身上越tang,渾身的熱度和血液好像都集中到了那一個要命的地方,他快要爆.炸了。

    “陸熵,陸熵……”

    遲雪洱意識昏昏沉沉,粉色的腳趾在床·單上緊緊蜷縮,雙手用力揪住身前人的衣領(lǐng),仰起濕漉漉的臉,聲音潮·濕柔軟,帶著不自知的誘惑。

    “幫幫我。”

    第22章 22

    煙花剎那綻放, 絢麗過后,灼燒過的火焰星星點點地灑落下來,在重歸平靜前, 硝煙的味道會久久留有余韻。

    陸熵側(cè)身將床頭的紙巾拿過來,抽出兩張輕輕擦拭手指。

    遲雪洱裝死一般蜷在床上, 身上的睡衣凌亂著皺成一團, 掀開的衣領(lǐng)下,修長的后頸仍泛著退不下去的艷麗潮紅。

    陸熵將紙巾丟進垃圾桶,轉(zhuǎn)身看到遲雪洱一動不動趴在枕頭上,一副不愿意接受現(xiàn)實的模樣, 輕笑:“是不是清爽多了。”

    遲雪洱身體明顯僵了下,因為這句話,腦海中重新浮現(xiàn)出剛才的畫面,“轟”地一下, 熱度又再次沖了上來。

    好丟人,他怎么就那么經(jīng)受不住誘惑,怎么就不能把陸熵狠狠推開,就算要做, 自己一個人去廁所也行啊。

    好想死。

    這還是自穿到這個世界后, 第一次萌生出如此強烈的想要穿回去的心情。

    “洱洱?”陸熵輕聲叫他, 怕他一直埋在枕頭里憋得不舒服。

    “唔&@_&&.……”

    遲雪洱嗚哩哇啦回復(fù)他一句。

    “……”陸熵:“你別在枕頭里說話,我聽不清。”

    過了幾秒,遲雪洱才慢吞吞從枕頭里抬起頭,小臉果然憋得通紅通紅, 剛才出了很多汗, 頭發(fā)濕透了,黏在額頭和臉頰上, 也不敢抬眼看陸熵,鼻音軟軟濃濃的,委屈呢喃:“我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的,剛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陸熵還以為他要說什么,也沒想到他對這件事反應(yīng)會這么大,畢竟這種普通的生理反應(yīng)對一個成年男性來說本就再正常不過。

    陸熵算是不重欲的人,他的日常精力全都放在了工作上,有欲望的時候也都只是草草疏解了事,為此還被顧硯那小子嘲笑他清心寡欲,浪費巨.器,如此暴殄天物,不如去當(dāng)和尚。

    現(xiàn)在看來,眼前的這個小家伙可能比他還要夸張,正常的手.泄都被他視作無法面對的羞恥之事,就如他自己所說,平日里可能真的很少去碰。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才顯得特別可愛,青澀又未經(jīng)人事的可愛,水晶一樣透明干凈的人,每一個反應(yīng)都格外的真實生動。

    陸熵每動一下,他就渾身顫栗著回應(yīng),濕漉漉的,夸張到身上每一寸皮膚都是粉紅色,也是在這個過程中,讓陸熵第一次體會到什么是欲.念。

    是一種在胸腔和血液內(nèi)瘋長的占有欲。

    陸熵眸中顏色變深,輕咳一聲,轉(zhuǎn)移心神:“應(yīng)該是你最近喝的那些補湯的原因。”

    遲雪洱眨眨眼:“嗯?”

    陸熵:“藥材大補,你的體質(zhì)雖然適合進補,但也要適量,晚上我回來看你狀態(tài)就不對,剛才才突然想起來可能是補藥的原因。”

    遲雪洱聽完,一臉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晚上喝完就一直覺得身上熱熱的,明明沒有發(fā)燒,但就是哪里都很燙,還特別想,想……”

    后面的話他說不出來了,眼珠子滴溜轉(zhuǎn)到旁邊,耳朵紅紅的,嘀咕著糊弄了過去:“那我以后不喝了……”

    “可以少喝,減少頻率,適當(dāng)進補對身體也有益。”陸熵淡聲說:“明天讓吳醫(yī)生過來幫你看看。”

    “哦……”遲雪洱點點頭,他最近身體挺爭氣的,沒什么大故障,所以都忘了吳醫(yī)生的存在。

    還是陸熵想的周到,讓醫(yī)生過來看看,遵醫(yī)囑,總比他們自己亂吃補藥要來得安全。

    這個心結(jié)算是解了,遲雪洱剛要放松,又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悄悄瞟了瞟旁邊的陸熵,或許是剛才聊天的氣氛不錯,男人身上的侵略性不再,姿態(tài)看起來很放松,重新整理著滿床的凌亂。

    動作間,半敞的睡袍下肌肉精悍的胸膛也隨之起伏著。

    遲雪洱睫毛顫抖著垂落,手指輕抓著身下的枕頭:“既然是意外,那剛才的事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吧,以后再也不會了。”

    沒想到說了半天他還是放不下這件事,陸熵看了他一會,斂下笑意:“我碰你會讓你覺得不舒服?”

    遲雪洱臉蛋發(fā)燙:“……不是舒服不舒服的問題。”

    畢竟在他的認知里,這種事是要跟喜歡的人做的,他們本來就互相不喜歡,陸熵心里又還有別人,怎么想都覺得怪怪的。

    陸熵瞥著他,眼睛里沒什么溫度:“那你就要慢慢適應(yīng)了,以后做這類事的情況估計還會有很多。”

    “什么?”遲雪洱抬頭,瞳孔驚訝地縮緊。

    陸熵伸手將他滑下的衣領(lǐng)撩起來,語調(diào)沉穩(wěn)平淡:“我媽今天對我們的態(tài)度你也看到了,她一直很希望我結(jié)婚,對你也很滿意,估計以后少不了過來看望,或是讓我們常去陸宅的情況。”

    遲雪洱繼續(xù)發(fā)懵:“然后呢?”

    陸熵微垂下眼,目光落在他白里透粉的漂亮臉蛋上,遲雪洱這個模樣真的很好看,減弱了平日里孱弱蒼白的病氣,靈動誘人。

    “陸宅那幫人都是人精,真結(jié)婚和假結(jié)婚他們很容易就能看得出來,表面的親密并不能隱瞞多久,若想?yún)f(xié)議順利進行到結(jié)束,必要的時刻,我們該做的都需要做。”

    陸熵說的其實有點隱晦,可剛經(jīng)歷過一場荒唐“幫助”,遲雪洱也很容易就明白了他話語背后的意思,有些呆滯地張開嘴巴,整個人都傻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雖然是協(xié)議結(jié)婚,可也是實實在在打了結(jié)婚證的,他之前也曾設(shè)想過,必要的情況下,或許他們真的需要做一些“特別親密”的接觸來配合。

    只是那時他跟陸熵才剛認識,他也不認為冷漠如冰的霸道總裁會真的對他有興趣跟他做什么,但現(xiàn)在看來,果然還是他考慮得太淺太天真了。

    遲雪洱越想越是沮喪,蔫耷耷的,問對面神色平常的男人:“你為什么可以這么簡單就說服自己做這種事呀。”

    陸熵:“因為我是大人。”

    遲雪洱不服氣地撇嘴:“你在嘲笑我還是小孩子嗎。”

    陸熵沒有直接回答,墨深的目光在他身上掃視一圈,唇角翹起散漫的弧度:“某些地方來看,的確還是個孩子。”

    遲雪洱迷茫眨眼,卻也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臉上一熱,立刻把被子拉起來把全身遮嚴(yán),還狠狠瞪了外面的男人一眼。

    “你真沒有禮貌。”

    后面還偷偷在心里加了一句“流氓”。

    陸熵笑了笑,抬手將燈按滅:“睡了。”

    折騰了大半夜,遲雪洱精神的確是耗盡了,因為剛才發(fā)生的事,起初他還有些戒備地跟陸熵保持著一點距離,但因為實在太累,撐到后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失去意識睡過去的。

    只是早上醒來時卻發(fā)現(xiàn)他竟然又滾到了陸熵懷里。

    自己一只手還伸進了他睡袍里面,牢牢扒在他胸口上。

    遲雪洱尷尬得不行,恨不能從床上挖個地洞鉆進去。

    陸熵早就已經(jīng)醒了,卻像習(xí)以為常似的,臉上根本沒什么驚訝的表情,垂頭靜靜注視著他,聲音沙啞:“早。”

    遲雪洱臉蛋發(fā)熱:“早。”

    說罷立刻掏出手,翻個身從他懷里滾出去。

    陸熵也隨后起身,抬起手腕輕輕活動。

    遲雪洱望著這一幕,咬咬嘴唇:“你的手臂很麻吧,下次還有這種情況你可以直接把我挪開的。”

    陸熵抬眼瞥著他:“你怎么知道我沒有這樣做過。”

    “嗯?”遲雪洱睜大眼睛,他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自己睡著時被他扒拉下來好幾次,最后都又重新黏上去了嗎?

    他的睡相真的有糟糕到這種程度嗎。

    就在遲雪洱為自己沒救的睡品感到絕望時,一只大手卻突然蓋在他腦袋上揉了揉,他茫然抬起頭,看到陸熵漆黑的眸子里浮起稀薄的笑意。

    “開玩笑的,你很輕,壓著也沒什么太大的感覺,不用太在意。”

    說罷便把手放下,下床去了衣帽間。

    遲雪洱呆坐在床上望著他高大的背影,抬手摸摸自己被揉亂的頭發(fā),突然覺得陸熵剛才看他的眼神和說話的聲音都好溫柔。

    讓他有一瞬心臟漏拍的奇妙感覺。

    成熟的男人不經(jīng)意釋放魅力時果然很難讓人招架。

    遲雪洱拍拍臉頰,提醒自己不要會錯意了,陸熵雖然看起來冷,可紳士和涵養(yǎng)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千萬不要因為他一時的溫情就隨便小鹿亂撞。

    兩人一起吃過早餐,遲雪洱以為陸熵要跟往常一樣去公司上班,已經(jīng)打算起身去送送他,抬頭卻看到宋叔推著一個黑色的行李箱走了過來,還拿著陸熵的西裝。

    陸熵也已經(jīng)起身,接過西裝伸展手臂穿好,儀態(tài)優(yōu)雅,貴氣天成。

    遲雪洱在旁邊看著,有些迷糊地問:“你要去出差嗎?”

    陸熵打好領(lǐng)帶,垂眸看他一眼:“去s市,談一個收購案。”

    “哦。”遲雪洱點頭,最近陸熵在家里出現(xiàn)的頻率比以前高了很多,也很少有加班太晚的情況,突然說要去出差,他一下有些不習(xí)慣。

    “要去多久啊。”遲雪洱隨口問。

    “最快也要半個月吧。”宋叔在旁邊插話:“我昨天聽小林說的,哎喲,說來少爺可很久沒有出差這么長時間了,我們小遲會不會想少爺啊。”

    宋叔說話時語調(diào)輕快帶著玩笑,一副和藹慈愛的模樣,特別像是那種開新婚夫夫小玩笑的多嘴長輩。

    大庭廣眾,宋叔嗓門還一直那么大,遲雪洱有點害臊,剛要否認,卻注意到陸熵突然朝這邊看過來,目光似網(wǎng),靜靜地將他籠罩,一雙黑眸深不見底。

    他愣了愣,到嘴邊的話突然就沒了說出來的欲望,抿抿唇,撇開視線。

    臨走時,遲雪洱還是跟著到了外面打算送一送陸熵。

    林修已經(jīng)將車停在了院子里,接過行李箱放進后備箱里,看一眼站在陸熵身旁的遲雪洱,自覺先坐進駕駛座,給他們留下私人空間。

    天清氣爽,是個陽光溫柔的好天氣,風(fēng)卷落鳳凰樹上的黃色枯葉,吹在身上也是微寒的涼意。

    遲雪洱穿著淺色的針織開衫,柔軟有垂度的衣料,襯得他愈發(fā)像紙片人一樣單薄,站在陽光下,臉頰被照得像玉一樣白透,連上面細小的絨毛都看得清楚。

    像是誤墜凡間的天使,美好純凈。

    “就送到這吧。”陸熵低眸看著他,嗓音微沉:“風(fēng)涼,吹多了你又要咳嗽。”

    遲雪洱“哦”一聲,用腳尖碾著一片樹葉:“沒事,偶爾曬曬太陽也挺好的,你走了我就進去了。”

    說完,卻好一會都沒有得到回應(yīng),但是也不見視野里那雙復(fù)古精美的手作皮鞋有要離開的跡象。

    遲雪洱好奇抬頭:“怎么了?”

    陸熵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舍不得我嗎?”

    遲雪洱愣住,這個問題跟宋叔剛才問的簡直就是異曲同工,只是不知道陸熵是不是也是開玩笑的,又或者是為了做給外人看的假象。

    可是現(xiàn)在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也并不像是需要故意做這種事的場合。

    狐疑地看他一眼,還是點了點頭:“有一點。”

    哪怕現(xiàn)在不需要演戲,那也可以當(dāng)做是練習(xí),為了以后能在需要的場合表現(xiàn)得更加自然。

    遲雪洱雖然心里這樣想著,卻還是在承認后不自覺的害起羞來,細白的臉皮浮起淡淡的粉暈,眼睛亮亮的,被陽光照著,玻璃珠子一樣清透漂亮。

    陸熵的目光像黏在他臉上一般挪不開,又聽到遲雪洱問:“我這樣回答對吧,如果有外人在場,應(yīng)該也會認為我們關(guān)系很親密的。”

    陸熵頓住,看著他睜大眼睛有些期待的模樣,似乎是在等在他的認可和贊許。

    陸熵微低下眼,眸中的那絲柔情像春溪被冬雪覆蓋,轉(zhuǎn)瞬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淡聲道:“挺好的。”

    遲雪洱開心地彎起眼睛:“是吧。”

    他一笑眼尾就會垂出漂亮靈動的弧度,頰邊的小梨渦也會跑出來,看起來軟乎乎,沒心沒肺的樣子。

    陸熵默默看了他一會兒,心又再次柔軟下來,無聲嘆口氣,抬手在他肉乎的臉腮上捏了一把:“雖然也有作用,但還是不夠。”

    “啊?”遲雪洱愣愣:“不夠嗎,那還要怎么做,我……”

    陸熵沒有回答,在他還在碎碎念的時候,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將他一把拉進懷里。

    “不需要多做什么。”陸熵攏緊手臂,下巴擱在他柔軟的發(fā)頂:“這種時候,只要一個簡單的擁抱就好。”

    遲雪洱眨眨眼,耳蝸被他低醇磁性的聲音撩撥得微微酥癢,忍不住側(cè)過臉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陸熵的懷抱真的很舒服,溫暖寬厚,雖然這個擁抱很用力,卻并不強硬,反而能在這份力量感中讓人生出一種很濃烈的安心感。

    聞著他身上好聞熟悉的氣息,遲雪洱微閉上眼睛,也抬手回抱住他。

    “等我回來,洱洱。”

    陸熵的車子開走后,遲雪洱又站在院子里逗留了片刻,直至風(fēng)吹涼了他的身體,他才怔怔回神,抬手搓搓發(fā)冷的胳膊,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很莫名的念頭。

    人留在另一個人身上的體溫竟然這么快就可以完全消散。

    *

    本以為陸熵這次出差并不會給他帶來多大影響,畢竟平時他工作就總是那么忙,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遲雪洱一個人在別墅里。

    吃飯,睡覺,散步,畫畫,雖然無聊單調(diào)了些,但也跟他幻想中的退休生活無甚區(qū)別,他自然也沒有任何怨言。

    前幾天他的確也都是這么想的,可整整過了一周后,遲雪洱便漸漸有了一些寂寞的感覺。

    尤其是每晚他一個人在偌大空曠的臥室睡覺,第二天早上又一個人孤零零的醒來時,那種空虛冷清的感覺便格外強烈。

    晚餐時,遲雪洱隨便吃了幾口便說飽了,宋叔一邊在旁邊收拾餐盤,一邊還憂心忡忡得說他最近又瘦了,下巴都又尖了一圈。

    遲雪洱覺得他又在夸張,笑了笑沒多說什么。

    所幸這種情況也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在陸熵出差的第二周,遲雪洱正式開學(xué)了。

    雖然沒跟別人說過,但遲雪洱內(nèi)心卻對這個日子有著非常熱切的期待。

    他在穿書前就因為身體原因沒有好好完成學(xué)業(yè),現(xiàn)在有重來一次的機會,自然也想再深度體會一次。

    開學(xué)前夕的興奮沖淡了所有多余的情感,遲雪洱瞬間拋卻了陸熵出差給他帶來空虛感的這件事,滿腦子都只是對大學(xué)生活的期冀和幻想。

    宋叔很少看到他情緒如此外露,小臉上洋溢著光彩,有點像小孩子迫不及待要外出郊游的模樣。

    只是有點可惜他家少爺不在,挺重要的日子,卻不能陪遲雪洱一起去。

    為了第二天能精神飽滿得去學(xué)校報道,遲雪洱特意提早上樓一小時,洗了澡暖乎乎地躺進被窩里,努力醞釀睡意時,手機卻突然在這時響起來。

    是一個他沒見過的微信號,備注叫“顏清”,發(fā)信息問他明天能不能正常去學(xué)校報道。

    雖然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名字,但大腦中卻自然出現(xiàn)有關(guān)他的信息,名字就叫顏清,是“遲雪洱”在大學(xué)里為數(shù)不多的好朋友。

    “遲雪洱”因為天生體質(zhì)孱弱,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請病假缺課幾天,嚴(yán)重的情況可能半個月都不會去學(xué)校,顏清可能是怕他最近身體又不好,所以他才會特意來問問他明天能不能去學(xué)校。

    遲雪洱很快回復(fù):可以去的

    【顏清:那就好,明天就可以見面了。】

    【顏清:一個暑假不見,好想你啊[笑臉]】

    【遲雪洱:我也是[笑臉]】

    后面又簡單聊了幾句,顏清說他要去洗澡,對話便結(jié)束了。

    遲雪洱放下手機,把被子拉到下巴,心跳微微的快。

    雖然還沒正式見過這個顏清,但只是聊天就已經(jīng)有種很親切的感覺。

    這下他更是期待明天的到來了。

    或許是一整天都被好心情環(huán)繞的原因,這一覺遲雪洱睡得特別酣甜,一夜好眠無夢。

    是自陸熵出差后他睡得最舒服的一晚。

    第二天天公也作美,陽光格外明媚,天空湛藍湛藍,云朵蓬松潔白,空氣中還有幽幽的丹桂香。

    宋叔安排了司機和兩個助理送遲雪洱去學(xué)校,他本來也要一起去的,但別墅還有別的重要工作需要他留下,所以只能作罷。

    所幸遲雪洱這次只是新學(xué)期正常開學(xué),不是大一新生第一次入校,沒有那么多復(fù)雜的流程要走,應(yīng)該還算很好應(yīng)付。

    他們到達時,校門口早就已經(jīng)喧嘩了起來,很多轎車在林蔭道下的路邊依次排開,還有各種橫幅和迎新隊伍,熙熙攘攘,特別熱鬧。

    遲雪洱透過車窗朝外面看,手心竟然有些出汗。

    顏清在這時又給他發(fā)微信,問他到?jīng)]到,他們可以先在門口碰頭。

    遲雪洱眼睛一亮,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給他回復(fù)了自己所在的位置,還有他們的車牌號。

    沒過多久他就看到不遠處出現(xiàn)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先是確認了一眼車牌號,便徑直朝這邊走過來。

    遲雪洱立刻跟司機說了聲,打開車門下去。

    顏清這個人,人如其名,名字好聽,人也長得好看,身材高挑,穿著白襯衫和牛仔褲,斜挎著單肩包,很典型的男大學(xué)生的模樣,特別有少年感。

    “雪洱。”看到他下車,顏清先揚起手給他打招呼。

    遲雪洱也揮手:“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顏清笑了笑,視線先在他身后的車子掃了一遍,笑道:“真不愧是小少爺,你們家換新車了啊,這車可比之前的要高級多了。”

    “是嗎。”遲雪洱也回頭看一眼,之前他來學(xué)校應(yīng)該是乘的遲谷峰的車,現(xiàn)在是陸熵的,雖然不知道以前的是什么車型,但想也知道肯定是陸熵的車要更豪華一些。

    “對啊,這車一看就貴的不行,我們家估計下輩子也開不起。”顏清又玩笑兩句,抬手?jǐn)堊∷募绨颍骸安徽f車了,咱們趕緊先進去報道吧,對了,你暑假都在忙什么呀,找了你兩次也不見你有時間搭理我……”

    兩人邊說邊往學(xué)校里走,司機不能把車開進去,兩個黑衣助理便在后面跟著,始終跟他們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遲雪洱其實并不想讓他們這樣跟著,覺得太扎眼了,但宋叔擔(dān)心他的身體,說什么也不同意,還說一開始想要派四個過來的。

    遲雪洱一聽也不敢說什么了,生怕他真的弄四個黑衣大漢過來。

    接下來就是跟顏清一起忙開學(xué)報到的流程,雖然過程很吵鬧混亂,填表時他們倆還分別被一撥撥的人過來搭訕,即使如此遲雪洱的熱情卻仍然未減分毫。

    尤其看到有大一新生捧著剛領(lǐng)的軍訓(xùn)服經(jīng)過時,眼睛里都快放出光來。

    他因為身體原因,學(xué)校是不敢讓他參加軍訓(xùn)的,因此周圍的同學(xué)還很羨慕他,卻不知他內(nèi)心其實一直對軍訓(xùn)生活有著向往。

    顏清護著他擠開人群往外走,到了一條安靜的林蔭道,抬手拎著襯衣領(lǐng)口散熱:“要了命了,每次跟你走在一起都扎眼的要死,不然下次直接說有對象得了,免得一直有人過來問這問那,聒噪。”

    遲雪洱聽他這樣說,笑笑沒有回話。

    顏清是個帥而自知的人,但卻從不會因此過分在意自己的相貌,反倒很討厭別人因為他的臉就擅自黏上來,骨子里多少帶著幾分學(xué)藝術(shù)的人的孤傲和清高。

    遲雪洱挺喜歡他的性格的,直來直去,善惡分明。

    “你還笑。”顏清看著他,嘆道:“你這張臉可比我的夸張多了,還總是容易招惹些奇怪的人,難怪你家里現(xiàn)在都給你配貼身保鏢了。”

    顏清說完側(cè)頭朝不遠處的兩個黑衣助理瞥了眼。

    遲雪洱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解釋,苦笑一聲:“我有點餓了,咱們要不要去食堂吃點東西。”

    他這樣說也不全是在轉(zhuǎn)移話題,本來他就有低血糖,不太經(jīng)餓,一餓就容易頭暈惡心,剛才跑來跑去又消耗了那么多體力,這會是真的有點不舒服了。

    顏清知道他身體一直不好,皮膚常年白得像玉,秀麗的眉眼像蒼白的山水畫,睫毛顫動的弧度也充滿了易碎的脆弱感,叫人看著就忍不住對他生出強烈的保護欲。

    顏清看著看著,也更加能理解剛才那些人厚著臉皮也要湊上來搭話的心理。

    “也行。”怕他身體又不舒服,顏清也不敢再多耽誤,擁住他的肩膀往食堂的方向走:“一個暑假沒吃食堂,我也挺懷念那清湯寡水的味的。”

    這個點學(xué)生們都在忙其他的事,食堂并不是特別擠,遲雪洱點了份紅燒牛腩套餐,跟顏清找了個靠窗的桌子坐下。

    忙活了半天,兩人正打算安靜品嘗美食時,一道清朗的男聲卻不合時宜地插.了進來。

    “洱洱,好巧在這里碰到你。”

    顏清剛要拿勺子舀煲仔飯,聞言皺眉“嘖”了一聲,眼睛里的不耐煩快要溢出來,低聲道:“惹人厭的家伙來了。”

    遲雪洱握著筷子,迷茫眨了眨眼。

    抬頭便看到一行幾個男生向這邊走過來,其中一個遲雪洱已經(jīng)見過,是上次在商場里偶遇的姜黎,此刻正雙手插兜,一臉痞笑地望著他。

    遲雪洱沒給他眼神,目光落在為首的高個男生身上,腦海中隨即浮現(xiàn)出一個名字,付云霄。

    著實是個相貌出眾的帥哥,看衣著就知道家境不菲,氣質(zhì)斯文清爽,比旁邊痞里痞氣的姜黎要好上許多。

    愣神間,付云霄已經(jīng)走到他們桌前,看一眼他們的餐盤,笑道:“洱洱你又這么挑食,青椒全都撿出來了。”

    這故作熟稔的語氣,如果是不清楚他們關(guān)系的路人,聽到這句話,肯定以為他們是很親密的朋友。

    遲雪洱放下手中的勺子,點點頭打招呼道:“多謝學(xué)長關(guān)心,我不挑食,青椒一會也會吃掉的。”

    他說話還是那副慢吞吞的語調(diào),嗓音清潤,充滿了禮貌的疏離感。

    付云霄似乎有些意外遲雪洱會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臉上的笑意微僵,卻還是繼續(xù)說:“是嗎,不挑食挺好的,你太瘦了,要多吃點,我看你們的桌子還有空位,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拼個桌嗎?”

    遲雪洱皺眉,他本來就餓得不舒服,現(xiàn)在美食在前,卻一直被這些人耽誤沒辦法享用,即使這人是“遲雪洱”崇拜的學(xué)長,他也不禁有了些不耐煩的情緒。

    只是在他還在糾結(jié)怎么恰當(dāng)措辭時,卻有人比他更直接地先發(fā)作出來。

    “如果我說介意,那學(xué)長們可以現(xiàn)在就離開不打擾我們吃飯了嗎。”

    話音落下,在場幾個人同時看向同一個方向,顏清單手托著腮,薄薄的鳳眼微耷,沒有表情的五官更顯冷艷,透著股不耐煩的清冷勁。

    這話說得太不留情面,雖然他們多少也都聽說過顏清是個什么鬼見愁的怪性子,但此刻也不免覺得拉不下來面子。

    后面的姜黎率先就要發(fā)作,卻被付云霄一把拉下,他表情一直還算淡定,始終是那副斯斯文文,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

    “行,那你們先吃,我們?nèi)ヅ赃叀!?br />
    說罷,又低頭看向遲雪洱,柔聲說:“洱洱,有空我們再聊。”

    遲雪洱點點頭。

    顏清在對面冷哼:“口不對心,真虛偽。”

    遲雪洱無奈,小聲提醒他:“他們還沒走遠吶。”

    顏清才不在意,拿起筷子繼續(xù)吃飯:“這個付云霄成天笑瞇瞇不懷好意的樣子,不知道對你打什么鬼主意,我勸你還是離他遠點好,別像個小傻子一樣成天學(xué)長學(xué)長的跟在他屁股后面了。”

    遲雪洱眨眨眼,虛心求教:“他對我打什么鬼主意?”

    顏清看著他干凈的眼睛,挑起眉:“他想泡你,別告訴我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遲雪洱聽完,默了幾秒,不在意地扯一下嘴角:“他有女朋友的。”

    記憶中,作者有隨意提了一筆付云霄有個傳聞中女朋友的設(shè)定。

    “就是這樣才可惡啊,有女朋友還想來吊你,渣男中的渣男。”顏清越說越氣憤,握拳砸一下桌子:“我跟你講雪洱,你最好聽我勸離他遠點,不然遲早吃虧。”

    遲雪洱繼續(xù)吃他的飯,一口一口嚼著香軟的米粒,垂著睫毛慢吞吞說:“我知道了,我以后會注意的。”

    顏清愣愣,頗有些意外地望著他。

    勸雖然是他勸的,但說實話這并不是他第一次這樣勸遲雪洱了,只是以前這個小傻瓜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付云霄的蠱,提到他時總是一臉崇拜的模樣,哪怕那個渣男對他的心思昭然若揭,明擺著是吃著碗里望著鍋里的吊著他,他也依然甘之如飴。

    氣得顏清恨鐵不成鋼地罵過他好幾次。

    所以這次聽他這么干脆的回應(yīng),自然覺得驚訝。

    但不管怎樣,如果遲雪洱真的能想開,身為他的朋友,顏清當(dāng)然是為他開心的,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接連給他夾了兩筷子菜。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遲雪洱看著碗里多出來的菜,撇撇嘴道:“小清,你不要趁機把不喜歡吃的胡蘿卜偷偷夾給我。”

    開學(xué)第一天并不需要去教室上課,遲雪洱后來又跟顏清去宿舍呆了會,到傍晚時,才想起他該回去的事。

    顏清送他到校門口:“你這學(xué)期還是不住宿舍嗎?”

    大一的時候遲雪洱身體不好,總是三天兩頭的往醫(yī)院跑,雖然交了住宿費,卻幾乎沒怎么來住過。

    遲雪洱仰頭想了想:“可能吧,我要問問。”

    他其實也挺想住宿舍的,也有點喜歡剛才在宿舍里跟其他同學(xué)聊天說笑時的氛圍,只是這件事他可能一個人做不了主,怕還是要跟陸熵商量一下才行。

    顏清以為是他家里人不放心他的身體,所以還要回去申請,嘆口氣道:“有時候真挺心疼你的,你這紙糊的小身板,正是青春放縱的年紀(jì),卻有很多刺激好玩的事都不能做。”

    遲雪洱歪歪頭,抿唇笑笑,傍晚的霞光落在他珍珠粒似的酒窩里,精致的面容像漫畫中的精靈。

    “有你這樣的朋友陪我就好了呀,其他的都無所謂。”

    顏清看著他,有些感動,上前一把摟住他:“我的雪洱寶貝好乖好乖,真不虧哥哥我處處護著你。”

    遲雪洱被他抱得緊緊的,笑著抬手搭住他的肩頭:“小清你太夸張了。”

    一陣涼風(fēng)吹來,顏清動了動鼻尖,又往他脖子那里嗅嗅,低聲道:“雪洱,你身上好香啊。”

    遲雪洱被他聞得有點癢,笑著縮脖子:“別鬧,我一個大男生有什么香的。”

    “真的。”顏清跟他強調(diào):”不是女孩子身上那種香水味,淡淡的,澀甜澀甜的,像是藥香,是不是最近吃藥吃太多了的原因?”

    聽他這么說,遲雪洱便想到可能是這段時間喝的那些藥湯,也低頭在領(lǐng)間聞聞,不過他自己倒是聞不出什么。

    “會難聞嗎?”

    中藥這種東西,大部分人都覺得腥苦,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得了的。

    “倒也不是……”顏清低喃,像上了癮似的又去聞他:“我還挺喜歡的,再給我聞聞。”

    遲雪洱不想跟他鬧,笑著躲開。

    不遠處傳來一聲汽車鳴笛,遲雪洱回頭看一眼,認出是別墅的車,應(yīng)該是在催他,便只好在這里跟顏清道了別。

    加快腳步走過去,已經(jīng)有司機下來提前給他開好車門,遲雪洱表達了謝意,卻在彎腰要進車時驀然愣住。

    寬闊的后座空間,身穿黑衣的男人端坐在真皮座椅上,發(fā)絲后梳,深刻鋒利的眉骨展露無遺,望著他的一雙黑眸深不見底。

    遲雪洱的心臟都跳漏了一拍。

    “陸熵!”

    他真的沒有想到陸熵會來,時隔僅半個月,再次見面時,卻覺得他們仿佛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

    遲雪洱不知道的是,此刻看著陸熵時,他眼神中的喜悅分明而又熱烈。

    陸熵冷峻的面部輪廓略顯柔和,手臂擱在座椅中間的扶手上,修長的手指在上面敲了敲:“發(fā)什么呆,還不上來。”

    許久不聽他的聲音,似乎比以前愈發(fā)低沉醇厚,入耳磁性動聽,遲雪洱剛想完就覺得自己怎么老對一個男人的聲線這么敏感,偷偷熱了臉,彎腰鉆進車?yán)铩?br />
    車門關(guān)上,不知道為什么司機并沒有一起進來,空間封閉,只有他們兩個。

    遲雪洱剛開始激動的心情已經(jīng)漸漸平靜,心跳的速度也放緩:“我本來以為你出差還要一周才能結(jié)束,沒想到這么快就回來了。”

    “答應(yīng)了要陪你開學(xué)報到,我遲到了。”

    遲雪洱心中有一點觸動,想起他們之前是有聊過這個話題,陸熵也有說過陪他參加入學(xué)儀式的話,只是當(dāng)時他只當(dāng)陸熵是隨口一說,連他自己都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沒想到陸熵竟然一直記著。

    “沒關(guān)系。”遲雪洱微抿唇搖搖頭:“你能來已經(jīng)很好了,謝謝你。”

    陸熵垂眼看著他,目光在他白皙精致的臉皮一遍遍描摹著:“不是說過不用跟我這么客氣。”

    遲雪洱“哦“一聲,立刻改口:“我知道了,你能來我很開心。”

    他以為這樣說會顯得比剛才親密許多,可看男人的臉色卻似乎并不滿意。

    遲雪洱看到陸熵將中間的扶手拉起,對他伸出手:“洱洱,再過來一點。”

    看著那只寬大修長的手掌,遲雪洱心跳有一點加快,斂下睫毛猶豫兩秒,將手輕輕搭上去。

    陸熵攏緊手心,握住他:“手很涼。”

    陸熵的手不管什么時候溫度都很高,熨帖著遲雪洱冰涼的指尖,讓他的心臟好像也跟著變得熱熱的,蚊子似的吶一聲:“嗯。”

    遲雪洱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習(xí)慣跟陸熵的肢體接觸,并且還有點喜歡這種感覺,他知道這可能不是一件好事,但至少現(xiàn)在,他并不想松開陸熵的手。

    兩人都暫時沒有說話,陸熵注意到他一直垂著腦袋,粉色的唇瓣快抿成一條直線。

    頓了一會,他才再次開口,語氣變得有一些淡:“還沒有適應(yīng)嗎,我看你剛才跟同學(xué)相處得挺自然的。”

    遲雪洱還沉浸在扭捏羞澀的小心思中,聞言抬起頭望著他,眼神迷茫:“什么?”

    陸熵靜靜注視著他,嗓音微低:“剛才抱你的那個男生是誰,你們關(guān)系很好?”

    遲雪洱明白過來他在說什么,驚訝道:“你是說顏清?你都看到了?”

    話音落下便覺得自己這樣說有些不妥,他跟顏清不過是同學(xué)間正常的打鬧玩笑,這么一問反倒像是他心里有鬼,怕被陸熵看到一樣。

    不等陸熵再問,他又緊接著說:“他是我的同學(xué),也是我在學(xué)校里最好的朋友,今天在學(xué)校都是他一直帶著我?guī)臀业摹!?br />
    看他語氣和神色都如此急切,陸熵微頓了會,語調(diào)放緩道:“你跟好朋友經(jīng)常這樣抱來抱去嗎?”

    “嗯?”遲雪洱疑惑偏了下頭,沒想到他會這么在意顏清剛才抱他的事:“也沒有,剛才是顏清抱上來的,他也不是經(jīng)常這樣的。”

    陸熵瞥了他一眼,直接伸出雙手。

    遲雪洱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身體卻誠實地跟著他的動作僵了下。

    陸熵注意到他的緊張,手微微停下,低聲問:“我現(xiàn)在可以抱你嗎?”

    遲雪洱愣愣,抬眼看向他。

    車廂微弱的光線下,男人冷峻硬朗的五官半隱在暗處,眉眼間隱隱露出疲意,眸光不似往日那般深邃冷漠,像是有幾分朦朧的柔情在里面。

    遲雪洱被這個眼神蠱惑得心跳加快,腦袋明明還懵著,卻擅自點了下來。

    然后他便看到那雙黑眸里的柔情淺淺漾開,腰上一緊,身體便被擁入一個結(jié)實的胸膛里。

    熟悉的氣息將他密切包裹,是男人身上獨有的荷爾蒙。

    遲雪洱聽到自己的心臟跳得好努力好大聲。

    分開半個多月,直到這一刻他才有了陸熵終于回來的真實感。

    陸熵用雙臂圈著他,聞著他身上柔軟好聞的香氣,嗓子低啞:“想我了嗎?”

    遲雪洱臉頰發(fā)熱,腦子也暈乎乎的,聽到耳邊響起另外一個氣若游絲的聲音。

    “想了。”

    等他反應(yīng)過來這是他自己發(fā)出來的聲音時早就已經(jīng)遲了,只感到自己后腰上猛地一緊,然后肩膀便被一雙大手握住,往外輕輕推開。

    陸熵低頭,目光直直盯著他,黑眸中滾動著黑色的濃霧。

    遲雪洱臉頰更燙了,燒得通紅,黑亮水潤的瞳仁看左又看右,就是不敢去看男人的臉。

    但他卻能感覺到陸熵一直在看他,肩膀上那雙火熱的掌心越收越緊,似乎是在克制壓抑什么。

    四周靜得只能聽到他們彼此的呼吸聲,又過了一會,直到遲雪洱覺得沉默的時間太久會不會過于尷尬,剛想說些什么,額頭卻突然落下一抹輕柔的觸感。

    耳畔緊接著響起男人低磁的聲音:“我也想你了。”

    第23章 23

    隨著耳畔的男聲落下, 這種觸感才愈發(fā)明顯。

    柔軟溫?zé)幔~頭的皮膚像是被沒有重量的羽毛拂過一般。

    意識到這是什么,遲雪洱不禁呼吸一滯。

    陸熵親了他的額頭!

    驚詫地睜大眼睛, 捂住被親的地方,不敢置信般抬起頭望向他。

    陸熵卻比他平靜許多, 表情都比剛才和緩溫柔了些。

    看著他像受了驚的貓咪般睜圓的眼睛, 還微微笑了下:“嚇到了?”

    遲雪洱的確是嚇到了,又呆了會,遲緩的大腦神經(jīng)才慢慢轉(zhuǎn)過來,眨眨眼睛, 不太確定地問:“這也是練習(xí)的一環(huán)嗎?”

    陸熵頓了下,很快便明白他可能是在問這個吻是不是也是向外人做戲的演示,神色有須臾的僵硬,淡漠道:“你是這么想的?”

    遲雪洱呆呆點頭:“……不是嗎?”

    陸熵默默看了他一會, 松開手,身體靠進后面的椅背:“你說是便是吧。”

    他的聲音似乎突然冷了許多,只是遲雪洱還沉浸在剛才的震驚中,并沒有多想, 摸了摸被陸熵親到的地方, 心底這才緩緩浮起一些羞赧。

    本來以為擁抱已經(jīng)是極限了, 沒想到還有親吻。

    現(xiàn)在還只是親額頭,那以后呢……

    遲雪洱不敢再想了,心里亂的厲害,屁股還趁機偷偷往旁邊挪了幾下。

    司機也在這時打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座, 遲雪洱望著前面身穿西裝, 坐姿筆直挺拔的背影,心想這司機大哥還挺會掐時間,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在這么剛好的時機進來的。

    但也多虧他此刻進來的原因,讓遲雪洱緩解了不少尷尬。

    還不等他剛徹底平復(fù)心情,卻又聽陸熵在旁邊問:“你的戒指呢?”

    “嗯?”遲雪洱一愣,下意識隨著他的話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無名指光禿禿的,骨感蒼白。

    “早上的時候我拿掉放在家里了。”遲雪洱回答。

    “為什么?”陸熵垂眸繼續(xù)問。

    遲雪洱蜷蜷手指,沒太好意思直接說出真正原因,含糊道:“那戒指很貴吧,我現(xiàn)在上課要碰各種畫具石膏的,怕弄臟弄丟了,所以就先取下保管起來。”

    陸熵斂下眼睫,默默看了他一會,語氣很淡:“不想讓學(xué)校的同學(xué)知道我們結(jié)婚的事嗎?”

    遲雪洱愣住,朝他驚訝看了一眼,完全沒想到他會這么敏銳。

    但既然被說中了,也就沒有再掩飾的理由,抿抿嘴唇,干巴巴解釋說:“我還是個學(xué)生,戴著結(jié)婚戒指太顯眼了,而且一年之后協(xié)議就結(jié)束了,到時候還要再跟認識的人解釋一遍,我不想那么麻煩,所以干脆一開始就不讓他們知道好了。”

    他說得直接明了,也合情合理,覺得應(yīng)該可以到陸熵的理解。

    陸熵也如他所想并沒有什么情緒起伏,只是又用那種他看不懂的眼神望了他一會,淡淡轉(zhuǎn)過了臉。

    這個反應(yīng)是生氣了嗎?

    遲雪洱拿不準(zhǔn),只是在車窗玻璃看到陸熵倒映在里面的面龐,他已經(jīng)閉目休息,高挺的山根到眉心處微蹙,明明沒什么表情,卻讓人感覺此刻的他整個人都籠罩著一層灰色悲傷的氣息。

    遲雪洱很少見到男人這樣一面,畢竟在他心中陸熵一直是強悍沒有弱點的存在,他還想再仔細看時,車子卻剛好在此時駛進隧道。

    視野驀然變得漆黑一片,就像遲雪洱此刻迷茫的心境。

    到別墅時,宋叔早早就在客廳玄關(guān)處等待,看到陸熵也一起從車上下來時,還著實驚了一跳。

    遲雪洱這才知道,原來陸熵剛下飛機就匆匆趕去了學(xué)校去見他,連宋叔都沒有通知。

    難怪剛見到他時便覺得他風(fēng)塵仆仆,眉目間也都是難掩的疲憊,他工作那么忙,卻還是在百忙之中硬是壓縮出來看他的時間,遲雪洱不敢想象這到底會有多辛苦。

    想到這里遲雪洱內(nèi)心不禁有一些感動和無措,他沒想到陸熵竟然這么在意對他的承諾,也更加對剛才在車?yán)镎f的那些傷他的話感到愧疚。

    側(cè)頭朝身旁的人偷偷瞄了一眼,在心里猶豫著要不要說些什么,陸熵卻沒看他,冷峻的面色也與往常無異,隨手將脫掉的西裝遞給宋叔,淡聲說了句“我去下書房”,便徑直走開。

    看著他越走越遠的高大背影,遲雪洱心中更不是滋味,呆呆站在原地。

    宋叔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笑著問他晚餐有沒有什么特別想吃的。

    遲雪洱現(xiàn)在也沒心思想吃的事情,喃喃問:“宋叔,你覺得陸熵是不是在生氣啊。”

    “嗯?生氣?”宋叔抬頭朝書房的方向看看,搖頭:“看不出來,少爺平時不一直就是這樣,怎么了,你們之間發(fā)生什么了嗎?”

    遲雪洱不想讓他瞎擔(dān)心,抿唇笑了一下:“什么都沒發(fā)生。”

    宋叔也笑瞇瞇看著他:“沒事就好,少爺出差剛回來,可能是太累了,所以話比較少,這么久不見,小遲你也該想少爺了吧,可以多陪陪他哦。”

    在宋叔眼里,這還是小兩口領(lǐng)證以來分開最久的一次,可不就是俗話說的小別勝新婚嘛。

    遲雪洱聽出他語氣中的打趣,思緒也不由跟著被往那方面去引導(dǎo),自然而然便想到在車?yán)锏哪莻吻,臉頰倏地一熱,睫毛垂下顫了幾顫,根本不敢去接他的話茬。

    宋叔看出他的害羞,心道果然還是小孩,根本藏不住心思,真可愛。

    又聊了幾句,宋叔便去忙著準(zhǔn)備晚餐的事宜了,遲雪洱一個人無聊,不穿鞋窩在大大的沙發(fā)里,對著落地窗外逐漸暗下的天色發(fā)呆。

    沒過多久庭院又緩緩駛進一輛車,從車上下來一個青年,身材修長,斯文清俊,是林修。

    他也透過落地窗看到了遲雪洱,沖他點點頭,進大廳后便徑直向這邊走過來,同時把手中提著的禮品袋遞給他。

    “這是陸總出差時特意給您挑的禮物,他去學(xué)校找您時走得匆忙,忘記帶走,我下班順路,剛好過來送一下。”

    “給我挑的禮物?”遲雪洱伸手接過來,有些微怔。

    林修點點頭:“陸總每次為小遲少爺挑禮物時都很用心,希望您會喜歡。”

    遲雪洱漸漸回過神,低頭望著手中的禮盒:“他親自為我挑的……”

    林修沒再多說什么,躬了躬身,便告別離開。

    他這個人總是這樣,做事干凈利落,從不拖泥帶水,只是看剛才他的臉色其實也不怎么好看,清俊的面容上都是倦意,眼下還有一圈烏青,不難想象他跟陸熵這次出差的行程有多趕和忙碌。

    遲雪洱望著窗外漸行漸遠的車身,又窩進沙發(fā)里,小心將那個包裝精致的禮盒拆開。

    禮盒是長方體的,里面是深藍色的絲絨底托,上面靜靜躺著一塊鎮(zhèn)尺,通體墨黑,尺身上雕刻的花紋復(fù)古華美,光澤紋理也堪稱完美,只是看材質(zhì)就知道肯定價值不菲。

    陸熵送的禮物,貴重自不必說,難得的是他肯為了收禮的人投其所好,就如林修所說,這塊鎮(zhèn)尺一看就是真正用了心思的。

    遲雪洱伸手將鎮(zhèn)尺拿出來,觸感冷冰冰的,但此刻他的心卻是與之完全相反的暖熱。

    寬闊安靜的書房,陸熵正翻閱一份文件,耳邊卻響起兩下叩門聲,不輕不重,他頭也沒抬,沉聲說了句:“進。”

    厚重的實木門被推開,一顆蓬松毛茸的腦袋探進來,看一眼房內(nèi)的情形,輕聲問:“我可以進來嗎,會不會打擾你工作呀?”

    聽到意料之外的熟悉聲音,陸熵翻看文件的指尖微頓,抬起頭,看向門口。

    遲雪洱沒有完全進來,半邊身子扒在門上,一雙大眼睛睜得圓圓的,像某種柔軟膽怯的小動物。

    這模樣看得陸熵有些想笑,斂住眸中的情緒,手中的動作也沒有停:“不會,進來吧。”

    聞言遲雪洱便松了口氣,身子閃進來后,又輕輕把門掩上。

    腳下踩著厚實的地毯,慢吞吞走到陸熵辦公桌前,桌上還有杯喝了一半的黑咖啡。

    陸熵合上看完的文件,身體椅進后面的靠背,沉聲問:“有事嗎?”

    聽得出他嗓子已經(jīng)有些啞了,面龐上的疲憊也絲毫不加掩飾,遲雪洱忍不住說:“你出差才剛回來,還是先歇歇吧,咖啡喝太多也不好,要不要給你泡杯清火的菊花茶來?”

    陸熵撩起長睫,淡淡看著他:“你來就是為了給我泡茶的?”

    遲雪洱抿抿唇,手指不自覺在桌沿輕摳:“不是,我是來跟你道謝的。”

    陸熵聞言頓了下,挑起眉梢:“道謝?”

    遲雪洱點頭:“你給我買的禮物我已經(jīng)看到了,我很喜歡,謝謝你。”

    陸熵看著他,唇角勾起稀薄的弧度:“你喜歡就好。”

    默了一會,見他還站在原地不動,又問:“還有事嗎?”

    遲雪洱還沒把真正想告訴他的事說出來,自然還不能走,看一眼他沒什么情緒的淡漠面龐,微抿了抿唇,抬手將衣服的領(lǐng)口拉開扯了扯,嘴里還碎碎念說著:“好熱啊,是不是因為沒開窗,總感覺書房里悶悶的……”

    他這個突然的舉動其實有點怪異,神色也明顯透露著不自然,陸熵剛想說什么,目光卻被他脖間一抹銀色的冷光吸引,隨著他扇動領(lǐng)口的動作,那抹銀光也時隱時現(xiàn)。

    雖然只是很短暫的幾瞬,卻也已經(jīng)足以讓他辨認出是一枚戒指的形狀。

    略有些訝異地抬眼,遲雪洱剛好也在看他,貝齒輕咬著下唇,烏黑的瞳仁因為羞澀愈發(fā)水潤透亮:“我把戒指穿成了項鏈,以后會跟戴在手上一樣,一刻也不會從脖子上拿下來的。”

    說完,也不確定陸熵會不會滿意他這個提議,微屏住呼吸,緊張地望著他。

    陸熵卻并沒有立刻給出什么回應(yīng),只是盯著他脖子上的戒指看,目光黑沉沉的。

    二人的姿勢一上一下,遲雪洱卻覺得是他在被俯視。

    直到他等得有些氣餒時,才聽到陸熵壓低嗓音開口:“過來。”

    遲雪洱微松了口氣,抬腳往他那邊走。

    陸熵也同時將座椅后滑,在遲雪洱走近時抓住他的手腕,順勢將人推到后面的書桌。

    這套動作行云流水,遲雪洱都沒怎么反應(yīng)過來,只感到后腰微微一酸,似乎抵到了堅硬的桌沿,就這么被困在男人與書桌中間。

    “怎,怎么了?”

    即使他再遲鈍,也察覺出這個姿勢有點不太妙,遲雪洱睜大眼睛,雙手下意識扶住陸熵結(jié)實的胳膊。

    陸熵微仰起頭,雙臂虛虛圈著他,雖然什么都沒做,卻還是讓遲雪洱感到極強的掌控欲和壓迫感。

    “戒指的事我沒有生氣。”

    遲雪洱本來還在緊張,突然聽他轉(zhuǎn)回話題,心神也被拉回來一些,垂眸看著他。

    這個角度看,男人五官的立體度更加優(yōu)越,高鼻深目,說話時脖間的喉結(jié)清晰起伏,荷爾蒙爆棚。

    “那你,晚上回來后就一直很不開心,也不怎么跟我說話……”遲雪洱小聲說,語氣中夾著一點委屈。

    他們明明那么久都沒見過面了,看到他回來,遲雪洱本來是很期待也很興奮的,卻沒想會被他用那種冷漠的態(tài)度對待,熱切的心情被澆了一盆冷水,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

    遲雪洱悶悶的想,壓根沒意識到這種思維和心態(tài)在某種程度來說,已經(jīng)是在朝著對陸熵的依賴轉(zhuǎn)變。

    “我沒有不開心。”陸熵繼續(xù)說:“只是有一點沮喪,我們已經(jīng)相處這么久了,我卻仍然沒有讓你完全放下對我的戒備,覺得自己很失敗。”

    遲雪洱沒想到他會這么說,尤其他的語氣和神色還如此嚴(yán)肅,心里一慌,忙著急搖頭:“沒有,你做得已經(jīng)很多了,對我也很好,處處都很照顧我,我真的很感激你的。”

    陸熵?zé)o奈嘆氣:“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那……”遲雪洱面露迷茫:“我需要怎么做?”

    陸熵看著他的目光變深,手指將他細白頸子上的銀鏈勾出來,婚戒墜在尾端晃動,幽幽泛著冷光。

    陸熵盯著戒指,眼尾下垂的弧度顯得很柔和:“什么都不需要做,我已經(jīng)知道你的心意了。”

    遲雪洱疑惑地偏一下頭。

    陸熵隨后又把戒指放回去,掀開衣領(lǐng)時指腹無意剮蹭到鎖骨上細嫩的皮膚,激起遲雪洱一陣微弱的顫栗。

    太敏感了。

    讓他不禁又想起不久前那個旖旎粉色的夜晚。

    陸熵垂眸,幫他將衣領(lǐng)重新理得平整,語調(diào)低啞:“就這樣戴著吧。”

    “……哦。”遲雪洱視線跟著他的動作走,雖然聽他這么說了,但想到下午的事,心里總還是有幾分過意不去。

    猶豫須臾,還是低聲說:“我以后會改的。”

    陸熵抬眼:“什么?”

    遲雪洱還沒回答,耳根就已經(jīng)有些微微發(fā)燙,纖長的睫毛垂落,在眼瞼投下濃密的陰影,撲閃撲閃:“就是配合練習(xí)的事,下午在車?yán)飼r是因為太突然了,如果提前有準(zhǔn)備的話,我反應(yīng)也不會那么強烈的……”

    雖然沒有明說,但當(dāng)事人就是他們兩個,陸熵一聽便旋即了然。

    內(nèi)心微訝,抬眼看向他,遲雪洱或許是太害羞了,剛才那些話估計也是克服羞恥鼓足勇氣才說出來,說完就半閉上了眼睛。

    那雙黑白分明的漂亮雙眸被濃密的長睫遮擋,卻依然看得到里面細碎瀲滟的水光,在光線下顯得愈發(fā)明艷昳麗,讓人看著便不由屏息。

    陸熵喉結(jié)滾動,聲音暗啞:“如果準(zhǔn)備好就可以嗎?”

    遲雪洱睫毛抖得更快,小小聲“嗯”了一下。

    “那現(xiàn)在準(zhǔn)備好了嗎?”

    遲雪洱愣愣,不等他回答,下頜便被一只大掌捏住壓低,陰影貼上來,嘴唇被輕柔含住。

    第24章 24

    唇瓣上傳來一點被輕輕碾住摩擦的觸感, 帶著一點很淡的咖啡香,柔軟到不可思議。

    遲雪洱大腦一片空白,眼睛睜到最大, 身體也僵硬到完全不聽他的使喚。

    這抹觸感只是短暫的停留了幾秒,男人很快就離開, 掀起長睫, 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他,黑眸中包裹的霧氣濃郁得快要淌出來:“嚇到了?”

    遲雪洱傻了似的,聞言眼珠子遲緩地轉(zhuǎn)動了兩下,才重新聚焦視線, 剛低頭就看到陸熵近在咫尺的面孔,還有那雙淡粉色的唇瓣。

    遲來的情緒在此契機下迅速爆發(fā),遲雪洱瞳孔劇烈地震動,呼吸也變得急促, 臉蛋更是全然紅透了,紅暈順著臉頰的皮膚一路爬到耳后和白皙的脖子,整張小臉像極了一顆紅澄澄的小柿子。

    陸熵微默了默,看他如此大的反應(yīng), 也不敢再繼續(xù)做什么, 捏著他下頜的手也收了回來, 放低聲音輕哄:“沒事了,我不會再這么做了,你別害怕。”

    話雖如此,那只手臂卻并沒有完全拿開, 只是放到了下面, 依然圈在遲雪洱腰側(cè),防止這小少爺一時驚慌, 真的會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兔子一般被嚇跑。

    遲雪洱聞言微喘了兩口氣,艱難地眨了眨眼,睫毛上還掛著濕漉漉的水意。

    他剛才雖然反應(yīng)大,但這都是身體不自控的本能應(yīng)激,其實大腦一早就已經(jīng)慢慢恢復(fù)冷靜,尤其此刻看著男人無奈又寵溺的眼神,更是難為情,覺得自己剛才的表現(xiàn)實在過于夸張和不禮貌。

    不過是被親了一下嘴巴而已,明明早就已經(jīng)成年了,還被嚇成那樣。

    太丟臉了。

    “……我沒事。”又過了一會,遲雪洱才吶著聲音回答,耳朵還感覺得到滾燙的熱意。

    陸熵“嗯”一聲,他跟遲雪洱的態(tài)度不一樣,似乎全然不覺尷尬,又主動提起剛才的事:“我這樣,你會反感嗎?”

    遲雪洱輕呼口氣,想了片刻,搖頭:“……沒有。”

    他知道陸熵問這句話的意思,既然已經(jīng)承諾了會配合肢體接觸練習(xí),那不管是擁抱,亦或是親吻額頭和親吻嘴唇,都是其中一環(huán),他必須要試著慢慢適應(yīng)。

    更何況,回想起剛才那種感覺,除了剛開始被嚇到外,也的確不會讓他覺得不適或是討厭。

    想到這里,遲雪洱心跳又不自覺變快,如果把這種心情告訴陸熵,不知道他會露出什么表情。

    陸熵又“嗯”一聲,嗓子比剛才更啞了些,松開圈著他的手臂:“那今天就先這樣吧。”

    嗯?遲雪洱本來還在等后續(xù),聽他這樣說,下意識問出口:“就結(jié)束了?”

    只是話音剛落他就后悔了,一開始緊張得要死的是他,現(xiàn)在說結(jié)束了驚訝的也是他,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不想停下,還想再多嘗試一樣。

    陸熵果然微微挑眉,眼尾噙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你如果覺得不夠,睡覺前我們可以再多練習(xí)一下。”

    果然被誤會了!

    遲雪洱臉頰暴熱,覺得這個書房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推開他從書桌上下來,兩步跨到旁邊:“不用了,我去睡覺了,你還是抓緊時間忙你的工作吧!”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跑出書房,“砰”一下甩上房門。

    陸熵倚著靠背,唇角笑容不減,若有所思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

    這之后遲雪洱心情就怎么也平靜不下來,從書房跑出來時跟宋叔撞到一起,差點摔倒。

    嚇得宋叔一把扶住他,忙問他有沒有哪里撞疼,還左左右右地檢查了一遍。

    遲雪洱對他夸張的反應(yīng)有些無奈,他不過是體質(zhì)弱了些愛生病罷了,其他跟平常人也沒什么區(qū)別,怎么總覺得在這些人眼中他就像是個玻璃人,隨便碰碰就會嘩啦啦碎掉。

    “宋叔我沒事。”遲雪洱拿掉他的手,小聲解釋:“剛才是跑太急了,沒有看路。”

    “怎么這么不小心。”宋叔聞言立刻變了語氣,板著臉嚴(yán)肅地看著他:“這萬一磕碰到哪里,你這身體可受不了,又想往醫(yī)院跑了嗎。”

    在遲雪洱心里一直把宋叔當(dāng)成叔叔輩的長輩來看,也知道宋叔一直把他當(dāng)自家的小孩來疼愛,所以即使被他訓(xùn)責(zé)也絲毫不會覺得氣惱,反而有種懷念的親切感。

    笑著乖巧點頭:“我以后會多加注意。”

    宋叔就喜歡他的這股乖勁,招人疼,憐愛地摸摸他的頭發(fā):“臉怎么這么紅,剛才在里面跟少爺發(fā)生什么了嗎,是不是吵架了?”

    他的臉還很紅嗎,遲雪洱抬手去摸,心想好在宋叔想的是他們可能吵架了,而不是其他的什么。

    “沒,沒有。”遲雪洱一緊張就無意識結(jié)巴,撇開眼不敢看他:“就隨便聊了下天,我困了,要先上去睡覺了,晚安宋叔。”

    “這么早。”宋叔看看手表,又望一眼后面的書房,語氣溫和道:“少爺今天剛回來,你們也這么久沒見了,不等等他一起嗎?”

    “不等了。”遲雪洱現(xiàn)在一點都聽不得跟陸熵有關(guān)的事,匆匆敷衍:“反正他喜歡工作,隨便他忙到幾點吧。”

    說完便扭頭朝旋轉(zhuǎn)樓梯跑去。

    看著他跑遠的背影,宋叔無奈嘆氣,這怎么看都像是吵架了,都說小別勝新婚,怎么這小兩口非但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黏黏糊糊,反而愈發(fā)生分起來了呢。

    夫人前兩天還問他這夫夫倆最近感情怎么樣,這讓他怎么匯報。

    可真愁人。

    遲雪洱回到樓上,先是洗了熱水澡,換上睡衣,躺進柔軟蓬松的被子里,本來以為他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可安靜下來時,卻還是時不時會去回想。

    腦子里像被纏了一團毛線,錯亂復(fù)雜。

    虧他之前還覺得練習(xí)也不過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擁抱親吻他都能接受,就是下午的親額頭也不過是剛開始被嚇到而已。

    卻沒想到親嘴唇跟親額頭的沖擊力根本完全不在一個等級。

    遲雪洱甚至還想,如果他在此之前有一些感情經(jīng)驗的話,或許就不會那么狼狽了。

    比起他的小白,陸熵的表現(xiàn)看起來根本就是情場老手,說親就能親上來,親過后還一臉云淡風(fēng)輕。

    雖然外界都在傳言陸熵是個男女都不近身的鉆石單身漢,但也不代表他真的就沒有這方面的經(jīng)驗吧,畢竟正值壯年,怎么可能一點需求都沒有。

    那能入得了陸熵眼的又會是什么樣的人呢,之前倒是有聽別墅的工作人員八卦陸熵有過一位愛人,愛屋及烏,還因此對玫瑰花情有獨鐘。

    這種事遲雪洱以前都是聽聽就過了,不在意也不感興趣,可今晚也不知怎么,不僅無故主動想起來,還莫名覺得有些心煩意燥。

    越想越是頭疼,氣得他一把將被子拉過頭頂,閉眼,睡覺!

    遲雪洱只要心中掛著事就很容易睡得不踏實,在床上躺了許久都沒有徹底進入睡眠,意識朦朦朧朧的,在隨時要睡過去和混沌的清醒間頻繁轉(zhuǎn)換。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聽到臥室的門發(fā)出一聲微弱的聲響,遲雪洱的神經(jīng)敏感地跳動,卻沒有完全醒來,迷迷糊糊覺得有人進來了,但又感覺好像是在做夢。

    他想睜開眼睛看看,可夢中的疲憊和無力感卻讓他完全掀不開沉重的眼皮。

    只感覺自己整個人像是躺在一片虛無之中,周圍白茫茫的,非常沒有安全感。

    徒勞的恐慌和掙扎讓他現(xiàn)實中眉頭皺成了川字,似乎被很可怕的夢魘困住了。

    一只手輕搭上他的額頭,掌心溫?zé)釋捄瘢殡S著一陣熟悉的氣息。

    聞著這股好聞的味道,在夢中孤零零的的遲雪洱似乎找回了一些安全感,額間的那一小片溫度也像是有魔力般向全身蔓延,有種被暖洋洋的溫泉水包裹著的感覺。

    遲雪洱緊蹙的眉心緩緩舒展開,在意識徹底沉眠之際,喃喃低喚:“陸熵……”

    *

    第二天清晨,遲雪洱是在鬧鐘的聒噪下才艱難醒來的。

    他作息向來規(guī)律,以往都是在鬧鐘響之前就會先醒來,可昨晚睡得實在不踏實,討厭的夢做個不停,根本就沒有得到很好的休養(yǎng)。

    疲憊地睜開眼睛,只覺得腦子昏昏沉沉,四肢也軟綿綿的,沒什么力氣。

    揉著微漲的太陽穴從床上起來,陸熵已經(jīng)不在房間了,但從旁邊略微凌亂的枕被來看,還是能分辨出有人睡過的痕跡。

    他昨晚到底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啊。

    洗漱完下樓,看到陸熵已經(jīng)坐在餐桌那里,正在用平板瀏覽新聞,聞聲抬眸看他一眼,兩人的目光交匯,卻都沒有說話。

    遲雪洱也自然而然再次想到昨晚發(fā)生的事,瞬間不好意思再看他的臉,尷尬撇開視線。

    宋叔倒是一如既往地?zé)崆椋哌^來跟他問早,又把椅子拉開,讓他趕緊坐下用早餐,說有他喜歡的灌湯包和現(xiàn)磨豆?jié){。

    不用他特意介紹,遲雪洱也已經(jīng)看到了,湯包的味道香噴噴的,皮薄晶瑩,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看他坐下,對面的陸熵才放下平板,拿起手邊的筷子。

    兩個人吃飯都很安靜,餐桌上只有餐具碰撞和咀嚼食物的微弱聲響。

    陸熵本來就是寡言的性格,不工作的時候,幾個小時不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的情況也是有的,遲雪洱倒是算活潑,也愛跟人聊天,只是今天受心情的影響,身體也頭昏腦漲的不舒服,整個人懶懶的,也就只悶頭吃飯了。

    艱難吃完幾個湯包,慢吞吞舀著豆?jié){喝時,聽到對面陸熵突然沉聲開口:“一會我送你去學(xué)校。”

    “啊?”遲雪洱抬頭,迷茫眨眨眼:“不用了吧,你工作那么忙,讓司機送我就行了。”

    陸熵已經(jīng)用餐完畢,用餐巾擦拭干凈嘴巴,低眸看著他:“我送你。”

    他的神色還是如往常一般冷硬,干脆的語調(diào)也透出一種不容置喙的強硬感。

    遲雪洱知道再拒絕也是無用,微抿了抿唇,低頭繼續(xù)喝他的豆?jié){。

    車子平穩(wěn)駛到b大校門,一路上陸熵都平板不離手,似乎是在看財報或是合同一類的文件,看得遲雪洱都替他覺得心累。

    更加不理解明明都忙到這種程度了,為什么還非要送他來學(xué)校。

    “那我先下去了。”

    遲雪洱拿起書包,跟旁邊的人打招呼。

    陸熵這才將平板放下,抬手捏捏鼻根:“一個人可以進去嗎?”

    這是什么問題,他是來上大學(xué),又不是幼兒園,干嘛把他當(dāng)成一個人就什么都做不好的小孩子看。

    遲雪洱有點不悅,聲調(diào)都高了些:“正常的大學(xué)生是不會在自己學(xué)校里迷路的。”

    語氣聽著明顯是帶情緒了。

    陸熵略有些詫異地低頭,瞅著他有些薄怒的表情,漂亮的眼睛都睜圓了些,里面的光點水水亮亮,小鹿般鮮活生動。

    他沒忍住笑了,唇角微微翹起:“不是那個意思,你從早上起來臉色就一直不太好,剛才一路過來也沒什么精神,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遲雪洱愣了愣,沒想到他是因為擔(dān)心自己才那么問,更沒想到他這么細心,自己明明什么都沒說,卻還是被他看出身體的異樣。

    “我沒事。”

    意識到剛才是誤會他了,遲雪洱有點臉熱,聲音也不自覺的放軟:“我不是一直這樣嗎,可能是昨晚沒怎么睡好,你別擔(dān)心。”

    陸熵微垂眸,目光在他白玉一樣的臉頰上滯留片刻,抬起手背在上面碰碰,觸手冰涼柔滑,像是最高級細膩的綢緞。

    “是因為那件事才會睡不好嗎?”

    遲雪洱因為他的觸碰下意識繃著神經(jīng),突然聽到這個問題,身體又是一僵,他明明已經(jīng)努力避免去回想那件事了,沒想到陸熵竟然這么隨意就再次提了起來。

    撇開眼,語氣含糊地回答:“不是,我沒有在想那個……”

    這話說得他自己都底氣不足,也不敢去看陸熵的表情。

    “是嗎。”陸熵嗓音淡淡的,語氣也很平緩:“那去上課吧。”

    這句話猶如赦令,遲雪洱發(fā)自內(nèi)心的松一口氣,低低“嗯”了聲,便一把抓起書包推開車門。

    “洱洱。”

    車內(nèi)傳來男人叫他的聲音,遲雪洱心跳加快,懷里抱著書包,微微彎下腰。

    他身后是大片古樸粗壯的銀杏林,秋末冬來,葉片金黃猶如大桶油漆潑灑,濃墨重彩的畫面里,纖細蒼白的遲雪洱更像是誤入進來的雪地精靈,極致的干凈透明。

    陸熵坐在車內(nèi),面部冷硬的線條半掩在陰影中,目光顯出幾分柔和:“如果不舒服要及時聯(lián)系我,你什么時候打電話我都會接。”

    遲雪洱微愣了下,抱緊懷中的書包,抿著唇點頭:“好。”

    *

    因為不是住宿舍,即使陸熵提前出門送他,到教室時也還是比大多數(shù)同學(xué)晚了些許,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時,瞬間收到了很多道視線的注目禮,讓他尷尬無措。

    好在提前占好位的顏清在座位上沖他揮手,他才趕緊低頭快步走過去。

    坐下來后長舒口氣,顏清在旁邊撐著下巴笑他:“又還沒有打上課鈴,你這么緊張干什么。”

    遲雪洱把書包打開,往外拿課本,小聲回:“很多人都在看我,我可能有人群密集恐懼癥。”

    顏清無語:“什么人群密集恐懼癥,你這典型的社恐好吧,再說,他們看你純粹是因為你這張臉,你看其他遲到的同學(xué),有人愿意多施舍兩眼嗎。”

    遲雪洱早就習(xí)慣了他的打趣,不打算搭理他讓他來勁,把繪本攤開放在桌上,抬手在胸口撫了撫。

    不知為什么,他的心跳總有些快,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顏清這才注意到他比平時不一樣的地方,微皺了下眉,放下?lián)沃掳偷氖郑骸把┒隳樕趺催@么差,身體又不舒服了嗎?”

    “嗯?”遲雪洱頓住,怎么都說他臉色差,他今天氣色真的有那么過分嗎。

    抬手在臉上拍拍,想要借此拍出些顏色來:“沒事,就是昨天沒怎么睡飽。”

    顏清抬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也沒發(fā)燒,但是氣色真的不太正常……”

    這時教授推門進來,教室里窸窣吵嚷的說話聲也漸漸都停下,遲雪洱壓低身子小聲說:“上課了,別說話了。”

    雖然一直在跟人強調(diào)他沒有事,但挨了兩節(jié)大課,下課鈴響時,遲雪洱還是不撐不住地趴在課桌上。

    顏清在旁邊收拾課本,被他嚇了一跳:“怎么了?你不會要暈了吧!”

    他說話沒控制音量,還有周圍急著下課吵吵嚷嚷的學(xué)生們,遲雪洱覺得自己的耳膜嗡嗡的,像是有一個大明星在他耳朵里開演唱會,神經(jīng)一跳一跳,連帶著后腦勺也脹脹的疼。

    懨懨地耷拉著睫毛,面色也愈發(fā)透明蒼白:“沒有暈,就是有點犯惡心,可能是早上吃的太少,又有點低血糖了吧。”

    “真的假的?”顏清不太相信,打量著他怕人的臉色:“你這可不像是簡單低血糖的模樣,要不我?guī)闳バat(yī)室看看吧。””真不用。”遲雪洱搖頭,強撐著力氣坐起來:“我討厭醫(yī)院的味道,校醫(yī)室也是一樣。”

    顏清大概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久病的人是會對醫(yī)院有抵觸心理,又提議說:“不然你去我宿舍躺一會,我那幾個室友中午不是去圖書館,就是在外面泡網(wǎng)吧,一般不回宿舍,不會打擾到你。”

    知道他是好心,而且以他們的好關(guān)系,互相去對方家里或是宿舍中借宿也是尋常,可遲雪洱細細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行。

    他知道自己身體有多嬌氣難伺候,只是去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就要適應(yīng)許久,更何況還是要睡在別人床上。

    即使這個人是顏清也不行,不然到時候他不僅休息不好,反而會因為心理因素讓身體情況更惡化,更加得不償失,也會給顏清添很多麻煩。

    “還是不了。”遲雪洱搖搖頭,這會開口聲音都比剛才弱了許多,氣若游絲的,就是他想騙自己也沒辦法了。

    抬手撐了下眩暈的腦袋,低喘了兩口氣:“接下來的課我上不了了,你幫我請個假。”

    “都什么時候了你就別想著上課了。”顏清一臉嚴(yán)肅:“要回家嗎,今天也有司機在外面等著嗎?”

    昨天豪車接送的場景顏清可一直沒忘。

    遲雪洱剛想說話,卻從胃里泛起一陣惡心,皺著眉頭努力壓了下,低聲說:“今天沒有,我要打個電話。”

    今天是陸熵親自送他來的,車子當(dāng)時就開走了,還特意交代說放學(xué)時間會有司機過來。

    遲雪洱往書包里翻手機,但他顯然低估了自己現(xiàn)在的脆弱程度,艱難翻了半天,也沒找到手機的位置,意外地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手已經(jīng)軟得使不出什么力氣了。

    顏清見狀直接也把手伸進去幫他找,輕松拿出來:“我來幫你打吧,找誰?”

    遲雪洱用手臂撐著書桌,猶豫了幾秒,睫毛顫抖著閉了閉:“給,宋叔。”

    顏清沒敢耽擱,立刻打了電話,接電話的宋叔似乎對遲雪洱的身體狀況很了解,聽完直接就說馬上派人過來接,沒多說一句廢話。

    既然有人要來接了,他們也不能一直在教室呆著,遲雪洱現(xiàn)在身體虛軟無力,只能被顏清半扶半攙著出了教學(xué)樓。

    教學(xué)樓外有一處中心花壇,離校門不遠,怕車子來到不好找,遲雪洱便讓顏清扶著他到花壇邊坐著等。

    入了深秋冬,溫度愈發(fā)地低,頭頂?shù)奶柺前咨模赵谏砩蠜]什么熱意,有風(fēng)吹過時,遲雪洱便不自覺地往顏清懷里鉆,身體本能地尋求熱源。

    顏清又聞到他身上那種清幽好聞的藥香,怔了怔,抬手摟住他的肩膀,卻被手中過于單薄伶仃的觸感嚇一跳,隔著外套都能摸到清晰的肩胛骨。

    這么清瘦的身體,到底是怎么承受得了這么多年的病痛折磨,實在讓人忍不住心疼。

    “雪洱,你真的太瘦了,平時要多吃點飯,這樣才不會這么容易生病。”

    這類話遲雪洱從小到大不知道聽過幾百遍,耳朵已經(jīng)起繭子了,卻還是努力睜開眼睛,唇角帶笑地回復(fù)他:“好。”

    顏清低頭看著他,發(fā)現(xiàn)他的臉好像有點紅,眼睛里霧蒙蒙的,嘴唇的顏色也比剛才深了些,擔(dān)心地去探他的額頭:“怎么這么燙,雪洱你好像發(fā)燒了。”

    “嗯……”遲雪洱低吟一聲,貼著他冰涼的掌心蹭蹭:“好像是吧,好冷……”

    “靠……”顏清聞言忙把他往懷里又摟了摟,還把外套掀開攏住他,這如果只是簡單的反胃惡心還好,發(fā)燒可就嚴(yán)重了。

    抬頭往校門外的公路上瞅,嘖道:“怎么你家司機還沒來,發(fā)燒可不能一直坐這吹冷風(fēng)了。”

    想到宋叔平時做事的效率,遲雪洱并不為此擔(dān)心,忍著頭痛寬慰他:“再等一會吧,應(yīng)該就快了。”

    顏清還想再說什么,但看遲雪洱已經(jīng)闔上了眼,面頰上的潮紅愈發(fā)明顯,顯然是難受極了,看得人揪心,便也不忍再說什么,抱著他默默等著。

    沒過多久,耳邊驀然傳來一聲鳴笛,顏清抬眼,看到一輛深灰色的賓利從校門緩緩駛進來。

    雖然沒有任何預(yù)兆,甚至車子跟昨天都不是同一輛,但顏清還是瞬間就確定這是來接遲雪洱的。

    立刻就來了精神,坐直身體等著那輛車靠近。

    車門打開,一個身穿灰色大衣的男人從上面下來,身材高大挺拔,氣質(zhì)斐然,眉眼間更是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奢華貴氣。

    顏清看得眼睛發(fā)直,心想他剛才是給一個叫宋叔的人打的電話,怎么面前這人看起來卻跟電話里那個略帶蒼老的聲音全然不同。

    還在震驚時,男人已經(jīng)大步朝這邊走來,離得越近便愈發(fā)能感覺到他散發(fā)出來的迫人氣場,尤其當(dāng)他垂下眼,鋒銳的目光更是如一把出鞘的利刃,寒氣湛湛,直直貼面壓下,讓人避無可避。

    顏清心里沒由來的一懼,注意到他的視線似乎是落在自己摟著遲雪洱的那只胳膊上時,愣了愣,無意識就松開了手臂。

    “你,你好……”

    顏清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在另一個男人面前如此呆滯傻氣。

    只是現(xiàn)在也不是他覺得丟臉的時候,遲雪洱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請問你是雪洱的家人嗎?”

    不確定這是不是宋叔,那稱呼家人應(yīng)該是沒有錯處的。

    陸熵淡淡瞥了他一眼,“嗯”一聲。

    顏清還想再說什么,卻聽到他懷中的人突然輕輕哼了聲,調(diào)子微顫似有痛苦,像是被他們說話的動靜吵醒了,抖著睫毛緩緩睜開眼睛。

    一道逆著光的高大身影映入他眼底,他現(xiàn)在腦子暈乎乎的,視線也有些模糊不清,隱約覺得這個身影的輪廓極熟悉,內(nèi)心卻不太敢相信。

    “……陸熵?”

    陸熵屈膝蹲下身,大手覆在遲雪洱燒得紅撲撲的臉頰上,溫柔地輕撫:“是我。”

    剛才還是浮于海面的極寒冰魄,此刻對著面前的少年,那雙墨黑的雙眸卻全都是不加掩飾的柔情。

    顏清驚訝于眼前這個男人的巨大轉(zhuǎn)變,呆呆看著這一幕。

    這句溫柔有力的答復(fù)似乎也給了遲雪洱安定心神的力量,他的眼眶涌出一股熱意,伸手抓住男人的一只袖子,把臉輕輕埋上去。

    顏清看到這個男人的眼神瞬間變得更寵溺溫和了,用指腹輕輕蹭了蹭遲雪洱通紅濕潤的眼尾。

    “把他給我吧。”

    顏清愣愣,大腦還沒徹底反應(yīng)過來,身體就已經(jīng)完全順服于他的氣場和指令,松手把懷里的人送出去:“他好像很難受,要小心點……”

    男人低聲道了句謝,將人輕松抱起離開。

    第25章 25

    好熱, 像是在泡溫度很高的湯泉,熱氣蒸出裊裊的水煙,他的身體在水流內(nèi)沉浮飄蕩, 水越來越深,越來越燙, 他快要被煮熟了。

    “嗯……”

    他想要出來, 手腳并用得掙扎逃離,越用力身體卻越往深處陷去。

    “洱洱,遲雪洱,醒醒……”

    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像是從水面上飄進來的,斷斷續(xù)續(xù),一聲比一聲急切沉重。

    直到聽見最清晰的那一句呼喚時,遲雪洱才像大夢初醒般, 很艱難地掀開眼皮。

    昏睡前看到的那張臉再次出現(xiàn)在他眼前,眉骨形狀漂亮,輪廓也極深邃,面色一如往常般的冷淡平靜, 可望著他的那雙黑眸卻罕見得沒有絲毫涼意。

    昏睡前的記憶不是他在做夢, 真的是陸熵來接的他。

    “……陸熵。”

    遲雪洱怔怔開口, 嗓子卻啞得快要聽不出是他的聲音,喉嚨也干澀到疼痛。

    陸熵抱著他,手指在他唇周柔軟的皮膚輕輕摩挲,低聲安撫:“你發(fā)高燒了, 先別說話, 我現(xiàn)在就帶你回家。”

    發(fā)燒,遲雪洱睫毛顫了顫, 怪不得剛才他在夢里覺得身體快要燙死了,現(xiàn)在眼眶也熱得發(fā)酸,鼻子呼出的氣息也像是火燒一樣。

    他好久沒有發(fā)燒了,這段時間陸熵跟宋叔把他照顧得很好,最嚴(yán)重的情況也不過是偶爾不注意吃飯和休息,會犯一下低血糖。

    健康幸福的日子過久了,久違的再次生病時,那種病痛的折磨就顯得格外難以忍受,尤其此刻還是陸熵陪在他身邊。

    不論是在學(xué)校,還是剛才他在車?yán)锘杷褋淼谝谎劭吹疥戩貢r,那種無法用語言描述,從內(nèi)心最深處涌起的濃濃暖意和安心感,都讓他不得不承認,陸熵如今在他心中或許真的已經(jīng)占據(jù)著一些不一樣的特殊地位。

    “為什么是你來,我不是打給宋叔的嗎?”

    陸熵本來正要哄他快點休息養(yǎng)精神,聽到他這句沙啞的問話,手上的動作不由停下,微瞇了下眼,垂眸盯著他。

    遲雪洱也仰著臉在看他,只是他現(xiàn)在發(fā)著高燒,腦袋里暈得像裝了滿滿的漿糊,自然看不出男人眼中意味不明的復(fù)雜情緒。

    陸熵摸著他微燙的臉頰,壓低嗓子:“洱洱,你有時候真的很不聽話。”

    因為生病的緣故,現(xiàn)在的遲雪洱本來就是脆弱且極度缺乏安全感的狀態(tài),本來以為陸熵會一直溫柔的安撫他,沒想到卻等來一句“不聽話”。

    陸熵又不愛笑,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嚴(yán)肅,眼神也是沒有波瀾的淡漠,讓遲雪洱有種正在被他責(zé)備訓(xùn)話的感覺。

    可是自己現(xiàn)在在生病啊,燒得腦子都快不夠思考了,就算犯了什么錯就不能等到他燒退后再好好溝通嗎。

    遲雪洱越想越覺得委屈,看著陸熵完全沒有情緒的冷淡面龐,鼻尖驀地一酸,嘴角也不由地往下撇。

    眼眶好像更熱了,他覺得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要哭了,可是又不想在陸熵面前這樣,這樣會很丟人。

    情緒頂?shù)盟粑兛欤乱粫娴臅滩蛔〉粞蹨I,干脆把臉扭開,忍著頭暈想從陸熵懷抱里出去。

    發(fā)著高燒的人哪有什么力氣,他折騰了半天,在陸熵看來就像是一只剛出生的小貓在他胸口亂蹭,扭來扭去的,把本來不發(fā)燒的人也蹭得體溫開始急劇上升。

    陸熵微閉了下眼睛,圈著他的手臂收緊,把人又往胸口摟得深了些,手指捏住他的下顎抬起,看到一張撇著嘴巴要哭不哭的小臉。

    臉頰上的紅潮更濃了,烏黑的眼珠霧蒙蒙的,睫毛掛著水汽,眼尾一抹深紅,給本就精致的臉蛋更添上一股天然的誘惑和風(fēng)情,漂亮得驚人。

    陸熵眸光愈深,頸間的喉結(jié)滾了滾,指腹在他平時總是顏色淺淡,此刻卻因高燒而顯得像是充血般艷麗柔軟的唇珠上輕揉:“說你一句就生氣,那你怎么不試著也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遲雪洱雖然被燒得身上的神經(jīng)都像是沒什么知覺了,卻還是能感覺到嘴唇被他揉弄時引起的一些酥癢感,麻酥酥的,順著脊椎神經(jīng)往下蔓延,渾身都有點軟。

    “……什么感受?”他呆呆回問,說話時嘴唇上下開合,好幾次都像是要將粗糙的指腹含進去一般。

    陸熵盯著他玫瑰色的唇瓣,嗓子略微發(fā)啞:“早上我是不是說過如果身體不適要跟我聯(lián)系,不論什么時間都可以,不過一上午的時間,就已經(jīng)把我的話忘了?”

    遲雪洱眨眨眼,這才明白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有些不悅的原因是什么,剛想像以前那樣解釋是怕他工作太忙不想打擾,可話到嘴邊,卻突然覺得有些說不出口。

    尤其還被陸熵用像是能洞穿他所有心事的那雙黑眸靜靜注視著。

    其實他自己心里比誰都清楚,這些不過是借口,他不想找陸熵的最主要原因,歸根結(jié)底還是不想欠他太多人情,也怕他們糾纏得太深而已。

    可如果把這些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又一定會讓陸熵不開心,畢竟他已經(jīng)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說過不許跟他見外,如果被他知道這些真正的想法,陸熵會不會覺得他很冷情。

    任誰都不會喜歡熱臉貼冷屁股的感受,更何況是陸熵這樣向來只需要被別人高高捧著的大佬,時間久了,怕是也會覺得跟他相處是一件煩心事吧。

    雖然這也不失為是他想要的一種結(jié)果,但不知為何,只要想到會那樣,內(nèi)心還是不免閃過一陣刺痛。

    遲雪洱微閉了閉眼睛,從來沒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覺得自己原來是如此糾結(jié)矯情的人。

    見他一直垂著頭不說話,濃密的睫毛不時輕輕抖動,臉蛋已經(jīng)燒成了酡紅色,嘴巴微微張著,吐出滾燙的氣息,似乎連簡單的呼吸都讓他很難過。

    看得陸熵的又瞬間心軟,松開手指,掌心捧著他的側(cè)臉輕輕摁在自己胸前,沉聲說:“先別想這么多了,睡一覺吧,馬上就到家了。”

    又一次,陸熵在他面前選擇了妥協(xié)和退讓。

    遲雪洱內(nèi)心有些感動,鼻尖微微發(fā)酸,伸手抓住他的衣襟,緩慢而依賴地深深依偎進他的懷抱。

    雖說讓他休息,可這種情況下遲雪洱也不可能睡得著,被高熱折磨得難受,身體每個部位都酸疼得厲害。

    好不容易挨到車子停下,他已經(jīng)虛弱到連聲音幾乎都發(fā)不出來。

    陸熵直接把他抱下車,早就在門口等著的宋叔迎上來,看一眼他懷里的遲雪洱,被他通紅的小臉嚇了一跳:“這是發(fā)燒了嗎,怎么沒直接去醫(yī)院啊,這得趕緊去醫(yī)院吧!”

    “不用。”陸熵抱著人繼續(xù)往里走,腳步很快卻異常平穩(wěn):“回來前我已經(jīng)通知了吳醫(yī)生,他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了。”

    遲雪洱昏昏沉沉地聽到“醫(yī)院”兩個字,剛要努力睜開眼睛,緊接著又聽到陸熵后面的話,便又重新安下心來,躺回陸熵懷里,徹底脫力昏睡過去。

    *

    遲雪洱做了一個夢,夢到他病好之后,沒隔多久又在學(xué)校里突然哮喘復(fù)發(fā),這次他沒有逃避,而是直接找了陸熵,沒想到電話里的陸熵反應(yīng)卻極其冷淡:“我在開會沒空,你自己打車去醫(yī)院吧。”

    遲雪洱不死心,又問:“可是,之前不是你說我有事隨時都可以找你的嗎。”

    陸熵的聲音比剛才還要冰冷,沒有絲毫情緒:“那是以前,以后你還是不要輕易打擾我了。”

    說完也沒有給他留任何反應(yīng)的時間,就這樣直接掛了電話。

    遲雪洱在夢中對著手機怔怔發(fā)呆,他也沒有去找醫(yī)生,就這么任由哮喘復(fù)發(fā)的越來越重,直到他喘得快要死去了,被瀕臨死亡的恐懼扼住全身,才驀然從夢魘中抽離出來。

    “唔……”

    伴隨著耳邊的悶哼聲,遲雪洱猛地睜開眼睛,夢中那種過于真實濃重的恐懼感依然籠罩在他心頭,大口大口呼吸著,掙扎著想要從床上起身。

    一雙大手卻在此時扶住他的肩膀,輕柔又不失強硬地將他摁回去。

    這雙手掌心很熱,隔著衣料傳達到他的皮膚,感覺很熟悉,遲雪洱躺在枕頭上,因為這陣溫度帶給他的安心感,意識也慢慢回到現(xiàn)實中。

    陸熵的臉隨之出現(xiàn)在他眼前,不同于夢中那張像是在看陌生人的漠然面龐,現(xiàn)在的他面色平靜,望著自己的那雙眼眸甚至也可以說得上柔和。

    “做噩夢了嗎?”陸熵低聲問,用手背在他濕潤的額間輕輕擦拭:“怎么出這么多汗。”

    遲雪洱胸口還在上下起伏,夢中的情節(jié)與眼前的現(xiàn)實差距過大,讓他一時有些無法分辨,陸熵的手碰到他滿是薄汗的頸側(cè)時,他才像是驀然清醒過來,抬手一把抓住他。

    陸熵微微頓住,垂眸看著他。

    遲雪洱已經(jīng)退燒了,額頭和臉頰的皮膚都冰冰涼涼的,可不知是不是真的做了噩夢的原因,眼眶還是很紅,烏黑的瞳仁霧氣朦朧,像是隨時要哭出來。

    陸熵神色愈發(fā)溫和,反握住他的手,慢慢五指緊扣:“放心,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燒了,你昏睡時我一直都在。”

    聽了他的話,遲雪洱像是不可置信般,張了張嘴,說話前鼻頭已經(jīng)開始發(fā)酸:“我不是不想找你……”

    陸熵撩開他額上濕潤的發(fā)絲:“嗯?”

    他越是這樣溫柔,遲雪洱就越是難過愧疚,情緒積累到頂峰,心中的脆弱和無助猶如開閘的洪水,在此刻全都釋放出來:“對不起……”

    陸熵感到自己的手背有點疼,低頭看去,遲雪洱緊緊抓著他的手,似乎是無意識的在用力,細長的手指每一根都攥到指尖發(fā)白。

    陸熵垂眼,用另一只手覆在上面,遲雪洱鮮少在他面前流露出這種脆弱的姿態(tài),小少爺防備心太強,能做到這一步已經(jīng)屬實不易。

    他就像一只永遠用后背的尖刺示人的小刺猬,孤僻清冷,可是刺猬的刺再硬,扎到人時再痛,都掩蓋不了他天生殺傷力微弱,又生來溫順的本性。

    一旦對什么人敞開心扉,那身硬刺便再也織不出堅如荊棘的鎧甲。

    反而會面朝向你,敞著粉色的肚皮,乖乖軟軟的,用一雙濕漉漉,澄澈晶亮的眼眸瞅著你,讓人全無招架的能力。

    陸熵此刻也不能免俗,微咽了下喉嚨,輕輕攏緊握著他的那只手。

    雖然知道這也有可能只是他生病后短暫的脆弱表現(xiàn),但至少在此刻,遲雪洱是真的對他完全不設(shè)防,全身心的依賴著他。

    “我不想聽你說什么對不起,你也沒什么需要道歉的,好好休息,養(yǎng)好身體再說。”

    陸熵沉聲說完,為了掩蓋內(nèi)心不平靜的情緒,已經(jīng)打算先離開,可在他要起身時,卻感到右手被一股力道更緊地握住。

    略有些訝異地垂眸,遲雪洱抿著唇,望著他的眼神倔強也略有些羞澀,退燒后的面頰帶著一層薄薄淺淺的紅色,白里透粉,看起來可口又誘人。

    “你能不能別走……”

    陸熵眸色愈深:“如果你不讓我走,知道我可能會對你做什么嗎?”

    遲雪洱望著他,雖然退燒了,腦子卻還是混混沌沌的,他好像明白陸熵說的話代表什么意思,但又不太敢確定。

    唯一能確定的是,他真的不想讓陸熵走,不想讓夢里的畫面再重復(fù)一次,心里頭火燒一般,如果他能留下來,自己哪怕要為此付出一些所謂的代價也可以。

    “沒關(guān)系……”遲雪洱緊抓著他的手,仰著臉望向他,暖調(diào)的光線下,他的眉目愈發(fā)昳麗精致,頭發(fā)烏黑散在枕上,清澈的瞳仁不摻雜一絲雜質(zhì),誘惑而不自知。

    “你想對我做什么都行。”

    陸熵瞳孔微微收縮,嗓子有些啞了:“洱洱,你知道自己現(xiàn)在在說什么嗎?”

    遲雪洱知道,他再知道不過了,并且為此胸口漸漸變得發(fā)燙,心跳聲咚咚作響,嗓音也無意識地放軟:“我知……唔!”

    在他的話音落下前,眼前便被陰影覆蓋,陸熵俯身低下頭,略有些粗魯?shù)匚巧纤拇桨辍?br />
    雖然多少已經(jīng)做了心理準(zhǔn)備,但真正被親上來時,卻還是不免驚訝緊張,下意識閉上眼睛,雙手緊緊攥住身下的床單。

    不同于第一次蜻蜓點水般的觸碰,這次的吻緩慢而有力度,陸熵并不著急,只是用嘴唇貼著他的唇瓣,一點點碾磨輕蹭,慢慢將兩人的溫度交融重合。

    太溫柔了,遲雪洱被磨得有點舒服,嘴唇酥酥麻麻,腦袋也暈乎乎的,已經(jīng)由一開始的緊張無措變得逐漸適應(yīng),緊攥著床單的手指松開,抬起搭在陸熵堅實的手臂上。

    微不足道的回應(yīng),卻挑起身上人強烈的反應(yīng),遲雪洱只覺得手掌一痛,被陸熵握著的那只手被很用力地扣緊,抬到頭頂壓住,緊接著唇上碾壓的力度也變得更重,下唇似乎還被咬了一下。

    純潔如白紙的遲雪洱從未經(jīng)歷過這般的刺激,身體不受控的顫抖,唇瓣交錯摩擦的縫隙溢出黏膩的喘.息。

    “嗯……”

    這聲音極輕,也極微弱,即使如此,對陷于情.欲中的男人來說已經(jīng)足夠誘人和催.情。

    于是溫柔不再,單純的觸碰也已經(jīng)不夠,陸熵開始輕咬他的唇瓣,將因為缺水干躁的嘴唇吮吸得愈發(fā)滾.燙柔軟。

    空曠靜謐的臥室內(nèi),只有濕潤曖昧的水聲在細微作響。

    這是他們第二次親吻,遠比第一次火熱旖旎,纏綿悱惻。

    遲雪洱不知道他是多久被放開的,后背被一下下輕拍著撫平氣息,眨掉雙眼中的濕潤,朦朧的視野逐漸變得清晰,可身體似乎還未從剛才的余韻中緩過來,整個人都在細微的顫栗。

    “還好嗎。”低沉的男聲貼著他的耳畔落下,聲線沙啞。

    遲雪洱呼吸還略有些急促,緩緩抬眸,望向男人近在咫尺的深邃面龐,害羞的情緒這才開始發(fā)酵,他突然覺得臉好熱,心臟跳得又快又亂,完全不敢回想幾分鐘前的自己為什么會如此膽大妄為。

    肯定是燒太久把腦子都給燒糊涂了。

    遲雪洱又臊又羞,渾身燥熱,再不肯去看陸熵的臉,索性撈起旁邊蓬松的枕頭,一把死死捂在臉上,當(dāng)起了鴕鳥。

    “我唔事……”

    聲音也嗡嗡的,聽不清楚。

    知道他冷靜下來后可能會害羞,但也沒想到反應(yīng)會大到這種程度。

    陸熵微默了一會,目光落在他緊抓著抱枕的雙手,手指細長漂亮,泛著瑩潤的淺粉色。

    眸中的墨色愈發(fā)濃重,喉結(jié)發(fā)緊,微低下頭,克制地在他粉色的無名指印下一吻。

    第26章 26

    雖然高燒已退, 但身體的疲憊感卻沒有完全消散,更不用說剛才還莫名消耗了一波本不該消耗的精力。

    遲雪洱不好意思再回想,半臥在床上懨懨懶懶的模樣, 只是臉一直都是粉紅色的,不知是發(fā)燒的后遺癥, 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所幸陸熵向來足夠貼心, 這之后再也沒有提剛才那件事,還讓人送了吃的東西上來。

    遲雪洱沒什么胃口,瞅了一眼,不想主動去碰, 陸熵看著他只是發(fā)了場燒就仿佛又尖了一圈的下巴,嘴唇也是粉白色的,紋路有些干躁。

    端起一碗粥,用勺子攪拌晾溫:“不餓也要吃東西, 發(fā)燒時身體會流失很多水分和體力,要好好補充,如果實在沒胃口,就先喝點粥, 這樣病才能好得快。”

    話音落下, 一勺被晾得溫度剛好的粥就已經(jīng)喂到了遲雪洱唇邊, 他怔了怔,有些詫異陸熵竟然會親自喂他,受寵若驚地張嘴含住。

    “怎么樣?”

    陸熵低聲詢問。

    遲雪洱匆匆咽了,呆滯點頭:“好喝……”

    其實發(fā)燒后味蕾本就不靈敏, 什么吃到嘴里都是苦的, 這清淡的雞絲粥他也根本品不出什么來,只是聞著噴香, 每粒米都熬得軟爛,畢竟是陸熵這里的廚師團隊,根本不可能挑出什么錯來。

    陸熵眉眼平靜,又舀起一勺。

    一個喂,一個吃,沒有人說話,氣氛溫馨和諧。

    直到一碗粥見了底,遲雪洱也適時打了個飽嗝,陸熵把空碗放回去,又抽出紙巾給他擦了擦嘴角,動作細致溫柔。

    如果不是從頭到尾把他做得這些都看在眼里,遲雪洱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平日里他認識的那個陸熵。

    陸熵把餐盤放到旁邊的柜子上,回身就看到床上的少年直勾勾盯著他看,一雙烏黑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水潤晶亮,像是好奇懵懂的小貓。

    陸熵心中覺得可愛,聲音放柔:“怎么了?”

    遲雪洱回神,睫毛也跟著抖了抖,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目光可能過于直白了,不好意思地抓著手下的被子。

    “沒什么,我沒想到你一個大老板,竟然這么會照顧人。”

    陸熵看他一眼,微斂下眼睫,眼尾淺淡的紋路顯得有些溫柔:“沒什么,以前也這樣照顧過別人。”

    他說這句話時語調(diào)閑散,透著些漫不經(jīng)心,像是不值一提,可遲雪洱還是從中聽出幾分不一樣的意味。

    感覺他在提起這件事時,眼中的神色都變得不同了,說是柔和已經(jīng)不足以形容,更像是一種溫暖包容的情緒,給人一種很親和近人的感覺。

    遲雪洱看得微怔,腦海中莫名浮現(xiàn)出一個人的形象。

    那個傳言中被陸熵視作白月光的愛人。

    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或許就能夠理解陸熵為什么會露出這種眼神,并且可以如此細致入微地照顧人了。

    遲雪洱想著想著,心臟突然抽痛了一下,眉心擰起來,下意識抬手捂住胸口。

    陸熵注意到他的異常,立刻皺眉詢問:“怎么了?還有哪里不舒服?”

    看得出他真是被這小少爺?shù)拇嗥んw質(zhì)弄怕了,一丁點的風(fēng)吹草動都能讓他腦中立刻響起警鈴。

    這陣抽痛感緩了一會才慢慢消失,遲雪洱搖搖頭,看著陸熵關(guān)切的眼神,輕輕一笑:“沒事。”

    雖然嘴上這么說,可他的臉色看起來卻完全不是沒事的模樣,陸熵眉心依然緊蹙,抬手想去試試他的額頭。

    可遲雪洱卻不知為何,在他快要碰到自己時下意識將頭別開。

    陸熵的手微微頓住,垂眸看著他。

    遲雪洱只留給他一個蒼白的側(cè)臉,精致的眉眼低垂著,很漂亮,也很虛弱。

    默默無言了須臾,陸熵伸手將被子拉到他胸前,輕輕撫平。

    “那就好好休息吧,睡一覺就好了。”

    即使如此,他的聲音還是如剛才那般沉穩(wěn)低緩,聽得遲雪洱鼻子無端一酸,轉(zhuǎn)過身,含糊“唔”了一聲。

    “睡吧。”

    陸熵并沒有立刻離開,手掌隔著衣料在他后背輕拍,一下一下,格外耐心。

    漸漸的,遲雪洱竟真的有了睡意,直到眼皮闔下的前一秒,陸熵都一直陪在床邊看著他,遲雪洱無比安心,再沒有顧慮地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時,竟然已經(jīng)是落幕時分,窗外天色暗了許多。

    難得睡了一個舒服無夢的好覺,遲雪洱通體舒暢,發(fā)燒的疲倦感基本消了大半,看到房間內(nèi)灑落的夕陽余輝,竟也沒有往日那般空虛的孤獨感。

    陸熵自然已經(jīng)不在房間里了,雖然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可看著床邊那把孤零零的椅子,遲雪洱還是不免有一些低落。

    身上的衣服有一點細微的汗味,遲雪洱覺得不太舒服,便去換了套干凈的睡衣。

    剛到樓下就聞到空氣中飄散著很濃郁的香氣,宋叔正在餐桌前忙碌,看到他下來,立刻笑著招手。

    “小遲已經(jīng)醒了啊,我剛想上去叫你呢,來來來,剛好可以來吃飯。”

    遲雪洱走過來,看著桌上精致的美食,目光無意朝周圍掃了一圈。

    宋叔留意到了,邊給他拉開椅子邊笑瞇瞇問:“是不是在找少爺呢?”

    輕易被說中心事,遲雪洱莫名羞赧,抿了抿唇,語氣僵硬道:“沒有,隨便看看,吃飯吧。”

    宋叔愣愣,看著這小少爺突然冷淡下來的臉色,有些擔(dān)心他剛才是不是說錯話了,可不過也只是提了一句陸熵而已,難道這兩個人別扭還沒鬧好,生了場病,反而還生疏了。

    雖然不明白其中具體緣由,但為了能緩和一下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宋叔還是繼續(xù)解釋說:“少爺還是挺擔(dān)心你的身體的,白天在家陪了你很久,快到傍晚時接到工作上的電話,似乎是挺緊急的事,才匆匆去公司了,臨走時還交代說,等小遲你醒了,要做點吃的給你好好補補。”

    他一口氣說了許多,低頭去看對面小少爺?shù)姆磻?yīng),遲雪洱沒有說話,只是垂著眼睫安靜吃他的飯,一口一口嚼得很慢,細致又斯文,燈光打在他臉上,白玉一樣細膩漂亮。

    這么好的孩子,如果能和他家少爺兩情相悅,和和睦睦的彼此陪伴該有多好。

    吃過晚飯遲雪洱本來還想去外面散散步,卻被宋叔勸下了,說是快入冬了,外面越來越冷,他又剛發(fā)過一場高燒,身體還虛著,不能出去受涼。

    遲雪洱沒辦法,但晚上時間多,他實在無聊,想來想去還是去了二樓的畫室,打算對著外面的夜景畫畫。

    別墅里本來沒有畫室,是陸熵看他經(jīng)常在客廳的落地窗下畫畫,就讓人把以前他不用的琴室改造了一下,就在他們臥室的隔壁,因為這間房剛好也有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墻,視野足夠開闊,是遲雪洱畫畫時喜歡的氛圍和環(huán)境。

    里面空間很大,設(shè)備和工具什么都有,不亞于一間小型的工作室,遲雪洱還記得他第一次被宋叔帶著進去參觀時被震撼到的心情。

    這里后來也的確成了遲雪洱最常呆的地方,他一個人的時候就很喜歡窩在這里,坐在落地窗下,可以將院子和遠處的景色一覽無余。

    白天時陽光透過玻璃,曬得人暖乎乎懶洋洋的,到了晚上,一輪圓月高懸,夾在云霧中,飄渺虛幻,特別適合用畫筆描繪在畫框中。

    遲雪洱畫過很多幅月亮,大多都是在他思念穿書前那個世界的親人時而作,畫中的月光沒有溫度,孤零零的,又清又冷。

    今晚他也想畫畫月亮,可此刻他心中所浮現(xiàn)出來的靈感人物卻不是他的媽媽,或是爸爸。

    他興致很濃,靈感來了成畫自然也快,一幅新的月亮在筆下呈現(xiàn),栩栩如生。

    遲雪洱放下畫筆,先是默默欣賞了一會,還是沒忍住用手機拍下,分享給了顏清。

    他以前畫出一些作品時,也會像這樣偶爾發(fā)給顏清看看,畢竟同是美術(shù)生,可以互相指導(dǎo)分享下意見。

    這么晚了顏清竟然也沒睡,上來就巴拉巴拉緊張詢問他的身體情況,遲雪洱再三跟他保證了已經(jīng)退燒,完全沒有其他問題后,他才停止了信息轟炸,注意力也回到畫上來。

    說了一點無關(guān)緊要的小毛病后,然后就是大篇的彩虹屁,說這是遲雪洱畫過這么多次的月亮里他最喜歡的一幅,不僅僅是筆力或是上色技巧有多大進步,而是整幅畫里傳達出來的意境。

    顏清審美向來刁鉆,遲雪洱難得被他這么捧,有點心癢,特意問他。

    【什么意境?展開說說。[翹尾巴]】

    【顏清:說不好[摸下巴.jpg]】

    【顏清:就是一眼看上去的感覺】

    【顏清:這么跟你說吧,以前你畫的月亮,是一個人對月emo,但今天這幅,更像是兩個人并肩一起看的月亮,沒有那種孤零零的清冷感了】

    【顏清:就是傳達出來的情感不同,你懂我表達的意思嗎?】

    他描述的其實挺清楚的,遲雪洱自然也聽懂了,像是被他點通了某根神經(jīng),心里有點感觸。

    結(jié)束聊天后又默默發(fā)呆了許久,然后提筆給這幅畫命了一個名。

    *

    夜更深了,明月高高懸掛在深藍色的夜空,襯得星光暗淡,更顯寂寥。

    陸氏大樓,頂層辦公室。

    陸熵處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將鋼筆擱下,隨手拿起旁邊的黑咖喝了一口。

    旁邊的林修看得心驚,這眼瞅著快到十一點,老板不說下班也就算了,還灌涼白開似的猛喝咖啡,這是想熬通宵的節(jié)奏。

    自從遲家小少爺住進別墅后,陸熵其實就很少會這樣加班到深夜了,甚至有時還會提前下班。

    這突然又回到往日里工作機器的狀態(tài),林修竟然有些不太習(xí)慣。

    “幾點了?”

    辦公桌后的男人突然沉聲開口,嗓音低啞,透著股疲倦。

    林修快速切回狀態(tài),抬腕看一眼時間:“剛好十點半。”

    “已經(jīng)這么遲了。”陸熵仰面靠進黑色的真皮椅背,抬手捏了捏眉心,襯衫扣子解開兩顆,隨性慵懶:“沒什么事就下班吧。”

    意料之外的吩咐,林修頓頓,心中跟著一松:“我開車先送您吧,我記得遲少爺今天身體不舒服,陸總現(xiàn)在回去剛好還有時間陪陪他。”

    “不用。”

    林修說完,已經(jīng)打算去幫他拿掛在衣架上的西裝,聽到這句回復(fù),不由腳步一頓。

    陸熵從座椅上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著眼前的浩瀚燈海,高大的身軀倒映在玻璃上,面容的輪廓雖然看不太清,聲線卻依然如平常般低冷。

    “我今天睡在休息室。”

    林修有些意外:“那遲少爺……”

    后面的話沒問完他就立刻停住了,怪只怪他平時私下里就跟遲雪洱關(guān)系親近,今天又聽說這小少爺生病了,出于對他的關(guān)心自然是希望陸熵能在這樣的日子多陪陪他,所以剛才才會一時沒忍住脫口而出。

    但再如何這都是陸熵的私事,以他的立場,于公于私都是沒有多嘴問這些的資格。

    更何況陸熵本就是冷冰冰沒什么人情味的性子,即使他最近看似好像與遲雪洱親密了一些,也不代表他真的就愿意把遲雪洱放在心里。

    林修這樣想著,不禁又多出幾分對遲雪洱處境的唏噓和無奈。

    “別墅發(fā)消息說他高燒已經(jīng)全退了,晚餐也正常用了一些。”

    林修抬頭,望向落地窗前那個挺拔的背影。

    陸熵像是在自言自語,語調(diào)很平淡:“就算我現(xiàn)在回去,他也未必想看到我……”

    陸熵說完,眼前浮現(xiàn)白天他們接吻的場景,以及事后遲雪洱稚嫩生澀的反應(yīng),不禁微咽了下喉嚨,透明的玻璃墻透著窗外的霓虹繁華,也映出他情緒翻涌濃烈的雙眸。

    *

    翌日清晨,遲雪洱是在一個亂七八糟的夢里醒來的。

    夢里的陸熵看到了他昨晚的那幅畫,說月亮很美,比天上真正的月亮還美。

    遲雪洱還沒做好被他看到這幅畫的心理準(zhǔn)備,慌亂之下,就在這種緊張忐忑的心情中驚醒了。

    乍一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天花板,人還有幾分恍惚。

    側(cè)頭望了眼,旁邊的被褥整齊冰冷,跟夢中的溫情截然相反。

    昨晚他等了那么久,可陸熵終究還是沒有回來。

    心里掠過一抹失落,遲雪洱坐在床上呆了會,掀開被子,赤著腳下床。

    拉開窗簾,外面是陰天,烏云壓得很低,整片天空都是灰調(diào)的,像是一副巨型的油墨畫。

    要下雨了。

    一個人醒來,又是這樣陰沉的天氣,遲雪洱的心情實在輕松不起來,而且今天還是周末也不用去學(xué)校,那就意味著他可能又要無聊呆上一整天。

    在他對著像鉛塊一樣層疊厚重的云塊發(fā)呆時,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等協(xié)議結(jié)束后,他離開這棟別墅去過“退休”生活,會不會也和此時此刻一樣,孤單單的,只能對著天空和云朵發(fā)呆。

    如果真是如此,好像也并沒有他一開始想象中那么美好自在。

    他有些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打擊到,甚至逐漸對未來不可避免的產(chǎn)生了一些迷茫。

    遲雪洱想不通是因為什么,難道真的是應(yīng)了那句老話,人都是會變的,以前覺得美輪美奐,趨之若鶩的東西,在經(jīng)歷了一些人和事后,漸漸的或許就不再抱有那么熱烈的感情了。

    那此刻的他也是如此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又是因為什么契機才會出現(xiàn)這種心態(tài)上的改變。

    不管怎么樣,遲雪洱也算是借此第一次認識到自己原來是這么沒有恒心,容易被環(huán)境左右心志和想法的人。

    這實在是不成熟的表現(xiàn),他要慢慢學(xué)著改變。

    在心里暗暗做了總結(jié)后,為了不讓自己過分沉浸在消極的情緒中,覺得還是應(yīng)該找點事情做,不然太閑了總是會控制不住腦子想東想西。

    在浴室簡單洗漱了下,直接去了隔壁的畫室。

    昨晚畫完那幅月亮后他的心境就一直久久不能平息,雖然找了顏清分享,也跟他聊了很多,但實際上他心中卻更想這幅畫被另外一個人看到,并且等了那個人許久。

    只是直到入睡前,都一直沒等到他回來罷了。

    遲雪洱想,他從早上一睜開眼就down到不行的情緒,或許跟這件事也并不是全無關(guān)系。

    心中碎碎念時,已經(jīng)來到了畫室前,門竟然是虛掩著的,可印象中他昨晚離開前明明是將門好好關(guān)上的。

    難不成是宋叔讓人過來打掃了,遲雪洱微皺著眉,并沒有多想,抬手去推門。

    木門無聲被推開,陰天的弱光同樣籠罩著偌大的畫室,背景墻是雨后水洗過天空的湛藍,攏著白紗的大落地窗下架著他昨晚沒有收起來的畫框。

    一個熟悉的身影背對著他,立在畫架前,逆著光,高大挺拔。

    遲雪洱看著這一幕,心臟都差點停止跳動。

    他完全不知道陸熵會在這里,怔愣間,陸熵似乎聽到了后面的動靜,轉(zhuǎn)過身看向他。

    兩人隔著不遠的距離對視,忽然一陣風(fēng)吹起落地窗的白色紗幔,輕盈舒展,短暫阻隔他們的目光。

    等風(fēng)停下,紗幔徐徐垂落,陸熵已經(jīng)離開了剛才的位置,緩步走到他身邊。

    “剛醒?”

    遲雪洱還有點呆,聞言先是點頭,然后又搖頭,隨即又覺得這樣也太傻了,抿抿唇,小聲說:“早就起了。”

    陸熵垂眸:“那還不穿鞋?”

    遲雪洱愣愣,忙低頭往下看,他還穿著棉質(zhì)睡衣,褲腳寬松垂落,露出一截腳踝,腳面窄窄小小的,踩在暖褐色的地板上,白得仿佛能透出光來。

    他竟然這個模樣就跑出來了,看來早上醒來果然不能胡思亂想,鞋子沒穿竟然都沒有一點感覺。

    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他,誰讓陸熵要在臥室鋪羊絨地毯,那么厚實柔軟,光腳踩上去的觸感特別好,有時候遲雪洱還會故意不穿鞋在上面走動,早上那會他就是因為早就習(xí)以為常,再加上思緒混亂,才會在離開臥室后都沒察覺到異樣。

    但這事又不能跟陸熵細說,遲雪洱尷尬,腳趾在地板上抓緊:“我,我只是過來隨便看下,馬上就回去穿了。”

    陸熵盯著他的腳看了會,輕皺眉:“容易著涼。”

    遲雪洱正心虛著,也沒接著他的話,反問道:“你怎么一大早回來了,還在我的畫室里。”

    陸熵經(jīng)常加班整夜不歸,但他在公司有休整的地方,休息室布置得比五星酒店還高級舒適,所以根本不需要隔天清晨就回來。

    陸熵“嗯”一聲,嗓子帶了點沙啞:“一整晚沒睡,不回來看看心里不踏實。”

    “什么?”遲雪洱不明白:“不踏實什么?”

    陸熵瞥了他一眼,見他仰著小臉,漂亮的眼睛含著光,皮膚剔透白皙,氣色比昨天好了許多,他的眼神也不禁柔和:“剛才在樓下聽宋叔說你昨晚畫了很久的畫,畫完心情還不錯,我有點好奇,所以先來看看你畫了什么。”

    被他這么一提,遲雪洱才想起來自己初衷也是過來看畫的,不等感嘆巧合,又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抬頭。

    “你已經(jīng)看過畫了!”

    反應(yīng)過于大了,可是此刻他卻來不及遮掩,滿腦子都是“被陸熵看到了,怎么辦!”

    明明昨晚他是很想讓陸熵看的,可那已經(jīng)是昨晚的想法,后來他給畫提名后,就已經(jīng)改變念頭,不太想讓陸熵看到了。

    與其說不想,不如說不敢才更準(zhǔn)確一些。

    看他眼睛睜得渾圓,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貓,陸熵雖然不知道他為何這樣慌張,但也不耽誤他覺得小少爺可愛,唇角微翹:“我見過你畫的很多幅月亮,都比不上這一幅。”

    說罷,又有些想要回味,轉(zhuǎn)身走回畫架前。

    還來?遲雪洱心中擂鼓更甚,也忙小跑著跟上去。

    “別,別看了吧,我還沒有完全畫完,還有些缺陷的。”

    他慌不擇言,一心只想阻擋陸熵繼續(xù)看畫,還伸手想去拉上面的畫布。

    陸熵握住他的手腕,皺眉不解:“我覺得完成度已經(jīng)很高了,你不是連畫名都已經(jīng)想好了,思路……”

    他沉吟著念過,腦中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明明一開始看到這個畫名時并沒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但此刻卻似乎明白了什么,再配合著遲雪洱從剛才開始就遮遮掩掩的態(tài)度。

    陸熵默了一會,低下頭,雙眸緊緊盯著他:“思路。”

    明明只是簡單重復(fù)了一遍那兩個字而已,落在遲雪洱耳多里卻猶如春雷,轟然炸裂,他頭皮發(fā)麻,明白陸熵肯定是看出來了,緊張地撇開視線。

    這個反應(yīng)分明是不打自招,陸熵微瞇了下眼,喉結(jié)滾動:“洱洱,你真正想寫的,并不是這個‘路’,對嗎?”

    既然都猜出來了,那就心照不宣就好,干嘛非要挑明讓他難堪,遲雪洱低著腦袋,羞得睫毛都在飛快抖動,抽著手想從他掌心出來。

    陸熵卻不放,圈著他的手掌收緊,嗓音沉到低啞:“是想著我畫的,嗯?”

    這問得實在過于直白,遲雪洱不知該不該回答,只覺得抓著他的掌心似乎越來越熱,隔著衣料都快要燙到他的皮膚。

    “你想怎么說就怎么說吧,先放開我……”

    遲雪洱到底臉皮薄,受不了這種氣氛,聲如蚊訥地抗議,下一秒?yún)s被捏住下頜輕抬起來。

    陸熵也同時低下頭看他,兩人的距離驟然拉近,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我以為你昨天是害怕我了。”

    頓了兩秒,又繼續(xù)說:“怕你不想見我,所以沒有回來,沒想到你也一直在想我。”

    遲雪洱剛想嘴硬反駁沒有想他,但聽到他前面的話,又慢慢睜開眼睛,臉頰上已經(jīng)透出淺淺的粉暈:“害怕你?”

    陸熵手指在他粉色柔軟的唇瓣上輕碰,眸光很沉:“你似乎很介意這種事。”

    嘴唇被摩挲出微弱的酥麻感,像是連大腦也跟著酥了,遲雪洱暈乎乎的,頓了一會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么事,睫毛顫了顫,臉頰上的熱意更甚:“不是,正常練習(xí)嗎,沒有什么……”

    這么回答其實跟說他不介意有什么分別,遲雪洱自己心里也明白,所以說完就羞到不行,不敢去看他,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推開。

    陸熵怎么可能讓他此刻逃掉,再不給他機會,直接摟住他的腰,將人一把抱起放到后面的高腳凳上。

    “洱洱。”

    陸熵欺身壓下,捧住他的臉,望著他的雙眸里墨意翻涌濃烈:“我現(xiàn)在可以親你嗎。”

    第27章 27

    這種時候, 他說不行還有用嗎?

    遲雪洱被他的威懾力和荷爾蒙壓迫,明知逃不掉,身體卻還是屈服于危險的本能無意識往后退, 身上每一個細胞仿佛都如臨大敵。

    一只大掌扣住他的后腦,阻斷了他的動作。

    用的力氣明明不大, 卻有著極強的掌控欲, 令遲雪洱不自覺的后背緊繃。

    “不要害怕。”陸熵在他耳邊啞聲道。

    遲雪洱感覺他的嘴唇幾乎就貼在自己耳朵上,灼熱的呼吸濡.濕耳垂,讓他止不住敏感的顫栗。

    “可以嗎?”

    男人又低聲問了遍,嗓子比剛才啞得更厲害了。

    遲雪洱這才意識到還沒有給他答復(fù), 可,都已經(jīng)到這種程度了,真的還需要他多余的點頭應(yīng)允嗎。

    他甚至有些搞不清楚這算不算是陸熵的某種惡趣味,又或者只是他骨子里單純的紳士和克制。

    不管是哪一種都無所謂了, 遲雪洱腦子發(fā)蒙,微仰起頭,緩緩垂下了睫毛。

    他的臉上有一抹紅,在冷白的皮膚底層上愈顯艷麗, 很像他現(xiàn)在的嘴唇。

    陸熵一直覺得, 遲雪洱長了一張很色.情的唇瓣, 特別適合接吻,唇形小而多肉,唇珠時常嘟嘟的,豐盈柔軟, 看著便想親下去。

    尤其他此刻還特意將這副唇瓣獻上, 面容潔白純凈,卻勾人而不自知。

    陸熵眸色晦暗, 再沒有克制,握住他的后頸,低頭吻了上去。

    遲雪洱整個人都在微微發(fā)抖。

    吻了好幾次了,卻從沒有一次像現(xiàn)在這樣觸感如此清晰深刻。

    陸熵比昨天他發(fā)燒時要吻得強勢些許,簡單吮吸了他的唇瓣后,便用舌尖撬開一絲縫隙。

    遲雪洱還未來得及適應(yīng)突然闖進來的陌生觸感,便感到一抹柔軟細細舔過他的齒列,驚得他脊背發(fā)軟,身體不受控地向后倒。

    陸熵圈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依然掌控著他的后頸,手指鉗起他下頜,吻得愈發(fā)深入纏綿。

    遲雪洱只覺得自己嘴巴里被塞得滿滿的,他快要不能呼吸了,只能在唇與唇交纏的縫隙溢出些破碎的鼻音……

    黏糊糊的,像是要融化了。

    陸熵退開一些,等他慢慢喘勻氣息,唇貼著唇,呼吸聲很沉:“好甜。”

    遲雪洱腦子已經(jīng)開始迷糊了,遲緩地思考:“應(yīng)該是,牙膏的味道吧……”

    “嗯。”陸熵嗓音沉啞,再次含住他的嘴唇。

    一吻結(jié)束,遲雪洱張嘴大口喘息,額頭和鼻尖都沁出細膩的汗水,整個人軟倒在陸熵懷里,嘴唇麻酥酥的,早就沒了正常的知覺。

    陸熵比他平靜許多,只是呼吸略快了些,手指在他紅腫的唇瓣上輕輕摩挲,聲音中并無饜足:“還好嗎。”

    遲雪洱胸口依然起伏得厲害,想回答他,張開嘴,卻只能發(fā)出一身含糊的嗚咽,受了欺負的小動物一般,濕漉漉的,可憐柔軟。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聲似是而非的低吟卻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后果,本來已經(jīng)算是冷靜下來的陸熵不知又被刺激到哪根神經(jīng),竟然在他出聲后又再度親了上來。

    并且明顯比剛才更加粗魯深入許多,舔舔咬咬,退出來,又再進去,親不夠一樣。

    遲雪洱暈乎乎的,被他嚼得不知天南地北,脊椎像過了電,陣陣的酥麻。

    等陸熵徹底停下來時,已經(jīng)不知道過去多久,遲雪洱雙眸水潤迷離,視線模糊一片,嘴唇除了麻和熱再沒有其他知覺。

    陸熵等著他慢慢恢復(fù),手掌在他背后一下下輕撫,幫他順氣。

    遲雪洱心跳很快,腰那里似乎還在止不住的細微顫栗,他覺得有點丟臉,卻又實在緩不過來這股勁,伸手想把人推開,手卻軟得跟豆腐一樣沒有力氣。

    “還好嗎?”

    陸熵了解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并沒有直接順著他的意放開,只是向下虛虛圈住他清瘦的手腕。

    遲雪洱知道就算陸熵放開他,估計他現(xiàn)在也站不起來,干脆也不再掙扎,在他懷里安靜下來,悶悶的不說話。

    陸熵等了一會,見他一直沒有聲音,輕輕捏捏他的手指:“對不起,我是不是做得過分了。”

    遲雪洱只是在氣自己不爭氣,并沒有讓他道歉的意思,這會聽到他這么說,本來心里還沒什么,現(xiàn)在反倒無端泛起一陣委屈,抬起頭望著他:“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欺負。”

    陸熵用手指抹掉他睫毛上的濕潤,冷峻的面龐輪廓也因為這個溫柔的動作顯出幾分柔和:“沒有,但我剛才的確欺負了你,是我沒忍住,所以跟你道歉。”

    這人未免也太會說話了,讓人想對他生氣也氣不起來,遲雪洱”哼”了下,聲音放軟:“你好會親人。”

    陸熵愣了下,以為是聽錯了,微低下頭:“嗯?”

    遲雪洱弄著他胸口的領(lǐng)帶夾,似乎并沒有覺得自己這樣說有何不妥,語氣自然,略帶幾分純真的孩子氣:“不過也對,你有經(jīng)驗,會親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這兩句話長了點,陸熵也聽清楚了,腦子嗡了下,看著坐在他懷里的少年。

    遲雪洱在玩領(lǐng)帶夾,被狠狠吻過的嘴唇還紅腫著,臉頰看起來已經(jīng)沒有剛才那么紅,皮膚很細嫩,像是一碰就能擦出水來。

    陸熵眸色變深,喉結(jié)上下滾動:“你會這么想,是因為我親得你很舒服嗎?”

    遲雪洱本意只是隨口感嘆,聽到他這句問話,手上的動作立刻僵住,抬起頭看到他幽幽的眼神,臉頰霎時一片紅熱。

    “不,我沒有那個意思,就只是隨便說說,你能不能別瞎聯(lián)想!”

    什么叫此地?zé)o銀三百兩,遲雪洱此刻的表現(xiàn)可以算是完美詮釋。

    陸熵微瞇了下眼,似是覺得他這個反應(yīng)很有趣,淡色的薄唇勾起:“這種事情也并不一定都是從無到有,有的也是靠天賦的,你剛才那樣,連張嘴呼吸都不會,就是全無天賦。”

    這人到底要不要聽聽他一本正經(jīng)地在說些什么!

    遲雪洱被他調(diào)侃得臉色爆紅,推著他想要起來。

    陸熵比他強壯高大許多,怎么可能讓他輕易逃開,圈著他就像在治服一只小貓。

    “我不說了。”陸熵嗓音含笑,低下頭貼近,語氣帶著點哄:“你做得也很好,我也很舒服。”

    “……”遲雪洱已經(jīng)完全放棄跟他辯駁,逃不掉,干脆躲在他懷里裝鴕鳥,睡衣領(lǐng)口下的脖子纖長,粉紅粉紅的。

    陸熵眼睛瞇起,沒忍住在上面親了下。

    “嗯……”

    遲雪洱后頸生出一陣酥麻,身體抖了抖,整個人都快熱熟了。

    等他們從畫室出來,時間已經(jīng)快磨蹭到中午。

    陸熵要回房間洗漱換衣服,遲雪洱趁著他在浴室洗澡時,先換好衣服去了樓下。

    宋叔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飯菜在餐廳等著,看到他們一前一后下來,郎才郎貌,以為他們已經(jīng)徹底和好了,心里替這小兩口開心,也笑呵呵退下。

    只是還不等他這個小老頭多樂呵幾秒,就發(fā)現(xiàn)這兩人氣場似乎還是不那么對勁,只是表面上看起來和諧了一些,實際上一整餐下來根本全無交談,連眼神對視都寥寥無幾。

    這情況,別說是日久情深,甚至還讓宋叔有點幻視遲雪洱剛來別墅那幾天的情景。

    似乎縈繞在他們之間的空氣都散發(fā)著不容人忽視的僵硬和尷尬。

    宋叔暗自在旁邊揪心,根本不知他們兩個現(xiàn)在之所以會如此,全然是因為剛才在畫室發(fā)生的一些事,遲雪洱臉皮薄,估計是要緩上一陣子,陸熵體貼他的心情,便也配合沉默。

    一來二去的,在外人眼中自然也就只能看出他們之間的別扭和尷尬。

    又或許看不清的不只是外人,暗涌流動間,曖昧悄然滋生,每一個無意識的眼神對視都是一次怦然的心跳,情愫無聲,卻可以瘋長。

    用過午餐,陸熵接了個電話后便去書房處理工作,望著他走遠的背影,遲雪洱打從心底松了口氣。

    他也知道自己這樣有多沒有承擔(dān)和幼稚,明明是雙方約好的合理練習(xí)行為,卻總是因為他的過度反應(yīng)惹得氣氛僵持尷尬。

    跟陸熵的成熟和包容比起來,他真的是無比的任性和孩子氣了。

    真不知道到底什么時候能真正適應(yīng)這件事。

    午后他照常要去睡午覺,外面仍然是陰天,伴隨著窗外灰青色的天空,遲雪洱也憂郁地進入睡眠。

    睡之前腦子里裝了太多事,這一覺并不踏實,所以睡夢中剛聽到點微弱的聲音,他便很輕易地被驚醒。

    “洱洱……”

    聲音還在響,遲雪洱迷迷蒙蒙睜開眼睛,看見男人英俊的面容模糊在一片光暈中:“陸熵?”

    陸熵低聲應(yīng):“是我。”

    遲雪洱恍神,從來沒有在午覺醒來時見到陸熵的經(jīng)驗,這種感覺有點新奇。

    “我睡太久了?”

    第一反應(yīng)就是他是不是睡得太懶,太悠閑,讓陸熵這個生命片刻不息的工作狂總裁看不下去了,所以才會特意過來叫他。

    忙醒了神,要從床上坐起來。

    陸熵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慢點,小心頭暈。”

    遲雪洱低血糖,如果起得太猛確實會有頭暈的毛病,沒想到陸熵這么仔細,之前只在他面前有過一次不適的經(jīng)歷,他就記在了心里。

    “哦。”遲雪洱點點頭,聽他的話,坐起來的動作慢了許多。

    陸熵拿過一個抱枕放到后面,讓他舒服地靠著。

    鵝絨枕蓬松潔白,遲雪洱懶懶地陷在里面,黑色的發(fā)絲凌亂散開。

    他的臉?biāo)糜悬c粉,打了個哈欠,雙眸濕漉漉的,眼尾綴紅,這個模樣真是乖極了,看得人心軟。

    又緩了會,遲雪洱精神才足了些,看著床邊的人:“是有什么事嗎?”

    陸熵視線從他臉上稍微移開,語調(diào)平和:“下午陸宅打來電話,讓我們今天過去吃個晚飯。”

    “陸宅……”遲雪洱剛睡醒的腦子不夠好使,心里頭轉(zhuǎn)了圈才反應(yīng)過來,驚訝道:“你們家?”

    陸熵點頭,沉聲說:“他們一早就在提這件事,我沒答應(yīng),今天剛好不用去公司,當(dāng)然,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跟以前一樣回掉。”

    遲雪洱愣愣,看著他沒什么情緒的面龐,眼神也淡,似乎對他去不去陸宅這件事真的感到無所謂。

    但即使如此,遲雪洱也知道他不能就這么直接說他不愿去。

    與雙方的家庭保持必要的親屬互動,這是協(xié)議條款的其中一項。

    白紙黑字,按理說,這種事陸熵根本不用特意跟他商討,甚至可以直接根據(jù)協(xié)議強制要求他配合。

    可他不僅沒有這樣做,反而還主動提出可以按照他的心情來,只要他不想,就可以不去。

    如果是在兩個月以前,遲雪洱絕對不敢想象陸熵這樣的人可以為了他妥協(xié)遷就至此,這何嘗不是一種溫柔。

    到了這種程度,遲雪洱內(nèi)心不可能沒有觸動,也知道自己但凡有點良心,就不能一直任性地享受著陸熵單方面的付出。

    他只猶豫了幾秒,就看到陸熵已經(jīng)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心里一急,忙抓住他的手臂。

    “我可以去。”

    陸熵瞥一眼他的手背,斂下睫毛:“你想好了,我不喜歡你勉強。”

    遲雪洱搖搖頭,一雙眸子水亮,很堅定:“你陪著我,沒什么好勉強的。”

    陸熵看了他兩秒,眉目漸漸舒展:“好,那先換衣服吧,我讓人備車。”

    *

    陸家大宅位于B市南區(qū),距離市中心不遠,老城區(qū),與新經(jīng)濟中心的繁華喧囂不同,這里安靜清幽,更像是一片世外桃源,地段不僅僅是用寸土寸金可以簡單形容。

    車子行駛在寬敞平整的柏油路上,道路兩旁的杉木高而筆直,在車窗內(nèi)只能看得到不斷倒退的憧憧樹影還有上方霧蒙蒙的天空。

    遲雪洱靠回椅背,略有些沉重地舒了口氣。

    到底還是有幾分緊張的。

    又過了許久,才遠遠望見一棟白色的圓形建筑屋頂,歐式風(fēng)格,像是拍電影經(jīng)常會被劇組取景的城堡。

    雖然沒人告訴他,但遲雪洱還是斷定那肯定就是傳說中的陸宅了,心中暗暗驚嘆,本以為陸熵的別墅已經(jīng)足夠豪華,沒想到真的天外有天。

    果然車子一路無礙地駛到這棟宅邸,黑色的雕花大門應(yīng)聲打開,映入眼簾的是比別墅更寬敞平坦的草坪花園,每一處都有精心打理修剪,景色錯落有致,綿延足有百米。

    最后停下的地方是白色建筑正廳前方,旁邊有一處圓形的噴泉池,下車時,已經(jīng)有身著燕尾服飾的傭人過來迎接。

    “少爺,您回來了,先生和夫人已經(jīng)等候許久了。”

    陸熵點點頭,示意司機將帶來的東西交給傭人,等遲雪洱走到身邊,便直接握住他的手。

    遲雪洱微愣,他現(xiàn)在仍不習(xí)慣在外面與陸熵如此親密,但想到這都是他必須配合做的,心中便坦然許多。

    已經(jīng)練習(xí)磨合了那么久,今天不正是檢驗練習(xí)成果的最佳時機嗎。

    遲雪洱的手依然很涼,被他握在掌中卻沒有任何抗拒,軟軟的,很乖,陸熵眼尾向下,彎出不甚明顯的柔和弧度,牽著他進入大廳。

    外面寒氣逼人,奢靡輝煌的偌大廳內(nèi)卻溫暖如春,他們剛一現(xiàn)身,便立刻成為全場焦點。

    七八道視線齊齊盯在臉上,弄得遲雪洱在外面的坦然瞬間全無,神經(jīng)緊繃,呼吸都不自覺停了兩秒。

    “寶貝,你們可算是來了,等你們半天了!”

    還不等他多緊張一會,熟悉的女聲便驀然響起,人群中一位容貌姣好姝麗的女士徑直朝這邊走來,身姿款款,笑意明艷奪目,正是前不久剛見過的陸母。

    陸母過來后直接捧住遲雪洱的臉,左看右看,秀麗的眉心微蹙,憂心忡忡:“怎么又瘦了,氣色也不好,瞅這小臉白的……”

    說罷側(cè)眸斜一眼旁邊的陸熵,語氣不滿道:“讓你照顧雪洱你就是這么照顧的,瞅把人憔悴的,自己倒是壯得跟頭牛一樣。”

    自家母上對已故閨蜜的遺孤向來偏心,陸熵早就習(xí)以為常,并不打算做任何辯解,反倒是一旁的遲雪洱不忍他被這么責(zé)備,著急道:“不是的阿姨,我看起來憔悴可能是前幾天生病的原因,是我自己身體不好,陸熵跟宋叔他們都很照顧我的。”

    見他這么急切地為陸熵說話,陸母心中欣慰,但開口卻還是有些嗔怪:“傻寶,還叫阿姨呢。”

    遲雪洱一愣,臉頰微熱,低頭小聲叫道:“媽。”

    “哎,乖寶。”陸母樂得合不攏嘴,挽著他的手臂往里面走:“過來媽給你介紹下,都是一家人,以后見面的機會也多,不要害羞。”

    雖說是家庭聚會,但來人卻不多,有陸熵的叔叔伯伯,還有姨媽,這些都是實在親戚,看來陸母還記得他們之前說不想太高調(diào)的話,沒有邀請?zhí)嗳诉^來。

    在陸母的帶領(lǐng)下,遲雪洱一一跟這些人問好,還在其中看到一張熟悉的老面孔。

    “喲。”

    顧硯一早就等著了,揚手笑瞇地打招呼,他今天沒有像往常那般時髦花哨,穿上了黑西裝,打了領(lǐng)結(jié),儀表堂堂,看上去成熟穩(wěn)重不少。

    “好久不見啊,嫂子。”

    “好久不見。”

    陌生的環(huán)境乍一看到認識的人,即使并不是太過熟稔的關(guān)系,遲雪洱心中還是涌出些許親切感,抿著唇對他露出一個真摯的笑容。

    天氣寒冷,遲雪洱已經(jīng)穿上了冬裝,羊毛大衣裁剪精致,勾勒得他身姿愈發(fā)挺拔秀氣,象牙白的顏色也很襯他,映得眉目像清麗的山水畫,只是他身體一直不好,膚色蒼白如玉,帶著點孱弱的病氣。

    這張臉蛋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招人,顧硯被他這一笑勾得眼癢心熱的,他今天雖然打扮得人模狗樣,骨子里的風(fēng)流勁可是一點都沒有收斂,要不是還有這么多長輩在跟前,他保準(zhǔn)得忍不住說出兩句騷話來。

    但即使他沒真的表現(xiàn)出來,也不代表有人看不出他的花花心思,陸熵多了解他,眸光淡淡一瞥,寒意外露,殺得他立刻垂手而立,整衣斂容,一副儒雅矜持的貴公子腔調(diào)。

    倒是讓遲雪洱露出刮目相看的神色,對眼前這花花公子有了不少的改觀。

    一派寒暄客套之后,晚宴便正式開始了,眾人落座,金色的穹頂下,璀璨華麗的燈光打在長條餐桌上的美味佳肴上,香味濃郁撲鼻。

    遲雪洱下午在別墅睡了許久,沒有吃下午茶,這會倒的確有些餓了。

    陸熵與各位長輩們許久未見,被拉著談各種話題,大部分都是生意上的事,因此并不能一直分神看顧身邊的遲雪洱。

    遲雪洱并不在意,自己挑手邊愛吃的菜品,一箸一箸吃得開心滿足。

    陸母期間也不停給他夾菜,還特意讓傭人送來好幾盅煲湯,說是從上午開始就特意給他煨著,就等著他來喝呢,對身體特別有益處。

    看著這一個個低調(diào)精美,盛著五花八門補品的瓦罐,遲雪洱有些猶豫,他本身是愛喝湯的,但自從上次喝多大補的藥湯出了點意外后,他基本就不怎么敢喝了。

    但現(xiàn)在畢竟不是在別墅,他不能太任性挑剔,而且陸母又實在熱情,一臉疼愛寵溺的關(guān)切模樣,遲雪洱盛情難卻,只得每樣都喝了點。

    喝到后來他肚子已經(jīng)完全盛不下了,放下碗,沒忍住打了個小小的飽嗝。

    陸熵看他喝得困難,欺身在他耳邊說:“不想喝就放那,不用勉強。”

    誰知話音才落就被旁邊的陸母狠狠瞪了一眼:“去去去,沒你說話的份,就是你一直這么不上心,才把我們雪洱餓得瘦成這樣,看這小臉干癟的,一點肉都沒了。”

    說罷又看向遲雪洱,瞬間換上另一副表情,無比溫柔:“乖寶咱不聽他的,愛喝就多喝點。”

    面對母親的強加之罪,陸熵頗有些無奈地挑挑眉峰,不等他反駁,遲雪洱便在下面偷偷扯住他的衣擺。

    陸熵低眼,遲雪洱對著他緩緩搖頭,用眼神示意他沒關(guān)系,燈光落在他撲簌的睫毛上,像是櫥窗里漂亮精致的瓷娃娃。

    陸熵喉結(jié)動動,沒有話說。

    看他這么乖,陸母滿意得不行,抬手摸摸他柔軟的頭發(fā)。

    晚宴結(jié)束,卻不意味著就能自由,這些親戚叔伯們難得見到陸熵,非要拉著他品茗打牌,都是許久才有機會聚一次的長輩,陸熵自然不好意思拒絕。

    看一眼身邊的遲雪洱,不等他交代,就被一旁過來的顧硯先聲打斷:“表哥你去忙你的吧,我?guī)湍闩銜┳印!?br />
    陸熵瞥著他:“你?”

    顧硯雙手插兜,身前襯衣口子解開兩顆,他剛才喝了點酒,臉頰微微透粉,上挑的眼尾也漾開水波,倒真是一副不缺桃花運的好皮相。

    “反正你也掏不開空不是嗎,被那幾個老頭子纏住,今晚你可有得應(yīng)付了,這宅子這么大,我?guī)┳与S便溜溜也好過在這空等著你強吧。”

    說罷還沖遲雪洱拋個媚眼:“是不是啊,嫂子。”

    遲雪洱對顧硯的印象一直都還不錯,這會聽他這么說,也覺得有道理,跟著點頭:“我剛好也想出去透透氣。”

    陸熵看著他,身后又傳來陸父催促他的聲音,只得無奈妥協(xié),伸手在他頭發(fā)上摸了下:“外面冷,別逛太久。”

    他壓低的嗓子溫柔極了,隱約帶著寵溺,遲雪洱點頭,乖乖道:“好。”

    等陸熵走后許久,遲雪洱還一直呆呆望著他的背影,顧硯伸手在他眼前揮揮:“喂,回神了~”

    遲雪洱眨眼,望著他打趣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我們現(xiàn)在出去吧。”

    等顧硯真的帶他出來參觀時,遲雪洱才見識到陸宅究竟有多奢華夸張,下午看到的竟然只是冰山一角,他們只是逛了花圃,后山,亭湖這幾個地方,遲雪洱便已經(jīng)有些微微氣喘,擺擺手說要找個地方歇歇。

    顧硯知道他身體底子弱,怕累到他會被陸熵收拾,便帶著他就勢去了旁邊的玻璃溫室,這里空氣濕潤溫暖,呆著很舒服。

    剛一踏進這個空間就被沁人的芳香直擊心靈,遲雪洱平日里就特別喜歡花,這會看到像是仙境一般的花房,恨不能長出十雙眼睛來仔細觀看。

    邊看邊感嘆有錢人物質(zhì)和精神世界的雙重奢侈,以后他的“養(yǎng)老別墅”要是能有這里百分之一的美麗也就夠了。

    但再喜歡也架不住身體的疲累,看了沒多大會便有些體力不支,走到旁邊的花架秋千坐下。

    陪在他身邊的顧硯也走過去,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默默觀察著遲雪洱,美人流連于美景,美麗加倍,對他的視網(wǎng)膜很好。

    “其實前段時間我還對表哥突然結(jié)婚這事感到不可思議,總覺得他像是在做戲,憋著什么陰謀一樣,可今天再次見到你,那種不現(xiàn)實感反倒也就淡了。”

    顧硯這話挺莫名其妙的,遲雪洱抬眼望向他。

    秋千旁有一套青玉色的石桌石椅,顧硯一屁股坐到桌子上,偏偏還坐沒坐相,混不吝地翹著腿:“真的,我從來沒見過他對什么人像今天對你一般那么溫柔細致,以前我總覺得表哥情識未開,是塊木頭,現(xiàn)在看來,只是他沒遇到對的人罷了。”

    陸熵對他是溫柔細致,以前只是遲雪洱自己有這樣隱約的感覺,沒想到在外人眼中竟然也是如此,想到所有人都看得出陸熵對他的縱容和體貼,遲雪洱竟莫名的有些羞恥。

    但他也并不會因此多想,反倒是顧硯前面那些話更讓他在意,說什么陸熵像是在做戲,憋著什么陰謀,沒想到這花花公子看起來吊兒郎當(dāng)?shù)模乃紖s挺敏銳。

    “陸熵的確是一個紳士體貼的人。”

    遲雪洱并沒有接著他的話深聊,只說了句漂亮的場面話。

    顧硯搖搖頭:“這跟他對外維持的紳士形象不一樣……”

    話及此,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笑著繼續(xù)說:“說來挺有意思的,其實我以前覺得他是根木頭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他平日里真的是完全不近女色,反倒是跟身邊的一個發(fā)小走得很親近,我就是沒往他可能是同性戀這方面想過,不然當(dāng)時從那個發(fā)小身上就該琢磨出點什么來……”

    顧硯越回憶越覺得自己蠢笨,懊悔當(dāng)時錯過了最一手的大瓜,因此也沒留心遲雪洱聽到他這些話時有些異樣的神色。

    又過了一會,發(fā)現(xiàn)對方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顧硯才好奇望過去,也隨即意識到剛才那些話的不妥之處,暗嘖一聲,干笑著找補:“不過也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也是看到你跟表哥現(xiàn)在這么好,所以隨便發(fā)個牢騷,嫂子你別往心里去,不過想想其實也能理解,快三十歲的男人,怎么可能沒個過去,更何況表哥已經(jīng)算是男人中的極品,只有這一個發(fā)小……”

    呸,這話怎么越找補越不對味,瞅著遲雪洱愈發(fā)透白的小臉,顧硯已經(jīng)想穿越回一分鐘前封死自己的嘴巴了。

    這小少爺身體不好,心理承受能力也不知道怎么樣,要是跟外表一樣脆弱那可就不好了。

    “嫂子。”

    顧硯試探地叫他。

    遲雪洱抬頭,看到他關(guān)切抱歉的神色,反倒朝他輕松笑了下:“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我想一個人在這待一會可以嗎。”

    雖然他說著沒事,可是這笑容落在顧硯眼里卻充滿了濃濃的落寞和牽強,但他也實在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安撫話語了。

    “那我先走咯,這里離主廳有點遠,你有事及時打電話。”

    “好。”

    等溫室的玻璃門關(guān)上,四周又陷入一片靜寂之中,遲雪洱才緩緩?fù)鲁鲆豢跉狻?br />
    沒有顧硯在耳邊聒噪,溫室里的花香才真正的讓人感到一種療愈身心的作用,想要拋卻雜念好好享受,可閉上眼睛,耳邊卻總是像在回響剛才顧硯說的那些話。

    什么發(fā)小,什么同性戀,大有在他腦中余音繞梁,揮之不散的意思,人走了,反倒跟沒走沒什么區(qū)別。

    弄得遲雪洱有點郁悶,既然逃避不掉,便靜下心來思索,這個發(fā)小應(yīng)該就是陸熵傳說中的那個“愛人”,搞不好還是書中他的白月光,已經(jīng)不止一次聽別人提起這個白月光跟陸熵的過去了,卻從未從他自己口中說出來過。

    是念之深,不想碰觸,還是心不往,無謂去提。

    不過按照書中的故事發(fā)展,陸熵對這個白月光用情極深,會在他出現(xiàn)后毫不猶豫地拋棄自己這個協(xié)議對象。

    遲雪洱比誰都清楚這個結(jié)果,并且在答應(yīng)跟陸熵合作時就一直對此深信不疑,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逐漸對這件事產(chǎn)生了些迷茫的念頭。

    人非草木,都是有感情的,即使是他這個穿書而來,知曉書中世界大致軌跡的半個旁觀者,不論初時有多冷靜和人間清醒,也難免在朝朝夕夕的相處中陷入迷茫和猶豫。

    那陸熵呢,如果到了那一天,他又真的會像作者所寫的那樣,無情冷漠,對自己這個協(xié)議對象棄如敝履嗎。

    遲雪洱不想多愁善感,但不得不承認的是,每當(dāng)他腦海中浮現(xiàn)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時,心臟某個地方似乎總是會泛起針刺般的疼痛,讓他呼吸不暢。

    怔神間,耳邊響起沙沙的腳步聲。

    遲雪洱以為是顧硯又回來了,只是他現(xiàn)在情緒郁結(jié),也沒心思搭理他,閉著眼睛淡淡道:“不是說了我想一個人靜靜嗎,有什么事我會跟你們聯(lián)系的。”

    “我就說顧硯那小子不靠譜,他是不是說了什么惹你不快的話了。”

    熟悉,卻又意料之外的低沉嗓音,遲雪洱頓頓,睜眼偏頭看去。

    陸熵踏著光走過來,他還穿著晚宴時的灰色西裝,高大挺拔的身形沐浴著溫柔的月光,冷峻的氣勢減弱,整個人透露出優(yōu)雅。

    望著這個讓他一整晚思緒混亂的男人,遲雪洱撇撇嘴:“讓我不快的人才不是他……”

    他語調(diào)含糊,陸熵沒太聽清,幾步走到他面前,雙手握住秋千的花藤,垂頭望著他:“長輩們許久未見,抓到我就恨不能聊上一整天,讓你等太久了,抱歉。”

    遲雪洱眨眨眼,這個人總是這樣,體貼到極致,也溫柔到極致,總是能在自己想要討厭他的前一秒拉回所有好感度。

    但也正是因為他的這種縱容,才讓遲雪洱愈發(fā)敢在他面前放縱和任性,剛才的那陣郁悶和迷茫似乎也沒有那么重要了。

    遲雪洱微微打了個哈欠,歪著腦袋,靠在旁邊秋千的花藤上,卷翹的睫毛垂落,眉眼在清澈的月光下格外漂亮動人。

    “我是等得挺久了,剛才都差點睡著了。”

    陸熵失笑,眼尾彎出很柔和的弧度,手指在他下巴撓撓:“是我不好,那我們現(xiàn)在就回去睡覺好不好。”

    每次他撓自己下巴的這個動作都讓遲雪洱覺得他像是在逗貓,雖然不太喜歡,但癢酥酥的也確實有點舒服,微瞇了下眼睛,懶洋洋的:“現(xiàn)在都好晚了,你今天還喝了酒,司機已經(jīng)在外面等著了嗎?”

    陸熵搖搖頭:“我媽今天就沒打算讓我們回去,房間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今晚在這里留宿。”

    這當(dāng)真是始料未及的答案,以至于遲雪洱聽到后還愣了下,微坐直身體:“啊?”

    他這個模樣著實有點可愛,像支棱起耳朵的貓咪,陸熵唇角彎起,壓低嗓子:“她估計是對我們婚后的生活不放心,想要借此來檢測下,洱洱,你說我們今晚該怎么辦?”

    第28章 28

    遲雪洱眼睛睜得更大了, 像是聽懂了陸熵的話,又像是沒聽懂。

    “檢測,什么?”

    遲雪洱呆呆發(fā)問。

    陸熵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懂, 甚至一瞬間還以為他是故意這樣裝懵懂來挑逗他,但想到這小少爺?shù)募儩嵆潭? 又覺得不太可能。

    既然如此, 他也并不介意把話說的更明白一些,也順便給小少爺灌輸一些成年人的知識。

    “檢測我們是不是徒有婚姻之名,卻沒有婚姻之實,說到底她跟家里的人是不太相信我這么突然答應(yīng)跟你聯(lián)姻的事, 他們怕我是在做戲逃避。”

    遲雪洱懵懵的,后面的話他剛才已經(jīng)聽顧硯說過了,并不意外,重要的是前面那兩句:“婚姻之實?”

    陸熵直直盯著他的眼睛:“嗯。”

    遲雪洱莫名不敢直視他這個眼神, 總覺得多看一眼就會有什么危險的東西隨時從里面蹦出來,不自覺的繃著脊背,咽了口唾沫:“是指,那種事嗎?”

    透明的玻璃天窗外, 風(fēng)吹皺厚厚的云層, 遮住了月亮, 月色黯淡下來的那一刻,陸熵的雙眸似乎也沉了許多,聲音很低:“就是你心里現(xiàn)在想的那種事。”

    遲雪洱聽到自己腦子里“嗡”地一聲,心臟也在這一瞬間急劇跳動。

    “可, 可是……”

    陸熵握緊兩邊的花藤, 俯下身,將他完全控制在身下:“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洱洱。”

    他們雖然還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遲雪洱卻還是被他這掌控欲十足的姿勢壓迫得心驚,他微微氣喘,感覺從剛才開始加速的心跳就一直沒停過,面色也因為過快的心率浮起粉紅色:“記得。”

    陸熵低眸,觀察他此刻的模樣:“那就不要害怕,你現(xiàn)在太緊張了,心跳聲好大。”

    遲雪洱的確很緊張,但被這么直白地說出來,還是不免覺得有些丟人,紅著臉瞪他,心道也不看看怪誰。

    陸熵倒是氣定神閑,語調(diào)不急不緩的,像是長輩在誘哄小孩:“先深吸口氣,再緩緩?fù)鲁鰜恚潘尚那椋屝呐K平復(fù)一下。”

    遲雪洱雖然不滿他總是把自己當(dāng)孩子看,但現(xiàn)在他心率的確快得有點難受,甚至隱隱有些缺氧的感覺,只得按照他的說法慢慢試了幾次。

    也多虧這里是溫室,深呼吸時能聞到清新好聞的花香,送進肺腑里,再吐出濁氣,幾次下來的確感到有所緩和,似乎連身體都變得輕盈舒暢許多。

    “好點了嗎。”陸熵低聲問。

    遲雪洱緊闔著的睫毛顫了顫,慢慢掀開,他剛才的確是被刺激到了,情緒激動下眼睛變得有點紅,還是洇濕的,在月光下更是漂亮動人,只是這么看著你便叫你無法抗拒。

    陸熵感到自己呼吸微滯,瞇了下眼睛,雙手緊攥花藤:“想好了嗎。”

    遲雪洱還是第一次知道陸熵是這么步步緊逼的人,一點喘息的時間都不給人留,不過眼下這種情況,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罷了。

    所以雖然很不好意思,還是抿著唇點了下頭:“差不多……”

    陸熵伸手摸摸他的頭發(fā):“好乖。”

    “你別這樣。”遲雪洱躲開他的手,無意識嘟著嘴:“可是,就算我跟你配合,這種事,又怎么讓外人看出來。”

    陸熵似乎并不意外他會這么問,像是一早就想好了對策,語氣淡淡的:“所以我們做戲就要做全套。”

    遲雪洱還想問怎么個做全套法,便看到陸熵微側(cè)過身彎腰,朝他伸出雙臂,一手圈住他后背,另一手從他膝下穿過,將他抱了起來。

    遲雪洱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身體驟然懸空的失重感嚇得他緊抓住陸熵胸前的衣服。

    “干什么!”

    陸熵沒有低頭看他,只說了句:“要回去了。”

    音落便抱著他徑直走了出去,溫室離主廳并不近,要穿過幾條長廊,剛才顧硯帶他出來時他就覺得路很繞,感嘆這陸宅實在大的離譜,如果讓他一個人走,十有八九會迷路。

    雖然已經(jīng)是晚上,但宅邸里工作的傭人仍不見少,一路走來遇到很多停下來跟他們彎腰問好的,尤其是到主廳后,金碧輝煌的穹頂下,陸熵抱著他走進來的畫面更是扎眼的矚目。

    遲雪洱也算是明白他剛才說的“做全套”是什么意思,只是覺得這樣到底還是太夸張過火了點,他臉皮本來就薄,被那些傭人用各色各樣的眼神看著時,更是羞恥到炸裂,干脆直接埋進陸熵胸前做鴕鳥。

    好不容易捱過了這些“注目禮”,陸熵總算是抱著他去了二樓的房間。

    “好了,可以把臉露出來了。”

    頭頂傳來陸熵叫他的聲音,不知是不是心里暗示造成的錯覺,總覺得這人語氣不太對勁,像是在忍笑。

    遲雪洱當(dāng)然知道他為什么想笑,心中生氣,撇了撇嘴,從他懷里抬起頭。

    “你想笑我就直接笑好了。”

    他腦袋埋了一路,頭發(fā)被蹭得亂糟糟的,臉蛋也很紅,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一路上在他懷里憋的。

    陸熵唇角微微翹起,答非所問:“我現(xiàn)在心情的確很好。”

    這算是什么回答,不直接說想笑,扯什么心情很好,那不就還是變著法的表示想笑話他,成熟男人的話術(shù),真討厭。

    遲雪洱瞪他一眼:“有必要做到這個程度嗎,感覺全宅子的傭人都看到了,我明天都不好意思見人了。”

    “倒也不是全部的傭人。”陸熵搖搖頭,語氣云淡風(fēng)輕的:“我爸媽還有今天同樣留宿的那些長輩,應(yīng)該也全都看到了。”

    遲雪洱:“……”

    真是夠了!

    遲雪洱氣得不想再跟他說話,蹬了蹬腿:“我要下來。”

    陸熵這會倒是很聽話,傾身小心將他放下。

    雙腳踏在地上時,遲雪洱雙腳竟有一瞬間的麻木,估計是懸空太久的原因,這才意識到陸熵從溫室抱他過來的路程有多遠。

    可恐怖的是,這一路他竟然都表現(xiàn)得很輕松,甚至連一絲多余的氣喘都沒有,遲雪洱暗暗心驚,偷偷朝他身上瞟了一眼。

    這一身緊實的肌肉倒真的是沒有白長,好強悍的體力。

    陸熵已經(jīng)把房門推開,只是在踏進房間后,腳步卻直直停頓下來。

    遲雪洱不明所以,望著他不動的背影,好奇問:“怎么了……”

    他話音還沒全落,就在看到房內(nèi)的情形時做出跟陸熵同樣的反應(yīng),整個人停滯在門口的地毯上。

    進來以前遲雪洱本來以為可能會被房間的奢華程度小小的震撼一下,畢竟這里可是陸宅,沒想到震撼倒的確是震撼了,但卻是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

    整個臥室的布局倒沒有多夸張,豪華肯定是算得上,但裝潢和設(shè)計的風(fēng)格也是審美在線的低調(diào)貴氣,除了個別地方讓人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比如,窗簾那里拉的紅綢,衣柜和置物臺上也隨處可見,還有數(shù)目驚人的鮮花,好多的紅玫瑰,一眼望去全是火色,置身其中仿佛有種快要燒起來的感覺。

    燈光的色調(diào)也不太一樣,暖橘色的光線,雖然不影響視物,但卻覺得朦朦朧朧的,像是在營造一種曖昧旖旎的氛圍感。

    再往里走,竟然連床上也鋪了一層玫瑰,還擺成了一個巨大的愛心,多重花瓣層層疊疊,馥郁華麗,是陸熵很喜歡的朱麗葉。

    遲雪洱從進來后嘴巴就一直有些合不起來:“這是,什么情況?”

    陸熵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平時的鎮(zhèn)定,走到床邊的衣架旁,脫掉西裝掛在上面:“看不出來嗎,這是按照婚房布置的。”

    這么明顯的陣仗,遲雪洱其實自己也看出來了,只是被他這么直白一說,還是沒壓住心中的疑惑:“為什么要弄成這樣。”

    陸熵扯松領(lǐng)帶,語氣漫不經(jīng)心:“不是說了他們想檢測我們的婚姻情況,這可能是他們想出來的一種方法吧,而且我們不是也沒有舉行婚禮,這樣也算是簡單的彌補。”

    遲雪洱還是不能理解,皺皺眉:“這樣能彌補什么?”

    陸熵轉(zhuǎn)過身,隔著不遠的距離望著他,冷峻的面容在昏黃迷離的光線下顯現(xiàn)出幾分柔和:“彌補我們的新婚夜。”

    “……”遲雪洱呆了兩秒,驚得直直后退一步:“新,新……”

    這三個字仿佛燙嘴,他“新”了半天也沒說完,臉倒是燒紅了一片,跟周圍把他們包裹起來的玫瑰花相比,也不知道哪一朵更艷麗。

    陸熵覺得他的反應(yīng)很有意思,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他不信這小少爺完全沒有朝這方面想過。

    抬腳向他身邊走過去,遲雪洱意外地竟沒有躲,也不知是不是太緊張了,仰頭看著他,眼神怯怯的,像只被嚇壞的小鹿。

    好可愛。

    陸熵喉結(jié)有些發(fā)緊,用手背在他頸側(cè)輕輕碰了下。

    “別這么緊張,這里都紅透了。”

    他的手有些涼,摸上來時遲雪洱的皮膚被激起一層薄薄的顫栗,知道自己現(xiàn)在臉紅脖子粗的樣子肯定很丑,不過陸熵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丟人的模樣,他也完全不在意了,微咬住嘴唇:“我們今天一定要在這里睡嗎?”

    陸熵聞言頓了下,手指從他頸側(cè)向前,輕輕劃過下顎線,捏起他的下巴。

    遲雪洱被迫仰起臉,望著面前男人一言不發(fā)的模樣,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深吸了口氣,獻祭般閉上眼睛。

    又過了會,遲雪洱感到眼皮上微微一熱,似乎被很輕地親了一下,耳畔落下男人低磁的嗓音:“先去洗澡。”

    遲雪洱腿都要軟了。

    第29章 29

    遲雪洱不敢跟男人在同一空間下繼續(xù)呆下去, 慌亂奪路去了浴室,抬頭望向墻上的鏡子,果不其然看到一張大紅臉, 跟秋天樹上掛的紅柿子似的,真不知道陸熵對著這張臉是怎么忍住不笑的。

    深吸口氣, 分出心神觀察浴室的環(huán)境, 空間不出意外的也很大,作一間小臥室也足夠了,浴缸的大小躺兩個人也是綽綽有余的,里面已經(jīng)放好了水, 熱氣彌漫,水面上還飄了一層玫瑰花瓣。

    看得遲雪洱臉頰又冒出熱意,竟然連浴室也這么布置了,是打算讓他跟陸熵洗雙人浴嗎。

    還好陸熵剛才沒有提出這個建議, 不然這會豈不是……

    遲雪洱不敢再細想下去,拍拍發(fā)燙的臉頰,抬手慢慢解開衣服的紐扣。

    因為害怕面對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遲雪洱這個澡洗得格外磨蹭, 從浴室出來時, 看到陸熵坐在圓沙發(fā)里, 對著筆電處理工作。

    聽到動靜,陸熵也轉(zhuǎn)過身來,房間里暖氣很熱,他只穿了一件襯衣, 貼身衣料勾出明顯的肌肉輪廓, 領(lǐng)帶早就扯掉了,扣子隨意解開兩顆, 有種不羈的性感。

    他的雙眼一如平常的深邃無波,只是在看到遲雪洱時眸光微微一亮,隨即又慢慢滅下,像是壓抑的克制。

    見他面色不明,遲雪洱還以為他是等太久不耐煩了,手指抓著睡袍的衣帶,小聲說:“我洗好了。”

    陸熵把筆電推到旁邊,從沙發(fā)上起身:“口渴嗎,我讓人準(zhǔn)備了牛奶。”

    在里面被熱氣蒸那么久,遲雪洱嗓子倒的確是有些干了,在心里感嘆陸熵的細致,往他那邊走:“有一點,謝謝。”

    牛奶在桌上放著,旁邊還有一杯紅酒,應(yīng)該是陸熵給他自己準(zhǔn)備的,遲雪洱沒有在意,把牛奶杯拿起來。

    杯子摸上去還是溫的,遲雪洱一口氣喝了大半,習(xí)慣性舔了一圈嘴唇。

    嗓子和腸胃都舒服了,神經(jīng)也跟著松懈不少,遲雪洱放下杯子,瞥一眼旁邊的筆電:“你到這里來還工作呀。”

    陸熵從他走過來后就一直沒有說話,眸光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兩人距離很近,呼吸間都是他沐浴后身上香甜的氣味。

    陸熵垂眼就可以看到他穿著睡袍的纖細身體,看得出他不是很會穿睡袍,袍帶系得松散,輕易就能看到里面淺粉色的肌膚,感覺摸上去應(yīng)該很薄,很軟。

    “你覺得我現(xiàn)在還有心情工作嗎,分散注意力強打發(fā)時間罷了。”

    陸熵回答他,嗓子有些啞。

    遲雪洱抬頭,恰好跟他的視線撞到一起,想到他可能用這樣的目光一直在看什么,心頭“咚”地一跳,立刻往后退了兩步,手也無意識緊抓住腹前的帶子。

    很標(biāo)準(zhǔn)的防御姿態(tài)。

    很久沒見小少爺在他面前露出如此強烈的警戒心了,像只炸了毛的小貓,陸熵微翹起唇角,沒有再逗他。

    “我去洗澡。”

    看著人徹底走開去了浴室,遲雪洱才緩緩轉(zhuǎn)身,深吸口氣,捂住胸口平復(fù)過快的心跳。

    隨即又不禁陷入反思,他剛才又因為本能而對陸熵做出了抗拒的姿態(tài),陸熵雖然沒有什么明顯的反應(yīng),但也不代表他真的就全然不介意。

    又或者即使是強大如陸熵這樣的人,也是會在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絕中而感到受傷的。

    都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他真的沒有理由再繼續(xù)逃避,退縮下去了。

    遲雪洱握緊掌心,閉眼深深吸了口氣。

    浴室門被推開,陸熵裹挾著一身熱氣出來。

    遲雪洱竟然已經(jīng)在床上了,背對著他跪坐著,背影伶仃清瘦。

    陸熵把毛巾隨手扔開,走到前面,遲雪洱聽到聲音,緩緩抬起頭,他的頭發(fā)已經(jīng)全干了,黑色的碎發(fā)柔軟,遮住明亮的眼睛,笑得很乖。

    “你洗好了。”

    陸熵皺眉,伸手碰碰他的臉:“身體不舒服嗎,臉怎么突然這么紅?”

    遲雪洱沒有像剛才那樣躲他,語氣甚至也很放松:“因為熱啊。”

    看著他略有些反常的表現(xiàn),陸熵沒有說話,俯身湊到他面前,驟然貼近的距離還是讓遲雪洱下意識要往后躲,卻被陸熵捧住腦后,退無可退。

    兩人鼻尖幾乎貼著鼻尖,有淡淡的酒香在呼吸間縈繞。

    “喝酒了?”陸熵問,往旁邊的圓桌瞥了眼,高腳杯里的紅酒的確少了許多。

    遲雪洱沒忍住打了個小酒嗝,點點頭:“可是我現(xiàn)在是清醒的。”

    陸熵盯著他看了幾秒,眸色很深:“喝了酒就不害怕了?”

    遲雪洱眨了眨濕潤的眼睛,臉蛋酡紅:“會疼嗎?”

    他的眼神依然是無比清澈的,可問出的問題卻能讓人發(fā)瘋,清純到極致,也勾人到極致。

    陸熵能感到腹部再次急促躥騰而起的燥·熱,像一團熊熊燃起的烈火,隨著血液橫沖直撞,盤亙不散。

    浴室冷水沖身的效用似乎只有那么幾分鐘,在遲雪洱一個濕漉漉的眼神下,他的忍耐力就已經(jīng)岌岌可危。

    陸熵眼睛沉得發(fā)黑,手往下,握住他纖細的腰肢:“我也不知道,所以要試試。”

    聽到他說“也不知道”,遲雪洱心里不知為何有點高興,但被酒精麻醉的大腦暈乎乎的,一時也想不明白為什么高興,只是“哦”一聲,笑得有些羞澀:“那你試吧。”

    陸熵喉頭發(fā)緊,再沒有猶豫,雙手捧起他的臉,啞聲命令:“張開嘴。“

    遲雪洱聽話開啟唇瓣,與此同時就有一道很有力的滾燙闖了進來,不給他留任何適應(yīng)的縫隙,狂風(fēng)驟雨般,在他里面毫不留情地舔舐,吮吸。

    好粗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遲雪洱從來都不知道,舌頭原來可以舔到那么深的地方,他甚至覺得自己正在被陸熵一口一口吃掉。

    屋內(nèi)還是旖旎昏黃的光線,曖昧的水聲不絕于耳。

    遲雪洱被親得氣喘吁吁,腰也軟得坐不住,陸熵一手圈著他,干脆將人抱起放到腿上,他的呼吸也有點亂,手指摩挲著懷里人紅軟的唇瓣,再次覆上去。

    這次親得更久了些,直到遲雪洱上氣不接下氣,完全不能承受時,陸熵才不情愿地克制,從他柔軟濕潤的口腔退出來。

    兩人現(xiàn)在身上的衣衫都是凌亂的,睡袍松垮敞開,灰色的袍帶糾纏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

    剛才混亂的親吻中,遲雪洱被抱著跨坐在他身上,睡袍下擺高高撩開,露出一雙雪白筆直的長腿,在燈光下瑩潤透光。

    畫面曖昧情.色到讓人不好意思多看一秒。

    陸熵吻了吻他的額頭:“還好嗎。”

    遲雪洱半邊身子都是麻的,想說他一點都不好,可張開嘴卻只能大口喘.息,濕潤的發(fā)絲黏在臉側(cè)的皮膚上,酒精愈發(fā)起了作用,讓他渾身燥.熱,神智混亂。

    “熱……”

    “什么?”

    陸熵湊近了些才聽到他帶著哭音的嘟囔,眼神變沉,視線向下落在他掛在雙臂上,半落不落的袍子。

    少年人的身體清瘦挺拔,皮膚白得晃眼,讓人根本移不開視線。

    陸熵感到自己喉間燒起烈酒入喉般的灼痛,他體會到了什么叫真正的血脈賁張,猶如烈火烹油,火勢一旦雄起,再無收回的余地。

    還在昏沉當(dāng)中的遲雪洱卻全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他只是很熱,意識到跟陸熵這個更熱的巨.大火源靠在一起會讓他更加難過后,便伸手想要把他推開。

    只是他還沒有碰到那堵熱墻時便被抓住手腕拉到頭頂,xiong.qi已然上膛,所有的抵抗都已經(jīng)失去意義。

    夜已深,燈光透不過華麗厚重的窗簾,卻在上面清晰映出…………(這里已經(jīng)如此隱晦了,到底為什么要被鎖???)

    燈滅了,畫面戛然而止。

    …………………………………………

    遲雪洱做了一個很離奇的夢,夢中他在一個幽暗潮濕的森林奔跑,后面有一頭威武雄壯的野獸在追他,他怎么可能跑得過這么強悍的野獸,輕易就被它鋒利的爪子摁在一條小溪邊的巨大巖石上。

    他怕得心臟都要停止,直念著“要被吃了要被吃了”,驚恐地閉上眼睛迎接死亡。

    卻沒想久久沒等來被撕咬的劇痛,反而身下一涼,竟是被這猛獸用牙齒叼去了他的衣.褲,滴著液.體的猩紅長.舌直接朝他……攻去……

    遲雪洱猛地從夢中驚醒,嚇出一身冷汗。

    睜開眼看到的是并不熟悉的天花板,卻也因此激起昨晚某些不好的回憶,再加上剛才夢中的畫面依然歷歷在目,遲雪洱喘.著粗氣,目光恍惚。

    緩了好一會,才從那種迷離虛幻的情緒中抽離,這才有心情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臥室里很安靜,光線也暗,厚重的窗簾將外面遮得一絲不漏,一時也分不清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

    他想起身,可一動某個地方傳來的擦.痛感又讓他霎時僵住,某些難以啟齒的記憶再度浮現(xiàn),遲雪洱咬住嘴唇,不敢再亂動。

    “洱洱?”

    只是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可能是察覺到他這邊微弱的動靜,即使遲雪洱很快有意裝睡,卻還是聽到身后叫他的聲音。

    一條結(jié)實的手臂從他胸前穿過,將他光.裸的身體往后抱進一副寬闊的懷抱里。

    濕熱的氣息灑落,陸熵在他后頸的軟.肉輕吻了一下,嗓子很啞:“是不是醒了。”

    如果說剛才還只是剛睡醒時的意識混沌,此刻靠著后面這幅健壯結(jié)實的身軀,皮膚與皮膚毫無縫隙地緊密相貼,遲雪洱大腦就像被扔進了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炸得他每一根神經(jīng)和細胞都無比清醒,哪里還剩下半分睡意。

    見他一直不回應(yīng),陸熵還以為他是身體不舒服,半支起身,伸手在他額頭上試溫:“發(fā)燒了嗎?”

    他一動,搭在身上的被子跟著滑落,里面的氣息交糅混雜。

    他聞到了陸熵的味道,是那種很好聞的獨屬于他身上的成熟香氣,此刻卻不知到底是從誰身上散發(fā)出來的。

    可能是陸熵的,也可能是陸熵染給他的。

    這個認知讓遲雪洱身體又是一麻,臉也逐漸熱了起來,埋下頭不想說話。

    摸著并不像是發(fā)燒,陸熵放心了一些,這才低頭仔細看他,懷里的身體白皙修長,薄薄的皮膚上印了許多粉色的紅痕。

    這幅畫面看得陸熵眸色微沉,手指撩開他后頸上烏黑柔軟的發(fā)尾,連這里都有消不下去的印跡。

    “已經(jīng)有人來叫過我們兩次了,你要是還想睡,我們就先不下去,我讓人送吃的過來。”

    陸熵說完就要去按床頭的無線電,卻在抬手時被一把抱住胳膊。

    訝異低頭,看著懷里終于肯轉(zhuǎn)身將臉露給他的小少爺,眼神變得溫柔:“還要睡嗎。”

    遲雪洱咬住嘴唇,他說話像是沒什么力氣,嗓子很軟,細細輕輕的:“不睡了,你別讓人上來。”

    他的眼睛里還閃著水色,一雙眸子卻黑白分明,美麗澄澈。

    這個模樣讓陸熵心軟得不行,抵住他的額頭,含住他被咬得發(fā)白的唇瓣,聲音低啞。

    “好,不讓人上來。”

    兩個人輕輕抱在一起,或許是被他溫柔的懷抱撫平了情緒,遲雪洱神經(jīng)松緩了許多,還主動往前靠了靠,柔軟的臉頰蹭過陸熵下頜,埋進他溫?zé)岬念i窩里。

    這樣相處的感覺和氣氛其實相當(dāng)溫馨,尤其還是在這樣靜謐平和的清晨,遲雪洱幾乎快要沉溺其中,如果不是一些意外情況發(fā)生的話。

    遲雪洱微閉的眼睛掀開,身體也往后退了幾公分,抬起頭,臉頰上透出粉色。

    “你,下.面又起來了。”

    陸熵呼吸停滯須臾。

    這本是晨起的自然生理反應(yīng),平常時期尚不可避免,又何況是與遲雪洱如此親密接觸的現(xiàn)在。

    他本意是不想理會的,也想用向來良好的掌控力壓抑住不該滋生的欲.念,卻沒想懷中的小家伙卻先提了出來。

    還用這種干凈到像是孩童般沒有雜質(zhì)的眸光怯怯地望著他,他到底知不知道這種眼神對男人有多大的殺傷力。

    陸熵閉了下眼睛,卻壓不住微微起伏的胸膛,啞聲說:“沒事,一會就好了。”

    簡短的一句話,遲雪洱卻覺得他像是從胸腔里擠出來的。

    看起來似乎真的很難受。

    遲雪洱鼓膜作響,雖然知道他的痛苦,但想到昨晚那些讓人忘不掉的深刻經(jīng)歷,身體霎時就條件反射似的……,也立刻打消了所有可憐他的念頭。

    其實真要說,倒也不是完全的只有痛苦……只是時間太久了

    …………………………………………(什么都沒寫啊,一筆帶過也不行嗎)

    這種情況下如果還再心軟給他來上一次,那自己今天是別想下床正常走路了。

    遲雪洱越想越后怕,不著痕跡地想從他懷里挪開,卻在動作時膝蓋不小心ceng到了那里。

    男人當(dāng)即發(fā)出微弱的“嘶”聲,放在他腰間的手驀然攥緊掐住掌心。

    遲雪洱霎時就不敢動了,整個人僵住:“對不起。”

    陸熵能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他的緊張,還有呼吸時拂在自己胸前急促濕.熱的氣息。

    這樣下去的確會越來越危險,尤其經(jīng)過昨晚,陸熵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太對自己的忍耐力抱有太多期望。

    即使如此,他也不想讓懷里的人感到他的焦躁,撐起手臂,低頭親了親他頭頂柔軟的發(fā)絲,嗓音很輕:“我去沖澡,你再多休息會。”

    男人說罷就利索起身下了床,遲雪洱在被子下偷偷轉(zhuǎn)身,看到他披上睡袍走開的背影,小腿的肌肉線條緊致有力。

    少了一個人,本來熱得要死的被窩好像突然就涼了不少,只是遲雪洱心臟跳動的頻率卻似乎一點都沒降低,“撲通撲通”的,快蹦出嗓子眼。

    畢竟他本來都做好了可能會要再來一次的準(zhǔn)備,沒想到男人竟然真的忍了下來。

    他又回想起剛才膝蓋觸碰到的感覺,石頭一樣,ying的那么厲害,應(yīng)該很難受吧。

    不對不對,難受也是他自己的事,自己該做的配合已經(jīng)都完成了,沒必要次次都幫他解決,不能因為心軟就掉入男人的陷阱里。

    不管怎么說他都算逃過一劫,遲雪洱拍拍臉頰,提醒自己不要多想,又一下埋進身上的軟被里。

    陸熵這個澡沖得過于久了點,等他出來時,遲雪洱也已經(jīng)起床穿好了衣服,坐在床邊無聊發(fā)著呆。

    陸熵擦著頭發(fā)走過來,半敞的浴袍下胸肌塊壘分明,水滴順著皮膚一路滾落,淹沒在袍沿下。

    明明外面已經(jīng)是快零下的氣溫,可剛沖好澡的男人身上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溫度,滲著絲絲寒氣,沾著水汽的立體五官也因此更加冷峻逼人。

    遲雪洱最怕冷,這幅畫面看得他牙齒都想打顫,忍不住問:“你不會是洗的冷水澡吧?”

    陸熵擦頭發(fā)的動作頓下,抬眸看過來。

    房間里有暖氣,遲雪洱只穿了件白色里衫,小高領(lǐng)的修身款式,襯得他身形纖長,像漂亮優(yōu)雅的小王子。

    陸熵墨色的瞳孔露出暖意,放下手中的毛巾,說話時帶著點無可奈何的笑音:“剛才那種情況,如果還洗熱水澡,不覺得對我太殘忍了嗎。”

    遲雪洱愣了下,秒懂他話里的意思,臉上的神色僵了僵,干脆不接他的話:“我也去洗漱下。”

    看他從自己身邊小跑走過,黑色蓬松的發(fā)頂小云朵似的一抖一抖,跟主人一樣慌亂,陸熵微微翹起唇角。

    遲雪洱洗漱完出來,看到陸熵正背對著他在圓桌前忙碌,他有些好奇,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他正在擺盤,桌面上都是些精致好看的飯菜,怪不得他剛才在浴室里就聞到了很好聞的香氣。

    “時間不早了,我讓人送了吃的上來,吃完我們就回去了。”

    沒等他問,陸熵便貼心提前跟他解釋。

    遲雪洱“哦”一聲,他剛才跟陸熵說不想讓人送飯菜上來,主要是覺得這樣太沒禮貌,本來就是過來做客,結(jié)果耽誤那么久都沒起床,想也知道這宅子里的人會怎么看他們。

    不過顧慮歸顧慮,此刻看到這些美味誘人的食物,五臟廟霎時被勾引得蠢蠢欲動,一時便也沒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填飽肚子才是最要緊的。

    陸熵在旁邊給他拉開椅子:“一早上沒吃東西了,小心低血糖,快吃吧。”

    遲雪洱點點頭,饑餓的時候也顧不得什么禮貌了,便不跟他客氣,直接坐下。

    喝完了半碗甜粥,遲雪洱胃里暖融融的舒服了許多,看著餐盤里的薄皮灌湯小籠包,每一顆都是晶瑩剔透的模樣,煞是精致好看。

    陸熵夾了一顆放到他面前的盤子里,沉聲提醒:“吃的時候小心燙。”

    遲雪洱點點頭,吸著小籠包里鮮美的湯汁時,才后知后覺意識到,他最近是不是有點太過于習(xí)慣陸熵對他的各種照顧和體貼了。

    昨天晚上洗澡時也是,他累得實在睜不開眼睛,幾乎全程都是掛在男人身上讓他幫忙沖洗的,雖然當(dāng)時情況是特殊了點,但現(xiàn)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回想起那副畫面,還是不禁氣血上涌,差點被嘴里的湯汁嗆到。

    “咳,咳咳……”

    提醒了要小心,還是會嗆到,這小少爺?shù)降资怯卸嗝笆В戩卦谛睦飮@氣,默默給他倒了杯溫水。

    遲雪洱捧著喝了半杯,順下那口氣,抬起頭看到男人無奈寵溺的神色,被嗆得通紅的臉蛋瞬間更熱了一層。

    陸熵用餐巾把他嘴邊殘留的汁水擦去:“不好好吃飯,走什么神呢?”

    遲雪洱訝異他的敏銳,但也不好意思將剛才想的事說出來,抿抿唇,漂亮的眼睛也還是洇濕的。

    “沒有什么………”說到一半,突然想到一件可以轉(zhuǎn)移話題的事,又看向陸熵:“你有沒有看到浴室里放的東西,那些是做什么用的,就在那些沐浴乳和精油旁邊,昨天晚上我就想問你了。”

    陸熵喝牛奶的動作頓了頓,抬眸看向他,面色有一絲古怪:“你確定想知道?”

    遲雪洱眨眨眼:“有什么不能說的嗎?”

    陸熵垂眸繼續(xù)喝牛奶,嗓音淡淡的:“沒有,只是說了怕你會吃不下飯。”

    他越是這樣,遲雪洱的好奇心就越重,追著問:“到底是什么啊。”

    陸熵放下杯子:“……用的東西。”

    頓了兩秒,又補充一句:“本來昨天應(yīng)該用在你身上的。”

    初聽到那幾個字眼,遲雪洱還迷茫的愣了愣,但在陸熵又說出后面的話后,他才恍然大悟,瞬間睜大眼睛,手里的湯匙都掉到了桌上。

    “什,我,你……”

    遲雪洱被震驚的完全語無倫次。

    陸熵一點都不意外他會是這種反應(yīng),語氣中透出無奈:“昨天沒有做到最后一步,也怕你嚇到,所以就沒用那種東西。”

    遲雪洱聽完他的話,努力消化了這里面的信息:“什,什么意思,你本來是打算給我用的嗎……”

    陸熵掀起長睫,墨黑的瞳孔靜靜注視著他,聲線有一點啞:“遲早會用到的,到時我會讓你慢慢適應(yīng),洱洱。”

    “……”

    遲雪洱咽一下喉嚨,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甚至覺得大腿.gen那里本來已經(jīng)沒什么存在感的傷處,此刻也突然變得酸脹疼痛起來,動脈神經(jīng)在劇烈跳動,皮膚透出灼熱感,似乎又回到被那根………………強烈鮮明的恐怖觸感。

    遲雪洱脊柱發(fā)麻,完全不敢再細想下去,也沒接著陸熵的話繼續(xù)聊,面紅耳赤地低頭去撿他的湯匙,可再次看向碗里喝了一半的粥時,卻突然全無胃口。

    如陸熵剛才所言,他現(xiàn)在果真吃不下飯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兩人要出房間時,陸熵突然叫住他:“洱洱,把你的戒指戴上。”

    遲雪洱仰頭,被他這么一提醒也才想起戒指的事,從脖子上把掛著戒指的項鏈勾出來,后知后覺道:“我昨天是不是就該戴上。”

    說罷,內(nèi)心不免有些內(nèi)疚,他也太粗心了,來拜訪陸熵的父母,竟然連結(jié)婚戒指都忘記戴上。

    身邊沒有鏡子,取項鏈卡扣時沒有那么順利,遲雪洱低頭折騰了一會,視野中突然出現(xiàn)一雙黑色皮鞋,陸熵走到他面前,伸手幫他把項鏈解開。

    “謝謝。”

    戒指順著柔軟的鏈條滑落在陸熵掌心,遲雪洱要去拿,卻被他用另一只手握住手腕。

    遲雪洱起初還疑惑,意識到他可能是想把戒指直接戴在自己手指上,便沒有再說什么,配合著把手抬高。

    “好了。”

    戒指戴好,陸熵又對著他的手指看了會,順勢牽住他:“走吧。”

    陸熵做出這個牽手的動作極其自然,甚至都沒有給遲雪洱害羞無措的時間,就這么十指相扣,戒指與戒指輕輕碰撞。

    “叮”的一聲,遲雪洱感到自己的心臟似乎也被這么撞了一下。

    下樓時已經(jīng)快到中午,昨晚和他們一樣留宿的親戚都已經(jīng)走了,只有顧硯還在,在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一臉等著看他們熱鬧的痞笑表情。

    陸母正在喝茶,看到他們下來,也笑瞇瞇地招手。

    遲雪洱剛走近就被陸母拉著到身邊坐下,握著他的手時感覺到了異物存在,低頭看到上面的戒指,眼睛里立刻流露欣慰愉悅的笑意。

    看到她這個反應(yīng),遲雪洱也不禁松了口氣,戴上戒指果然是正確的。

    接下來就是陸母不停在問他各種問題,大部分是在關(guān)心他的身體,如果是在以前,遲雪洱只會覺得親切暖心,可經(jīng)過昨晚的事后,這些就完全是另外一種意義。

    恐怕此刻在陸母心中,他跟陸熵昨天肯定是度過了一個非常干柴烈火的夜晚吧。

    雖然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的確如此。

    尤其他們今天還是在這種時間才從樓上下來,這種情況對遲雪洱這種臉皮薄的人來說簡直就是社死,雖然極力壓抑住羞恥的情緒,但只是被陸母隨便追問了幾句,卻還是滿面羞紅。

    忍不住朝陸熵露出求救的眼神。

    陸熵心領(lǐng)神會,主動過來替他轉(zhuǎn)移陸母的注意力,遲雪洱也因此得以找到喘息的機會,悄悄躲到旁邊。

    但躲過了陸母,卻也不代表就真的獲得了自由,不等他端起茶杯喝口熱茶緩神,早就在旁虎視眈眈的顧硯就硬是湊了過來,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嘖嘖”搖頭。

    遲雪洱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僵著語調(diào)問:“看什么。”

    顧硯眼神露骨,說的話也絲毫不加掩飾:“在看嫂子眉眼含春,面若桃花,昨晚肯定一夜春宵吧。”

    知道他輕佻,但也沒想到什么話他都能說得出來,雖然很想罵這家伙一句無恥,但礙于場合,還是強行忍了下來,撇過臉不搭理他。

    顧硯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聳聳肩,桃花眼彎出漂亮?xí)崦恋幕《龋斐鍪种冈谶t雪洱光滑的后頸劃了一下。

    遲雪洱睜大眼睛,后頸的皮膚霎時寒毛直豎,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猛地側(cè)身躲開他。

    顧硯抬起手,一臉玩味:“嫂子別誤會,我就是感嘆一下,表哥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他那種性格的人,竟然還會故意留下痕跡,看不出來這方面占有欲還挺強的,虧我以前還以為他是個真和尚。”

    怪不得剛才陸母拉著他說話時,目光就一直在朝他脖子那附近流連,還時不時露出很滿意的神色,原來竟然是因為他后頸那里有痕跡的原因嗎!

    救命,這太尷尬了,遲雪洱臉熱到快要爆炸,陸熵到底是什么時候留下的,昨晚他又是有多忘情,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顧硯倒是挺心滿意足的,沒想到會看到這樣意料之外的畫面,不枉他特意在這多等了半天。

    而且遲雪洱的反應(yīng)也很有意思,臉皮子薄的像水晶,人也玻璃似的干凈透明,這種性格簡直太適合被逗了,看得人肚子里直冒壞水。

    忍不住又貼到他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問:“其實我有點好奇,我表哥是不是跟他外表看起來一樣能干啊。”

    “!”

    遲雪洱突然起身的動作碰到了茶幾,上面的杯盞跟著微微顫動。

    陸熵朝這邊瞥了眼,直接起身過來。

    “哪里不舒服嗎。”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太好,陸熵握住他的手低聲問。

    遲雪洱呼吸還有些快,因為顧硯剛才那些話的原因,他對陸熵此刻是有一些怨念的,撇撇嘴想要把手掙開。

    陸熵看著他的側(cè)臉,沒有多問什么,只是更緊地握住他,跟陸母告了別,便直接帶著他離開。

    坐進車?yán)锖螅S久都沒有人說一句話,氣氛安靜得讓人感到沉悶。

    車窗外的天空是鉛灰色的,云塊看起來很厚重,像是喝飽了水的海綿,隨時都要破云而出。

    遲雪洱撐著下巴,突然說了句:“快要下雨了。”

    語氣幽幽的,聽不出什么明顯的情緒。

    陸熵一直都在觀察他,聞言也跟著朝外面看一眼:“嗯。”

    遲雪洱半仰著臉,纖長的睫毛像兩把卷翹的小扇子,側(cè)眼亮晶晶的:“我們的協(xié)議什么時候能結(jié)束呢。”

    陸熵目光忽地一頓,從他的睫毛慢慢下移到淡粉色的嘴唇。

    遲雪洱像是在無意識呢喃,唇瓣輕輕開合:“結(jié)束后我們就要去辦離婚了吧,真神奇,我才20歲,結(jié)婚和離婚竟然在一年內(nèi)全部都經(jīng)歷了……”

    話沒說完就被抓住手腕一把拉到旁邊,肩膀撞到身旁人堅硬的胸口,遲雪洱嚇了一跳,抬頭的同時陰影覆面而下。

    陸熵直接低頭親了下來。

    第30章 30

    這個動作太過突然了, 遲雪洱被含住唇瓣親了一會,直到感到有濕熱的東西想要撬開他的唇縫時才驀然清醒過來。

    雙手擋在陸熵胸前將他用力推開。

    “你干什么!”

    因為驚嚇和緊張,他的嗓子都有些發(fā)抖。

    本以為會得到陸熵的解釋, 可被推開后的男人卻什么也沒說,只是垂眼望著他, 臉上沒有一點多余的表情。

    他的視線一向很有壓迫感, 遲雪洱被盯著看了會,有種后背發(fā)涼的感覺,剛才被強吻的氣憤也漸漸淡了,咽一下喉嚨:“我, 是不是推得太重了,誰讓你,剛才那么突然……”

    不僅突然,還有些粗暴, 直到現(xiàn)在他嘴唇上的觸感還依然沒有消失,被摩擦得微微發(fā)燙。

    “洱洱,我們才剛從陸宅出來。”

    僵持須臾,陸熵總算是開口, 聲音有點冷。

    遲雪洱愣愣, 也很快明白過來他這句話背后的意思, 也是,這是他們婚后第一次來見家長,協(xié)議正式執(zhí)行也不過才兩個月左右,長征路才只走了個開頭, 他突然就提協(xié)議結(jié)束和離婚這種話, 的確是太心急了些。

    顯得他好像很沒有契約精神。

    看陸熵的神色和反應(yīng),他似乎也對自己這種態(tài)度很不滿, 隱隱有些怒意,剛才那個粗魯?shù)挠H吻就是最好的證明。

    想到這里,遲雪洱心里最后的那點脾氣也全都消散了,手指局促地摸著座椅:“我知道了,我以后不隨便說這種話了,也會好好配合你履行協(xié)議內(nèi)容的。”

    這樣說應(yīng)該算是完美應(yīng)答了吧,畢竟陸熵這種常年處于上位,享受掌控欲的大老板,肯定也是比較喜歡配合度高的合作對象。

    遲雪洱忐忑地想,偷偷朝旁邊瞄去。

    陸熵卻又再次陷入沉默中,用一種遲雪洱看不懂的眼神望著他,好一會才撇開目光,重新坐直身體。

    “嗯。”

    *

    大雨終于還是落下來了,入冬的雨,打在身上格外濕冷,寒意絲絲縷縷,像是要鉆進人的骨頭縫里。

    遲雪洱最怕冷,他的身體也受不住寒,所以早早就裹上了羽絨服,他身形修長,即使裹得圓滾滾的也不顯笨重。

    反倒看起來溫潤了許多,中和了身上的淡漠感,即使冷冷的不說話時也不會讓人覺得不好接近。

    也因為如此,上午兩節(jié)課再加上食堂一頓午飯的時間,他就收到了三封信,當(dāng)然不是他自愿收的,送信件的同學(xué)也是費盡心思,竟然用借作業(yè),還書,還有請喝奶茶的由頭,偷偷把卡片塞在里面。

    等遲雪洱發(fā)現(xiàn)這些東西里面有玄機時,想拒絕也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現(xiàn)在他正在宿舍對著這些信件嘆氣,旁邊顏清還在笑話他,說他就是脾氣太好,每回收到這些東西都好好回復(fù)他們,所以才讓越來越多的人想過來嘗試,覺得即使被拒絕了,也算是收到了他的一封親筆回信,不虧。

    遲雪洱看他幸災(zāi)樂禍,無奈道:“認真對待別人對自己的心意,不管是接受還是拒絕,都是該有的禮儀不是嗎。”

    顏清不置可否,聳肩:“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的禮儀,要它作甚。”

    遲雪洱聽完默了一會,顏清說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懂,只是天生性格如此,不論是穿書前還是現(xiàn)在,兩個遲雪洱都是這樣有點濫好人狠不下心來的性子,即使想改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既然明白,他也不想在這種無謂的事情上多做糾結(jié)。

    顏清也默契的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xù)多說,用剛打的熱水給他沖了杯咖啡:“你臉怎么總是一點血色都沒有,喝點熱的暖暖身子吧,不過我這里只有普通男大喝的速溶咖啡,小少爺可別嫌棄啊。”

    遲雪洱接過來捧在手里,熱乎乎的感覺確實很舒服,低頭抿了一口:“好喝。”

    顏清把凳子拉過去一點,臉上露出八卦的表情:“所以,現(xiàn)在可以開始跟我聊聊那天那個霸總氣質(zhì)的帥哥了嗎。”

    來了來了,自從上次生病陸熵過來接他,被這小子撞個正面后,他就對這事念念不忘,這幾天遲雪洱又沒來學(xué)校,他估計也是憋得夠嗆,所以今天中午剛一下課就迫不及待把人拉到宿舍里來盤問。

    遲雪洱第二口咖啡喝下肚,看了他兩秒:“不是跟你說了,他是我媽媽的遠房親戚,我最近借住在他家,所以那天才會來接我。”

    他語氣真誠,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純粹明亮,任誰看也不像是在說謊,畢竟這話十分里有八分都是事實,他媽媽跟陸母的關(guān)系可以說是親如姐妹,他現(xiàn)在又的確是住在陸熵別墅里。

    非要說隱瞞的話,那也就是他跟陸熵還有一層婚姻關(guān)系,不過他目前還不想讓身邊的人知道,雖然很對不起顏清的信任,但也只能先這樣敷衍他。

    顏清果然露出狐疑的神色:“是嗎,可我看你們倆當(dāng)時的氛圍可不像是親友那么簡單啊。”

    怎么說呢,不僅不像親友,反倒有種說不清的曖昧感,尤其是那個高大男人看著遲雪洱時眼神里的占有欲,那真的是看一個遠房親戚該有的眼神嗎。

    當(dāng)時的情況,幾乎是半昏迷狀態(tài)的遲雪洱肯定是不知道的,只依稀記得看到來的人是陸熵時,內(nèi)心驀然涌起的濃烈安心感。

    像是溺水瀕死的人看到一塊巨大的浮木,抓住它,便抓住了生的希望。

    也是從那次開始,遲雪洱才逐漸意識到,他對陸熵的依賴和感情,似乎遠遠比他意識到的要深刻許多。

    他明明一直在把陸熵往遠處推,現(xiàn)在看來,根本是效果甚微。

    這可不能算是一種好現(xiàn)象。

    遲雪洱想的入神,目光空空地望著手中的咖啡,纖長的睫毛被水汽洇濕,臉頰雪白沒有氣色,看著讓人有點心疼。

    他這樣顏清也不忍心繼續(xù)問下去了,撓撓頭發(fā):“我看你最近還是別來學(xué)校了吧,天這么冷,你身體會受不住的。”

    遲雪洱抬起頭,抿唇笑了笑:“也不能總是這樣下去吧,你想害我畢不了業(yè)啊。”

    顏清抱起手臂:“哥哥可是為了你的身體著想。”

    遲雪洱眨著清澈水潤的眼睛,嗓子放軟:“謝謝哥哥。”

    “靠。”

    顏清被這聲“哥哥”叫的身體發(fā)酥,伸手把人撈進懷里,大手揉他的頭發(fā):“你小子學(xué)壞了啊,這么會撒嬌了。”

    遲雪洱哈哈笑,小心護著手里的咖啡:“別玩了,要灑了……”

    嬉鬧間,沒人注意到宿舍門被輕輕推開。

    高瘦的男生站在門口,看到屋內(nèi)兩人親密摟抱在一起的畫面,神色不明。

    “學(xué)弟們,打擾了。”

    聽到聲音,顏清他們這才一起抬頭,看到門口那張熟悉的面孔,笑瞇瞇的,仍然是一副讓人喜歡不起來的模樣。

    “云霄學(xué)長?”

    遲雪洱語氣訝異。

    旁邊顏清更是直接,“嘖”一聲,微仰著下巴:“進別人的宿舍前要先敲門,學(xué)長連這么基本的禮儀都不懂嗎。”

    這聲音里的火藥味都快冒出來了,遲雪洱悄悄在下面扯他的衣擺。

    付云霄并不在意他的敵意,依然彬彬有禮,笑容和善:“剛才有敲,你們沒有聽到。”

    顏清:“是嗎,沒有回應(yīng)你可以再用力點敲啊。”

    這就是故意找茬了,付云霄看他一眼,笑意不變:“好,這事的確是學(xué)長不對,下午有空嗎,請你們吃飯。”

    “多謝學(xué)長好意,我們不差這一頓飯,食堂的套餐也挺好吃的。”

    顏清毫不留情的回絕,說話時目光始終直視著付云霄,兩個氣質(zhì)相貌都相當(dāng)優(yōu)越的青年,一個面如冷月,寒意逼人,一個眸光噙笑,溫潤清俊。

    遲雪洱有點頭疼,顏清對付云霄的敵意實在過于明顯,甚至有些不講道理的程度,他夾在中間不免為難。

    用手肘撞撞他的胸口,示意他先別說話,笑著看向付云霄:“多謝云霄學(xué)長的好意,這只是小事,不需要特意請我們吃飯。”

    付云霄將視線轉(zhuǎn)移到他身上,眼神柔和許多:“也不只是因為這件事,我今天是特意來邀請你的。”

    “邀請我?”

    付云霄點頭:“上周我的個人畫展辦得還算成功,這其中少不了導(dǎo)師和同學(xué)們的幫忙,所以打算今天辦個慶功宴請大家吃飯,洱洱,如果你有時間的話,也一起來,好嗎?”

    遲雪洱愣了愣,想起來好像是有辦畫展這回事,當(dāng)時他還抽空去看了。

    付云霄在系里成績一直名列前茅,也有藝術(shù)方面的天賦,在校期間就可以舉辦個人畫展,雖然肯定也少不了家里的支持,但也離不開他個人的優(yōu)秀和努力。

    家世優(yōu)越,樣貌英俊,還有著足以與這些相匹配的能力和成績,說一聲天之驕子也不為過,也難怪書中的遲雪洱會成為他的小迷弟,對他抱有不淺的崇拜和敬慕之情。

    但那也都是原書中的“遲雪洱”,現(xiàn)在的他雖然并不討厭這個云霄學(xué)長,但也對他沒有多深的感情,就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學(xué)長罷了。

    既然如此,也就沒有必要跟他過多打交道。

    “還沒有恭喜學(xué)長,辛苦學(xué)長特意過來一趟,我晚上還有別的事,可能沒辦法去參加你的慶功宴。”

    他說完這些話后,付云霄臉上一直維持的笑意突然就僵硬了下來,神色也變得黯淡了:“洱洱,我是做錯了什么嗎,你最近對我好像特別冷淡。”

    他這個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讓遲雪洱有些沒有預(yù)料到,下意識問:“學(xué)長為什么這么說。”

    付云霄斂下睫毛,語氣中夾著些低落:“從開學(xué)到現(xiàn)在,我每次找你幾乎都被你拒絕,今天也是,這已經(jīng)是我第五次約你吃飯了。”

    遲雪洱頓頓,快速在大腦中搜索這段時間來的記憶,原來付云霄已經(jīng)找過他那么多次了嗎?

    果然不在意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會把跟他相關(guān)的任何事放在心上的。

    如果是原來的遲雪洱,估計早就像條聞著肉骨頭味道的小狗,冒著星星眼,哈巴哈巴跟上去了吧。

    而現(xiàn)在自己卻對他這么冷淡,也難怪付云霄會露出這種難過的神色。

    心軟作祟,遲雪洱竟覺得付云霄這樣有點可憐,一時沒有說出更直接拒絕的話語。

    付云霄看出他的遲疑,趁機說道:“今天晚上可以嗎,我第一次舉辦畫展的慶功宴,特別期待你能來。”

    “……”

    氣氛烘托到這,遲雪洱此刻再拒絕顯然不太合適,跟旁邊的顏清交換了下眼神,當(dāng)然只是他單方面的,顏清已經(jīng)被他氣得不想理他,抱著膀子一副看戲的冷笑姿態(tài)。

    遲雪洱沒辦法,朝付云霄點點頭:“我知道了。”

    付云霄果然大喜,眉眼愉悅地舒展開,從外套里拿出手機:“那我把地址發(fā)你微信。”

    操作完,又看向他身旁的顏清,唇角噙著溫和的笑意:“當(dāng)然,學(xué)弟如果有空也可以一起來玩。”

    顏清撇撇嘴:“多謝學(xué)長好意,我晚上沒空,就不去打擾了。”

    付云霄知道這個小學(xué)弟對他向來沒有好臉色,自然不會勉強,臨走時又跟遲雪洱強調(diào)了時間,這才放心離開。

    寢室門被關(guān)上,房間的空氣安靜須臾,遲雪洱轉(zhuǎn)身,眨巴眨巴眼睛,拖著長音:“小清……”

    “別來這套。”顏清直接揚手堵住他的話,冷艷道:“自己心軟沒用,怪不了別人,別想讓我陪你去。”

    就知道他會這么說,遲雪洱嘟嘟嘴:“哥哥……”

    “叫爸爸也沒用。”顏清收起桌上的筆電,側(cè)眸瞥著他:“不想陪你是真的,但我晚上也是真有事。”

    這么說就是真沒戲了,遲雪洱也只好放棄,又捧起杯子,悶悶不樂地啜著咖啡。

    顏清嘆氣,手指捏住他柔軟的臉頰肉:“偶爾也該讓你吃吃苦頭,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再這樣心軟。”

    遲雪洱“唔”一聲,口齒不清道:“我知道了,疼……”

    顏清放下手:“把地址也發(fā)給我。”

    遲雪洱聞言眼睛一亮:“你要陪我去嗎?”

    “去個頭。”顏清再次不留情地拒絕,拿起桌上的手機:“以防萬一。”

    “哦……”遲雪洱失望垂眼,雖然不明白他是為了防什么,不過還是乖乖把地址轉(zhuǎn)發(fā)給了他。

    下午兩節(jié)大課,差不多五點半左右便結(jié)束課程,顏清收拾好課本匆匆離開,遲雪洱也隨即收到付云霄的微信通知,說是在他上課的教學(xué)樓下等他。

    付云霄竟然親自過來接他,對此遲雪洱還挺意外的,到樓下時才發(fā)現(xiàn)外面正在下大雨,各式顏色的雨傘在雨中綻放,像藕花池里一朵朵擎立的小蓮蓬,雨滴敲打傘面的聲音“啪嗒啪嗒”,清脆悅耳。

    付云霄在廊下站著等他,手持一把滴水的青碧色雨傘,他換了件跟中午不一樣的風(fēng)衣外套,身姿修長挺拔,周圍路過的女同學(xué)不少都頻頻回頭看他。

    “云霄學(xué)長。”遲雪洱快步走過去:“讓你久等了,我自己過去也可以的。”

    付云霄垂眸望著他,嗓音溫柔:“沒事,我剛好在隔壁樓上課。”

    說罷瞥一眼他抱在胸前的書包,直接伸手接過來,掛在自己肩上:“時間不多了,走吧。”

    遲雪洱愣愣,剛想要回自己的書包,付云霄已經(jīng)撐開傘走到雨中,微垂頭,清俊的面容臉上漾開淺笑:“進來吧。”

    遲雪洱闔上微啟的唇瓣,沒再說什么。

    慶功宴開在一個在他們學(xué)校附近很出名的轟趴館里,很豪華的復(fù)式大別墅,付云霄大手筆,今晚應(yīng)該是把這里全包了,遲雪洱看到館里人來的特別多,大部分都是同系的學(xué)生,這里歪一堆,那里倒一陣,喝酒玩桌游的都有,吵嚷的不行。

    遲雪洱喜靜,很不適應(yīng)這樣烏糟糟的環(huán)境。

    “很吵吧。”付云霄低頭看他:“都說學(xué)藝術(shù)的人骨子里都有瘋勁,釋放的時候可以跟動物園的猴子媲美,我看他們還不如猴子一半討人喜歡,一群丑陋的原始動物罷了。”

    倒是很少聽他說這么有攻擊性的話,遲雪洱訝異抬眼,看到的卻仍是一張笑盈盈的溫柔面孔,付云霄伸手?jǐn)堊∷募绨颍骸叭ツ沁叞察o一點的地方吧。”

    “云霄你可算是來了,今天你才是主人公,讓我們在這干嗨算怎么回事,遲到先自罰三杯啊。”

    不等他們走近,就有人搖著酒瓶大喇喇地叫喚,那張酒后顯得更不討人喜歡的嘴臉遲雪洱也很熟悉,是姜黎。

    “喲。”姜黎估計也已經(jīng)喝了不少,走到跟前才注意到遲雪洱的存在,一臉輕佻的壞笑:“這不是咱們的漂亮學(xué)弟小洱洱嗎,有段時間沒見了啊。”

    說著還要用手里的酒瓶去碰遲雪洱的臉,中途就被人一把抓住手腕,付云霄垂眼,沒什么表情地看著他:“姜黎,你喝多了。”

    姜黎這個公子哥雖然紈绔輕狂,但在付云霄面前一直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這會被他用這種眼神涼涼看著,后背不禁一毛,酒都醒了三分,忙打著哈哈轉(zhuǎn)移話題:“是有點多了,有點多了,云霄我們等你這么久,你可還沒罰酒呢,不能賴啊。”

    付云霄放開手,拿起吧臺上的雞尾酒一飲而盡,一連喝了三杯,面不改色笑道:“可以了吧。”

    周圍有人發(fā)出“哇”的贊嘆,還有好幾個人在那齊齊鼓掌。

    這么大的反應(yīng),遲雪洱猜剛才付云霄喝的應(yīng)該都是度數(shù)不低的烈酒。

    應(yīng)付完了,付云霄就沒再搭理他們,從臺上又隨手拿了杯酒,帶著遲雪洱走到旁邊的沙發(fā)。

    “這里安靜點,可以聊天,你要是還嫌吵,我讓他們都滾一邊鬧去。”

    付云霄說著,將剛才拿來的酒遞給他。

    遲雪洱看一眼杯子里的淺藍色透明液體,搖搖頭:“謝謝學(xué)長,我不喝酒。”

    前幾次喝酒的經(jīng)驗都算不上特別美好,以至于他現(xiàn)在對酒精是真的沒什么好態(tài)度。

    付云霄手上微頓,挑起眉梢:“這是藍色日出,我記得你每次跟我出來都只喝這一種酒。”

    他說的應(yīng)該是以前的“遲雪洱”吧。

    遲雪洱神色平常:“以后都不會喝了。”

    付云霄望著他,有幾秒沒有說話,而后將酒放到前面的茶幾上,拿起一個倒置的玻璃杯,給他倒了杯玫瑰紅茶。

    “那就喝點茶水吧,想吃什么,這上面的東西也可以隨便吃,不要客氣。”

    遲雪洱往桌上的食物掃了一眼,來這里嗨的都是年輕學(xué)生,垃圾食品肯定少不了,薯片雞翅麥當(dāng)勞,還有滋啦冒油的燒烤,口味要多重有多重。

    如果是陸熵看到這些東西,肯定會嫌棄地皺起眉頭,然后一根手指頭都不會讓他碰。

    不知道為什么,面對這個場景,遲雪洱莫名就冒出這個念頭,果真是住一起久了,已經(jīng)潛移默化的被彼此深深影響。

    但他卻并不討厭這種影響。

    遲雪洱輕笑一下,避開那些油膩的東西,拿了一塊草莓慕斯蛋糕,好在還有他喜歡的甜食小點心。

    這個角落安靜,光線也偏弱,一般人坐在這里很容易變得沒有存在感,但遲雪洱似乎就不會,他皮膚很白,即使在暗處臉頰也依然像光滑細膩的白玉般,微微透光。

    纖細的身體,挺拔的脊背,用小勺子安靜吃著草莓蛋糕,淡粉色的嘴唇輕抿,腮幫子咀嚼的痕跡都很小,一舉一動都透露出矜貴。

    付云霄撐著下巴,目光筆直地打量著他:“好像很久沒有這樣跟你坐在一起了。”

    遲雪洱專心吃蛋糕:“有嗎。”

    “從開學(xué)到現(xiàn)在,快一個多月了吧。”付云霄修長的指節(jié)橫在唇間,長睫微垂:“洱洱,你以前不會超過一周不主動聯(lián)系我。”

    蛋糕味道還挺不錯的,上面的草莓也很新鮮可口,遲雪洱咬掉半顆,對于付云霄的話,也只是用很平淡的語氣回復(fù):“以前我太喜歡黏著學(xué)長了,肯定給你添了很多麻煩,以后我會注意分寸,不會有事沒事就出現(xiàn)在學(xué)長身邊的。”

    沒想到會聽到這種完全沒有預(yù)料到的回答,付云霄眼神訝異,表情逐漸變沉:“你……”

    “我想上個廁所。”遲雪洱突然起身:“抱歉學(xué)長,這里洗手間在哪里?”

    付云霄喉結(jié)微動,把要說的話吞了回去,伸手指了個方向:“那邊走廊左轉(zhuǎn)就是。”

    “謝謝。”

    望著很快走遠的背影,付云霄眉頭緊皺著,臉頰隱在暗處,神色不明。

    晚上五點,因為惡劣天氣的影響,國外合作對象的航班臨時取消,會議也因此往后推遲,陸熵詢問接下來的行程時,林修便告知晚上已經(jīng)沒有工作安排。

    陸熵捏著眉心,望向落地窗外,從傍晚開始雨勢便見大,在高空中俯視,城市繁華的霓虹籠罩在蒼茫的白霧中,浩渺如煙波。

    “這個時間,是不是該下課了。”

    “下課,放學(xué)”這種字眼從億萬身家的總裁口中說出乍一聽是有些怪異,但林修很快便明白過來,抬腕看了眼時間。

    “現(xiàn)在過去,差不多還能趕上。”

    “嗯。”倚靠著沙發(fā)的男人沉聲吩咐:“那就備車吧。”

    黑色的轎車在b大校門平穩(wěn)停下,雨依然沒有停,玻璃窗上水流密集滑落,將外面街道的路燈模糊成一圈圈斑駁的光暈。

    車座后排空間寬敞,男人高大的身軀陷在真皮椅背里,不知是第幾次拿起手機查看,屏幕上卻始終沒有得到任何回復(fù)。

    他把手機倒扣,兩根手指在腿上間替敲著,望向窗外模糊的風(fēng)景,側(cè)臉線條凌厲鋒銳。

    林修看著后視鏡,即使沒有正面對視,也能感覺到男人眼睛里的溫度已經(jīng)降至冰點了,試探著開口:“聽宋叔說,小遲少爺有時放學(xué)會在教室里多留一會,可能現(xiàn)在還沒出來。”

    陸熵沒有說話,單手握著手機,目光沉沉地盯著窗外。

    車內(nèi)一時無話,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向來穩(wěn)重的林修也快要耐不住心急。

    陸熵最厭惡的事情之一就是浪費時間,雖然不知道今日為何突然有興致過來學(xué)校接人,但已經(jīng)等了這么久,如果再繼續(xù)耽擱下去,他可能會把此刻堆積的煩躁和怒意全都轉(zhuǎn)嫁到遲雪洱身上,那小少爺?shù)娜兆优率菚缓眠^。

    就在林修猶豫要不要提議讓他先去學(xué)校里找人時,車窗卻突然被人從外面叩了兩聲。

    黑色的玻璃緩緩降落,雨滴密集敲打車頂?shù)膰W嘩聲愈發(fā)清晰入耳。

    身形高挑瘦削的男生彎腰朝車內(nèi)張望,他手里撐著一把黑傘,臉上戴著口罩,眼神中的光芒透出意外和驚喜:“果然是你,我就說看這豪車很熟悉。”

    雨絲被冷風(fēng)吹進車廂內(nèi),陸熵裸.露在外面的皮膚感覺到冰冷的濕潤,黑眸默然望著他,不悅地皺眉。

    “哎呀,不好意思。“男生也注意到他難看的臉色,手指勾掉口罩,露出白凈精致的五官:“我是遲雪洱的同學(xué),上次他生病你來接他時,就是我在照顧他的,還記得嗎?”

    聽到“遲雪洱”的名字,陸熵心神微動,視線集中了些,將眼前這個男生的臉重新掃視一遍:“記得。”

    顏清心道記性挺好,露出笑容:“我叫顏清。”

    說罷朝旁邊看了看,猜測道:“你是來接雪洱的嗎?”

    陸熵直接問:“你們已經(jīng)下課了。”

    “對啊,今天五點半課程就結(jié)束了。”顏清抬起腕表看看,突然想到什么,低頭看向車內(nèi):“你是一直沒等到雪洱嗎?他去參加學(xué)長的慶功宴聚餐了,不會沒有通知你吧。”

    聞言陸熵搭著手機的手指僵了一瞬,臉上神情不變:“知道他們聚餐的地點嗎?”

    “哦……”顏清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唇角翹起弧度:“巧了,我還真知道。”

    說罷從書包里找出手機,把下午遲雪洱發(fā)給他的地址點開給陸熵看:“這里。”

    *

    遲雪洱沒多久就從洗手間出來,一路上遇到好幾個喝醉酒上來調(diào)戲人的,都被他禮貌甩開了,也愈發(fā)適應(yīng)不了這里混亂的環(huán)境和空氣。

    他打算跟付云霄說一聲后就直接回去了,反正也已經(jīng)露了臉,而且來這里的事除了顏清他還沒有告訴任何人,只是通知了每天接送他的司機先不要那么早過來。

    現(xiàn)在看時間還不算晚,也不知陸熵今天有沒有在公司加班,會不會回去時剛好能碰到他呢。

    遲雪洱一路走一路胡思亂想,突然意識到他今晚似乎總是會因為一些莫名的念頭和契機想到陸熵,以前他有想陸熵想得這么頻繁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陸熵最近加班太多,每每回來也都是到深夜,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在正常時間好好見面說過話了。

    付云霄在他離開這一會已經(jīng)喝了幾杯酒,看他回來后在旁邊坐下,神色卻一直呆呆的,狀態(tài)不太對勁。

    “怎么了?”

    只是一句簡單的詢問,可正在胡思亂想的遲雪洱卻覺得像是被人看透了他此刻的心思似的,臉突然變得有些熱,抬手扇了扇風(fēng),又把襯衣扣子解開一顆透氣。

    “沒事,有點熱。”

    “是嗎,可能是空調(diào)打太高了,我讓人調(diào)一下……”

    付云霄話音還沒有全落,就在視線觸及到遲雪洱剛解開的衣領(lǐng)時停了下來,這里雖然光線不強,卻還是在那截纖細雪白的頸子上看到一處鮮明的痕跡。

    眼睛微微放大,在大腦反應(yīng)過來前就已經(jīng)不可置信地朝那里伸出手。

    “啪!”

    幾乎是在他快要碰觸到遲雪洱的同時,就被后方橫空出現(xiàn)的另一只大掌用力攥住手腕。

    坐著的遲雪洱也感到側(cè)臉有小一陣涼風(fēng)拂過,好奇偏頭,先是看到旁邊付云霄鐵青驚訝的面色,而后便是禁錮著他的那只大手,手背上有明顯的青筋,指骨粗大有力。

    更重要的是,無名指上那枚他做夢都不會認錯的戒指。

    遲雪洱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抬頭。

    熟悉的高大身影就站在他身后,光線自他頭頂灑落,將他面無表情的模樣勾勒得冰冷森然,黑沉的眸子緊盯著付云霄,壓迫感強烈到像是有鋒利的冰刀在一寸寸剮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膚。

    付云霄喉結(jié)艱難地吞咽一下,強壓住聲音里的情緒:“請問你是?”

    “陸熵!”

    旁邊的遲雪洱在恰到好處的時機回答了他,不知什么時候站起身,快速從沙發(fā)前走到男人身邊,細長的手指捏住他西裝的一片衣角,表情詫異又驚喜:“你怎么來了?”

    陸熵低頭,看著他仰起來的小臉,燈光下粉白清透,微瞇了下眼,嗓音沉冷:“來接你。”

    說罷又淡淡瞥了眼旁邊的付云霄,松開手,就這么一言不發(fā)地牽著遲雪洱離開。

    直至兩人的身影穿過大廳,徹底消失在門外后,從剛才見到陸熵踏進這個空間便陷入一片死寂的室內(nèi),這才驀然爆發(fā)出熱烈如潮水的議論聲。

    “哇靠!這帥哥是誰,這五官長得太牛逼了吧,混血嗎?”

    “好高啊,目測有一米九吧!氣場好強。”

    “好成熟啊,果然還是成熟男人的荷爾蒙比較迷人。”

    “你們覺不覺得他有點面熟,像是在電視里見過……”

    “他跟那個漂亮的小學(xué)弟是什么關(guān)系啊,親戚嗎?”

    “………”

    討論得再怎么激烈也都是里面的世界了,大門合上,外面的兩人壓根聽不到只言片語。

    遲雪洱一路跟著陸熵的大長腿步伐,走得著實有點吃力,站在廊下微微氣喘。

    跟他紊亂的呼吸同頻的還有混亂的思緒,整個人還沒從陸熵突兀出現(xiàn)在這里的現(xiàn)實中回神,低頭看著他們還緊緊相扣的雙手,微抿了抿唇。

    明明什么都不說,但遲雪洱還是能感覺出男人此刻不悅緊繃的情緒,似乎是在壓抑怒氣。

    雖然大概也知道他因為什么生氣就是了,遲雪洱在心里無奈嘆氣。

    廊外的雨也沒有一點要停下來的跡象,遲雪洱伸手去接,雨滴砸到手心,涼得怕人:“我們怎么出去啊。”

    伸出去的手被男人握住拿回來,掌心里的水滴也被他輕輕擦拭掉。

    好溫柔,遲雪洱心里有點暖,反握住他的手指,朝他笑了笑。

    陸熵垂頭看了他一會,拇指在他彎成小月牙的眼角蹭了蹭,脫掉西裝外套罩到他頭上。

    “唔……”

    這個動作有點突然,遲雪洱被寬大的衣領(lǐng)遮住視線,不等他說什么,下一秒就被箍住手臂和后腰直接抱起來,兩人一起踏進雨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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