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葉清羽取來浴巾, 包著昏睡的裴小能貓放在床上。
先將女人身上殘留的水珠簡單擦拭,再吹干那濕漉漉的長卷發,連同發頂軟糯的毛茸耳朵。
許是小熊貓實在太累, 兩只雪白的蝴蝶結耳朵此時都微微垂斂, 軟耷耷的。
接著,葉清羽把裴小能貓輕輕翻過身去,握著吹風機, 將女人臀后的漂亮尾巴仔細吹干。
最后,葉清羽給小熊貓穿好上身睡衣。隨即拿著一條薄軟和睡褲犯了難。
這樣一條毛茸茸的尾巴綴著身后, 著實不好穿了。
似應和著她的思緒, 酣甜睡夢間, 裴小能貓倏然輕盈地晃悠了一下有著九節環紋的漂亮尾巴。
絨絨地搖擺在一片細膩的雪色間, 頗為生動和誘人。
葉清羽呼吸陡滯。
她目不轉睛地看了好片刻, 耳尖和脖頸都漸泛起紅。最終還是克制地斂回目光, 干脆將薄軟和睡褲都放在一旁床頭柜上。
自己也收拾爽利, 葉清羽關上燈, 心滿意足地抱著半人半獸的漂亮女朋友陷入睡眠。
夢境清甜-
S市港口。
夏季愈盛, S市天氣愈發陰晴不定。
分明早晨還陽光灼然,現在卻已是烏云濃黑。
雷電轟鳴震天、暴雨疾烈,一切都毫無預兆。
像是天母怒極, 正欲向兇惡的人間降下罪懲。
眼看海面風浪磅礴滔天,本該運往海外的大批活獸被迫滯留在港口倉庫。
“碧鳥”內部, 李深站在大堂門口, 不管不顧地把負責此事的下屬痛批一頓。
最近先有B市鬧區出現大黑熊,引起全網人民和警方的高度重視;后有周仁被立案調查, 新聞全國通報;現又遇上高額訂單逾期。
“碧鳥”一事不順,諸事不順。
作為一把手, 被這般厄運反復磋磨,李深愁得白了頭,面色也憔悴得如同老了幾十歲。
大黑熊事件明面上的籌劃和施行者已經畏罪自殺。李深忙著應付警方,暫時沒空在組織里大肆查懲。
但用腳趾頭都知道是哪個蠢貨干的。
此時,這個蠢貨正風風火火地為自己逝去的兒子操辦今夜的葬禮。
下葬前一天舉辦葬禮,是李家的傳統。
許是某種無聲的宣泄與控訴,李淵不愿回李家老宅辦,偏要在港口辦。
XZF
李深望向大堂內部,看著親弟弟李淵指揮下屬布置葬禮的身影,眸色陰郁。
李淵向來行事冒失,也沒有膽魄,想來在哪里辦葬禮都掀不起風浪。
既是喪子之痛,便讓他折騰這一回好了。
“沈忍冬呢?”他問屬下。
屬下立即回答:“昨夜回老宅治療了。”
三月一度,的確是到了要去治療的日子。
當年親自參與迫害沈家,李深知道那毒發作有多么可怖。
他心煩意亂地扯了下衣領。
組織困陷于水深火熱中,所有不順同時堆落在他的肩頭,壓得怨怒滿身。卻又無法指責沈忍冬在緊要關頭暫離組織的行為,以免撕破那最后的遮羞布
S市中心區域,李家老宅。
沈忍冬戴著口罩,坐在下座。
李家主眼里露出虛偽的憐愛:
“小冬今天又來接受治療了?”
“這么多年來,我都沒能為你尋到徹底治愈的解藥,想必小冬心里責怪大伯了。”
聞言,沈忍冬慢條斯理地摘下口罩,故意將疹瘡可怖的面容露出。
那畫面沖撞得向來迷信的李家主一瞬瞳孔緊縮,堪堪挪開了視線。
沈忍冬微微笑起來:“怎么會責怪李家主。”
“我過來是想說,今晚的葬禮我便不去參加了。這張臉爛成這般,怎能讓晦氣沖撞了葬禮。”
沈忍冬說。
李家主向來寵李淵。
李淵的兒子去世,他縱容李淵將葬禮設在港口,還通知整個李宅的人一起前去哀悼。
聞言,李家主目露欣慰:“小冬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
沈忍冬再度笑起來,平靜如水的眼眸里深意晦暗
回到李宅偏處的破舊小樓,沈忍冬拿出手機,果然看到李淵的消息。
自從接用她的權力,這人便頻繁煩她。
但她總是很有耐心地知無不言,將手頭權限一一交遞。
【東倉的操控臺密碼是多少?今天需要運送倉庫活獸。】
沈忍冬回復了六位數字密碼,又好意發了一句提醒:
【東倉里關押的皆是大型猛獸。最近組織資金緊張,有好些天沒給它們喂食了。】
李淵看了消息,頓時喜上眉梢:【好。】
【還有,大堂一層的大型儲備室】
二人你來我往地聊了好片刻。
無論李淵零零碎碎提出要什么,沈忍冬都早已縝密周全地準備妥當了,一字不問地利落交遞到他手中。
磨劍無罪,她不會沾染一絲腥臭。
是否產生罪孽,從來都只取決于用劍者。
終于結束對話,沈忍冬神情淡淡,關上手機。
“嗡嗡”一聲,屏幕再度亮起。
以為李淵還有名堂,她點開,卻見消息內容出乎意料——
【林警官:沈小姐,治療還順利嗎?】
沈忍冬微微愣神。
合作原因,她最近與林菘聯系得極為緊密,簡訊和電話皆頻繁。
林警官行事嚴謹利落,平時說話也肅淡簡潔,與正事無關的問題絕不多浪費一個字。
同她合作,有種與聰敏正直者共事的爽利與愉快,但同時也能感受到對方工作之外的疏冷。
沒想到,林警官今天竟新添了一絲人情味。
沈忍冬輕勾起唇,想了想,模仿林警官慣常的口吻淡淡回復:
【嗯。】
那邊林菘忙碌之際,抽空將這一個字和一個標點符號翻來覆地去咀嚼。
“嗯。”
是什么意思?
是正常回復,還是嫌她打擾了?
怎么感覺頗有些冷淡。
林菘忍不住抬手正了下衣領。
思索間,林警官心情不愉,那愈發冷酷的容色讓對面罪犯顫巍巍地舉起雙手:
“我招。”-
裴小能貓醒來時,整只腰酸爪軟。
“醒了?”
人類清潤的聲音響起,聽起來已經醒了許久。
“嗯。”
裴小能貓抬頭,對上葉清羽那張漂亮明媚、直戳小熊貓心坎坎的面容,下意識抬起手臂勾纏人類脖頸。
“要親。”她懶洋洋地命令。
葉清羽眼里笑意若春風,垂頭輕緩而珍惜地啄吻女人唇瓣。
閉眼享受著溫柔的親昵,裴小能貓身后大尾巴隨之愉悅地輕揚。
卻忽然整只頓住。
等等——
她的大尾巴怎么好像鉆出來了?
裴小能貓的毛茸耳朵微斂,倏然睜開桃花眼。
親吻暫停,她低頭往下看去。便見自己沒有穿睡褲,那條心愛的尾巴正毛茸茸地綴在臀后。
小熊貓試圖重啟修復故障。
心念一動,化作獸形,接著再度化回人形。
毛茸尾巴和耳朵竟然還是在。
裴小能貓愣神片刻,無助地舔了下犬齒尖尖。
“能寶,你耳朵和尾巴化不回去了么?”
葉清羽察覺了她的意圖,不由發問。
裴小能貓心寬體茸:“不急,晚點再看看。”
葉清羽于是也暫且放下心。
她輕松將裴小能貓整只公主抱起,一路抱到浴室,伺候著刷牙洗臉護膚。
裴小能貓雖在外流浪時吃了不少苦,但畢竟曾被媽媽和妹妹嬌寵十八年,對這種程度的嬌慣可謂習以為常,享受得自然而然。
收拾完,她轉身正要拉著葉清羽走,卻被一雙手緊緊纏抱住了腰肢。
“先親親再去吃早餐好么?姐姐。”
年輕女人緊貼著,偏頭蹭蹭她發頂的毛茸耳朵,柔聲請求。
這只人類真真是太黏小熊貓了。
裴小能貓睫羽輕扇,瀲滟的桃花眼里頓時浮上愉悅。
之前沒有正式談戀愛時,葉清羽總是不主動親親貼貼她,像一棵正直的木頭,總讓小熊貓感到很是委屈。
如今談了戀愛,人類終于知道該主動多貼貼她小熊貓了。
尤其昨晚,葉清羽眼睛里全是她、不停地熱烈渴求她的樣子,讓她心里特別喜歡和享受。
就是連放五次煙花,有點費小熊貓。
這般想著,裴小能貓很是驕矜地提出要求:
“葉清羽,你以后都要繼續像昨晚那樣對我。”
小熊貓本意只是指那種戀愛狀態和氛圍。
但是落在人類耳朵里,卻成了另一個含義。
“嗯。”葉清羽喉嚨微動,乖順地應道。
下一秒,裴小能貓便見葉清羽在自己面前緩緩蹲下,單膝跪地,仰起頭采花。
裴小能貓呼吸一緊,桃花眼頓時浮起一層搖曳水霧。
身后的毛茸大尾巴難耐地輕輕戰栗起來,卻被人類握進了手心里-
葉曌臨時回家拿東西,看見兩個寶貝女兒正在餐桌邊親親密密地吃飯。
這都下午一點多了,竟然才剛吃上午飯。
做親媽的當即忍不住心疼:
“寶貝們,是不是炒菜太花費時間了?”
“家里做飯的周阿姨最近有事請假,我以后從餐廳給你們點餐吧。”
葉清羽耳尖微燙,沒敢說這頓甚至是在吃早餐。
她含糊地回答:“不費時間的,我們自己做就好了。”
孩子們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方式,葉曌也沒堅持。
她目光停留在絨寶發頂的兩只毛茸耳朵上,總覺得那不像飾品。
仔細看去,軟糯的雪白絨毛、漂亮的蝴蝶結形狀,和絨寶獸形耳朵一模一樣,還會偶爾輕動。
可愛極了。
原來小獸還能這樣化人的
擁有近二十年rua小熊貓經驗的葉女士目不轉睛。
裴小能貓似有所覺地朝媽媽看去,兩只毛茸耳朵不自覺支棱起來,彈軟的尖尖隨之微顫。
“”
看著女兒眉眼間蕩漾的春意,葉女士回過神,一瞬間什么都明白了。
從包養到姐狗到人獸,羽寶和絨寶之間的戀愛花樣還是太多了點。
葉曌眸光微動,留下一句“多多注意身體”,轉身離開-
入夜。
S市港口,葬禮肅穆。
李家除了沈忍冬以外全員到齊,皆身著黑色服裝,靜立在“碧鳥”大堂。
李淵站在最前方,目光掃過每一個參加葬禮的人,尤其是李深和他身邊的兒子。
藏在身后的拳頭緊握,青筋暴起。
所有人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李淵的兒子是被李深蓄意殺害的。
他們卻皆衣冠楚楚地站在這里,裝模作樣地流露出哀悼之意。
虛偽至極。
全都死不足惜。
大堂里有哀樂緩緩奏響,按照禮節,每個人都拿起面前的一支雛菊,獻到照片前。
李淵率先放下手中雛菊,最后巡視了一遍在場所有人的面目,目光陰毒,如在看一片墳地。
站在大堂側門口的下屬微不可查地朝他點頭。
李淵于是抬手取下從臂膀滑落到臂彎的悼念白巾。
“怎么掉了。”
他說著,舉起白巾朝一旁示意,下屬便彎腰過來低語,要帶他前去更換新的白巾。
李淵于是從大敞的側門隨下屬離開,腳步毫不停頓。
“咔噠。”
有數道門同時嚴密落鎖。
走出大堂,李淵對著耳麥低低施令:
“放。”
片刻后,大堂里的哀樂被野獸兇惡的嘶吼聲與人類撕心裂肺的呼救聲蓋過,混亂一片。
提前噴過藥劑的雛菊花瓣凌亂飄落在地,被獸爪和人類碾成碎泥,與鮮紅血跡混在一起
暴雨如瀑,一輛黑車穿行其中,快速駛出港口。
李淵坐在后座,手里拿著一杯紅酒,頗有閑情地看著平板上的監控畫面,欣賞大堂此時的血腥場面。
他看見李深的兒子被老虎一口啃斷了脖頸;李深為此目眥欲裂,卻因中了雛菊上的毒而渾身無力、動彈不得,轉頭被餓極的兩只美洲豹撲倒,爭搶著撕咬
李淵看得哂笑起來。
“碧鳥”長期將野獸活活扒皮、剁爪、肆意虐待,而后售賣賺錢。這些人大概從未想過會有這樣諷刺的一天——他們反過來被野獸啃食扒皮致死。
“你總罵我蠢貨,還不是輕易栽在我這種蠢貨的手里。”
李淵對著視頻里已經沒影的李深輕嗤一聲。
沈忍冬遞來的種種利劍過于好用。他這種不夠聰明的人只不過是隨意用它們揮舞,利刃都能輕松舞濺出血。
有那么一瞬間,李淵覺得今日一切太過順利和順理成章,就仿佛有人早已策劃好了這一切,而他只不過是作為執行人,負責按下罪孽的按鈕。
李淵想不清楚,最終胡亂搖搖頭。
總之,整個李家今晚都得死。
而他李淵已經買了出國的機票,尾箱里全是鈔票。
雨勢浩大得路都快看不清,卻絲毫掩不住李淵興奮的心跳。
車避開監控多的地方,一路往荒野的道路開。
行駛到半途,李淵突然喊停司機,撐傘下車。
他想再檢查一遍自己接下來賴以為生的鈔票。
呼吸緊斂,心跳如擂鼓。
李淵顧不上瓢潑風雨,聚精會神、激動而期待地看著后備箱緩緩開啟。
然而,映入眼簾的并不是滿滿當當裝著鈔票的箱子——
猝不及防地,一只大黑熊從后備箱里咆哮著一躍而出,嘶吼間將他重重撲倒在雨地里。
李淵臉色慘白,渾身顫抖著驚嚎起來,卻完全無法阻攔身體被一寸一寸撕咬的鉆心懼痛。
吃完,大黑熊抬爪拍拍圓肚子,搖頭:
“最難吃的人類怎么總是交給我們大黑熊?”-
次日清晨。
B市公安總局,動物大隊處。
“叮叮叮——”
報警電話的鈴聲響徹工作區。
林菘恰好經過,隨手接起:
“你好,這里是B市公安總局動物大隊。”
她聽見沈忍冬的聲音清晰從電話里傳來:
“你好,我要自首。”
第92章
B市公安總局, 動物大隊。
近日,大黑熊事件在網上討論得如火如荼,各種捕風捉影的謠言四起。
上級不斷敦促案件調查進展, 反復施壓。
林菘一直獨自頂著壓力, 為此時爭取和拖延時間。
終于,今天早晨,她接到了這通計劃中的、來自S市的異地投案自首電話。
林菘立即聯系S市公安總局, 通知跨省辦案、請求協作。
公安部部長周仁便是從S市公安總局一路升任的,長期與之沆瀣一氣。
但自從周仁被停職調查, S市公安總局也難逃審查, 暫時換了一批領導班子。
收到S市公安總局的回復, 林菘帶著一眾警員徑直前往S市
S市港口。
下了一夜的暴雨初停, 仍有陰云翻涌。
數十輛警車悄無聲息地包圍了“碧鳥”基地。
林菘身著利落肅正的警服, 雙手持槍, 帶領一眾警員往“碧鳥”內部逼近。
沈忍冬已經失聯了整整一個小時。
她唇線緊抿, 眸光深邃銳利。
腳步低緩, 她經過空落落的、腥味濃稠的獸倉, 看見那些冰冷的大型金屬獸籠。
不由想起自己曾被困在其中,因聽到“李小姐”的死訊而嚎啕大哭、哀痛欲絕。
再往前,她帶領警員破開儲存室, 看見滿墻掛晾著血淋淋的獸皮和獸爪,場面凄慘。
有年輕警員一時承受不住, 腳步急急后退, 在一旁彎腰嘔吐起來。
繼續往前,是“碧鳥”大堂。
透過窗戶, 林菘看見里面有飽腹之后睡得昏沉的數十只大型猛獸,以及七零八碎的人體殘肢, 畫面觸目驚心。
這殘忍、血腥、不見天日的深淵,便是沈忍冬臥薪嘗膽的整整十年。
思及此,林菘一瞬心口絞痛。
她深吸口氣,持槍謹慎向前,交待警員:
“繼續搜捕,及時避防子彈。”
“碧鳥”是做盜獵走私勾當的組織,豈會無槍。
昨晚葬禮,迷信的組織內部嚴格禁槍,才沒能控制猛獸撕咬的場面。
“嘭——”
“嘭——”
漸有槍聲四起。
林菘當年就是憑打槍快狠準被上級看中。
此時她帶隊一路搜查,抓捕扣押數位嫌犯,所向披靡。
整個基地都快搜查完,仍未尋到沈忍冬。
“沈忍冬在哪里?”
林菘將槍口抵在新捕嫌犯的太陽穴上,容色冷酷而危險,像一尊煞神。
“別殺我,在、在那邊的地下議事廳,我們四把手也在那里”
嫌犯舉起雙手,顫巍巍地全招了。
林菘率隊迅速找到了議事廳。
那里有清點完鈔票準備跑路的三個黑衣人,以及被捆綁丟在墻邊的沈忍冬。
遠遠便見為首黑衣人手中持槍,對著沈忍冬的額頭,手指正欲扣動扳機——
林菘瞳孔驟縮,心臟一瞬要沖撞出胸腔。
她來不及思考,抬槍便是一擊。
“嘭——”
子彈快如閃電,不偏不倚地打中黑衣人的手背處,迸濺開一陣鉆心的灼烈痛意。
一聲慘叫響起,那槍瞬間從黑衣人手中脫離,摔砸在地。
“把手舉起來!”
林菘強自冷靜,沉聲命令。
她帶著同樣舉著槍的隊員往前逼近,槍口對準首位黑衣人的腦袋,在燈光下泛著危險的光澤。
沈忍冬嘴里被堵了紗布,胸口急促起伏,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林菘。
眼見大勢已去,黑衣人眼睛赤紅,拿槍不管不顧地往林菘這邊胡亂射擊。
“嘭、嘭——”
一時槍林彈雨。
這種情況下,依靠敏捷躲避打拉扯,才能減少受傷概率。
但沈忍冬仍在議事廳里,萬一這些瘋子順手給沈忍冬補一槍,林菘承受不來后果。
因此,她果斷選擇直接作戰,站在走廊里快準狠地連續幾次射擊。
黑衣人應聲失力。
動作間,對面亦射來數枚子彈,有一枚不可避免地從她肩頭擦過,頓生灼燒的痛意。
林菘顧不上痛,率著警員沖進議事廳,“把他們銬了。”
“碧鳥”基地的最后三個余孽被抓捕。
塵埃落定。
林菘拿著槍,急喘著平復片刻。
隨即緩緩轉過身,在鼓噪如雷的心跳里一步步往沈忍冬那邊去。
沈忍冬昨天接受了治療,恢復情況不錯。
此時沒戴口罩,能看見她臉上紅疹淡了不少,即將徹底消匿。
林菘在沈忍冬面前緩緩蹲下,抬起手,小心取出她口中的紗布。
舌根酸麻,沈忍冬紅唇張闔著喘息,一時無言。
只一瞬不瞬看著林菘。
林菘亦靜默注視女人那雙漂亮的眼眸。
眼眶泛紅,暗潮洶涌,似溢滿暫時無法說出口的話。
視線下滑,落在精致鼻尖上
那顆美得驚心動魄的玫紅小痣。
林警官面色肅冷如常,拿出手銬的手卻在難以自抑地顫抖。
她垂下睫羽,掩住浮起薄霧的眼眸。
邊緩慢地給沈忍冬戴上手銬,邊輕聲宣布:
“沈小姐,你被逮捕了。”
“沈忍冬,32歲,S市人。”
“自小被母親沈雨單獨帶大,母親去世后便獨自前往東部海岸生活。”
“十年前,沈忍冬被李家從海岸抓回,進入‘碧鳥’組織,被脅迫參與犯罪。”
聽到這里,林菘纖白指尖輕敲桌面,提醒正在敲字記錄的警員補充:
“李家長期以投毒方式侵害和控制沈家母女,并以此脅迫沈忍冬為‘碧鳥’效勞。”
警員點點頭,將這行字加上。隨即繼續敲字:
“根據沈忍冬口述及呈遞的資料證明,沈忍冬曾匿名向S市公安總局舉報‘碧鳥’無果,后策劃和施行多次活獸放生”
“吱呀——”
林菘推開看守所的門,來到沈忍冬面前,隔著鐵柵欄與女人對視。
這里陰暗冷寂,氣味也不好聞。
“沈小姐堅持一下,很快就會出來了。”
她遞出一瓶鮮牛奶,尾音有一絲幾不可察的柔軟。
沈忍冬接過牛奶,幽黑的眼眸看著林菘。
女人身著肅正的警服,身高腿長,滿身颯爽。
她在一眾惡勢力的槍口前果敢冷靜,快準狠地出槍,肩膀受傷后眉也未皺。
林菘的內心好像便如冷清的容色和語調那般,永遠無畏且無謂。
卻在取出沈忍冬口中紗布時微微斂起眉,動作輕緩,像是生怕傷了她。
卻在給她戴上手銬時指尖顫抖,垂下的睫羽亦遮不住眼尾泛紅。
林菘到底在想什么呢?
沈忍冬在險惡之地行事多年,識人總是游刃有余,卻總是看不透面前這個警官。
“你肩頭的傷怎么樣了?”
沈忍冬問。
雖只是擦過,但子彈的威力不容小覷,林菘肩頭的表皮血肉灼得一片模糊。
方才只來得及隨便處理一下,到現在仍有刺痛鉆心。
林菘面不改色,輕描淡寫:“還好,一點擦傷。”
但沈忍冬看透了她眼底的隱忍。
呼吸不自覺微緊:“快去仔細處理一下吧。”
隨即意識到這句話越界。
林警官這般疏冷的女人,應是討厭被管束和催促的。
卻見林警官一頓,隨即說:
“好,那我現在就去了。”
分明語氣肅淡如常,卻莫名能品出幾分乖順。
沈忍冬睫羽微顫:“”
下一秒,女人步履生風,颯爽的英姿消失在看守門口,像是要去執行一條刻不容緩的命令。
沈忍冬輕咬住了唇
有沈忍冬提供信息輔助,警隊兵分兩路,一路搜查“碧鳥”基地和李家老宅,另一路則抓捕逃跑的組織成員。
而沈忍冬也被醫護人員抽血檢查,進一步確認投毒相關口述的真實性。
如此過了一日。
深夜,林菘前往看守所,將沈忍冬從中釋放。
“名義上你暫時還是脅從犯,需要被監禁居住,等待法院開庭宣判。”
沈忍冬是被投毒脅迫參與犯罪組織,且不曾從組織獲取一分利益。
她曾早早嘗試向警方舉報,舉報無果后才不得不潛伏其中,一路收集證據、釋放活獸。并且在最后,她選擇投案自首,毫無保留地幫助警方查獲這起重大案件,貢獻巨大。
從任何角度而言,她的作為都無可指摘。
不僅無罪,甚至是立功。
林菘安慰:“周仁已經倒臺了。有葉總保航,這次絕不會出錯的。”
沈忍冬低“嗯”了一聲。
整整十年,她日夜盼望著這一場撥云見日,此時卻遠沒有想象中的快樂和釋然。
無論如何,她再也回不去那樣簡單而幸福的生活——
日落,海邊粉色晚霞漫天。
一只海獺會抱著獺寶準時來到岸上,從腋下天然口袋里掏出一塊漂亮貝殼,如珍似寶地遞給她。
那對可愛的海獺母女早就因她而死,在她被抓走的那日。
即便已經過去十年,每每想起,沈忍冬還是感覺到刻骨的揪痛。
“等案子了結之后,你打算去哪里?還有什么牽掛的存在么?”
夜燈昏暗,林菘走在沈忍冬前方,狀若隨口問道。
沈忍冬深深呼吸一下,收斂情緒。隨即思忖片刻,語氣輕松地笑道:
“我已經沒有牽掛了。或許,找個不為人知的深山老林隱居吧。”
林菘瞳孔驟顫。
這個雌性人類以前在海邊隱居,有了她和獺寶。
現在竟要去深山隱居,擁有新的獸和獸寶了么?!
甚至,還說自己沒有牽掛,好像完全不在意她和獺寶。
見林菘遲遲沒搭話,沈忍冬抬眼看去。
總覺得林警官的背影看起來頗有些悶悶不樂,甚至是鬧起了小情緒。
否則,怎么會突然默不作聲地加快腳步?
沈忍冬追了幾步,漸漸有些跟不上。
她輕喘著說:“林警官,我跟不上你了。”
林菘回過神,放緩了腳步,嘴上還是不肯再搭理她
一般而言,嫌犯投案自首后,法院會在兩到三個月內進行開庭審理。
大黑熊事件以及“碧鳥”組織的存在引起了全國的關注與討論,上級敦促、群眾輿論也在反復施壓,于是法院將這場案件的庭審提前甚早。
開庭當天,沈忍冬被宣判無罪。同時,S市政府宣布給沈忍冬記一等功。
案件經過在網絡和電視新聞里詳細通報,引起全網熱議。
【沈忍冬真是好酷好偉大的姐姐,我要給她生一窩猴子!!】
某位還在生悶氣的獺警官看完這類評論,在電腦前頓時坐不住了。
沈忍冬都還沒去深山隱居,就要擁有新的猴寶了?
甚至是一窩?
這怎么行!
這天,林警官被局里隆重表彰,授予一等功,升職在即。
但她絲毫顧不上為此高興,下班后更換常服,揣著準備好的漂亮貝殼,風風火火地去絨竹工作室接走獺寶。
“小寶,我帶你去找媽媽。待會要表現得可憐一點,你能做到么?”
她仔細交待。
知道人類媽媽竟然還活著,獺寶高興極了。
她哭得眼睛濕漉漉的,鼻尖通紅,站在那里就是行走的“可憐”。
連連點頭:“媽媽放心,我很可憐的!”
母女獺坐上了車。
去找沈忍冬的路上,有微信群彈出新消息:
【葉總:沈小姐,酒店不夠舒適和私密。我這里有套不錯的房子,你看了若喜歡,便先過去住著吧。】
【小寶她媽:多謝葉總款待。明天中午與各位吃完慶功飯,我便要飛去南方生活,就不麻煩葉總了。】
林菘看得呼吸一滯
江景酒店里,沈忍冬對著微信群出神片刻。
林警官少言寡語,除了商討正事,從不在群里出聲。
這人最近也對自己漠然疏離,回到了最初的態度。
竟因此隱覺低落。
她眉梢輕斂,拂去微妙的情緒。
泡了杯茶,沈忍冬坐在落地窗邊靜看江水。
大江東去,浪濤滾滾,一往無前。
便如時間匆匆流淌,挾掠萬物,什么也留不下。
媽媽、海獺、獺寶
沈忍冬緊捏茶杯,墜入強烈的空寂落寞之中。
仇恨已報,徒余人間洶涌。
她已無歸宿。
接下來該去哪里?
“咚咚。”
房門忽被叩響。
沈忍冬眸光微滯,晃過神來。
她想起自己叫的客房服務,便放下茶杯,起身來到房門口。
打開門,毫無防備地抬眼看去——
竟是林警官站在門口。
女人身姿依舊挺直端正,向來疏冷的面容卻罕見地流露出緊張。
她手里還牽著一個水靈靈的少女,眼眶紅紅的,像找不到媽媽的可憐小獸。
沈忍冬心跳一顫,“林警官?”
林菘深呼吸一下,眼眶泛紅:
“沈忍冬,你打算丟下我和小寶了么?”
話音剛落,獺寶就在旁配合地“哇”一聲哭出來:
“媽媽不要我了——”
沈忍冬眼睛睜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