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媽媽不要我了——”
少女的聲音清亮, 透著十足的傷心與可憐。
那哭聲響徹走廊,一生愛看熱鬧的人類們紛紛開門,從酒店房間里探出腦袋往走廊張望。
“怎么能不要孩子呢?還有沒有心吶。”
“這水靈靈的可愛姑娘, 哭得可憐勁哦。”
“拋棄妻女的負心人!”
正義熱心人士議論紛紛、指指點點。
“”
沈忍冬頭皮繃緊發麻。
待在兇惡組織十年, 她從來沒有如此窘迫心慌過。
看那眼圈紅紅的一大一小,像兩只常年無家可歸、四處流浪的毛茸茸獸一般同時可憐巴巴地瞧著自己,沈忍冬深吸一口氣, 將門敞開了些。
“你們先進來吧。”
她顫聲說。
“咔噠。”
房門緊閉,遮擋了所有看熱鬧的目光。
沈忍冬拿出兩個紙杯, 倒了兩杯水。
先遞給小姑娘。
“謝謝媽媽。”
獺寶眨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眸光晶亮。
沈忍冬睫羽一顫, 差點沒繃住狀似從容的表情。
她強自按捺紊亂心跳, 轉身將另一杯遞給林菘。
向來肅淡疏離的林警官此時眼圈泛紅, 清冷的面容竟顯出幾分無措的柔軟。
那雙眼睛和旁邊小姑娘一樣, 也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像生怕她下一秒就跑了似的。
沈忍冬脊背陡麻, 恍然想起多年前。
那時候,她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海邊小鎮的夜市趕集,采補家用。
這種時候, 她沒辦法和母女獺如往常那般在日落之際見面。
“我明天要出門,你和小寶不用等我。后天再見。”
她總是會認真告訴海獺。
而每逢此時, 海獺便抱緊懷里毛茸茸的小獺寶, 母女倆同時目不轉睛、可憐巴巴地看著她,仿佛在說:
“你不會離開獺獺, 后天真的會出現的吧?”
沈忍冬回過神來。
她顫抖的目光輕輕勾勒身前一大一小相似的面容輪廓,而后在那與海獺毛色一致的褐色長發上稍作停留。
她看見成熟女人抬起手, 正了下衣領;
而小姑娘將水杯放在桌上,兩只手熟練地揉了揉臉頰。
她想起自己曾經給海獺起名為“小松”
心跳在某種極為荒誕的猜測里鼓噪如擂鼓,沈忍冬深吸口氣,開口嗓音不穩:
“林警官,請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菘泛紅的眼眸看著她,語調亦顫:
“你是不是都已經忘了,我們有一個寶寶。”
話音剛落,旁邊小姑娘就配合地化作了一只毛茸茸海獺。
“”
沈忍冬瞳孔驟縮。
下一秒,一向英姿颯爽、肅正冷酷的林警官也化作了一只可愛的毛茸獺獺,兩只爪爪伸出,將獺寶抱進懷里。
隨即直立起來,邊往酒店房間門口搖搖晃晃地走去,邊啞聲低嘆:
“算了,她不要我們了。小寶,我們別打擾。”
“嗯嗯,嗚——”
獺寶在她懷里可憐地揚起腦袋嗚咽,那么委屈又那么堅強。
母女獺離去的背影倔強而果決,卻走了半天都只磨磨蹭蹭地走了兩米路。
“”
沈忍冬睫羽微扇,胸口急促起伏間,不住顫抖的唇角終于輕輕勾起來。
心頭有酸脹的熱意漸漸沸騰,眼前迅速被淚霧模糊得朦朧一片。
渾身戰栗間,她哽咽著道:
“小松,今天有給我帶漂亮貝殼嗎?”
林姓獺警官步下一頓。
抬爪,很是矜持和冷傲地從腋下天然口袋里掏出一枚心形的彩色貝殼。
“嗯。”-
清晨。
時值仲夏,天光亮得極早。
葉清羽跑步晨練,沐浴更衣后做了一人一能份的早餐,隨即來到臥室。
遮光窗簾拉得嚴實,臥房滿室昏暗。
床中央隱約鼓起一個包,是某只小熊貓正睡得酣甜。
葉清羽眉眼溫柔,輕手輕腳地爬上床,往旁邊鼓起的被窩里探手摸去。
此時,小熊貓尚處于疊加態——
在觸碰之前,葉清羽并不知道自己會摸到一只毛茸茸香噴噴的小獸、還是滑膩柔軟的人形女朋友。
入手肌膚暖熱光滑。
是人形。
葉清羽伸手攬住女人的腰肢,從身后緊緊纏抱。
偏頭親親紅棕色的長卷發,以及軟糯的毛茸耳朵。
睡夢中的裴小能貓似有所覺,心滿意足地輕舔齒尖。
數日過去,她的小熊貓尾巴已經能自由收回了,頭頂的小熊貓耳朵卻還是頑固地支棱著。
葉清羽不由想起昨晚,她們在客廳沙發上做得熱烈,女人發頂雪白的毛茸耳朵隨之輕輕抖顫,彈軟的尖尖晃得惹眼。
她克制不住地接連咬了好幾口。
然后小熊貓就在第六場煙花里哭著暈了過去。
小菜能。
“嚶!”
似乎是感應到了人類的腹誹,裴小能貓忽然嚶聲打了個噴嚏,頭頂兩只毛茸耳朵隨之輕動。
葉清羽無辜地眨了下眼。
隨即彎起唇,憐愛地揉揉小獸腦袋,輕聲說:“能寶,今天還打算去工作室么?已經九點了。”
裴小能貓緩緩睜開惺忪的桃花眼。
小熊貓食髓知味,整個周末與人類廝混得昏天暗地,都快忘了自己那毛絨街108號的江山。
她伸出手臂,勾住葉清羽脖頸,懶洋洋地說:“要去。”
于是人類伺候腿軟的裴小能貓刷牙洗臉,又小心抱著去餐廳吃早餐。
昨晚某個姿勢保持太久,膝蓋跪出了紅印,腰也酸痛。
坐上SUV,裴小能貓垂眸看著給自己系安全帶的人類,悶悶不樂地控訴:
“葉小樹,腰好酸。”
葉清羽微頓,隨即抬手給小獸順順毛,柔聲哄:
“那路上買個藥膏,我待會兒去辦公室給你按摩。”
年輕女人黛眉明眸,清潤似玉,語氣和眸光里滿是溫柔純凈的愛意。與昨晚眸色晦暗、沉浸在青澀欲念中熱烈渴求她的模樣形成巨大的反差。
裴小能貓目不轉睛地看得喉嚨微動。
她桃花眼清幽,目光落在葉清羽脖頸與鎖骨處,那里有許多小獸齒尖啃咬后留下的圓圓凹槽。
紅唇張闔,忍不住故意繼續找茬:
“膝蓋也很疼。”
葉清羽對上那雙桃花眼,輕易看出小獸撒嬌的心思。
她抬手將女人的發絲輕柔撥至耳后,正直地保證:
“對不起姐姐,原來這么難受。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
裴小熊貓桃花眼忽閃。
才不是這個意思!
紅棕色的長卷發倏然隱隱變得蓬松一些,頭頂甚至顫悠悠地支棱起一根可愛呆毛——小獸整只急得炸毛了。
“羽寶,做人一定要勇敢。”
她很是正直地教育。
“”
葉清羽忍俊不禁。
真是一釣就上鉤。
她努力將笑意斂回眼睛里,低頭愛戀地親親可愛的女朋友,乖巧應道:
“知道了姐姐,那我下次還敢。”
裴小能貓頗為傲氣地點點頭,這才整只滿意。
下一秒感覺這句話哪里不對勁
算了,不管了,反正人類很聽小熊貓的話就對了-
一人一能來到小樓二層,便聽工作區里正熱鬧一片——
“是的,‘沈忍冬’就是我的另一只媽媽。”
“我以后每天回家,家里都有兩只媽媽了!”
小海獺揉揉臉,美滋滋地向大家炫耀。
近日大黑熊事件以及“碧鳥”案件在網上熱度極高,絨竹工作室的小獸們自然也關注到了。
大家在微信群里聊得火熱,紛紛說那位叫“沈忍冬”的雌性人類特別偉大,是雌性中的雌性。
作為媽寶獺,獺寶怎能不和大家熱情分享。
念秋興致盎然:
“所以,你的一只媽媽是長期調查邪惡組織的警官,另一只媽媽則是埋伏組織十年的臥底,她們攜手共同殲滅了壞人,最終在分離十年之際重逢。這也太好磕了吧!”
水逐抖了抖耳朵,眼睛晶亮。
她快速打開電腦,新建文本,噼里啪啦敲字:
【游弋黑暗的正義使者·臥底攻 x 沐浴光明的秩序信徒·警官受】
【注:此文應含手銬、小黑屋、警官帶球跑等元素。】
新的cp出現了。
豚豚欣悅。
只要磕的cp夠多,逆cp的痛就追不上豚。
因為一只豚不會也不應該,磕一對錯一對。
想著,豚豚無意抬眼,便見一人一能正十指相扣地站在旁邊,而人類的領口隱約露出小獸齒尖留下的暗紅。
豚豚心滿意足。
絨姐不愧是絨姐,一只攻氣十足的小熊貓
下午,絨竹工作室開會。
裴小能貓坐在沙發上,一一清點小獸,桃花眼輕扇:
“蜂蜂不在。”
古月撓撓下巴:“唔,正想和你們說,我上午看見蜂蜂竟然在和花吵架。”
裴小能貓腦袋微歪:“花?”
“還記得之前偶遇的海獺送了我們一顆種子么?”
古月說:“豹豹上次醉酒,把蜂蜂的花圃啃完了。后來,花圃里就只新種了那一顆種子。”
“前兩天,它終于開花了。”
那天,蜂蜂一夜醒來,發現花圃里含苞已久的寶貝花終于開了。
清晨,那朵淡粉色的花浸潤了薄露,水光瀲滟、絕艷欲滴。
恰逢清風拂過,嬌嫩的花瓣輕顫著搖曳,瑰麗無雙。
蜂蜂一瞬看得心醉神迷。
她蜂蜂曾看花無數,以前在花圃里也種滿了花。
卻在此時此刻驀然發覺,她勤勞地四處探花、不停種花,都只是為了最后尋到這一朵花而已。
蜂蜂小心翼翼地繞著花朵盤旋飛舞片刻,最后輕輕落在了花瓣上。
幽香馥郁,勾魂攝魄。
蜂蜂從小被小獸們用蜂蜜水等食物喂大,平日只偶爾吃吃花粉,而天生抗拒吃花蜜。
但此時此刻,她竟為這朵花神魂顛倒,不自覺采起蜜來。
花蜜香甜醉蜂。
而花朵輕輕顫抖,漂亮細膩的花瓣微斂,似無聲而溫柔地包容著蜂蜂的毛茸身子。
最后蜂蜂吃得目眩神迷,直接在花上軟趴趴地睡了一覺。
“我周末幾次路過,都看見蜂蜂趴在那朵花上打滾睡覺呢。”
古月說。
在座人獸皆好奇:“那今天怎么吵架了?”
古月說:“也不是真的開口吵。”
今天早上,蜂蜂在寶貝花上醒來。
自從有了這朵花,她便再沒有去過花叢了。
肚子空空,她輕車熟路地采花蜜吃,吃得花身都在輕輕顫抖。
但蜂蜂以為只是輕風拂動。
吃完,她躺在花瓣上,摸摸只是半飽的肚子。
忽然有點心疼。
寶貝花天天被她采蜜,會不會承受不來呢?
思忖片刻,蜂蜂毅然決然地起身,飛去路邊的野花叢,將就著吃了一些花粉填飽肚子。
隨即急急忙忙地趕著飛回花圃。
她拖著圓滾滾的毛茸肚子,攜著滿身花香,輕輕落在寶貝花上。
剛停穩,卻感覺花瓣倏然一抖,把她整只抖落了。
跌在柔軟的草地上,蜂蜂滿頭霧水。
是剛才有大風刮過么?
蜂蜂嗡嗡扇著翅膀,想要再度回到寶貝花上。
卻見那花肉眼可見地快速斂起花瓣,整朵閉合了。
收束成了一朵悶悶不樂的花苞。
“!”
閑竹賦整理
XZF
蜂蜂驚愕地滯在半空。
“我經過的時候,蜂蜂正往那花苞上貼來蹭去,可憐地哭著說‘求求你開花讓我進去’,但是花苞愛答不理呢。”
古月說。
“”
小樓二層陷入寧靜。
片刻后,念秋說出了大家的心里話:
“這世界,原來植物也能成精”
靜默片刻,裴小能貓開口,說出非常有姐姐獸感的一句話:
“我們能成精,植物也可以,世界萬物或許都不該被完全束縛姿態。”
女人桃花眼慵懶,紅唇張啟間,風情四溢。
葉清羽看得目不轉睛。
雖然這只小熊貓的下一句是:
“但還是希望蘋果和山竹暫時不要成精。”
舔了舔齒尖,裴小能貓繼續追加:“還有葡萄、蜜瓜、西瓜”
否則會讓小熊貓感到為難。
說完,她下意識看向葉清羽。
便見人類唇角輕彎,一雙清潤的眼眸滿滿當當地裝著她小熊貓,仿佛她說什么話都正確、都可愛。
小熊貓于是頗有些驕傲地揚了下腦袋。
既然蜂蜂暫時陷在和花花的糾葛里,大家便沒有特意將蜂蜂喊來,干脆直接開會。
裴小能貓說:“《小動物生存指南》第二期已經發布一段時間,是時候準備第三期”
下午四點半。
“碧鳥”處理得很干凈,這件事已經徹底收尾。
為之忙碌許久的葉曌和蕭鈺終于得了片刻清閑。
葉家別墅主臥。
滿床昏暗凌亂,蕭鈺輕輕翻身坐起。
葉曌喘息未止,從被窩里探出一只泛粉的手,揪住她的衣角不放:
“做什么?”
“孩子們快要回來了,我要去做飯。”
蕭鈺回身,一手牽住那只手。
另一只手伸出,溫柔撥開葉曌微潮的烏發,看見女人春情四溢的臉在昏暗光線中朦朧又迷人。
她斂了下呼吸,試圖克制紊亂的心跳。
“姐姐休息會兒再來吃飯。”
見這人神采奕奕,葉曌濕漉漉的睫羽輕扇。
辛勞一下午,蕭鈺竟然還能興致盎然地做一頓大餐。而她分明只是承受,卻已經累得一動不想動。
差了八歲,體力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葉曌慵懶開口,似笑非笑地說:
“精力這么旺盛,看起來需要每天定時遛一遛。”
蕭鈺輕笑:“嗯,姐姐多遛遛我。”
說完,她從床上下來,大方展示窈窕美好的身體。
感受到女人投來的目光,她邊慢條斯理地撿起衣服套上,邊說:
“你知道的,小狗不遛就會拆家。”
“但我很懂事,不會去拆家。”
葉曌動了動酸軟的腿,幽幽地說:“所以你拆人,真是懂事極了。”
蕭鈺朝她露出清絕的笑容:“謝謝。”
葉清羽和裴小能貓到家時,小媽正在廚房里忙碌,媽媽則在給小熊貓切蘋果。
一人一能洗完手,幫著媽媽們擺好碗筷。
一家四口坐下,吃了一頓和樂融融的晚餐。
夜里洗完澡,葉曌從柜子深處翻出一本厚厚的相冊,放在大床上。
“這是羽寶和絨寶從小到大的照片。”
自從絨寶離開,她再也沒敢翻開這個相冊,因為承受不住。
而此時滿心安穩的幸福,相冊已經成為一份純粹的溫馨紀念。
她輕輕翻開。
開頭第一張,是眉眼青澀的葉曌捧著一只渾身是傷、毛毛都被咬禿的小熊貓幼崽。
“這是我拿到小熊貓飼養資格證那天拍的。”
她笑起來。
葉清羽看得睜大了眼:“好小一只的能寶。”
裴小能貓正以獸形窩在葉小樹的腿上,也頗有些稀奇地舔了下齒尖。
照片往后翻,小熊貓幼崽的傷勢一天天好轉,身上逐漸長出了軟糯濃密的灰黃色毛發。
四爪短短,一條蓬松的毛茸茸尾巴綴在身后,像一整只貓貓蟲。
每一張照片都頗為黏人地窩在媽媽懷里。
而葉曌眉目溫柔,抱著小熊貓朝鏡頭笑。
后面的幾張照片,葉曌的肚子開始漸漸鼓起來。
“是羽寶。”
裴小能貓抬爪,隔著照片觸碰葉曌的肚子。
而下一張照片便是如此——小熊貓幼崽抬起爪爪,正小心地貼貼媽媽的肚子。
再往后,葉清羽出生了。
軟萌的人類幼崽睜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對著鏡頭啃手手。
小熊貓幼崽則扒拉在一旁,對著鏡頭舔爪爪。
再往后,小熊貓幼崽終于開始上色,慢慢長出了紅棕色的絨毛。
而人類幼崽也長了烏黑頭發,黏能地跟在毛茸尾巴后面,一人一能以同種姿勢在地上爬得歡快
她們在床上打滾,在客廳里坐搖椅和木馬、看《貓和老鼠》,一起聽葉老師上幼兒園課程,課后在課桌前學習,雨天幫媽媽收衣服
種種平凡簡單的生活場景,葉曌都用鏡頭細致入微地記錄了下來。
作為拍照的人,她不總是出鏡。
但每逢過年,一家三口都會去拍全家福。
春夏秋冬交替往復,全家福一張接一張。
肉眼可見地,一人一能迅速長大,而葉女士年輕漂亮的面容一如既往,笑得意氣風發。
又翻過一張照片。
這是一張集體照,沒有小熊貓也沒有葉清羽。
裴小能貓歪了下腦袋:“媽媽,這是什么?”
葉曌也有些忘了。
她仔細閱讀上面褪色的字跡,恍然憶起:
“啊,是那年。”
“我去附近希望中學捐款,并且上了一學期的支教課,最后和學生們合影留戀。”
葉曌將照片從相冊里取出來,指尖拂過那些青春洋溢的面容,輕輕笑道:
“也不知道這些學生現在如何”
她話音驀地頓住——
在合照里最不起眼的角落,透過模糊的畫質,隱約能分辨出熟悉的面容。
葉曌倏然偏頭朝蕭鈺看去。
蕭鈺輕挑起眉,語氣含笑:“看我做什么?”
葉清羽和裴小能貓看清那張照片,也驚訝起來:“小媽?!”
葉曌呼吸驟緊,胸口起伏微促。
“你從那時就認識我了?”
她有些難以置信。
蕭鈺靜默須臾,隨即風輕云淡地笑:
“哪有那么浪漫啊姐姐,這可都二十多年了。”
葉曌咬了下唇。
她暫時斂納暗涌的思緒,繼續往后翻。
葉清羽從小芽長到小苗,身高一路抽條,原本有些圓潤的臉頰也漸漸褪去嬰兒肥,出落得精致漂亮。
小熊貓的毛毛也徹底長好,如葉女士為她取名為“絨”時的期盼那般,絨毛濃密,生命旺盛。
人獸青梅如膠似漆,形影不離。
終于,葉清羽十五歲,初中畢業。
少女身形高挑,清新纖美,儼然已經是一棵葉小樹了。
那天畢業典禮回家,她穿著畢業服、抱著小熊貓,朝鏡頭笑得青春燦爛。
——而這便是相冊的最后一張。
葉曌將相冊合上,輕輕呼吸一下。
眼眶一時泛潮。
假如絨寶沒有離開;假如這本相冊的照片沒有在羽寶十五歲那一年戛然而止;假如希望中學里,她曾回頭看蕭鈺一眼
她收斂不切實際的設想,靜滯片刻,語氣輕松地笑起來:
“無論如何,現在很幸福。”
裴小能貓從葉小樹懷里爬到媽媽懷里,揚起毛茸腦袋,明示地討摸。
葉曌莞爾。
她抱住大女兒,溫柔地摸摸腦袋。
又摸摸小女兒的腦袋,和某蕭姓小狗的腦袋。
現在已經太過圓滿,于是心頭起伏的暗潮也會無聲地快速退去,只余篤定的幸福-
入夜,B市萬家燈火璀璨
葉清羽將軟綿綿的裴小能貓從被窩里撈出來,親親悶悶不樂的小獸。
“怎么忽然鉆被窩里不理我了?”她語氣委屈可憐。
裴小能貓控訴:“你方才一直不揉揉我尾巴!”
葉清羽微頓,隨即醍醐灌頂:
“原來用尾巴纏我腰是這個意思。我以為你只是受不住了。”
裴小能貓咬唇。
“對不起寶貝。”
葉清羽溫柔地哄著小獸,“我知道了,會改進的。”
裴小能貓桃花眼輕眨,仍有些氣鼓鼓:“你最好是。”
“裴總現在就可以檢驗。”
“嚶”
下一秒,裴小能貓被整只拖進了被子里
隔壁房間。
蕭鈺按滅了燈,躺進被子里,將女人抱緊。
她感覺葉曌也摟住了自己的腰。
兩人靜靜溫存片刻。
“真的沒有記住我嗎?那次。”
葉曌低聲問。
蕭鈺笑起來,語調散漫地說:“你真的覺得我是在那一次記住你,從此默默追逐你?”
葉曌說:“我希望不是。”
那可是二十多年的漫長時光。
蕭鈺靜默。
片刻后,她更換輕松的話題:“我現在有些精力滿滿,葉總要出門遛我么?”
葉曌輕輕呼吸,抬手勾住她的脖頸:“你可以拆我。”
蕭氏私人醫院。
床頭亮著柔和的閱讀燈光,遲逾正靜靜翻閱《小動物生存指南》第二部。
金璨趴在旁邊,一雙可愛的狗狗眼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遲逾漸漸有些承受不住那直勾勾的眸光,亦舍不得小狗這般等她。
她輕合上書,放在床頭,溫柔笑道:
“好了,睡覺吧。”
話音剛落,金璨便迫不及待地關了燈,整只貼貼蹭蹭地抱過來。
小狗即便化作人形,身體也是暖烘烘的,恰到好處地捂著女人偏冷的體溫。
一如從小形成的習慣那般,她熱情地輕舔遲逾的臉頰、耳廓。
后來不知怎地,一路舔到女人的脖頸。
遲逾喘息著輕仰起頭,如往常那般顫抖著呢喃:
“璨璨,停。”
清幽的月色拂照病床。
向來乖順的小金毛垂眸看著身下心愛的主人,生平第一次有些不想聽話
夜已深,柳綿結束工作,從小動物寵物醫院里出來。
路口幽暗,她倏然想起人類常言:不能走夜路,會有危險。
果然——
下一秒,有一條勾人的大尾巴忽然纏上她的腰肢。
柳綿渾身一僵。
某只姓涂山的狐貍輕緩攀上她的背,語氣幽幽:
“柳醫生,滾了床單不認賬,可不符合醫者仁心吶。”
白知晚開完視頻會議,徑直來到健身房門口。
年輕女人正在健身。
她上身只穿了運動內衣。
肌膚緊致、腰身勁瘦,肌肉線條張揚又蓬勃,具有野獸般的生命力。
意識到白知晚站在門口,烏姝隨手放下器材。
她運動內衣都濕透了,呼吸微促:
“我身上都是汗,先去洗個澡。”
白知晚抬眼,目光勾勒年輕女人酷冷深邃的輪廓。
她伸手,指尖輕輕點在那被薄汗濡得晶亮的身體線條上。
“洗手,然后就在這里要我。”
她頂著那張柔婉皎白勝雪的面容,不容抗拒地輕聲命令
“嘩啦——”
水聲四濺。
關鍵時刻,有滿身緋紅的蝦蝦從水缸一躍而出,瞬間化作人形。
穩穩地落在了床上。
羅汴熟練地跟著躍出來,摟住了女人。
不同于以前知識空白,青澀得手足無措。
這一次,她終于能完整給予前女友渴求的熱意。
“和我復合么?”
熱烈纏吻過后,她低低地呢喃。
“好。”
前女友輕喘著,第一次松口。
羅汴一怔,心頭有狂烈的喜意澎湃。
下一秒卻陷入凌亂,后悔不已——
“完了,這是真的答應我,還是只會說這個字啊!”
在絨竹工作室躲了十幾天,白霜終于準備回到自己家。
她提著行李,貓貓祟祟地來到家門前。
生怕動靜稍大,會引起對面某個鄰居的注意。
輕手輕腳,插鑰匙、旋轉、開門,勝利在即
“咔噠——”
身后的門忽然打開。
“小貓,你想起自家住址了?”
壞女人好聽的聲音響徹夜色,語氣意味幽深。
“!”
白霜渾身一顫,嚇得兩只漂亮的毛茸貓耳急急從發頂鉆出來。
被抓住了
深夜,林菘下夜班回到家。
家里燈光和暖,沈忍冬竟然還沒睡。
女人坐在沙發,聽見動靜后抬頭朝她望來。
露出一張柔美清正的面容,以及鼻尖上絕艷的玫紅小痣。
林菘看得心跳怦然,胸腔驀然蕩開難捱的熱意。
她喉嚨微澀,忍不住抬起兩手,正了一下身前衣領。
沈忍冬起身,緩緩朝她走來,在她身前站定。
倏然綻放笑靨。
“林警官每一次正衣領,其實都是想這樣做吧?”
她抬起雙手,輕揉了揉林菘的臉
深夜,不慎吃了太多熟過頭的果,有只毛茸小鳥暈乎乎地醉了。
她胡亂扇著翅膀,飛出絨竹小樓,一路橫沖直撞。
先是從濃密樹葉穿梭而過,染了滿身露水。
又無意打斷了兩只陌生鳥的親熱,掀起罵罵咧咧的嘰喳聲。
最后,她撞到了什么東西,整只直直墜落在地。
“啪——”
在女人的高跟鞋前摔成一灘醉醺醺的毛茸小餅。
女人駐足俯身,將小鳥小心拾起來。
“那是我求偶的羽毛,你怎么能做成鳥毛撣子”
醉夢間,念秋委委屈屈地嘀咕。
“對不起,我后來才知道。”
女人靜默片刻,輕輕說
絨竹工作室的隔壁院落,人工湖盛了滿池月光。
鵜鶘輕夾住白天鵝那纖長脆弱的頸,沿著優美的弧度一路往下,青澀地含咬。
白天鵝輕輕顫抖,喉間忍不住溢出細碎的嗚咽,水中的身子亦不自覺下沉了些。
恰好方便鵜鶘整只攀覆在她的背后,形成鳥類的親昵姿態。
她們交尾。
身心戰栗間,云傾隱約聽見古月說:
“姐姐,心動會替我記住你。”
清幽月色照在絨竹小樓院落。
花圃里,唯一的花正綻放得瑰麗無雙。
毛茸茸的小圓蜜蜂趴在上面,整只睡得香甜-
盛夏,絨竹工作室的各位皆熱烈地生活著。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