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唉,托馬先生這是怎么了?”
“托馬,你是受傷了嗎?”
“托馬……”
托馬靠在神里綾人懷里,眨眨眼,看著面前關懷他的人們,此刻恨不得跟只沙漠里的鴕鳥一樣,將頭埋進土里。
但,很可惜這里沒有土,更沒有任何多余的遮羞布,除非他把臉埋進神里綾人的外衫中。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行為。
身為一個優秀的家政官,他有著自己的標準,這種事想在他眼里,都有著優先級排列。
而,在標準里,最重要的就是忠誠。
父親曾經教過他,忠義二字應當為貫徹一生的信念。
他自愿忠于神里家,必定盡所其能。
而在忠義之下,他需要做的事情非常的多,比如說,照顧好神里綾人的生活起居,保證他的身體康健,對外衣裝干凈整潔,不能有任何皺褶,以及……力所能及,為家主分憂解難。
在成為神里家的家政官后,他一直充實而忙碌的度過著每一天。
對神里家的喜愛和忠心,也在兩位溫柔寬容的主人呵護下,與日俱增。
而最后一點,才是不要讓自己犯下的錯誤,影響到神里家的名譽以及工作效率。
在神里家的這些年里,他一向注重著自己的身體狀況,鮮少會因為生病或者私事,讓自己的工作積壓成山,打擾到其他人。
就算偶爾出現一些小意外,他也能夠完美的解決,不影響到任何人。
就比如說,他現在遇到的腳扭傷這種小意外。
其實,扭傷這種小事,也不需要休假太久,像他這么結實的身板,只要一兩天就能康復如初了。
想他干家務這么多年,偶爾也會因為搬重物,出現扭傷的小問題。
對于這一些小毛病,他有自己獨特的解決方法。
因此,托馬一開始,壓根沒有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
直到,神里綾華喊來醫師,神里綾人親自出現,準備將他一路抱回神里屋敷……
這個過程,他心里有些受寵若驚,但,更多還是惶惶不安——
他出現的這個小意外,似乎影響到兩位主人的原本計劃了,這算不算是耽誤了他們的事情呢?
按理來說,只要他足夠小心,這是不應該出現的意外。
托馬因此產生了些自責的想法。
而,讓他感覺更加煎熬的事,還在后面——
這一路上,他們遇到了不少平日一同工作的同伴,無論是與他有些小摩擦的武士,經常請教他家政技巧的家仆,偶爾有貿易來往的商人……
可以說,想見的,不想見的,往日常見的,或者不常見的,這次都一次性見全了。
而且全程,就算他努力用手捂著臉,遇見的人幾乎是一眼將他認出來了。
無論關系好與不好,都可以上前詢問一聲。
托馬每次都想直接跳到地板上,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然而,神里綾人外表明明看起來,不過是個飽讀詩書的溫潤君子,按理來說……力氣也不可能大過,他這個天天干苦力活的家政官吧?
托馬自認為,耐力和力氣都不錯,但,要搬運一個和自己同體重的東西回社奉行,他至少也得休息個兩三次。
最開始,被神里綾人拒絕時,他本是尋思著,等家主累了,他順勢自己走就好了。
家主平日案牘勞形,抱著他走,也堅持不了多久吧?
他懷揣著這一點點的僥幸,接受了神里綾人的請求——
反正他也拒絕不了家主的大部分請求,不然,就不會吃下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了。
說起來,神里綾人從璃月帶回來的藍色章魚干……泡發后,真的能吃嗎?
那東西不會毒死人吧?
托馬一邊思考的要如何處理神里綾人帶回來的各種特產,一邊看著神里綾人穩穩的抱著他,順著唯一一條通向社奉行的大道走去。
很顯然,家主并不覺得抱他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
托馬感覺有些別扭,但是,他都點了這個頭,自然不可能自行駁回打臉。
然后,他被神里綾人一路抱回社奉行,路上沒有任何停留。
哦不對,應該說,偶遇熟人時,家主會非常善解人意的停下片刻,讓他們嗑嘮兩句。
托馬對此有著極大的不解——
一路上遇到的這些人究竟從哪里冒出來的?
平時找個人都費力,今兒一股勁的全冒出來了。
而,神里綾人全程表情都是淡淡的,帶著一貫對外的生疏溫和,與誰都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感。
他的神情仿佛自己是在做了一個非常正經的大事,就像是,往日一般稀疏平常。
絲毫不見得,他剛剛問出那句,帶著些許卑微感的“嫌我了?”。
說真的,托馬從來沒有見過神里綾人那么放低語氣的模樣。
在他的記憶里,家主一向是光風霽月的貴公子,他像是夜里高高掛在天空上的月亮,溫和而有力,永遠都是接受著別人的仰慕和欣賞。
即便,有人想要去摘月亮,想要將月亮拽下來,碾碎成末。
但,他們永遠都不會得逞,因為月亮是那么的高高在上,無人可以觸碰。
同樣,月亮也不會多注視著他們中的任何一員。
月亮只會在意天空的祥云,閃耀的星星,蔓延到天際上的高樹枝椏,入云端的山尖……
它不會去在意追逐他的小小人影,更看不見貼在地面上、努力仰望他的一顆小草。
是的,他只是一顆地面上的小草,溶于草叢中,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
然后,有一天,月亮突然到小草的面前問他:“你可是嫌我了?”
小草……小草怎么會嫌棄一直仰慕的月亮呢?
小草覺得迷茫和不解,但,他更清楚這不過是鏡花水月,轉瞬即逝。
月亮的一時興起,小草又有什么怎么可以拒絕呢?
也正是如此,即便一路上被注視著,托馬連那句常用的“家主大人,這似乎不太合適。”,這種委婉的話語,都說不出來了。
經歷過的視線多了,他也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抬起紅透的一張臉,假裝若無其事的,看著四周的風景……
好吧,整條路他都背熟了,閉著眼都能走回去,四周能有什么景物,他心里一清二楚。
托馬只是努力的讓自己不要去看那道懸于頭上的熱切視線,不要與之對視,更不要讓他發現,他感受到了這明晃晃的注視。
家主的視線還是如同往日那么溫柔。
但,他并非一無所知的傻子。
托馬隱隱察覺到一些,他不敢細思的感覺。
往日,他還能安慰自己,不過是一時的錯覺。
在源熹曄出現后,這股錯覺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讓他一瞬間以為現實與夢境融合了,家主就是第一個深受其害的可憐人。
托馬看向更為熟悉的宅院,心里默默的感慨了一聲——
不得不說,家主不愧是家主,平日忙于案牘文書之間,卻仍舊能夠保持極好的體力。
真是神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浮現出這個念頭的同時,托馬好奇的打量著神里綾人,仔細的觀察著——
頭發,發尾有些翹,需要梳平。
振袖臂彎上,有些皺褶,需要熨平。
肩膀上的護甲……
托馬認真的記錄著回神里屋敷后,需要給神里綾人整理的地方。
回到自己的院落后,神里綾人將托馬送到他的房間中,放在柔軟的床鋪上,隨后,將衣擺稍微整理片刻,同他面對面著坐下。
托馬下意識的開口,準備感謝道:“家主……”辛苦你了。
“托馬,一路都在盯著我,是看什么呢?”神里綾人目光沉沉的凝望著他,語氣溫柔的詢問著。
“……”托馬被這么先發制人,一時間腦海里,就浮現出自己觀察到的那些地方。
他眨眨眼睛,認真的開口道:“家主大人,您可以靠近一些么?我為您整理一下發尾和衣服。”
“您看這些地方都被我壓皺了,還有這里……”
托馬認真的將他衣服上的幾處問題說出來,便準備起身,準備單腳跳去拿工具,過來為神里綾人整理。
神里綾人:“……”
他的眼神微微黯淡,一瞬間有些出神。
——托馬仍舊是如此。
第一時間,永遠注意的都是他的外形,時時刻刻的讓他保持最好的狀態。
托馬是顏控吧?他這張臉應當還算不錯吧?身材保持的也尚可吧?
神里綾人一邊思考著這幾個問題,一邊起身伸手,從后抱住了托馬,剛準備去拿東西的人拽回原位。
托馬被他這么一拉,重新坐回柔軟的被子上。
“托馬,藥油在哪?”神里綾人突然間詢問道。
“家主是哪里受傷了嗎?”托馬聽到這句話,瞬間抬眼看向神里綾人,目光中都是擔憂。
他認真尋找著傷口,眼底出現些許懊惱:“抱歉,家主,這是我的問題。藥油就在柜子第2格,我過去拿,如果是筋拉傷的話……”
——家主不會是因為一路抱他,中間毫無停歇,被拉到筋了吧?
這樣的話,就麻煩了,一定會大大影響到平時的生活狀態。
早知道,他在路上,就不應該想太多,家主說不定只是好意關心下屬而已!
他身為家政官,應當事事以家主為先,面子有什么重要的?
他應該開口,讓家主休息一下。
托馬微微垂眸,有些心不在焉,腦海中胡亂思考著,狀態明顯的沮喪起來。
——他……
“托馬,你在此坐下。”神里綾人溫潤的聲音猶如清泉一樣,澆灌進托馬一片混亂的腦海中。
他伸出手按著托馬的肩膀,細白瘦削的手有著千斤重,輕輕一點,便讓托馬沒有任何抵抗的在原地等待著。
神里綾人沒有再多說什么,他家走向的柜子,取出了托馬說的藥油,折身回到托馬面前。
他蹲坐著,身子微微前傾,目光和托馬在同一水平線上。
他們在這時仿佛是平起平坐的朋友,而不再是等階分明的家主與家仆,不再有尊卑區別。
托馬愣了一會,回過神,看向神里綾人手上的藥油,下意識道:“家主,我為您……”
“托馬,看著我。”神里綾人語氣嚴肅的開口道。
這簡短的兩句話,帶著命令的意味。
神里綾人除非遇到大事,不然,是不會用這種語氣跟他談話。
托馬眨眨眼,緩緩抬起頭,雙肩伸直,碧眸和神里綾人雙目相對著,沒有在挪開,也沒有先出聲。
兩人曲起的膝蓋之間,只隔著不到一個小拇指寬的距離。
但,就在小小的距離,就仿佛是一道天塹,讓他們遠遠的隔開。
他們此前明明在一個世界,一個屋檐,同一間房里,甚至相視而坐,卻總因為這小小的距離,無法擁抱彼此。
神里綾人垂眸,望著那小小的間隔,他緩緩抬眸,看著托馬那雙碧眸,認真的問道:“托馬,你覺得,在我眼里,旅行者要比你更重要一些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幾乎是不需要任何思考。
托馬下意識的順從本能,點了下腦袋:“自然。”
旅行者是稻妻尊貴的客人,他在各國的杰出事跡足夠編撰出一本舉世無雙的冒險故事。
他注定是黑夜中最耀眼的星辰,白日里最明媚的太陽……旅行者堅韌而溫柔,想來無論誰會傾慕旅行者,都是一件常態。
大家都會喜歡他,他也一樣。
他欣賞著旅行者的勇敢和強大。
也正是因為,他認識并了解旅行者,所以,得知家主和大小姐都喜歡旅行者時,反而也沒有任何的意外之感。
托馬回的非常快,快到神里綾人確認,這就是托馬的第一想法。
他莫名感覺后槽牙有些發癢,想要咬一點什么東西。
“是么?”神里綾人神態沒有太多的變化,語氣反而低了些,讓人感覺到有些許危險:“為什么托馬會這么覺得?”
“家主不是傾慕旅行者么?”托馬思索片刻后,理所當然的回應道。
神里綾人聽到這句話,產生了些許疑惑:“……我何時傾慕旅行者?”
旅行者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綾華傾慕的人。
在知曉妹妹的心思后,他也知道,旅行者不會為任何人停下自己的腳步。
他有更加重要的親人,等著他游歷諸國,相攜踏上新的旅程。
那時,他又將在何方?
這一點,神里綾人也無法確定。
他只知道,旅行者是自由的風,他會吹拂過每個地方,帶去不同的傳說。
誰也不知道風會去哪里,更沒有人知道他會在何處停留。
傾慕這樣的人有著太多的不確定性,他曾擔憂過綾華一腔心意,可能得不到確切的回應和想要的結果。
但,從沒有與妹妹搶的想法……嗯,也不一定,在一些不好解決的事情上,確實旅行者更加擅長,委托他去解決,彼善奉行出面,更加合適。
這種時候還是得搶一下的。
“家主大人,上次不是同我說,傾慕一位男子……”托馬看著神里綾人眼眸中淡淡的迷惑,有些迷茫的眨眨眼,聲音逐漸變得越來越小。
他感覺自己成了怕光的小妖怪,在神里綾人溫柔如月的目光注視下,竟然都能有種被灼傷的感覺。
托馬此刻是確定,自己絕對是理解錯誤了。
神里綾人臉上流露出來的迷惑表情不似作偽。
甚至,他的心跳不受控的又加快許多。
胸腔里,砰砰直跳的心臟,仿佛隨時都能跳出嗓子眼,將一些沉溺于心底,從未細思的念頭擠出來。
“托馬,覺得是旅行者?”神里綾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額頭,無奈輕笑。
難怪啊。
難怪,托馬會問出那句話。
難怪,他簪花時,他都說成那般,托馬也沒有任何的回應。
確實是,他表述的太過于含蓄與籠統了,讓揣測他的人誤解了。
神里綾人微微闔眸,思忖著一些能讓托馬明白心意的話語。
他自小被父母教導,刻在骨子里的溫文有禮,但他總是無法直白的表達著,自己的一些心意。
托馬是來自熱情奔放的蒙德,他永遠都是坦誠而開朗的,即便,他努力的在融入稻妻,還是對于那些千轉百回的客套話倍感頭疼。
含蓄的話語,在他腦海里,只會衍生出一個又一個的誤會。
神里綾人微微眨眼,心下已經做好了決定。
“我本來覺得是……”托馬看著他的反應,小聲嘟囔道:“我覺得,能夠家主喜歡的人一定是非常耀眼的存在。”
“我們共同認識的人,只有旅行者是……”耀眼的存在。
也就只有旅行者這種身份才配的進入家主的眼吧?
托馬眨眨眼,悄悄的將自己的誹語藏起來。
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這句話一旦說出來,家主大人可能會繼續拋出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來詰問他,是如何產生這種想法的。
就像是,往常,神里綾人在為他分析一些圍棋案例時,總是會提出各種問題,讓他逐漸推導出每個棋子的作用。
不過,他總是沒有神里綾人那般心思縝密,只能夠粗略的理解大概。
神里綾人聽到他的話,微微頷首,對此不可置否。
“誠然,旅行者是一位優秀卓越的人。但,他并非我心悅之人。”他認真的解釋道。
隨后,神里綾人話音一轉:“另外,托馬,你是否遺忘,我同你所言中最為重要的一點——”
“我想同心悅之人結親。”
神里綾人凝望著近在咫尺的人,眼眸中呈現出來的情緒晦暗不明。
他這次沒有任何遮掩,或者說,再發現源熹曄后,他就再也沒有遮掩過自己對托馬的感情。
但……托馬卻誤解,認定他心悅旅行者。
神里綾人微微闔眸,心底無奈嘆息。
“結親?”托馬眨眨眼,努力回想著當時在橋上,和神里綾人的對話。
嘶,家主大人確實有提到,想要與之成親……啊,既然家主會有這種想法,那就說明這個人絕對不是旅行者。
“他并非我會產生結姻想法的人。”神里綾人見他恍然大悟,這才輕輕開口:“托馬,可知為何?”
“因為,在家主大人心里,排第一位的,還是社奉行神里家。”托馬幾乎不假思索的回應道:“旅行者明顯熱愛探險,顯然是不會被束縛于神里家的規矩之中。”
神里綾人看重神里家遠大于任何人。
單單這一點就已經注定了,他與本性自由之人不會產生太多超乎友誼之外的交情,更不用說與人結婚了。
神里綾人并非霸道之人,一定要將心悅的自由之人束縛于身旁。
比起折翼的鳥,神里綾人更喜歡看百鳥在空中自由飛掠。
而,他所知的,家主的婚戀觀……那必然是夫妻相守,白頭到老。
神里綾人認定了,那便是一生的事情。
不過,家主應當會羨慕那些自由的人,說不定,也想著同其遠走高飛吧。
但,他肩上的重擔,已經束縛了他。
除非……能夠有下一個接過重擔并且可靠負責的人出現。
那家主現在提就有些為時過早了。
托馬努力的分析了一番。
就現在這個情況,旅行者確實并非神里綾人的第一選擇。
“嗯。”神里綾人見他已經想通了,解開了這個誤會,微微點頭,斂眸再補充了一句:“首先,我心悅之人本就非他。其次,托馬應知綾華早已傾慕于他。”
他會知曉旅行者,還是因為妹妹提起旅行者時,總會露出仰仗思慕的視線。
他并非什么都不知道的稚嫩青年,少女心意如此明了。
他一個做哥哥的,怎么會舍得棄之不顧,更甚者,奪其所愛呢?
唉,怎么會被誤解成同妹妹搶男人呢?
托馬這幾日見著他,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來也正是因為這件事吧。
神里綾人眨眨眼,感覺到些許哭笑不得,他看著托馬,干脆的詢問道:“托馬覺得,我需要一個怎么樣的夫人?”
“誒?”托馬愣住了,沒想到神里綾人會直接將這個問題丟給他。
“如果,家主現在就想要與其結親,那么這個人一定是能夠承接神里家要事之人。”他認真的分析著。
“托馬覺得誰適合呢?”神里綾人輕輕的問著。
托馬腦海里迅速的閃過許多名字,卻被一個又一個的自我否決掉。
他沉默片刻后,像是意識到什么,緩緩望著神里綾人。
神里綾人盯著他,笑而不語。
——托馬已經知道答案了。
他在等著他親自說出來。
半晌后,托馬用著極輕的語氣,問道:“您心悅之人可在眼前?”
神里綾人緩緩一笑,篤定道:“是。”
第172章
神里綾人這干脆利落的一個回應,讓托馬腦子徹底宕機。
啊,家主怎么真的應了?
家主心上人是他,真的假的啊?
他、他隨口提自己,純粹是沒想合適的人,又被家主虎視眈眈著,一定要他給個答案,所以……直接脫口而出了。
他甚至做出了萬能兜底的預演方案。
只要,家主否認。
他就可以大方的直接道:“哎呀,實在想不到其他人,家主大人可以告知他的名字么?”
順其自然的,將人名字打聽出來。
壞了,家主怎么就‘是’了??
托馬陷入長久的沉默。
他第一反應是,自己聽漏了‘不’字,或者,家主又準備捉弄他了。
但,他面前的神里綾人,神態坦然,眼眸中沒有任何戲謔的小姨,而是鮮少展露的真摯。
——壞了,他的遭遇,莫不是跟前段時間流行的輕小說情節對應上了?
難不成,稻妻現在流行這種……主仆之愛?家主大人應當不是想要追隨潮流……
托馬雙眼有些呆滯,腦袋里的想法一路望著極度離譜的方向狂奔而去。
潑天狗血竟朝他而來!
接下來,莫不是要進行地下戀情,你愛我,我不愛你,你必須愛我……
托馬想到后續劇情,感覺到一陣寒意,立即晃晃腦袋,即將腦子里的奇怪東西通通驅逐出去。
神里綾人得到想要的答案,心下一穩,便認真的看著托馬變來變去的神態,心情極好——
哎呀,看托馬為他苦惱的樣子,真的是有趣。
他的眼眸中盛滿著過往未曾敢透露出情愫。
他安靜而堅定的望著托馬,給予足夠的思考時間。
“托馬,你不必急于現在就給我回復。”神里綾人單手旋開藥油的蓋子。
一道清涼的香氣在空氣中散逸開,足以讓昏昏欲睡的瞬間打起精神。
“家主大人?”托馬因為他的話和香氣,立即回過神來。
他抬眸就看到神里綾人將藥油倒入自己的手心,用著三指并攏,緩緩在手心打著旋,過長的振袖大半垂落在地面上,就像打開的素色折扇。
神里綾人的動作有些緩慢,甚至有些藥油會順著指縫漏下,一點都不聽話。
明明托馬往日做起這件事,卻是信手拈來,看起來非常簡單,速度也極快。
神里綾人看著手中潤開的藥油,眼眸間帶這些小小的迷惑,不知道要弄成什么程度才行——他并不擅長于激發這類跌打損傷用的藥油。
托馬看到他的行為和視線所及的范圍,瞳孔下意識的又縮了縮,他大概猜到神里綾人準備做什么了,將手上的腳往后收了些。
“托馬。”神里綾人低聲喊道。
托馬悄悄的移動微微一頓,看向地面上放的藥油。
他立即伸手,從神里綾人旁側拿走藥油,順手抽了些紙,準備將他手心的藥油清理一下,認真道:“家主大人,這個就讓我自己來吧!”
家主大人矜貴慣了,哪會做給人推拿這種事呢!
托馬有些誠惶誠恐。
這種感覺就像是火鍋游戲一樣的不確切。
你永遠不會知道,下一秒會吃到誰放進去的詭異玩意兒。
就像是,對手永遠也猜不到神里綾人準備做什么。
神里綾人眨眨眼,不贊同他的制止行為,將沾染了藥油的雙手手心展覽在他面前,開口道:“托馬,可愿教我?”
托馬眨眨眼,誠摯道:“家主大人,這些小事不適合您來做。”
神里綾人生來便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即便,比其他貴家子弟更為親民些,骨子里終歸沉淀著多年的涵養。
他擅長于舞文弄墨,也擅長于槍劍。
這些常人羨慕的所長,都是他自小就在學習。
而常人所需擔憂的衣食住行,都有專人為他解決……家主反而沒那么擅長。
當然,托馬最可以確定的是,要是他同意神里綾人對他的腳踝下手,后續兩個人相處情況,很有可能發生一些超出他所料的未知情況。
嗯……好吧,現在已經是在超出他的所想了。
畢竟,被上司委婉告白這種事吧,不管是誰都會被震驚到吧!
他甚至懷疑,剛剛的引導式問答,是神里綾人提前設計好的,就等著他跳進去。
“這不是小事。”神里綾人認真道,他看著托馬,眼瞳間都是少見的真誠。
稻妻人在情感方面一向婉轉。
他在告破心中的情愫,言辭都要坦誠許多。
“我想為托馬做些什么。”神里綾人笑著道:“不僅僅是為你提供安穩生活,還想要做更多……力所能及之事。”
“托馬一向以真心待我,我又豈能不以真心相待?”
托馬:“……”
若是,放在往日,神里綾人這番話,會讓他感動于主仆情誼之深。
但,在神里綾人表述心意之后,他懷疑家主是在撩他。
不是,應該只是普通感慨吧?
……對吧?
“托馬,是擔心我弄疼你么?”神里綾人繼續追問道。
他認真道:“我雖是初次與他人做此事,但,我自是會小心謹慎,絕不會弄疼你的。”
托馬聽著這句話,下意識就聯想到一些輕小說里,像家主這種話出現的場所似乎很有……粉色氛圍。
這種時候,老套劇情里,一定會有個無意間經過的人,聽到這句話后,滿是八卦的離開,隨后,開始謠言四起。
還好,神里綾人屋子里,除他和隨身的終末番成員外,其他人想要進入,都會提前知會一聲……等等,終末番那些人!!
托馬呼吸一停,雙頰刷的一下爆紅。
路上遇到的那些人倒是還好,大多都是普通朋友。
尚可是神里綾人貼身跟隨的護衛之一,也是重要心腹。
他們之間的關系要比其他人更加深一些。
準確說,尚先生算是他的長輩……被長輩看到自己丟人現場。
很好,雖社死,但,必須茍活。
托馬后知后覺的感到,自己工作生活要出現一些巨大的變化了。
他看著神態自若的神里綾人,肇事者還在專注的在手中揉開藥油,皙白肌膚上都有一層淺淺的光。
托馬眨眨眼,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家主大人,尚先生,他在么?”
“托馬,是想要尚為你上藥油?”神里綾人微微抬眸,神態明顯出現些小小的不悅。
“不。”托馬迅速搖頭,否認這種想法。
無論是神里綾人還是尚先生來為他上藥,他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驚嚇。
“尚不在。”神里綾人斂眸,猜到他的想法,溫聲回道:“古田婆婆也沒親眼見到。”
托馬莫名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沒被關系好的長輩親眼見到社死現場。
這樣,他還能努力的茍活下去!
“托馬,這樣可否?”神里綾人看著自己覆滿藥油的雙手。
原本液態的油,變成手膜一樣的存在,附著在肌膚上,完美的吸走表層的溫度。
說實話,藥油覆手的感覺不算好,太過黏.膩了。
托馬眨眨眼——
家主這樣子,做好決定就一定會堅持到底。
僵持著,倒不如,快刀斬亂麻,一睜眼一閉眼就結束了。
“可以,勞煩家主大人了。”托馬終究是將自己作為小白鼠般,換了個更適合的姿勢,伸出腳,將褲子拉起來,露出緊實的小腿。
腳踝上的扭傷紅的更加明顯,腫起來的地方在短短時間內,又膨脹了不少。
神里綾人瞇起眼,對于這個結果很是滿意。
他微微向前挪動些許,將兩人之間的微寸距離徹底抹掉。
浸潤藥油、骨節分明的手緩緩落下,覆蓋在扭傷的地方。
神里綾人掌心的溫度要比往日高上不少,顯然,剛剛揉開藥油時,沒少用勁。
“這樣子么?”他掌心緊貼著腳踝突出的圓骨,圍繞著傷口一點點揉著,帶來一陣無法形容的酥麻感。
托馬感受著那跟撓癢一樣,小心翼翼的力道,配合的夸獎道:“是這樣的。”
“家主大人,您可以稍微用的力。”
“嗯。”神里綾人看著雙手握住的腳踝,輕輕應了聲。
他捏住托馬的腳踝,向上微微抬起,右手托住下側,左手仍舊按照剛剛摸索出來的揉法,力道時輕時重。
托馬感受著腳踝處傳來的感受,那處隨著綾人的力道起伏,一會兒酥麻,一會兒疼癢,讓他的心跳聲跟著上下起伏著。
他的鼻尖除了那股藥油的味道,還有一股來自神里綾人身上,若有若無的熟悉花香。
他們之間應有的距離,不知道何時被拉近。
神里綾人側著身,微微背對著他,曲起的大腿就貼在旁側。
他稍微一低頭,就會和綾人的后腦勺,撞個正著。
從這個角度望去,他可以看到神里綾人彎起微抖的纖長睫毛,睫毛投擲下的陰影恰好他眼眸中的專注更深兩分。
托馬有些不爭氣的沉淪在神里綾人的絕美側顏中。
上藥揉腳的過程并不長,但,托馬備受煎熬。
神里綾人托住他腳的手非常有力,顯然是不準備給他掙脫的機會。
托馬覺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任由神里綾人敲打揉捏。
神里綾人感知到托馬滿是不安和慌亂的視線,但他并沒有多說任何話,而是,專注的繼續揉捏著手中的肌肉。
托馬的小腿肌肉緊實有力,稍微一掐,就有一些阻力跟他抗衡著。
但,隨著他不斷的揉捏,肌肉就開始軟化下來,沒過多時,就乖順的聽話,在他掌心中,任他揉捏戳扁。
隨著時間的推移,托馬腳踝也染上滿滿的藥油,內里的酸疼感散去了不少。
托馬眨眨眼,感覺到腳踝旋轉沒有疼痛感后,小聲開口道:“可以了,家主大人,我感覺好很多了,您休息下?”
這是個非常不錯的理由。
神里綾人還未盡興,但,托馬已經委婉的在同他抗議了……暫且就先順著吧。
神里綾人稍微放松些許力道,將托馬的腳輕輕放回地面,轉眸笑著問道:“托馬覺得如何?”
“家主大人初次上手,已然有熟手八九分的程度!”托馬眨眨眼,如實的回應道。
他還以為神里綾人應當對此一竅不通。
沒想到,家主大人手法雖然生疏,但,每個動作和落點都是在恰好的點位。
看來,他真的不是在玩鬧。
神里綾人微微一笑,繼續道:“那接下幾日,便由我繼續為托馬上藥吧。”
托馬:“?”
家主大人剛剛在說什么?
“托馬先行休息,晚些我會再來。”神里綾人沒給他任何拒絕的機會,將人安頓好后,直接起身:“我去為你弄些膳食。”
他優雅的離去,將一片寂靜留給托馬。
托馬需要一些獨自思考的時間。
他一向是耐心的人。
同樣,他可以確定……托馬對他存有情愫。
若非如此,怎會讓他一直得寸進尺?
神里綾人微微闔眸,唇邊笑意不減分毫。
在自己房間里的托馬抬頭望著房間頂。
神里家的房間都是以傳統和風裝修,屋子四角擺著來自能工巧匠親手雕刻的木籠,只要點上火焰,便有不少精美投影出現。
此刻,屋外的天際已經被橙紅色厚云遮掩,打開的門外是白墻高檐,精心照料的花草在墻邊肆意成長。
托馬放松下來,屬于他的心跳和呼吸聲在屋內一點點的放大,很快將他所有的感官完全占據。
他的腦海里不斷播放在剛剛神里綾人為他揉腳踝的那一幕。
兩個人之間的對話明明是如此簡單,他的心緒卻一上一下的飛舞著,一時間,竟也不知該如何相待。
若這是神里綾人的惡作劇,那么,必須承認他的行為很成功,成功到他情緒起伏極大,完全分辨不出真偽。
但,若家主心意真是如此……那他怎么到現在才知曉呢?
托馬微微皺起眉,努力的從腦海里搜索著,自己和綾人相處的一點一滴……好吧,在他看來,并沒有任何逾越和不對勁。
許是,在最開始,他就已經將神里綾人當做親人看待。
一個人事無巨細的關心親人,注意親人的想法,為親人排憂解難……全都是最為正常的事情。
然后,有一天,你視為親人的非血緣關系同性告訴你,他想和你產生一些愛情。
托馬從小到大,至今都沒同任何人產生過愛情,更沒和誰交往過。
據說,愛情需要經歷過濃情蜜意,患得患失,彼此磨合,共步入平淡生活。
他和神里綾人因為身份原因,直接越過了前面兩個,進入了最后的親情階段。
已經將彼此視為親人的他們,要如何才能返回最開始的階段?
對于這一點,托馬想不出任何頭緒。
本來他們都是好兄弟,再不濟,就是關系友好的上下級,現在,好兄弟(上司)要和你談戀愛。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這種逆向過程都是一種……超出他處理和想象之外的事情了。
——話說,大小姐知道這件事么?
他之后要怎么面對大小姐?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怎么面對家主?
家主已經同他告白了,他絕不可能置之不理。
若是他們真的交往的話,他們之間的關系轉化又得怎么去處理呢……
托馬感覺很是頭大。
他一個人應當是不太能解決這個問題。
嗯,找個認識的人幫忙吧!
托馬認真思索后,決定尋求宵宮、淵野和旅行者四人的建議。
他完全沒發現一點——
他從未想到拒絕的選項。
*
“汪嗚!”源熹曄趴在淵上肩膀上,看著前方的拉面小攤,發出低嚎。
【想吃豚骨的!】
淵上果斷的拒絕道:“不行,你不能吃了。”
“從你見到我,到現在過去兩個時辰,你已經吃了十個糯米團子,兩杯團子牛奶,一份海靈芝披薩。”
“再吃下去,你就要撐死了。”
源熹曄搖搖頭,抗議道:“汪嗚!”
【我就嘗兩口!就兩口!】
淵上瞥一眼肩上的小柴犬,看著他期盼的模樣,鐵石心腸的轉身,向著其他游玩設施走去。
顯然,以著一種無聲拒絕的方式,斷了源熹曄的念頭。
“汪嗚。”小柴犬急的在他肩上踩來踩去,卻不敢從高處跳下去。
【淵淵,嘗一口,就一口!】
“帶你去買面具。”淵上嘆息一聲,開口引走源熹曄的注意力。
想他一階威風凜凜的火深淵使徒,之前大概是虧心事做多了,現在被迫帶娃。
這娃還不能直接丟了不要,畢竟,目前深淵教團的重心都在源熹曄身后的系統上。
說起來,那個系統承受能力是真的極爛,自從上次出現,被他和原熙野懟了幾回后,再也沒出現過了。
甚至,源熹曄現在都看不到兩位任務對象對他的好感度了。
只不過,那股落在他身上的無形桎梏還是存在著。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可以確認,系統未曾徹底消失。
源熹曄一聽到要買面具,瞬間就精神許多,開始提意見道:“汪嗚!”
【要跟老爹還有淵淵原型那樣紅色的!】
淵上挑挑眉,想象著那個畫面——
冰深淵法師帶著火深淵法師的面具,開著冰盾,外側卻是火深淵法師的火焰……這究竟是什么畸形狀態啊。
小柴犬對他的想法絲毫不知,只是乖乖的趴在他肩膀,看著越來越近的面具攤子。
攤子支起來架子上,已經掛滿不同詭譎神態的面具,和上午剛開始來看的模樣相去甚遠。
甚至,早上在角落掛著的深淵法師面具,也不見了。
不知道是被誰買走了,還是,被有心怪奪回了。
淵上眨眨眼,沒有多言什么。
若是,教團的家伙要來做些什么,他也不準備阻止。
只不過,他們究竟想要做什么呢?氣息都已經出現了,卻沒有一個家伙告知他計劃。
真是令人互相嫌厭的友好同事情啊。
他掃過一眼,確認沒有任何問題后,對源熹曄道:“挑吧。”
源熹曄完全是看花了眼,這次掛出來的面具墻上,有著不少符合他喜好的面具,每個都是頂頂好看!
他拍了拍淵上的肩膀,低低的問道:“汪嗚!”
【只能挑選一個么?】
“嗯,只能一個。”淵上果斷的回應道。
雖然,托馬先生說,源熹曄的所有花銷可以找他報銷。
但是,這小家伙不能太寵著,不然,等下直接一整個攤位全買了……那托馬先生,應當是要肉疼無比了。
誒,說不定是走神里家家主的賬,那樣子……
淵上眨眨眼,思索著這件事,考慮要不要讓某些人破費一下。
旅行者和他見過面,那位家主一定會知道他的身份。
現在還沒有表態,說明,他尚且在觀察著自己,等待著他賣苦力。
至于,以后會不會把他作為棄子……
嗯,這估計還需要一定時間的考量吧。
不過,他并不準備一直當個打工人。
身為打工怪,他都想方設法在摸魚。
打工人再怎么摸魚,也沒有當怪自在。
“下一個面具,你可以等去了海祇島的祭典在挑選。”淵上循循善誘著。
源熹曄立即被勾起好奇心,疑惑的問道:“汪嗚!”
【我能去么?】
“你想要在社奉行混,總得去看看。”淵上垂眸,淡聲道:“祭典之事,各有各的不同,學習觀摩也正常。”
源熹曄作為社奉行那位想要培養的人才,未來說不定也會接手這些。
早點開始學習,也是一件正常事。
所以,他去海祇島觀摩學習別家祭典……是一個非常正當的理由,不是么?
“你可以問問家主。”淵上淡定的將選擇權交給源熹曄本人。
源熹曄毫不猶豫的做出選擇:“汪嗚!”
【想去,我去跟父親說!】
第173章
春日祭持續到了煙花籠罩整個夜空之時。
一枚枚特制煙花,伴隨著巨大的聲響,從地面飛舞而起,在籠罩天際的黑幕上綻放開由宵宮精心設計的緋櫻圖案。
煙花勾勒出的緋櫻花瓣散落開,像是在下一場花瓣雨。
在第一枚煙花綻放時,祭典場所內的所有人停下手中的活計,無一例外的抬頭,安靜的欣賞著這一片繁盛美景。
在人群中,源熹曄趴在淵上頭頂,爪子自然松弛著,小腦袋抬的極高,認真而專注的望著天空。
淵上也停下腳步,如同常人一般,望著天際。
煙火點亮天空,也將他們的雙眼映出明亮的光。
人群匯聚成的洪流,遮擋住了轉涼后的風,處于其中,竟也有些溫暖。
等到煙花徹底結束,祭典也正式步入尾聲。
人群逐漸離去,攤鋪的主人開始卸載一些外側的裝飾物。
源熹曄可憐巴巴的看著這些變化,小聲叫道:“汪嗚!”
【嗚嗚嗚,不想結束!】
“你還能參加很多次的。”淵上淡然的回應道。
他伸手將小家伙從自己的腦袋上捧下來。
楓丹和須彌的兩位新生孩子,在本體靈魂離去后,生長情況都很不錯。
深淵教團一直有在默默的觀察著,并且實時記錄情況。
對于公主而言,她希望的是坎瑞亞子民擺脫詛咒,回歸滅國前歡樂而自由的時候。
這是一個很困難的事情,光是如何解除詛咒這件事,就已經讓眾多人望而卻步。
原熙野的降臨是特別的,甚至說,他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了一些固有的認知。
比如說,蘊含著不同親族的新軀體誕生,本體靈魂經過烈焰切割后,產生出純潔無瑕的新生靈魂。
倘若,天理降于坎瑞亞人的詛咒,都是刻印在靈魂中的某個固定位置。
只要將這一塊靈魂碎片切割出來,那么,剩余的靈魂是否就不再受到詛咒的困擾?
倘若是刻印在軀體和靈魂雙重詛咒,那么,切割出最純凈的靈魂,放入新造的軀體之中……那么,能否視為這位人的新生?
就目前為止,這些都還在教團的觀測中。
當然,也在那幾位親族的觀測里。
兩位小朋友對此完全不知,而是,在親族們的保護下,快樂的度過每一天。
稻妻的這位源熹曄,未來也會是如此。
他深得兩位親族的喜愛,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他自帶的天生體質,還是說,血緣關系的影響。
但,顯而易見,這個隱藏在后的系統,很會為原熙野挑好新軀體的血親。
它給予的任務也是在加速讓孩子融入家庭,加深兩者的羈絆與愛。
但,愛,這種東西太過虛無縹緲。
什么樣的行為算是愛呢?
被愛者會感覺到自己是被愛著的么?
愛人者,又能否知曉自己的心意呢?
給予愛的人,和,被愛的人,他們之間的情感若是不對等,又該如何?
……
諸如此類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
人類會為各種感情問題困擾多年,即便到了臨終時,也還會有著念念不忘的某些人或事物。
淵上跟隨原熙野至今,仍舊對于這個愛意值判定系統,有著深深的不解。
為何,楓丹那兩位一直將工作置于家庭之上的先生,對原希也的愛意都是高于百分百。
須彌的那兩位,一個經常在家畫稿,一個準時上下班,陪伴孩子的時間都要明顯更多的監護人,對原悉業的愛意只有百分之九十上下,偶爾超過九十五。
但,從未達到過百分百。
而且,系統從前兩者那邊汲取的愛意非常的多,多到,他足以填補須彌任務失敗的能量,為原熙野捏造一個新的軀體。
雖然,這個軀體一開始有點小缺陷,但是……
淵上看著懷中健康活潑的小柴犬——
現在,這位源熹曄自從能變人后,顯然是非常健康活潑,能夠輕易的在兩種形態間轉化。
當然,人形也是非常健康的小孩子,沒有任何損傷或者先天性疾病。
但,兩位親族對他的好感度卻不算高。
托馬對源熹曄的好感度為百分之九十。
神里綾人對源熹曄是百分之八十。
這兩位親族的好感值,一直都是停留在這個范圍值內,遠比須彌那兩位還低。
但,自從到達稻妻后,源熹曄現在要么跟在托馬身后,要么跟在神里綾人身旁。
因為小孩子天性,他經常黏著兩位親族,常常出現在他們面前。
就算,他偶爾獨自出去玩,也是在神里屋敷附近。
只要一聽到兩位親族回家,他都會第一時間跑回來見他們。
“人類的親密關系多數建立于長時間的相處中。”
這一條,是當初他剛被系統拉來當監護者時,公主閣下告知他的準則。
“你需要讓他和他們多接觸,只要呆的時間夠久,他們自然就會對他產生更為密切的關聯。”
“長期相處時,產生的關聯,是極其難斬斷的。”
“正如我與……哥哥。”
少女在低聲同他講述時,眼眸帶著的悲慟是如此的明顯。
但,她的意志更為堅定。
“我們終將重逢,但,并非現在。”
“去做你該做的事情,這是我們的轉機。”
他領命后,一直在反復思索著公主告知他的話語。
他也一直如此做——不斷加深源熹曄和親族之間的相處時間。
但是,據他觀察而言,相處時間越長,反而,好感度會降低一些。
雖然,親族們表現出來的態度都是相差無幾,對孩子的生活方方面面也從未虧欠。
但……好感度數值就明晃晃的掛在那邊,告訴他,差距所在。
真是太奇怪了,人類都是這么復雜的么?
淵上對此有些不解。
他當人類的時候,滿打滿算不過二十來年?
剩下的幾百年都是在當怪物。
從漫長的人生碎片里,去尋找那段作為人的模糊時光。
對他來說,是一件蠻為困難的事情。
而且,再說了,他變怪物前,壓根沒談過戀愛啊。
家人對他……好像都是平平無奇,不算熱絡。
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穿,有的住,僅此而已,多了……那也沒有。
反而,他身旁有不少天資卓越的天才,年少便成名的鄰居家孩子,那可謂是雙手雙腳加起來,都數不出來。
總而言之,他一直平凡而普通,在哪都是邊緣人物。
又有誰會在意邊緣人物的喜怒哀樂呢?
現在,讓一個邊緣人物來幫助一個小孩子收集愛意……
真是令人頭禿的事情。
還好,原熙野一向夠給力,憑借自己的魅力,就能夠讓不少人心生喜愛。
至少,現在楓丹的好感度任務是完成了!
按照系統的獎勵,給予了萊歐斯利長壽。
這個獎勵短時間內也是看不出效果的,至少得在等個六七十年,看他狀態如何了。
須彌的任務沒完成吧……懲罰好像就是,稻妻這個小家伙只能用小柴犬狀態存在片刻,變回人形前,需要收集兩個親族一定的好感度。
但,好感度要求也挺低的,就像是系統故意放水讓他玩個痛快。
淵上努力思考著各種異常點,整合著最近的信息。
根據這些時日,公主親自追隨地脈,尋找系統能量來源,可以確定,這個系統的本體,在淵下宮的一個廢棄地下室里。
深淵教團已經鎖定了具體的位置,但是,系統外側有特殊的辨別裝置,需要宿主親自前去驗證確認,之后,才能夠進入核心。
他現在一直跟源熹曄提到海祇島,就是為了,將源熹曄帶到淵下宮,去見見真正的系統,搞清楚這個好感度系統的運作原理。
當然,海祇島上舉行的新活動,就是他一個重要的破局點。
到了海祇島后,一切就更加方便了。
“汪嗚!”源熹曄突然又開口激動的叫了兩聲。
【淵淵,你看!!】
淵上從自己的思考中回過神,看向前方。
只見天際上,又飛出一個比之前煙花大上五六倍的光痕,這枚特制煙花的聲響有些悠長,像一顆天外來的流星。
當它飛躍到極高的天空時,停頓幾秒后,由內到外的緩緩炸開,看起來就像是一朵櫻花緩緩打開花瓣,顯得極其柔美。
源熹曄歡快道:“汪嗚!!”
【啊啊啊啊好好看,這個煙花好厲害!!宵宮姐姐太牛了!!】
“很好看。”淵上眨眨眼,將這個少見的煙花,記錄下來。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在稻妻閑逛時,就會再次想起這一刻被驚艷的駐足時刻。
那時候,他又會是怎么樣的心情呢?
稻妻又會是怎么樣的呢?
淵上很快將這些想法丟到腦后——
天吶,他怎么也開始和短壽命的人類一樣,暢想著歲數之內的未來呢?
怪物的壽命是昂長的。
他在過往見了不少驚艷的場景,但,隨著時間流逝,那些事情早已化成一片模糊的雨霧。
他忘了許多,努力去回想也記不起來多少。
“汪嗚!”源熹曄又認真的開口叫了一聲。
【淵淵,你喜歡現在的生活么?】
小柴犬認真的問道。
第174章
偽裝人的怪物會喜歡人類的生活么?
“不知道。”淵上誠懇回道。
源熹曄低下頭,緊緊抱著淵上的手:“汪嗚~”
【我很喜歡噢!我希望淵淵也能喜歡!】
小家伙直率的表達著腦海里浮現的第一想法。
“是你,還是你?”淵上垂眸看著毛絨絨的小腦袋,反問道。
源熹曄有些小小的不解:“汪嗚?”
【我?】
淵上沒再回應。
他看向正前方出現的銀發少女和金發少年。
派蒙見到他,瞬間脫口而出:“淵…”
她側眸看到神里綾華,想起和神里綾人的約定,及時停頓一秒。
“淵野,你在這兒啊!”她急忙改口,雙手藏在身后,眼睛來回眨動。
神里綾華并未發現派蒙異常,她溫柔的看向淵上手中、正在和她努力揮爪的小柴犬:“辛苦淵野先生照顧小曄一整天。”
“大小姐客氣了,份內之職。”淵上坦然道。
他緩緩抬眸,笑著看著旅行者和派蒙:“這兩位尊貴的客人是需要我帶路去茶室入住么?”
派蒙下意識的回應道:“誒,我們知道……”木漏茶室怎么走!入住還有梢小姐幫忙安排。
空及時開口打斷他:“是的。”
淵上垂眸,對上空那雙比公主要偏橙一些的眸子,微微頷首:“遵命。”
神里綾華聽著兩人的對話,微微抬頭,也意識到時間不早了。
她有些許戀戀不舍,但,還是開口和空、派蒙道別:“空、派蒙,我還有一些收尾事項要完成,祝你們有個好夢。”
“也祝你有個好夢!明天見,綾華!”派蒙笑著跟她揮揮手。
“大小姐,小曄能否勞煩您帶回神里屋敷?”淵上及時開口問道。
“當然。”神里綾華點點頭,伸手,將源熹曄抱到自己懷中。
這還是她第一次抱源熹曄,小柴犬的毛發摸起來非常舒服,就像是厚厚的毛毯。
“汪嗚~”源熹曄乖巧的接受這個安排,自覺的懷抱住神里綾華的手。
他稍微調整好舒服的姿勢,用軟乎乎的后爪墊踩在神里綾華的胳膊內側,努力抬起一只右爪和三人揮別。
神里綾華抱著他,走向了正在收拾的簪花小攤。
她離開后,空和派蒙神色都變的特別謹慎,兩個人的目光都落在淵上的身上,一左一右站著,生怕他跑走。
不過,淵上想要溜走,派蒙也不一定能夠攔得住。
“淵上,這次你為什么會到神里家家仆?還有,你是不是該跟我們說實話了?原熙野,準確說,你們弄出來的那個人形詛咒,究竟是怎么回事?”空雙手環胸,眼神冷凝的盯著淵上,厲聲質問道。
“我勸你最好坦誠告知!我和空可是找到不少資料了,你要是開口騙他,空要生氣揍你,我可不攔!”派蒙也點點頭,繼續補充道:“你之前也被空打趴過,肯定不想在被打吧!”
兩人一唬一應,倒真有些逼供的感覺。
淵上左右環視片刻,神態從容的再次發問道:“你們想要知道什么呢?”
派蒙和空對視一眼。
空立即開口問道:“最重要的問題是,那個人人形詛咒,原熙野是怎么來的?”
“幾個月前,深淵教團修復了淵下宮一個廢棄多年的大型機關。”淵上看著他們,語氣淡然的陳述道:“機關運行后,告知我們,它叫做【好感度收集系統】。”
“系統自稱可以通過收集愛意,化解深淵教團成員身上的詛咒。同樣,也可以通過愛意值去兌換各種東西,例如,耕地機核心改良方案、深淵力量使用研究等,這類極具誘惑的獎勵。”
空聽到這兒,皺起眉頭:“這不是更加證明,原熙野就是你們弄出的么?”
“對啊!”派蒙也點點頭。
淵上搖搖頭,認真道:“很可惜,我也很希望,他是教團里的一員,或者,某個家伙弄出來的產物。”
這樣子,原熙野就是絕對可控的。
不像現在,這位宿主,已經開始偏離系統的掌控,準備奔向自由的新生活。
這個微小的變化,教團的其他人可能還沒發現。
他作為最初的跟隨者,卻是一直看在眼中。
在最開始,在楓丹的任務執行者,一直順著系統給予的記憶安排和他的指引,去獲取到兩個親族的滿好感度,完美的完成攻略任務,也及時的謝幕。
系統給予了深淵,耕地機核心改良方法。
深淵在得到后,就開始實驗。
就目前的實驗結果而言,改良后的核心確實要比原來好上許多。
這明顯的提升,讓深淵選擇繼續協助合作。
但,這里也誕生了一件超乎預計之外的事情——
本體選擇割舍靈魂,讓【原希也】以新生命誕生在提瓦特,進入虛假之天的命運星圖中。
而,所有的一切,在這里,就開始出現了偏離。
須彌的【原悉業】任務失敗,無法謝幕,系統的能量不足,等不起幾十年,因此,被迫提供了靈魂切割的基礎方法。
這個方法由他親手交給了公主殿下。
對于深淵而言,須彌任務得到的東西,是更加珍貴的。
而現在……他問他,喜歡這樣的生活么?
任務者無視了系統所能給予的各種獎勵,只向往著這種普通的人類生活。
這對于系統和深淵教團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任務者已經準備掙脫出他們的掌控。
而,教團和系統都一無所知。
淵上并不準備提醒他們。
他想要看,這位堅韌的靈魂究竟能夠做到什么程度呢?他能否……永遠擺脫他們呢?
他對于此,有些隱隱的期待。
但,這件事,并非他一個能夠完成。
淵上看著面前深思中的空,嘆了口氣,繼續道:“這個系統太過神秘,教團研究許久,也無法干涉它的運作。”
“系統在蘇醒后,親自為自己選定了收集任務執行者,并且,要求整個深淵教團作為協助者。”
“原熙野,正是他選中的任務執行者,也被稱為宿主,來自于提瓦特大陸之外的某個世界。”
“而,我很不幸的被系統綁定,成為他的協助者。同時,也被稱作監管者,需要一直跟隨在他身旁,促進親族對他的好感度,并在合適時間,贈予他一場合理的謝幕舞臺。”
空立即皺起眉頭,雙眸中,帶著對他的不信任:“那么,深淵教團從這件事里能得到什么?”
淵上看著他,淺淺一笑,模糊兩可道:“能夠得到公主殿下想要的。”
“具體是什么,我并不知道。畢竟,我只是深淵教團的邊緣人物,也是,被迫成為先鋒,來以身試驗的第一個犧牲品。”
淵上頓了頓,笑著道:“不過,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現在還沒死呢~”
空看著他的神態,不知為何,他能夠感覺到,淵上并沒有說謊。
他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有些是之前已經說過的訊息,有一些,是被隱藏起來,未被他得知的。
空皺起眉頭,繼續問道:“你變成人形,出現在稻妻,還以家仆身份加入神里家,就是為了近距離觀察?”
“是。”淵上點點頭,他目不轉睛的和空對視,繼續道:“如果你覺得我說謊,完全可以揍我一頓。”
“不過,就算揍我一頓,我知道的也就這些了。”
空:“……”
這家伙從認識到現在,怎么還是這個找打的性子。
“所以,原熙野是和空一樣,被系統從提瓦特之外喚來的?”派蒙努力轉動著腦袋,開口詢問道。
“應當是。”淵上想了想,點點頭。
“不是。”空毫不猶豫的搖搖頭。
派蒙疑惑的看向他:“誒?”
淵上眨眨眼,也有些意外的看向空。
“他和我不一樣。”空抬眸看著派蒙和淵上,語氣非常篤定:“他是提瓦特人。”
“可、可是,淵上不是說,他是被系統從世界之外叫來的么?”派蒙一臉疑惑的看著空,有些不理解為什么這個信息不一樣。
“您知道,他從哪里來么?”淵上挑挑眉,干脆的問道。
“他身上有著深淵力量,這也是,我們感知到詛咒的原因。”空認真的開始分析道:“這股力量,我一開始以為,是因為你們。”
他看著淵上,試圖從他臉上發現一些其他表情:“你確定,他和深淵教團沒有任何關系么?我是指,他沒有遭受和你們一樣的詛咒么?”
“我無法確定。”淵上坦誠道:“但,我可以確定,深淵教團沒有叫原熙野的家伙。”
“根據地脈的記錄,坎瑞亞誕生到滅國之時,也從未出現過這個名字。”
空眨眨眼,捏著下巴,陷入沉思中。
如果,人形詛咒身上的深淵力量不是來自深淵,那么……又會是從哪里來的?這也太奇怪了,和他所想的有些區別。
派蒙聽得暈乎乎,本就不靈光的腦子差點死機。
她認真的補充道:“空,你還記得納西妲說過,他身上的賜福來自于璃月。”
“鐘離不是和小曄見過了么?他有沒有告訴你一些情報啊!”
空立即想起不久前,鐘離告知他的事情——
“他身上的賜福,來自于我在千年前認識的一位魔神。”
第175章
“旅者既已在游歷四國,應聽聞過,魔神戰爭一事?”鐘離引著他到一個僻靜之路,兩人并肩向前,向著春日祭場所緩緩而行。
溫迪見他們要聊私事,便同跑在前方的源熹曄和派蒙,先一步溜走,體貼的為他們留下足夠的隱私距離。
“千年前的魔神還能給予賜福么?”空有些疑惑的詢問著。
以他在提瓦特大陸游歷多年的情況,大多遇到的都是魔神殘渣帶來的惡劣影響。
魔神殘渣無論對誰,都是一個棘手的麻煩。
為了解決魔神殘渣的遺留問題,他也借助不少過往學者的研究儀器,在璃月也借助了仙家力量,才堪堪壓制了一些兇惡的作祟殘渣。
普通人遇到魔神殘渣,更是九死一生。
因此,每個與魔神相關的委托,無一例外的,都需要他花費不少的精力,都不是很美妙的相遇體驗。
這倒是他第一次聽說,魔神賜福。
賜福……能夠延綿千年之久么?
空眨眨眼,安靜的看向鐘離,等著他解釋。
“千年前,提瓦特大陸迎來一場曠世之戰,諸多魔神出世爭奪地盤。”
“彼時,卷入戰爭的各地區,都因魔神之力引來災厄無數。”鐘離也沒有賣關子,思忖片刻,開口緩緩講述道:“為了拯救子民,抵御災厄,各地魔神竭盡所能御敵避災。”
“旅者想必記得,此前,我們共同探秘的地中之鹽?”
空立即點點頭:“記得。”
地中之鹽是鹽之魔神赫烏莉亞隕落之地。
這位魔神心中愛人,但,不具備強大的戰斗力。
在魔神戰爭時期,面對其他兇惡的魔神,她為了護佑子民,只能不斷帶他們遷移,遠離混戰之所。
但,最終,她失去了所有的土地,子民為了不讓她受到折磨,親自動手弒神……只可惜,魔神與人的力量差距還是巨大的。
魔神逝去之時,周遭的人類都被魔神之力奪取生命。
殘存的子民為了生存,向摩拉克斯投誠,求得一所安居之所。
知道這個故事時,他的心情極其沉重。
但,過往的事情早已過去,沉湎于往昔,對于世人皆非善事。
鐘離給了他一些回憶時間,才緩緩道:“那孩子身上的賜福之力,來自于一名,名為‘淵曠’的魔神。”
“淵曠?”空眨眨眼,疑惑道。
“是。”鐘離應道,合起的雙眸緩緩打開,瞳中隱有光亮起,似乎在懷念什么:“其兄淵渟為我之舊友,為曾海中孤山之主。魔神戰爭出現前,年年潮漲之時,他便會邀我與一些老友,共入海上孤山,于山頂共賞海上圓月。”
空認真的看著鐘離,豎起耳朵,擺出聽講的模樣。
鐘離停頓片刻后,才緩緩開口:“淵曠曾為我等擺渡引路,因此,我得以與之相識。”
“兄長淵渟沉靜,常于居所中靜坐,只愿護一山子民安康。”
“其弟淵曠機敏好動,常常外出探索,終日早出晚歸,或在絕云間尋一枯樹倒掛而眠,或在巨淵中的巖洞小憩片刻……少有人可知其蹤。”
“這和小業還挺像的……”空眨眨眼,下意識道。
鐘離微微一頓,隨后,輕輕笑著:“也好。”
“那,這位淵曠和他身上的賜福是什么關系呢?有什么作用呢?”空繼續問道。
鐘離微微頷首,繼續道:“你應知,魔神殘渣,于常人身軀難以承受,及時去除便無礙,若是接觸過深,往往會提前殞命。”
空點點頭:“我知道。”
他見證不少因為魔神殘渣導致的慘案。
“當魔神隕落之時,其擁有的能量,亦會引起區域生態巨變。”鐘離繼續補充道:“淵曠極為喜愛人類,常年鉆研讓人類能夠使用魔神之力的方法。”
“同時,他也試著能否將自己軀體中的魔神之力引導出來,作為外置隨身物。在緊急時刻,持有者可以催動力量守護自己,并且,不會影響到人類的軀體。”
空聽到這兒,對于淵曠的興趣也起來了。
鐘離繼續道:“彼時,淵渟常常同我述說淵曠的奇思妙想,因此,我對他研究進度也略知一二,無一例外,所有嘗試結局都失敗了。”
“但,他從未氣餒,至始至終都在研究此事。淵渟也常常被他纏著作為第二研究對象,給予一些器物支援。”
“其他旁事,我暫且不知道。”
“我只知,在魔神戰爭爆發后,淵渟、淵曠所守的海中孤山,成為海中魔神的第一目標。”
他的話音一轉,讓空感覺到一種風雨欲來山滿樓的緊張感,他眨眨眼,開口道:“他們都隕落了?”
“嗯,他們死守海山,終是寡不敵眾,一前一后隕落。”鐘離緩緩搖頭,而是道:“那座孤山自此沉沒海底,無人可知。”
“我會得知此事,除了其子民中,有人持我贈予之物而來外。”鐘離微微闔眸,將略帶傷感的情緒抽離出來:“這些死里逃生的子民身上都有淵渟、淵曠之力相護,因此,得以從眾海中魔神圍剿下逃之升天。”
“我與眾仙人至今不知,淵曠是如何讓他們的魔神之力植入了子民血脈中。但,在他們隕落后,這股守護之力仍舊代代相傳,護佑著孤山遺民們。”
“即便,這些孤山遺民逐漸忘卻他們,血脈也在更迭中,逐漸稀薄,這股賜福之力卻綿延不止,未曾隨血脈而淡去。”
“那位小友身上的賜福便是從此而來。”
鐘離講述完后,兩人一同站在春日祭的入口階梯下方。
“我去找派蒙。”空視線在四周轉一圈后,開口道。
“我便在此閑逛片刻。”鐘離向上走去。
兩人分道揚鑣。
而,鐘離剛走進春日祭,沒來得及四周閑逛,就聽到一道清脆的少女音:“客卿?你居然真的來了啊!”
只見一位帶著混元六角帽的棕發少女,雙眼亮晶晶的看著他,梅花印紅眸帶著一種稀罕之意。
“胡堂主。”鐘離沒想到這么快就遇到胡桃,神態平靜的淡聲打招呼道。
“既然客卿來此,可知這梅花簪子如何制成”胡桃將手中的一支梅花簪遞給了鐘離。
鐘離思忖片刻,才緩緩開口講述。
原本那股沉靜下來的淺淺悲傷,很快便散去。
*
“所以,鐘離說了么?”派蒙再次問道。
空微微回過神,點點頭:“說了,可以確定,原熙野是璃月子民。”
提瓦特誕生的魔神,總不能去護佑其他世界的人吧?
“那鐘離知道他具體來自璃月哪里么?”派蒙瞬間好奇的繼續追問道。
空眨眨眼,回應道:“他讓我們去找甘雨。”
他對派蒙眨眨眼,示意她不要再追問。
派蒙原本還想問什么,看到他的暗示,立即閉上嘴。
“璃月子民?”淵上聽著他們倆的對話,微微皺起眉頭。
如果,原熙野是璃月子民,那就證明,這個系統把深淵教團都耍了。
它并非世外造物,而是,提瓦特的遠古造物。
但,深淵教團對遠古造物研究甚久,不應當分辨不出。
——罷了,交給公主頭疼去吧。
淵上很快想好自己的報告怎么寫了。
正好,這幾日將情報告知教團,順便……得布局一下,讓原熙野去見見系統本體。
“那我們現在回璃月?”派蒙見場面沉靜下來,悄悄的詢問空。
“不,過幾天吧。”空微微抬眸,看一眼淵上,提道:“我想和妹妹見一面。”
淵上:“……”
“我會向公主轉告您的想法。”他委婉道。
目前來說,公主應當是不太想見到自己這位血親。
“你準備什么時候暴露自己的身份?”空雙手環胸,抬頭,瞇起眼,認真看著淵上。
“你們不是已經同社奉行那位神里家主坦白了么?”淵上輕笑著,反問道:“放心,我不會讓除他之外的其他人知道的。”
“畢竟,他們……”對人類的‘他’都還不錯。
好心人的好意總不該被辜負。
派蒙見他這么坦然,臉上浮現出不信任,立即用著最嚴肅的語氣,認真威脅道:“我警告你哦,不要想著干什么壞事,我們好多雙眼睛都在看著你!你要是做什么不好的事,我們第一時間就會把你抓走!”
“然后,就把你捆得結結實實,丟進地下室的水里泡著,每天就只能吃一頓飯!”
淵上聽著他的描述,捏著下巴,神態莫名有些向往:“這……聽起來,還挺不錯的。”
——有飯吃,還能摸魚,雖然要在暗不見光的地方長居……嗯,和深淵也沒差多少。
派蒙:“……”
“他、他那個家伙怎么會不怕?”她飄到空身旁,指著淵上,一臉不解。
空突然開口問道:“人形詛咒還會再降生幾次?”
淵上微微瞇起眼,誠懇道:“很可惜,系統現存能量不足以再創建一副新軀體了。”
空沉思片刻,問道:“這是最后一次?”
“是。正如常言道,事不過三。”淵上淺淺的笑道:“這是他最后的軀體。”
也正是知道這件事,他才會以人形出現,協助源熹曄融入稻妻。
便……當做是他的私心吧。
他們交談時,源熹曄已經被神里綾華帶回神里屋敷。
“汪嗚~”源熹曄一眼就看到靠在門柱子上的托馬,開心的打招呼道。
托馬在看到他們后,雙眼亮起,一副得救了模樣,開口道:“大小姐,我有一事想與你商議。”
第176章
“托馬,所為何事?”神里綾華帶著源熹曄走近他,眸中帶著關心之意。
“我此前答應宵宮小姐,幫她將煙花送到海祇島的祭典上。”托馬淺笑著,開口道。
“托馬是不方便前去么?”神里綾華立即詢問道。
“不,我準備提前過去,在海祇島暫住幾天。”托馬眨眨眼,略有些心虛道:“因此,這幾天,要跟小姐請個假。”
神里綾華微微一愣,有些不放心的問道:“托馬,你一個人可以么?”
“大小姐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托馬立即點點頭,隨后,他目光轉向神里綾人所在的方位,低聲道:“家主大人這幾日,就辛苦大小姐看顧了。”
神里綾華抿唇淺笑:“身為妹妹,我自會為兄長分擔。”
源熹曄聽到熟悉的地點名,立即開口:“汪嗚汪嗚!”
他兩只小爪抬起,朝著托馬努力伸去。
“嗯?你也想去?”托馬看著他的動作,有些好奇的問道。
“汪嗚!”源熹曄毫不猶豫的點頭,雙眸里充滿期待。
“海祇島太遠了,只有乖崽崽才能去。”托馬眉眼彎起,故作苦惱道。
“嗚!”源熹曄抬起腦袋,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嗚嗚!”
【他超乖!】
“真的要去?”托馬伸手從神里綾華手中接過源熹曄,認真問道。
“汪!”源熹曄毫不猶豫的點頭。
“你會好好聽話么?”托馬繼續問道。
“汪!”
這一聲鏗鏘有力,帶著磅礴的勁。
“好的,那就一起出發了!”托馬將他輕松托舉起,笑著道。
“嗚嗚!”源熹曄開心的用腦袋蹭他。
“大小姐,小曄我就一起帶走了。”托馬看向神里綾華,繼續道:“就麻煩您明日同家主提一聲。”
“誒,托馬現在就要走么?”神里綾華聽到他的話,有些疑惑的問道。
“對,船已經準備好了。”托馬眨眨眼,干脆的點點頭,他抱著源熹曄,抬腳穩穩的走了幾步,笑著揮別神里綾華:“我就先走了,大小姐,晚安!”
“托馬,路上小心。”神里綾華雖有不解,卻還是目送著托馬順著通往海灘的下坡路離開。
“是有什么急事么?”她滿頭霧水,但,時間不早,她還是先回到自己房中歇息。
另一側,托馬已經帶著源熹曄,乘上一艘小木船。
船上已經坐著一位有著短犬耳朵的棕白發少年,少年耳朵動了動,便警惕的轉頭,用著青綠眸盯著他。
在確認他們的身份后,少年眉眼變得柔和,他彎起眼,笑著道:“托馬!”
“五郎大將,今晚就麻煩你了。”托馬熱情的同他打了個招呼,帶著源熹曄坐到了五郎正對面。
五郎見他坐穩,垂眸看一眼他懷中,神采奕奕的藍白色小柴犬,眼睛眨了眨,有些小疑惑。
但,他很快抬眸,看向托馬,面上顯露著更大的迷惑,認真問道:“您真的要現在就跟我一同回海祇島么?”
“現在出發的話,可能要等暮曉時分才能到。”
他這次是收到了神里綾人的邀請,說,家里撿來一只特別的小柴犬,不知來歷,性子很親人,希望他能夠來幫忙尋個主人。
雖然,這件事發生在鳴神島,按理來說,交給偵探所或者天領奉行就行了。
但,神里綾人親自開口邀請,他和心海大人商討一下,還是決定親自前來一探。
只不過,他手中事有些多,抽出空到達鳴神島時,神里綾人告知他,事情已經解決了。
社奉行已經收養了小柴犬,至于,其他的便沒有提過了。
托馬手中那只小家伙,應該就是神里家主關注的?
五郎問完后,目光又被小柴犬吸引走。
“汪嗚!”源熹曄注意到他的視線,立即抬爪,笑著打招呼。
【你好呀!】
五郎眨眨眼,也笑著跟他揮揮手,以示友好。
托馬爽快道:“當然,我順路蹭個船,也希望您不會心懷芥蒂。”
“不會,不會。”五郎立即有些慌亂的揮揮手,認真解釋道:“只不過,深夜趕路,更容易疲乏。”
“托馬先生,若是不急的話,可以等明天在乘船過去?”
“畢竟,我有急事才會臨時趕回海祇島。”
按照原本的行程,他應該明天才會回海祇島,而不是,臨時跟社奉行借船,大晚上的趕回去。
只不過,珊瑚宮那邊傳來的急訊,讓他非常在意——
之前被旅行者解封的淵下宮里,在今日傍晚時分,突然出現了不少特殊的力量波動。
珊瑚宮大人已經派一些人前去探查,身旁的人手不太夠用。
他原本暫住木漏茶室里,得知消息后,就立即著手回去事宜。
神里綾人知曉后,立即給他安排了一艘快船,讓他自行歸去。
五郎對此很是感激。
因此,當托馬私下跟他提說,要同他一起回去時,思索片刻,便點頭答應了。
“五郎大將不必擔心,我的身體一向很好,以前在水里漂了幾天都沒事,趕個夜路而已。”托馬立即擺擺手,寬慰道。
“比起繼續探討這些,我們盡快啟程吧,不能耽誤你的事。”
“汪嗚!”源熹曄也點點頭,附和道。
【老爹身體一直很好的,雖然,今天扭到腳了!】
“好的。”五郎眨眨眼,伸手開船,向著海祇島行駛去。
托馬抱著源熹曄坐在船蓬后側,看著神里屋敷逐漸遠去,心底莫名的松了口氣。
——很好,接下來這幾天,家主沒法親自給他上藥了,可喜可賀!
本來也就一點小事,被家主這么掛念,實在是……讓他受寵若驚啊!
而且,就家主現在顯露的狀態。
他一旦點頭同意交往,說不定家主就會立即進入一副生怕他磕著碰著一點點,把他當嬌貴瓷娃捧著的狀態。
那就,完蛋了,好么!!
他雖然不算什么厲害出眾的人,但,好歹家政方面有所長,體質也皮實的很,家主顯然要比他精貴不少。
而且,他本身還是個正值身強體壯的大好青年,要被其他同齡青年呵護著……怪,實在是太怪了,單憑這一點,他短時間內,還是先避著家主走吧。
至于過幾天,回社奉行,見家主的話……嗯,再說吧!
托馬緩緩張開眼,看著趴在他懷里團成一團,閉眼睡覺的源熹曄,沒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毛發。
小家伙壓根不知道自家老爹在想什么,干脆的翻個身,肚皮朝著托馬。
“睡的可真香。”托馬笑著伸手揉了揉它的肚子。
他這算是體驗一把,那些所謂的帶崽跑路劇情?
也不知道,家主知道后,會是什么表情呢?
船在海面飛快行駛著,鳴神島的影子徹底消失砸視野間。
托馬微微闔眸,暫且休息片刻,養下精神,等下好和五郎交換。
*
次日,煥發一新的太陽從山巒間爬起,晨曦的微光喚醒了勤勞的人們。
神里綾華早早到神里綾人的書房中,果不其然,見著自家哥哥坐在書桌后,手持著一張信紙,視線卻并不在信上。
她走過去,坐在了神里綾人側邊,出聲道:“哥哥。”
“綾華,早上好。”神里綾人微微回過神,向著她溫柔一笑。
神里綾華見他神態略有些疲憊,但,精神狀態還不錯,便問道:“哥哥可知,托馬昨夜帶著小曄前往海祇島了?”
“知道。”神里綾人微微頷首:“他們同五郎大將一同離去。”
“海祇島昨日傍晚遇到一些意外之事,珊瑚宮小姐寫信前來,催五郎速回。”
他簡短的解釋了前情后果。
當然,除了五郎之事,他手上也收到一些留在海祇島的線人,今早傳回的消息——
昨日傍晚時分,海祇島出現了一場持續半小時的大型震動,影響范圍極大,不少民眾都感知到了\。
但,所幸,這個震動并沒有造成島上的任何人員傷亡,只震倒了一些本就需要重新修繕的危房。
昨夜五郎同托馬一同回到島上后,珊瑚宮才抽調出一部分人手,前往震源地探查。
只不過,那支小隊前往何處,卻是無人所知。
就目前為止,他們不知道震動的源頭來自于何處,以及,震動的原因……
總而言之,這是珊瑚宮需要在意的事情,外人是無權干涉的。
當然,托馬安然到達海祇島……果然,昨晚的談話還是太突兀了么?
看來,他屬實過于急切了。
神里綾人微微垂眸,短暫的思索了自己與托馬之間的事情。
但,他面上沒有顯露分毫,仍舊溫和的看著神里綾華,如同往日般耐心詢問著:“綾華,還有什么事么?”
神里綾華聽到他的解釋,微微點頭,浮現心中的一些疑惑卻仍舊沒有消散——
托馬走的太過匆忙了,并且,他未經兄長首肯,就帶走了小曄。
放在往日,托馬是不會做出這種行為的。
她繼續問道:“那……托馬去海祇島,也是哥哥允許的?”
“當然。”神里綾人微微點頭。
若他不允許,昨日,早已派人攔下。
神里綾華眨眨眼,思索片刻后,還是按照旅行者的建議,將事情告知:“哥哥知道,托馬認為您的心上人是旅行者么?”
神里綾人:“……”
“昨日剛知曉。”他想了想昨天的場面,面上很是無奈,輕聲回應道。
“那哥哥……同托馬告白了?”神里綾華一臉驚訝的看著他,有些躊躇的問道。
神里綾人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認真問道:“綾華,你覺得,我應當如何與托馬相處之?”
第177章
“兄長不是曾為柊小姐解惑過么?”神里綾華有些小小的驚訝,她看著自家哥哥難得浮現出來的為難表情。
在她眼里,兄長對什么事一直都是游刃有余,信手拈來。
再困難的麻煩,他都有辦法解決。
沒想到,遇到感情上的事情,兄長竟也會有些無措。
“常言道,當局者迷。”神里綾人微微垂眸,淡聲道:“綾華應知我心意已久。”
“……只不過,在見小曄前,我未曾想過讓他知曉此事。”
神里綾華靜坐,側眸望著神里綾人,認真聆聽著,沒有出聲。
兄長并不自由,他在進行抉擇時,想的遠遠要更多,更長遠。
他所做之事都有自己的用意,但,毋庸置疑的,兄長心上排在第一位的一定是家人。
神里綾人望著庭院中,被打理極好的灌木花草,娓娓道:“我在須彌偶遇旅行者時,聽聞這位詛咒挑選雙親,皆為心意相通之人。”
“見其形似我與托馬,我便知,托馬或許對我有意,一時未能克己,逾越了。”
他輕輕垂眸,神態似有些不安,書桌上攤開的公文還停在第一頁,未著任何筆墨。
源熹曄的出現確實在為他們之間的關系遞進,提供了一個最佳的機會。
若是錯過,此后,應是再無更為合適的了。
神里綾人并不后悔與托馬挑明心意。
只不過,他即便有著不小的信息,但,在知道,托馬離開時,還是不自主的產生一絲慌張和不安。
他本以為……至少,明天的上藥時間,他能得到答案。
神里綾華回想昨晚托馬離開前的態度——
托馬見她的行為都很正常,并沒有太多苦惱,提到兄長時,面露些許無奈和淺淡笑意,但,并沒有排斥和為難。
容她擅自揣測……托馬應當對兄長有所傾向,但,仍有顧慮。
他所顧慮的事項,定然是需要兄長與之面對面協商解決。
神里綾華心中有些數,眨眨眼,開口道:“兄長,托馬同我說,讓我分心照顧您幾日。”
是的,只是幾日。
神里綾華對于這個時間點記得清清楚楚。
若是托馬不想回來,大可以不用同她說這個期限。
他既然有提,那就說明,他一定會在期限內回到神里屋敷。
神里綾華微微彎起眉眼,看著自家哥哥難得展露出的些許消極態度:“兄長不必擔憂,托馬一定會回來的。”
神里綾人一向反應極快,他捕捉到綾華話中的重點后,轉眸看向自家淺笑著的妹妹,眸中微微掠過些許赧然,淺笑道:“這幾日就辛苦綾華了。”
神里綾華望著他,心中一動,眨眨眼,溫聲細語道:“兄長,心海小姐有托人送來邀請函,我這幾日手中本就有其他事情要處理,抽不出空前去。”
“不知兄長這幾日是否有空?可替我去海祇島一遭?”她眨眨眼,眼眸中莫名浮現出一絲不自然。
這倒也是她第一次讓兄長主動一些。
往日,兄長不愿再提時,她便不會在講。
神里綾人望著自家妹妹,眼眸輕輕彎起,滿眼欣賞的夸贊道:“綾華如此具有大家風范,實屬神里家之喜。想必未來,神里綾華芳名將遠揚提瓦特。”
小小的妹妹已經長大成熟,現在,都會開始操心自家哥哥的感情事了。
這大概就是“吾家有女初長成,嬌俏可人及傾城”的感受吧。
神里綾人笑著望著神里綾華,滿眼中都是欣賞之意。
神里綾華眨眨眼,臉上微微一紅,略有些局促的喊道:“哥哥!”
“我、我先去將剩余花簪清點一下。”她站起身,輕聲道:“我昨日同葵小姐商議過,花簪會優先在九十九物上架。”
“嗯,路上小心。”神里綾人輕輕點頭,目送著她離去。
在神里綾華身影徹底離去后,他伸手取下筆架上的毛筆,蘸墨,開始批復公文。
他得爭取早點處理完這些公文,去海祇島走一趟。
*
【稻妻.海祇島】
比起神里家的和諧,托馬這邊要更加雞飛狗跳些。
“小曄,你確定要跟著五郎大將?”托馬疑惑的看著緊隨五郎身后走的小家伙,眼里帶著一絲無可奈何。
小家伙昨天跟他來前,就答應要乖乖聽話,今天,就開始打自己的臉了。
他們到達海祇島時,正是凌晨時分,在確認海祇島整體安然無恙后,珊瑚宮心海為他們安排了一個臨時住所,讓他們好好睡了一覺。
臨時住所確實非常不錯,托馬要比往日起床時間晚了一小時。
而一向賴床的源熹曄,倒是早早就爬起來,一臉精神的趴在打開的窗戶上,看著外面的風景。
海祇島的風景與稻妻城相差甚遠,窗戶外正對著一片垂落的瀑布巖壁,一眼看去,流水裊裊,白霧若隱若現,倒也別有一番美。
在他起來后沒多久,五郎就為他們送來早餐。
然后,在短短幾分鐘時間里,源熹曄就黏上了五郎,現在還在目不轉睛的盯著五郎的尾巴,小眼睛里都寫滿了躍躍欲試,看得出來……很想撲上去。
托馬看著雙眼發光的源熹曄,有些小頭疼,臉上的笑容倒是更加大了些。
“汪嗚!”源熹曄認真點點頭,指了指五郎毛色鮮明的尾巴。
【對!狗狗要跟狗狗玩!】
他還想順便問問五郎先生,怎么變成人后還能保留耳朵和尾巴。
他變成人形后,什么都沒有了!
明明他的尾巴也是蓬蓬松松的,很好摸!
五郎:“……”
這可真是令人無法反駁的理由。
他垂眸看著圓鼓鼓的藍白小柴犬,眉眼彎了彎:“我等下要和社奉行派來送物資的人對接,小曄要去做見證……犬么?”
現在這塊就他們幾人,倒也不必對兩方合作的事情遮遮掩掩。
源熹曄立即點點頭:“汪嗚!”
【要!】
“五郎大將,您別太寵著他了。”托馬看著五郎釋放的善意,無奈眨了眨眼。
“托馬先生,放心,我帶小曄四處走走,不會離開安全范圍。”五郎向他保證道:“而且,您和珊瑚宮大人定好了約見會談的時間,小曄一同去的話,可能會比較拘束?”
他不確切詢問著。
源熹曄看起來還挺活潑好動的。
托馬昨晚剛到,就得到珊瑚宮大人的親自邀請,讓他今日一同去祭典現場看看。
想來是有什么私事,想要私下讓托馬先生轉告給神里家主吧!
五郎眨眨眼,望著托馬,等著他給出答案。
“那就麻煩五郎先生了,對接點大概是在哪里呢?”托馬思索片刻,點點頭。
“就在東側海岸。”五郎很快回應道。
“好的,我這邊事情解決完,立刻過去接小曄。”托馬知道地點后,點點頭,笑著道。
“汪嗚~”源熹曄瞬間開心了不少。
【愛你,老爹!!】
“不要亂跑,不準惹事,等我去找你,知道么?”托馬見他雀躍的模樣,伸手摸摸他的腦袋,認真囑咐道。
“汪嗚!”源熹曄干脆點點頭,擺出一副認真的模樣。
做好約定后,他們分做兩路,源熹曄被五郎抱著帶去了對接的海岸旁,托馬在巫女的帶領下,前往祭典場所。
到達對接點沒多久,一艘小船由遠及近,停在了海岸旁。
源熹曄看著從船上下來,站在自己面前的熟人,一臉不解的詢問道:“汪嗚嗚”
【淵淵,你怎么也來了?】
“五郎先生,小曄似乎是在問我什么問題,您知道么?”淵上站穩后,神態淡然的看向一旁的五郎,尋求幫助。
“小曄在問你,你怎么也來海祇島了。”五郎見他們認識,并且還蠻熟悉的,便如實翻譯道。
隨后,他的目光挪開,落在淵上身后船板上、探出頭的太郎丸身上——
這、這位似乎是木漏茶室那位老板?
這次是很重要么?需要老板親自前來監工么
五郎思索著,有些好奇,但并沒有問出來。
“這樣呀。”淵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點點頭,轉眸看向源熹曄,認真解釋道:“昨日知曉海祇島出現大型地動,家主大人擔憂海祇島民眾受災,連夜從木漏茶室抽出得空人手,運送一部分援助物資前來。”
“不過,現在看來,這些可以暫且儲藏起來,以防不時之需。”
“感謝社奉行這次的援助。”五郎的耳朵動了動,笑著開口道。
“不必感謝,五郎先生,需要我們把物資搬運到哪里?”淵上擺擺手,直接的詢問道。
“讓我們來搬就好,淵……先生可以稍微在旁休息一會兒。”五郎眨眨眼,誠懇道。
“老板,這樣可以么?”淵上干脆的向太郎丸要指示。
“汪!”太郎丸點點頭,允許了。
淵上理所當然的走到一旁,開始摸魚。
“汪!”源熹曄見到太郎丸,立即開心的蹦過去。
太郎丸也從船上跳下來,走到源熹曄身旁,抬爪拍了拍他的腦袋,滿是欣慰道:“汪?”
【小曄,你好像長高了!】
源熹曄搖搖腦袋,開心道:“汪!”
【老爹養的好!】
“汪~”太郎丸點點頭,附和道。
【托馬先生確實很會照顧人,不過,還是希望他愛惜自己的身體!他現在在哪呢?】
“汪!”
【老爹有事被這里很尊貴的漂亮姐姐叫走了!】
五郎聽著他們的對話,眨眨眼,明智的選擇不參與,繼續忙手中的事情。
兩只犬湊在一起聊了最近遇到的事情。
“汪嗚!”源熹曄抬著爪,認真數著什么。
【昨天,淵淵帶我吃了……】
太郎丸認真傾聽著,時不時點個頭,以示對源熹曄的捧場。
源熹曄很快結束自己分享:“汪嗚~”
【太郎丸先生,要一起在海祇島祭典上逛一逛么?】
“汪。”太郎丸搖搖頭。
【還有任務,要回去。】
“汪嗚~”源熹曄一臉惋惜。
【太可惜了叭!】
太郎丸笑著道:“汪!”
【你可替我多體驗,晚些來木漏茶室講給我聽。】
源熹曄點點頭,打了包票:“汪!”
一大一小兩只柴犬做了約定。
貨物很快全都搬運完,貨船要立即返航。
太郎丸立即折身回到船上,站在船板上和源熹曄揮手道別。
淵上看著被其他人收回去的登船踏板,一臉迷茫的問道:“老板,我不需要回去么?”
“汪!”太郎丸中氣十足道。
【淵野先生請在海祇島看著小曄,別讓他跑丟或者受傷了!】
它記得小曄還挺喜歡淵野先生的。
淵野先生也是蠻細心負責的人,托馬先生有其他事,由他陪著也放心些。
“淵野先生,太郎丸先生讓您陪著小曄,別讓他出事。”五郎動了動耳朵,得知這位先生的名字,立即翻譯道。
淵上沉默片刻,緩緩點頭:“好的。”
他如常將源熹曄從地面抱起,揣進懷中,一同目送著貨船離去。
“五郎先生,我們可以在海祇島哪些范圍活動呢?”淵上干脆的問道。
五郎被這么一問,有些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從身上拿出一張地圖,開始為他耐心講解道:“這些地方海亂鬼較多,不太適合人進出,這些……”
他很快將可以去的、不能去的地點都標好,淵上向他表達感謝后,便帶著源熹曄,由五郎送回海祇島最大的村落里。
五郎見他配合,也松了口氣。
社奉行的人似乎都比較好一些,這位淵野先生一看就是文質彬彬,比較知禮。
不像天領奉行的那位偵探,來到海祇島后,無論哪里都要去闖一闖……實在讓他頭疼。
五郎笑著道:“淵野先生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尋找附近士兵們的幫助。”
“好的,麻煩五郎先生了。”淵上禮貌的回應道。
源熹曄也認真叫了聲:“汪嗚!”
【謝謝五郎哥哥!】
“不必謝,我先去忙了。”五郎揮別他們。
淵上和源熹曄目送五郎遠去。
再確認對方聽不到他們的談話聲后,淵上才開口問道:“要去看看么?”
他懷中的小柴犬輕輕往他手背趴了趴,雙眸的色彩再次淡去些許。
小柴犬抬爪敲了敲他的手背:“汪。”
【先回落腳處。】
淵上得到答案,干脆的在原熙野的指引下,抬腳向村落內走去。
*
在海祇島珊瑚宮正對面、新搭建起來的祭典場所上,托馬和珊瑚宮心海并肩站在臺子邊緣,向前眺望著。
心海抬頭,溫聲詢問著:“托馬先生覺得,此處如何?”
托馬眨眨眼,立即夸贊道:“自然是極好,視野極佳,既可見觀覽珊瑚宮全貌,又可賞絕美風景,想必每位到來的人都會為之驚嘆。”
“托馬先生過譽了。”心海眉眼微微彎起,臉上帶笑:“托馬先生為社奉行籌辦不少祭典,想必見識卓絕,人脈廣闊。”
托馬聽著她的話,倒也品出一些暗藏的意味:“談不上,我不過是社奉行的一員,沾著家主的光,在稻妻好行事罷了。”
心海望著他,繼續問道:“不知神里小姐是否有空前來?”
“我這幾日忙于春日祭之事,大小姐的行程實為不知。”托馬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腦勺,一臉無能為力的惋惜樣。
心海眨眨眼,仍舊笑著道:“托馬先生如此繁忙,還同五郎連夜而來,實屬辛苦。”
“我允諾宵宮小姐,要為她搬運煙花。”托馬眨眨眼,倒也明白心海是在試探自己前來的目的,干脆道:“恰逢這幾日休假,我得家主允許,便先同五郎大將前來海祇島,游玩幾日。”
“待祭典結束,便回社奉行繼續待命了。”
心海望著他,判斷他并沒有說謊后,眉眼彎起:“看來我倒是叨擾托馬先生的休憩時光了。”
“怎么會呢,能夠和同海祇島最尊貴的珊瑚宮小姐一同閑聊,也是一種可遇不可求的體驗。”托馬彎起眉眼,坦然的回應道。
在稻妻這么多年,他從家主身上學到不少。
雖然學的不算精,但,這些場面話幾乎是張口即成。
不過,若是家主在此處,應當會回應的更為巧妙些。
托馬眨眨眼,想到自己帶走的源熹曄——
他未經允許就把家主大人的犬子帶走了。
也不知道,家主大人得知后,會不會來尋崽呢?
“心海小姐若有需要,我可立即返程稟報家主。”托馬望著心海垂眸向下看的背影,認真的提議道。
心海微微回過神,思索片刻后,緩緩抬手指著珊瑚宮正下方的大漩渦道:“托馬先生可見那處漩渦?”
“嗯,很壯觀。”托馬立即看過去,點點頭評價道。
只不過,這漩渦上似乎泛著一層……冰霧?還是,聚集成一片的水沫?
托馬瞇起眼,認真的去打量著。
“震動源于漩渦之下的淵下宮。”心海解釋道。
托馬突然得知這么重要的消息,一瞬間愣住,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他努力從腦海里翻出,曾經神里綾人為他講解稻妻交錯復雜的勢力時,關于珊瑚宮部分……
托馬斟酌片刻,認真問道:“據我所知,淵下宮為珊瑚宮最為重要的祭祀之地?”
“是的。”心海輕輕點頭,目光里帶著一絲憂慮:“只不過,這次震動太過蹊蹺,我已派人進入探查。”
“若是有著較大的異變,許是要同鳴神島求助……”
她的雙眸間都染著滿滿的擔憂。
托馬眨眨眼,也明白她的意思,他思索片刻,認真道:“我想,天領奉行的九條裟羅小姐應是不會坐視不理。”
雖然此前,幕府軍和反抗軍打了許久,多有仇怨。
但,九條裟羅的性子剛正不阿,心系稻妻,也不會對危難置之不理……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現在的雷神大人已經重新聆聽民眾的心聲,不再如同鎖國令那般強橫。
看到海祇島遇難,必然會出手相助。
九條裟羅身為其麾下最忠誠之人,自是會認真執行命令。
“若真到那步,就勞煩托馬先生,先一步回稻妻了。”心海微微斂眸,認真的開口道。
“請放心,在海祇島期間,我隨時聽候您的派遣。”托馬眨眨眼,微微頷首道。
“那我就提前感謝托馬先生了。”心海恢復一開始游刃有余的模樣,禮貌道謝著。
托馬眨眨眼,突然想起一件事,開口道:“珊瑚宮小姐,您也不必擔憂,旅行者目前也在稻妻逗留。”
“我想,他見識多廣,人脈廣布提瓦特,應當是會有辦法的。”
心海腳步一頓,雙眸一亮,轉身看著托馬:“旅行者也回稻妻了?”
“是的,昨日剛到稻妻城,于木漏茶室休息。”托馬笑著點點頭。
“謝謝您告知我這個消息。”心海神色微微一定,笑容燦爛的向托馬道謝。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
“不必謝。”托馬擺擺手。
他總覺得,家主大人和旅行者可能會先一步到海祇島來……
不知為何,他總覺有些小小的不安。
托馬皺著眉頭,看向了心海為他指出來的漩渦。
漩渦上的霧氣濃了些,但,并沒有什么不妥。
“或許,是我的錯覺?”托馬垂眸,嘀咕道。
但,很快,他就隨著心海去檢查場所布置。
而,淵上和變成人形的原熙野已經到達漩渦旁。
“從這里跳下去?”原熙野看著極高的邊緣,不解道。
“嗯。”淵上點點頭。
“你不能變成火深淵使徒的形態,用手托著我,飛下去么?”原熙野認真提議道。
淵上:“……”
“我忘了,我們可以走深淵傳送門。”他神態如常道。
原熙野:“……”
真不錯,這才幾天,就把自己技能忘的差不多了,高低得有個老年癡呆吧?
原熙野神色復雜的看著淵上。
第178章
【稻妻.淵下宮】
原熙野踩在圖案模糊不清的石板上,環視著四周的殘垣斷壁,眸中帶著對景象的驚艷。
石板兩側的草在風的吹動下,搖曳生姿,作為照明物的淺色瑩石和掛在殘垣上的燈忽明忽暗,為這片地域增添一絲神秘感。
原熙野伸手,拉住前方變回火深淵使徒形態的淵上,開口問道:“淵淵,你帶留影機了么?”
“我看看。”淵上自然的停下腳步,在隨身攜帶的東西里搜尋一番,還真從里面找到了一臺留影機。
它沉凝片刻,不解道:“這是什么時候放進去的?”
“給我拍一張!”原熙野立即抬腳,走到發光的瑩石旁邊,比了標準的V字手勢,對著淵上笑的陽光燦爛。
淵上垂眸看著自己的鋒利雙爪,和,一看就非常脆弱且小巧的留影機——
這真不是在為難它么?
楓丹出品的留影機質量應該還可以吧?
“怎么了?”原熙野見他絲毫不為所動,疑惑道。
淵上眨眨眼,回道:“你站好。”
它將留影機取出,放在左手的手心中,對準原熙野,隨后,小心翼翼的用尖爪輕輕一碰右上角的開關。
留影機“咔擦、咔擦”幾聲,連拍了許多張。
“夠了,不用再拍了!”原熙野見狀,及時開口阻止道。
他以前嫌少出去旅游,死前,去過最遠、最繁華的地方就是就讀的大學了。
讀大學前,忙于努力學習;讀大學時,忙于各種課程和打工;畢業后,忙于工作,倒是從未停歇過。
最好的娛樂就是玩游戲了,一個手機就足夠提供所有需求了!
沒想到,他居然能夠親身進入到淵下宮,體驗這里的寂寥磅礴,實在是一種極佳的幸運!
不過,這種生活應該很快就結束了。
原熙野小跑到淵上身旁,跳起來從他手心里拿走留影機,抱在懷里:“我也給你拍一張!你站好啦!”
淵上:“?”
它有些不解的看著原熙野。
這次,在原熙野接管新身軀后,就讓體內的新生靈魂陷入沉睡中。
因此,他的行為也愈發……出格了不少。
“好啦!淵上你這個模樣還挺帥的,比其他火深淵使徒帥了不止一個度!”原熙野認真的拍了好幾個不同角度的畫片后,對淵上比了一個大拇指,滿眼都是欣賞。
“在旅行者眼里,我和他們都長一個樣。”淵上垂眸看他一眼,誠懇道。
旅行者的觀察力屬于是全提瓦特頂尖水平,連他都無法分辨出差別,其他人更不必說了。
“嗨呀,我們合作這么久了,我還能認不出來你和其他火使徒的區別?”原熙野抬眸看過去,反問道。
“和這個系統解除關聯后,我們應該不會再見了。”淵上望著他,開口道。
原熙野瞇起眼,臉上帶著笑意,認真擺弄著手中的留影機:“怎么會呢?你一定會來看我的。”
“深淵教團拿到需要的東西,就會離開稻妻,不會再回來。”
原熙野眨眨眼,有些好奇的問道:“那你要去哪里呢?”
“去該去的地方。”
“嗯,我們都得去該去的地方。”
他將留影機還回給淵上,抬頭看向站在建筑頂端的金發白裙少女。
“你好呀,熒……姐姐。”原熙野頓了頓,還是將姐姐二字補上。
要按照官方設定,她現在也有幾百歲了吧?
淵上很快收好留影機,抬頭看向熒,向她俯身行禮:“公主殿下,我為您帶來系統選定的任務執行者,原熙野。”
“你好,原熙野。”少女燦亮的雙眸凝望著他,臉上的神情卻是一片淡漠,看起來極難親近:“很高興,你能以人類姿態返回。”
原熙野眨眨眼,對著她露出一個笑容。
這并非兩人第一次見面。
在稻妻的軀體重塑前,他被淵上帶回到深淵教團的據點,暫且停留了幾天。
同時,也和熒做了一筆交易。
交易內容很簡單,他要知道這個系統所有的信息,而,深淵……
“深淵想要的是,祛除詛咒的方法。”
這是熒和他面對面交談時,告知他的唯一一個要求。
天理下達的詛咒要如何解除?
至少,他死前,還是不得而知的。
但,方法都是人努力試驗出來的,慢慢摸索總能發現的。
現在,他們有系統給的靈魂分離術,可以試著將一部分詛咒取出來。
當然,比起這個,他更在意的是——
那些軀體里的新生靈魂。
從前兩次的情況來看,當他進入到一具新的軀體時,部分靈魂都會被凈化,由黑轉白,并且誕生新的自我意識。
倘若,一次性將一個靈魂完全凈化,那么,這個靈魂是否能以純潔無瑕的新生兒姿態,重新在提瓦特誕生,并進入應有的生死循環之中呢?
這個系統的靈魂凈化術,若是能夠弄清原理,并且拿來運用……雖然不算完美解決方案,但,比分離術更為安全些。
至少,凈化不會把靈魂切成一片片。
原熙野回想著,第一次斬斷凈化后的靈魂碎片時,產生的痛楚,整張臉都苦巴巴的。
最終,和熒達成協議——
他會將系統給予的、有關詛咒的東西,全無條件且完整的提供給深淵教團。
至于一些特別的獎勵,比如說,楓丹小家伙完成任務后,得到的無盡壽命。
這些恕他無能為力,應當是給不了其他人。
熒認真打量著面前的原熙野,開口道:“你和系統的關聯似乎淡了不少。”
“是啊,多虧淵上的幫助。”原熙野立即揚起笑容。
雖然,他知道這個系統對他沒有惡意,但是吧……沒人喜歡被監視的感覺!
在系統努力收集能量,為他準備新軀體期間,淵上身為被綁定的監管者,自然擔負起看顧他的職責。
這個系統經過前兩次的友好合作,對于淵上很是放心,把軀體制造權外的所有權限都給了淵上。
也正是如此,原熙野才得知,系統的主要功能有愛意收集轉化、軀體塑造(馬甲)、記憶控制三大功能。
除此之外,系統里還有一個上鎖的【追憶】功能,至今,淵上還沒能摸索出,打開這個功能的方法。
不過,應該還是和原熙野有關。
這次,他們會到淵下宮尋找系統本體,就是想要找找看,這個功能如何開啟,順便,在對系統進行更細致的研究。
可惜的是,在上次系統強撐著和他聊了幾句后,他就再也沒見到系統了。
原熙野跟在熒身后,進入了一個坍塌的高塔遺跡中,隨她順著臺階向塔的最底層一步步走下去:“它能量完全耗盡了么?”
熒思索片刻,開口回應道:“在我們發現它的時候,它的能量已經所剩無幾了。”
“當時,它給予我一份古遺跡機關匯總書,里面記載了許多未知機關的構建方法,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探索后,我們得到不少有用的新成品。”
這也是,她為什么會讓深淵教團去尋找系統能源、將它再次激活,并且同系統合作的原因。
這是一個極其有價值的系統,無論如何,都應該試著去壓榨它的最大價值。
現在看來,這個系統并沒有讓她太過失望了。
“所以,它應該沒壞掉吧?”原熙野看著四周荒蕪且凌亂的模樣,以及從縫隙中滲透的水,沉默片刻,認真道。
“它的核心結構非常牢固。”熒眨眨眼,在距離塔底還有一半臺階時,她停下腳步,抬手按在了一旁凹凸不平的巖石上。
原熙野眼睜睜看著身形嬌小的少女,單手將嵌在墻上、比三個使徒疊起來還高的巨石往外扯出一條足夠他們通過的通道。
“這里。”她輕松的拍拍手,對著原熙野邀請到。
“來了!”原熙野立即乖巧的跟上。
淵上提著油燈跟在兩人身后,它進入后,自然的將巨石又拉回原位。
“你看,那就是你的系統。”熒抬手指著前方,語氣平淡道。
原熙野順著她的手向前看去,在看清眼前的景象時,呼吸微微一停——
在這一片被隱蔽起來的地下圓窟中,一尊足足有十層樓高的、由機械打造的深淵使徒狀的巨大遺跡,合眼靠坐在山體旁,就仿佛是在短暫的休憩一般。
這個巨大的遺跡身上爬滿了雜草和藤蔓,外殼斑駁,隱隱能夠看出一些紅。
而在它的頭頂后,是一個整潔如新的金質太陽圓盤,圓盤外側圍著一圈如燃燒火焰般的紋路。
最主要的是,人形機關遺跡雙手合十,放置在胸前不遠處,像是在對什么祈禱。
不知為何,看起來又虔誠,又怪異。
原熙野莫名感覺一陣頭皮發麻,體會到了當初玩原神時,第一次看到倒吊神像時的驚悚感。
“這、這真不是你們制造的?”他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淵上身后的銅冠,皺著眉頭,來回認真對比一下,越看越像,沒忍住問道。
“不是。”淵上干脆利落的回應道。
熒回過頭,看向原熙野,直接道:“根據我們檢測,系統核心在它雙腕之間。”
“我要怎么進去?”原熙野看著遺跡緊緊合攏的雙手,詢問道。
“淵上。”熒將目光投向淵上。
“遵命。”淵上輕輕俯身,領命。
隨后,他蹲下身,對著原熙野張開了右手,露出較為柔軟的胳膊。
原熙野看了看,自覺的跳入他的懷中,坐在了淵上曲起的臂彎上。
淵上單手抱著他,身形微微懸浮,一道傳送門在他們面前打開。
他帶著原熙野邁入傳送門中。
下一刻,兩人一同進入一片漆黑空間,唯有一面發光鏡子懸浮于空中。
“歡迎宿主[原熙野]、監管[淵上]進入系統核心空間。”一道雀躍的機械音在他們耳側響起。
“追憶功能已解鎖,系統全部功能開啟完畢,請盡情探索!”
原熙野:?
“這系統居然會說話?”他大為震驚。
竟不是啞巴!!
第179章
“哇,淵上,它活了。”原熙野看著出現在面前的一個縮小太陽盤,這玩意和須彌買的那個廣播胸針極其相似,感慨道。
淵上平靜看一眼,點點頭,重復道:“它活了。”
系統:“……”
不要當著系統本統的面討論這個啊!
“你還有備用能源?”淵上疑惑問道。
“就剩這一點點了。”系統立即回應。
淵上思索片刻,繼續追問著:“沒偷楓丹那邊的愛意值?”
系統:“……”
它還是很有統德的!
“那只是緊急預案。”系統緊急解釋道:“任務者性命垂危時,才可以通過特殊手段,獲取已攻略者的愛意!”
淵上看著它,眸中有些疑惑——
愛意?不是好感度么?
原熙野眨眨眼,第一次知道系統偷好感這件事,若有所思道:“所以,你現在可以拿幾個成男的愛意值啊?”
“哦不對,應該說,父愛值。”
想來,無論是誰,都經受不住給人無痛當爹的誘惑吧。
正如曾經在學生時代,宿舍里人人爭當爹和兒,參與工作后,更是有各種好大爹。
說真的,要不是因為進入馬甲后,超過年齡后的所有記憶會跟隨著本體靈魂的沉眠,一同封鎖住……他還真張不開嘴喊爹。
畢竟,身為原神開服老玩家,哪個自機角色不是在喊老婆老公過來的!
除了鐘離,這位永遠的爹,唯有這聲爹,他還真的叫的出!
“……其實,如果征求到他們的同意,我都可以拿。”系統沉默片刻后,小小聲道。
但是,它一個小小系統還真放不下面子,直接跟這些攻略目標要,總不能,碾到這些人面前——
【您好,我是攻略系統,由于本統過于廢物,能量即將耗盡,急需您捐獻出一點愛……】
它不要面子的么!!
系統悲憤的思索著那個場面,感覺那會是統生污點。
它當初請求深淵教團合作,可是直接丟個有用的基礎書過去,高冷的留一句:【若需合作,請為我尋找能源。】
如此簡短有力,深淵教團立即就行動起來了,多高貴啊!
“說起來,上次問你的問題,你還沒找到答案么?”原熙野看著面前的小太陽盤,繼續追問道:“你的制造者究竟是誰?”
“噢,對了,還有一點,我如果想要將靈魂再次切割,我會徹底消亡么?”
淵上先系統一步,問道:“為什么你要再次切割靈魂?”
“這副軀體屬于源熹曄,并非我。”原熙野毫不猶豫道。
“不都是你么?有什么區別?”系統不解道。
原熙野沉默片刻,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無論是楓丹、須彌還是稻妻,遇到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寄宿在‘他人’軀體里的詛咒。
詛咒是隱患,是必須要被祛除的壞物。
這一點,已經注定了,他不可能在這些軀體里久留。
正如現在的深淵教團,不正是在尋求解除詛咒的方法么?
淵上沉思片刻后,緩緩開口道:“是有區別,他是原熙野。”
并非,被那些父輩接納并給予新名字的家伙。
原熙野就是原熙野。
正如,他就是淵上。
就算,未來再出現其他也叫淵上的火深淵使徒,那也不會是他。
他們都是獨一無二的,即便,新生靈魂曾是他們身上的一部分。
“反正就是不一樣。”原熙野聽著淵上偏向贊同他的話語,笑著看向系統。
系統無法理解這件事,但,它還是如實相告:“我沒有能量為你制造新的軀體了。”
“人類的靈魂本就脆弱,經不起任何切割。”
“正如,古璃月所言的三魂七魄,少一不可,否則軀體就會出現不同的負面反應。”
“但,你軀體已經死亡,靈魂中有一股特殊的守護賜福,在進行切割后,這股力量會自動在修復你的靈魂,讓你保持完整。”
“而你切割下來的靈魂碎片,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完整的新靈魂。”
系統對此也感覺很好奇,但,它翻遍信息庫都沒有找到相關的信息。
當初,它會綁定原熙野,是在它誕生那一刻,信息庫就記載:
【監管者:淵上。】
【宿主:原熙野。】
【最高指令:讓宿主[原熙野]體驗愛意。】
【可發布任務:獲取提瓦特任一成男好感度。】
【獎勵商店:……】
【*本系統所有條例解釋權歸[淵上]、[原熙野]所有。】
【*追憶功能開啟前,本系統所有信息對[淵上]、[原熙野]隱匿。】
它是系統,自然必須履行指令。
即便,這些指令看起來如此怪異。
它一直在尋找[原熙野],為此耗盡能量。
直到被深淵教團重新激活后,它驚訝的發現,名為[原熙野]的宿主出現在他面前,旁側漂浮著一個發光的玻璃球,里面一朵三瓣花正盛放著。
而,監管者[淵上]也恰到好處的出現了。
后來,原熙野以新軀體第一次降生提瓦特,隨后,便是他們皆知之事。
系統確定沒有遺漏任何一條可查訊息后,才開口道:“請兩位使用追憶功能,探尋答案。”
“追憶功能?”原熙野捏著下巴,看向發光鏡面上出現的漩渦圖標。
——兩位?是指他和淵上,還是指,他和源熹曄
淵上突然問道:“如果,稻妻任務完成呢?”
“他能夠永遠完全屬于他的新軀體么?”
原熙野眨眨眼,有些驚訝于淵上突然的問題。
“那也沒合適的介質了。”系統干脆道:“作為軀體核心的三瓣花都用完了。”
原熙野眨眨眼,有些疑惑的看著系統:“你是說,我以前帶著玻璃球項鏈里的百合花么?”
準確說,比起當時的百合花,項鏈中的花朵更像原神里的因提瓦特花。
他印象里,那朵花一開始有四瓣。
后來,不知為何,就剩三瓣。
但是……他記得火海里,還有一瓣花朵?是他的幻覺么?
“對。”系統干脆道:“軀體制作的條件,必須要靈魂原軀體貼身物,足夠的能量值,以及,父輩血緣序列。”
原熙野眨眨眼,更加不理解:“你還能去我原世界取來?”
這破系統能量都沒多少,還能跨界?
系統:“……”
那是跟著靈魂一起出現的,這件事能告訴宿主么?很可惜,不能。
它只能僵硬回了一聲:“對。”
原熙野聽著它明顯低了不少的聲音,看得出來,是心虛。
這個來歷不明的系統出現的實在是太湊巧了。
他剛死,它就出現了,就像是專門蹲點他的變.態。
“追憶功能是我和淵上一起進去?源熹曄會進入么?”原熙野停止自己的發散思維,直接開口問道。
“您和淵上。”系統毫不猶豫道。
原熙野瞇起眼,反問道:“那新生靈魂和這具軀體呢?”
“……我可以傳送出去,讓那位深淵公主暫且照顧。”系統沉默片刻后,提議道。
“公主會照顧好他的。”淵上開口保證道。
“我不信任系統。”原熙野直白道:“而且,我不希望他知道這件事。”
小孩就該無憂無慮的。
系統:“……”
原熙野開口命令道:“你先讓熒姐進空間。”
“……哦。”系統心不甘情不愿道。
它搗鼓一會兒,熒出現在了空間里。
“熒姐姐,可以幫個忙么?”原熙野對她笑的非常溫柔。
“說吧。”熒看他一眼,利落道。
原熙野很快將情況跟她說明一遍,提出自己的訴求:“我希望,你能夠讓他以為這是一場夢。”
“我明白了。”熒點點頭。
“麻煩熒姐姐了。”原熙野笑著道。
安排好事情后,他伸手點了點那個出現的漩渦圖標。
原熙野感覺到一陣眩暈,下一刻,他發現,自己出現在昏暗的客廳里。
他的手中抱著一個抱枕,坐在沙發和茶幾之間,茶幾前方是厚重的老式電視機,播放著過于鮮艷卻散光的畫面。
電視機里傳出一陣標準女播音腔:“本次搶災救險犧牲英雄名單:淵浚澤、原絳酩……”
原熙野眨眨眼,盯著那兩個名字,不知為何,總覺得很熟悉。
但,他一時間想不起在哪里聽過。
“篤篤——”
老式木門被人從外側敲響。
原熙野下意識雙肩繃緊,將自己往身后的沙發縮了縮,想要藏起來。
“小野,小野,你在家么?”一道讓他較為熟悉的慈祥聲音焦急的響起。
原熙野眨眨眼,垂眸看著自己瘦弱纖細的胳膊肘,意識到——這似乎是他小時候的記憶。
那道聲音是福利院里,他最為熟悉、也是對他照顧最多的越奶奶。
“小野,在家的話,快給越奶奶開個門。”
原熙野辨認出來人的身份,身體已經不受控制的,抱著抱枕起身,緩緩走到門口。
他打開門閂,將厚重的木門努力扯出一小條縫隙,抬頭看著來人。
“哎呀,小野你終于開門了。”熟悉的白發老太太看到他,臉上擔憂的神情瞬間輕松了不少。
“越奶奶。”他小聲的開口打招呼。
這時候,他因為身體原因,講話聲音非常輕,像是在喘氣。
福利院那種雜亂的環境一直不太適合他。
因此,院中的工作人員都在積極為他尋找適合的領養者。
這段記憶他其實記得不太清楚,只知道,唯一的結果就是,他后續還是回到福利院里常住了。
越奶奶一臉憐惜的看著他,向他伸出手,彎下腰溫聲道:“小野啊,你的兩位新領養人……以后都回不來了,你先和越奶奶回去,好么?”
“哥哥們為什么回不來?”小朋友不解的問道。
“他們……他們為國家貢獻去了。”越奶奶垂下眸子,忍住要流露出的哀傷,轉而換上微笑。
小朋友輕聲辯駁著:“可是,昨晚,哥哥們離開前說,他們一定會回來的……”
在他的話音落下的瞬間,原熙野眼前突然出現一個被遺忘久已的畫面——
他站在室內的木地板上,兩個成年青年穿著整齊,一左一右的站在門口,木門被拉開,外側的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的很長。
“小野放心,我們很快就回來!”
“到時候,我們再和你說,咱們祖父淵曠的事跡噢!他真的超級厲害!”
“何止啊,小野母親多有名啊,妹夫性子不錯……”
兩人來不及講完,手機刺耳的鈴聲響起,催促著他們離開。
“抱歉了,小野,我們得立即趕回去了。我已經和越奶奶打過招呼了,她明天早上會過來,你不要怕噢!”
“小男子漢遲早都要自己睡一個房間!”
“記得鎖好門和窗戶!”
……
細碎的叨絮結束后,兩只不同的大手落在他頭上,溫柔的摸了摸。
看著他們越走越遠的背影,原熙野乖巧的將大門鎖上,在屋內檢查一圈,確定房門鎖好后,才抱著兩位哥哥為他新買的抱枕,回房間里。
小家伙一邊為自己鼓氣,一邊不安的爬到床上。
不過,沒多久后,他就迷迷糊糊的入睡了。
到了第二天,他就得知兩位哥哥的死訊,又被越奶奶帶回了福利院。
而,這是他最后一次被人領養的經歷。
這兩位領養他的哥哥,跟他說過,他們是他外祖父淵曠曾經資助并贍養長大的孤兒。
兩人考入軍校后,因為工作原因,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對外聯絡,但,自從他外祖父逝世后,彼此間的聯系就更少了。
直到他母親去世三年后,兩人才得知這件事,隨后,立即趕來,想要收養他。
聽他們所言,他母親淵茗雅是一位多愁善感,但,才華橫溢的畫家;父親是位曠達熱情、極具騎士風度的外國人。
兩人當初對彼此一見鐘情,很快組建了家庭。
后來,父親的國家出現戰爭,他同剛懷孕的母親商量后,將多年積蓄全留給母親,獨自回國……自那之后,音訊杳無。
他母親本就多愁善感,得知消息后,傷心欲絕,即便父親離開前,有請人照料,身體還是日漸憔悴,每天拿著父親留下的信物項鏈黯然神傷。
在母親生他的那天,恰逢百年難得一遇的寒冬,聘請的保姆白日家中老人突發急病,便提前整理好衛生,準備好兩餐和夜宵,溫在鍋中,向母親請假離開。
此時,距離醫院檢查給出的預產期還有一個月半,按理來說,不會有問題的。
但,那天夜里,他的母親卻提前小產,初為人母的女子第一反應是驚慌的奔向醫院,而并非打急救或向鄰居求助。
后來……他誕生,母親卻離世了。
所謂,世事無常,不過如此。
兩位哥哥收養他后,在搶災救險中犧牲……或許,他命中注定是沒親人吧。
當他難過的回到福利院里,院長專門為照顧他身體,特意撥出的小單間時,抬眼就和床中央,巴掌大、玻璃包裹住的火深淵法師玩偶,對上了視線。
原熙野:“?”
這莫非是淵上?他們小時候有見過?
小玩偶望著他,開口道:“看來,這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
“但我不記得這段啊。”原熙野皺起了眉頭,不解道。
第180章
他們倆還沒聊兩句,同時陷入沉默中。
“喪門星!”
“怪物!”
“病呆子!”
三道幼稚的聲音一前一后響起,幾顆碎石砸在原熙野頭上,引起一片痛。
軀體反應了幾秒,才緩緩的回頭看去。
他的這間房間在二樓走廊,門外正對面就是福利院與外界隔開的墻。
此刻,高墻頂上趴著三個腦袋,都是原熙野非常熟悉的長相,是他上學時期天天見的哥們。
中間最壯的那個圓臉小孩,綽號二云,從小到大都是有點憨的傻大個;左側額頭有塊硬幣疤痕的,綽號谷三,愛裝高冷酷哥,實際是個慫逼哭包;右側眼皮上有兩個痣的,是他們之間最小的,綽號四財,他是真的愛財,摳的不行,買什么都是以實用為主。
當然,他在這個小團體里是老大,三個人天天叫他大野哥。
本來沒什么的,直到某王開頭游戲火起來,這綽號簡直要他命。
——說起來,他猝死的這么突然,這幾個不會湊一起抱頭痛哭吧?
原熙野眨眨眼,觀察面前的三個小孩。
他算是發現了,只要進入回憶情節,軀體他一點都操控不了。
淵上那邊也是一聲都沒了,應該和他同樣情況。
三個小朋友見他看過來,立刻對他扮鬼臉:“略略略,掃把精又回來!”
原熙野正準備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受控。
他垂下腦袋,一聲不吭,腳步微微一動,悄悄將自己藏到門后,防止又被小石頭砸到,怯生生的露出半張臉看向那幾個小孩子:“……”
見他害怕,墻頭上中央較為健壯的二云,氣焰瞬間更甚了。
他兩只小短手一用力,爬上墻頭,小腿跨坐在上,表情扯高氣揚的,繼續對著原熙野大聲嚷嚷道:“膽小鬼!沒人要的野孩子!大掃把精,誰遇到誰倒霉!”
這些詞匯帶著滿滿的惡意,足以展露出小朋友們對他的厭惡。
當然,他可以確定,二云會這么對他說,純粹是因為剛學了點新奇詞匯,迫不及待的對外展示。
這孩子從小就缺心眼兒,不管有啥事都是一咕嚕的從嘴巴里全漏出去。
原熙野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感覺很是稀奇。
這應當就是院長曾經和他說過的,他小時候經歷一段自閉期,無論被罵、被欺負都沒有什么情緒起伏,也沒有一個朋友。
據說,當時,福利院外的居民區里有不少的同齡小孩,都喜歡私下悄悄來欺負他。
而,他受了欺負也不跟大人們講。
直到后來,他跟著那群小孩打了一架,幾個小孩被揍的哇哇大哭,父母氣沖沖的找福利院要賠償。
院長震驚于他身體不好還打架,立即查了監控,才發現,他居然受了這么大的委屈。
后面,那幾個孩子被知情的父母狠狠揍一頓,拎著禮物,來向他道歉。
騎在墻頭上的那些小孩,正是當時欺負他,欺負的最狠的三個。
但,在他的記憶中,二云、谷三、四財這三個家伙自小就跟在他身后,叫干啥就干啥,特別好使,四人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同班,關系特別鐵。
雖說,大學后各奔東西,但是,四人小群就沒冷過,每當逢年過節、寒暑假時期時,他們都會聚一起玩,或者,外出兼職。
說實話,他的人生還真的挺順風順水的,雖然沒有被領養,但,遇到的都是好人,都愿意給他幫助。
小原熙野自然不知道這些未來的事,他伸手默默的將門合上,鎖上門閂,順便將窗簾拉上。
小屋子瞬間變得黑漆漆,緊繃軀體緩緩放松下來。
他走向床旁,乖乖脫下鞋子,爬上鋪著軟墊的床鋪,摸著黑碰到了圓圓的玻璃球。
“小、小玩偶?”細如蚊蠅的聲音在小屋子里響起來。
小家伙小心翼翼的用雙手捧起玻璃球,曲起雙腿,額頭一點點的貼上了玻璃,雙眸好奇的向里面看去。
他的動作讓玻璃球晃了晃,昏暗的火光一點點匯聚,在黑暗中,猶如一盞小夜燈般,照亮出一小片區域。
小原熙野沒什么起伏的臉上出現了明顯的震驚,雙眸被火光點亮,變得靈動。
“喂,小怪物,你聽到沒有!”
門外傳來幾聲石頭砸門的聲音。
小家伙壓根理會門外的人,專注看著手中的小玩偶。
玩偶姿勢稍微一變,半躺在玻璃球中央,一臉嫌棄的看著他,問道:“你都被人欺負成樣了,還不報復回去?”
“什么是欺負?”小原熙野眨眨眼,雙眸中帶著茫然。
玩偶:“……”
“一切讓你覺得不舒服的行為,都是欺負你。”它認真思索片刻后,干脆的概括著。
這句話還是有點以偏概全了。
但是,這個年紀的小家伙腦子本來就不大,閱歷也少,怎么解釋都沒用。
小原熙野蒼白病態的臉上浮現出一知半解,有些呆呆的點頭:“哦。”
淵上看著面前的小家伙——
得嘞,這家伙壓根沒懂!:)
小原熙野不在意這個話題,而是,雙眼亮閃閃的看著玩偶,開心道:“你、你會說話!”
“可以,告訴我,你叫什么嗎?”
問完后,小家伙有些緊張的坐正,雙手手心貼在左右兩側的大腿上,表情不安,卻滿懷期待。
淵上在他滿是期待的視線上,略顯矜貴的回道:“淵上。”
“淵……上?”小原熙野得到了玩偶的名字,用著最認真的語氣念道。
似乎,這是什么非常重要的東西。
他垂眸,看著會發光、說話的小玩偶,雙眼里都是無法遮掩的希翼。
淵上被盯著有些發毛,直白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說的話?”
小家伙有些受驚的挪開視線,低著頭,向稍微遠的距離挪了挪。
過了幾秒后,他又慢慢抬頭,看向淵上,試探性的問道:“淵上可以和我當朋友么?”
越奶奶接他回來的路上,跟他說,哥哥們走前給他留下一個玩偶,代替他們暫時陪著他一起生活。
這個玩偶應該就是淵上了!
他、他現在還沒有好朋友!
淵上看著面前的小家伙,眉毛微微一挑。
他這次在調查一處能量紊亂的特殊空間,剛進空間沒多久,就掉到這里了。
必須得說,這片空間非常的有問題,不知道怎么影響的,讓他大部分力量都無法使用,外在形象也變成這種玩偶模樣。
不過,他進來前,給自己留了個定時打開的傳送門。
現在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不過,這第一位出現在他面前的小孩子身上……有些奇怪的能量波動。
不過,危險性不大。
——他先順著這家伙,在觀察觀察。
“可以。”他笑著道:“我當然是你的好朋友!”
小原熙野微微一愣,隨后,臉上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過了片刻,他想起什么,認真和淵上介紹道:“那、那個,可以叫你淵淵么?”
福利院有一對關系很好的好朋友,都是用疊詞稱呼對方。
淵淵比上上好叫。
小朋友認真的分析著。
“當然。”淵上利落點頭,看著面前弱不禁風的小家伙:“你叫什么?”
“小野!”小家伙干脆的回應道。
玩偶不解的問道:“你全名就叫小野?”
小野點點頭:“對。”
淵上更加不解:“你姓什么?”
“不知道。”小野搖搖頭,他又眨了眨眼:“院長爺爺說,等被領養后,我們就會有名字了!”
不過,他每次被領養人帶回家沒過多久,就會被送回福利院里,名字一直都沒有定下呢。
“不過,哥哥們前天才帶我回家,還沒給我取名,今天就被越奶奶帶回來了。”他有些喪氣的垂下頭。
哥哥們在半年前,時不時就會出現在福利院里,對他一直都很好,跟他說很多故事。
所以,在他們提出要收養他時,他知道哥哥們工作很忙,不會一直在他身側照顧,但,他還是選擇和他們走。
淵上眨眨眼,望著他,又想到之前那幾個小孩子的話,心中對現在的情況有些數了。
小野傷心片刻,很快恢復精神,認真的看著玩偶:“不過,他們讓淵淵你來陪我啦!”
淵上看起來是只很厲害的玩偶。
哥哥們為了找它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小野悄悄靠近淵上,小玩偶身旁熱乎乎的,讓他感覺很舒服。
“嗯。”淵上淡定的點點頭,順著他的想法接下去:“我會陪你的。”
小野臉上出現明顯的笑意,他伸手,將淵上抱入懷中,臉貼在小玩偶外側熱乎乎的玻璃上:“嗯!”
“既然我們是朋友了,小野,要不要一起玩個游戲?”淵上微微垂眸,望著面前的小家伙,微微一笑。
小野好奇的問道:“什么游戲?”
“我說你做。”淵上一本正經道:“這是個特別鍛煉信任和默契的游戲,小野要參與么?”
小野眨眨眼,雖有些不解,但還是輕輕點頭:“要!”
“好,那么,第一件事,我們去找院長吧。”淵上滿意的點點頭,對于乖小孩,他還是有點耐心的:“跟他說,你看到有個小朋友翻墻出去了。”
小野不太理解,但,起身穿好鞋,抱著淵上,打開門,去找院長了。
淵上輕輕瞥一眼灑落在門口前的小石子,轉眸看向高墻。
——嘛,一點點來吧,小孩子罷了。
小野按著淵上所言,找到院長,小聲告知了這件事。
院長是一位非常仁慈有耐心的老爺爺,他知道后,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點點頭:“居然還有人從那里翻墻出去,實在是不像話!”
“小野放心,我立刻讓人弄好,絕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
小野看著院長爺爺嚴肅的模樣,點點頭:“謝謝院長爺爺。”
“不用謝,小野幫院長爺爺發現新安全隱患,爺爺應該謝謝你。”院長伸手摸摸他的腦袋,臉上帶著滿滿的慈愛:“最近身體怎么樣?上次醫生檢查說,你還需要多一些鍛煉。”
這孩子是他親自接回福利院里的,未滿月前都是他和越奶奶兩個人交替著帶在身旁。
小時候,他身體不好,在鬼門關來回好幾趟,沒想到,居然長這么大了。
可惜,就是太安靜內向了。
“之后有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找爺爺,或者,越奶奶。”他一如既往的囑咐道。
小朋友乖乖點點頭:“好的。”
“快去吃飯吧。”院長催促道:“多吃一些,不能把湯里的紫菜丟著不吃。”
小野眨眨眼,沒有吭聲。
午飯后,他回到房間休息前,看到幾個工人拎著東西到墻角。
等到他睡醒后,墻頂上灑滿了鋒利的碎玻璃,若有人想要從這里翻墻,少不得受點罪了。
淵上對于這個結果還算滿意——
這個院長還算個好人。
若是他對此不聞不問,他可能就得采取一點過激行為了。
比如說,讓那幾個小孩子自己摔下去,斷個手腿之類的。
小野不太清楚淵上為什么讓他這么干,不過,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以前會爬上墻頭罵他、丟石子的人都消失不見了!
對此,他還是挺開心的。
按照,越奶奶以前說的話來講——
淵淵是小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