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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消失

    第二天, 黎鸮酒醒。

    他躺在KTV包廂的沙發上,緩了好半天,直到感覺到手心傳來的堅硬觸感, 才慢吞吞地回過神,回憶起這是他昨天晚上,找人家服務生小姐姐要的柯基小狗鑰匙扣。

    某個記憶忽然一閃而過, 黎鸮轉頭, 視線落在謝成贏身上,質問他:“喂,你是不是嫌棄這只柯基小狗腿短?”

    謝成贏:“?”

    他滿腹疑惑, 仔細地觀察黎鸮的眼睛,懷疑他是不是還沒酒醒, 此刻還是醉著的, 要不然怎么沒頭沒腦地說胡話?

    黎鸮理直氣壯:“你如果不是嫌棄柯基小狗腿短,我送你的禮物,你怎么不收下?”

    謝成贏:“……”

    他倒是想收下, 可是他是一只生魂,他的手碰到那只鑰匙扣就會穿過去,拿都拿不起來,他沒辦法收下。

    黎鸮看到謝成贏滿臉糾結,于是苦口婆心地勸他:“你別介意柯基是小短腿,這掩蓋不了你腿長的事實!

    謝成贏:“……”

    他真誠建議:“你喝點醒酒湯吧!

    黎鸮自娛自樂把柯基小狗鑰匙扣掛在了書包上,然后高興地指著書包對謝成贏說:“我把你的新身體放在這里了, 你要不要試試?”

    謝成贏滿臉抗拒。

    除了抗拒這個塑料鑰匙扣等比例地還原了柯基小狗的小短腿之外, 他更抗拒的是還飛著塑料毛邊的粗糙做工。

    他謝成贏, 從小到大,什么時候用過這么廉價的東西?

    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 讓謝成贏微微一頓,他的眼眸更困惑了。

    他明明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記得,卻為什么會產生這么一個念頭?

    ·

    玩了一個通宵,楊大鵬和安放的嗓子都喊啞了。幸好今天是周日,不用上課,他們幾個不約而同回寢室補覺。

    黎鸮爬到上鋪的床,剛剛躺好,謝成贏也跟著飄上來,順勢就要躺在他身邊,被黎鸮眼疾手快伸出手臂,抵住。

    謝成贏低頭,視線落在抵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上。

    黎鸮是唯一能觸碰到謝成贏的人,雖然他用的力氣不大,但謝成贏沒有繼續湊近,而且非常配合他夸張表演:“我也和你一起熬了通宵,還照顧了你這個小醉鬼一夜,我也要補覺!”

    然而,黎鸮卻沒有像往常一般吐槽謝成贏“你一個魂魄睡什么覺?”,而是神情古怪地盯著自己的手,眉頭不自覺地皺緊,眼眸里充滿了困惑。

    謝成贏問:“怎么了?”

    黎鸮抬頭,和他對視了幾秒,然后他的手離開謝成贏的胸口,直接向上,摸到了謝成贏的耳朵。

    謝成贏:“?”

    他的耳朵尖迅速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紅色。

    黎鸮:“。!”

    生魂,一只魂魄,耳朵會變紅嗎?

    而且,剛才不是他的錯覺,他的手,隔著謝成贏魂魄上的衣服,竟然感覺到謝成贏胸口,是有溫度的。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又嘗試摸了謝成贏的耳朵,也是有溫度的。

    很像人類的溫度。

    和他以前摸謝成贏生魂的冰涼手感,完全不同。

    生魂,本質是三魂七魄,一般人看不見摸不著,更不可能有人類的溫度,也絕不可能會耳朵變紅?

    這究竟是什么情況?

    黎鸮現有的玄學常識已經無法解釋,只能抱著手機,把謝成贏的情況發給張余億道長詢問。

    張余億道長那邊大概很忙,沒有立即回復黎鸮。

    黎鸮昨晚沒休息好,困意涌了上來,把手機放在了枕頭邊,交代謝成贏:“我先睡一會,張道長回消息了喊我。”

    謝成贏飄在半空,雙手放在床欄桿上,語氣溫柔:“睡吧,小醉鬼!

    黎鸮:“……不許這么叫我!我只是很少喝酒,沒掂量好酒量。我才不喜歡喝酒呢!

    “好,下回我幫你盯著,一定及時提醒不讓你喝!敝x成贏笑著保證。

    困意涌上來,黎鸮很快就睡著了。

    他剛睡著沒多久,安放的手機響了,有人給安放打電話。安放強行從睡眠中被開機,迷迷糊糊地接聽,是他們同一間實驗室的同學。

    “安放,不好了,咱們的菌株全都死亡了,你快過來看看吧。”

    安放聽完,瞬間就精神了。

    這些菌株,可是關系到他們的期末成績、關系到他們的獎學金和掛科補考的,夸張一點講,比他們這些廉價大學生的命都金貴!

    那人還提醒:“把你們寢室的楊大鵬也叫上,他剛重新培育菌株也沒活下來!

    安放腦子還在混亂,隨口問:“黎鸮呢?要不要叫黎鸮?”

    黎鸮的菌株培育箱和他們在同一間實驗室。

    那位同學卻說:“不用叫他,他們那邊的實驗箱都沒事,只有我們這邊出問題了!

    于是,等黎鸮睡醒后,發現寢室里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安放和楊大鵬都不見了。

    黎鸮問謝成贏:“他們人呢?”

    謝成贏頭也沒抬地回答:“好像是實驗室出了問題!

    黎鸮好奇他在干什么,為什么不抬頭。沒想到他看過去卻直接嚇一跳:“你你你你你……”

    你你你你了半天,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因為,此刻謝成贏的手,正抓著他和黎鸮之間的那條姻緣線,玩得正開心。

    黎鸮:“……”

    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謝成贏究竟是怎么無師自通,把這條姻緣線摸出來的?!

    黎鸮心虛地別過頭,絲毫不給謝成贏詢問這條線是什么的機會。

    謝成贏靜靜地望著他,非常有耐心地等待答案。

    就在兩個人僵持時,張余億道長給黎鸮打來了視頻電話。

    視頻里,張余億道長還是那一副cosplay的打扮,他的背后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看起來應該是在戶外,頭發扎的有些潦草,額前掛著幾縷發絲,像是剛剛經歷過一場劫難似的。

    張余億道長拿著手機,邊走邊說,背景一路倒退。

    “關于謝道友的事,我幫你們咨詢了我師父。我師父說,生魂久久不能回魂,應該是被更重要的東西羈絆住了,想回去,需要契機。不過,我師父說,謝道友身上有功德金光護體,問題不大,不用太過擔心,順其自然就好。”

    黎鸮追問:“需要什么契機?”

    “這個我師父倒是沒仔細說,只說契機來了,生魂和身體都會有所表現!

    黎鸮立即就想到了謝成贏生魂上異常的手感。

    果然,張余億道長就說:“黎道友今日發消息,說謝道友生魂手感摸起來像真人,這是生魂和身體共鳴了!

    謝成贏一直沉默,沒有說話,他也沒有提及昨天晚上清晰感覺到的痛覺。

    黎鸮問出自己關心的問題:“生魂和魂魄共鳴,謝成贏是要回魂了嗎?”

    張余億道長搖頭:“這誰也說不準,大概吧。”

    又聊了幾句,也沒什么別的可說的,張余億道長準備掛斷視頻。

    突然,謝成贏直接斜插過來,飄到黎鸮和手機屏幕中間,趁著黎鸮被他擠到后面的功夫,抓著他們之間的姻緣線,問張余億道長:“請問,您知道這是什么嗎?”

    張余億道長對著屏幕,定睛一看,脫口而出:“這是姻……”

    說時遲,那時快,黎鸮幾乎以這輩子最快的速度,從背后一邊捂住了謝成贏的嘴,一邊掛斷電話。

    謝成贏原本就是飄在中間的,被黎鸮這么從背后攬住,瞬間就失去了平衡,身體向后倒去,兩個人一起倒在了狹窄的床上。

    因為黎鸮和謝成贏的生魂是可以互相觸碰在一起的,不會直接穿過去,所以此刻的場面,就是黎鸮以一種很尷尬的姿勢,從背后抱著謝成贏。

    這種幾乎接近真實的親密接觸,又是在一張狹窄的單人床上,令黎鸮和謝成贏都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彼此的體溫。

    黎鸮反應飛快,一把推開謝成贏,起身下床,幾乎兩步就踩著側面梯子從床上跳了下去。

    謝成贏從床上緩緩坐直,手里還明目張膽地抓著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姻緣線。

    黎鸮:“……”

    黎鸮終于忍無可忍,拿過書包,卸下那只柯基小狗的鑰匙扣,直接拽著姻緣線,就把謝成贏從床上拉了下來,順手就塞進了柯基小狗的身體里。

    幾秒之后,鑰匙扣上,做工粗糙的柯基小狗,活動了一下自己的關節。

    黎鸮意外:“竟然真的能動?”

    謝成贏望著自己帶著毛刺的塑料小短腿,也沉默了。

    原來,黎鸮真的可以把他隨便塞進任何玩偶里。

    ·

    謝成贏新身體的四條腿很短,但優點是關節可以活動。雖然姿勢僵硬,但確實比美羊羊毛絨玩偶更靈活。

    于是,謝成贏就踩著小短腿,在黎鸮的書桌上,噠噠噠地跑來跑去。閑著無聊時,他還會偶爾故意嚇唬嚇唬楊大鵬和安放,被黎鸮背后威脅了幾次才作罷。

    倒是楊大鵬偷偷地和黎鸮嚼耳根:“黎鸮,你是不是在咱們寢室養了什么小鬼?”

    黎鸮瞄了一眼謝成贏,做賊心虛,故作嚴肅地問:“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楊大鵬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小聲對黎鸮說:“我以前看見過,有玩偶會自己動。剛才,我好像看見你的鑰匙扣也在自己動!

    黎鸮:“……”

    他這個室友已經快要接近真相了。

    隨后,楊大鵬又神神秘秘地說:“其實,我昨天晚上,看到你的身體,飄在KTV包廂的沙發上了,好像下面墊著什么透明的東西。”

    黎鸮:“……你眼花了!

    黎鸮堅決不承認,也絕對不會告訴楊大鵬真相。

    之后的幾天里,楊大鵬也沒心思去探尋黎鸮的秘密,因為他自己開始焦頭爛額。

    他和安放培育的菌株,在全部死亡之后,兩個人又重新培育了幾次,運氣倒霉到家了,竟然一次都沒有成活。眼看著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期末了,他們如果再養不成活,這一科就只能掛科了。

    楊大鵬沮喪地和黎鸮抱怨:“安放倒霉,是因為他得罪了黑貓精怪,改變了運勢。可是我做錯了什么?我為什么也這么倒霉?”

    黎鸮同情地看著楊大鵬,愛莫能助。

    有些人的運勢,就是更容易被身邊的人影響,楊大鵬這種屬于天生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多聚集在運勢好的朋友身邊。

    和楊大鵬的霉運連連相比,謝成贏最近這幾天,過得非常悠閑。有事沒事,就拉出他和黎鸮之間的姻緣線當玩具。他很喜歡姻緣線的觸感,愛不釋手。

    有一天,謝成贏陪著黎鸮去公共樓上選修課,距離男生寢室區比較遠,一路上謝成贏都扯著姻緣線一邊走一邊玩,一會飛高一會降低,在黎鸮身邊飄來飄去。

    黎鸮嫌他丟人現眼,趁著四周沒有人注意,他伸手拽著姻緣線,把飄在半空的謝成贏拽了回來。

    謝成贏非常配合,任由黎鸮把他拉回身邊,笑瞇瞇地指著他和黎鸮之間的那條線,問:“我像不像你的風箏?”

    黎鸮捏著姻緣線,沒有回答。

    他其實覺得,謝成贏更像是氣球。

    像綁在小朋友手腕上,會飄起來的那種氣球。

    那曾經是他小時候最想要的東西。

    可惜,直到長大,他也沒有一只屬于自己的氣球。

    如今,卻牽著一只謝成贏。

    黎鸮暗暗地想,似乎養一只別人看不見摸不著的生魂,也挺有意思的。

    “對了,”黎鸮忽然想起一件事,拽著姻緣線,再次把謝成贏拉回到身邊,說,“謝崽在寵物醫院快出院了,你打算怎么安置它?”

    原本,黎鸮以為謝成贏三天就能回魂,到時候等到小狗崽謝崽出院,靠他們之間父子線的緣份,謝成贏即使不記得,也自然會安置謝崽。

    但是,他當時也沒想到,謝成贏遲遲不能回魂,一直留到現在。

    他還補充:“你給的電話號碼是錯的,寵物醫院到時候聯系不到人,小謝崽可就無家可歸了,只能我們去接它。我們學校寢室不讓養寵物,我手里的錢也不太多,沒錢在校外租房子。我這幾天,查了查寵物寄養服務,我手里的錢夠寄養一個月。明天有空,我們先提前去看看環境吧,如果環境還不錯,就先把小謝崽寄養在那,等你回魂,再想辦法去接它。”

    謝成贏自然沒意見,但是他這一次向黎鸮提了一個要求:“黎鸮,這一次你也要留電話號碼,而且不許刪監控視頻,等我回魂后,我來找你。”

    黎鸮也考慮過這個問題,謝成贏自己記得的電話號碼是錯的。如果只留謝成贏的電話號碼,到時候就沒有人接小謝崽了。所以,他需要把自己的聯系方式留下來,確保小謝崽有人接。至于到時候他怎么找到謝成贏,就是另外需要考慮的問題。

    于是,黎鸮沒什么心理負擔,答應了:“好!

    謝成贏聽到黎鸮的回答,也終于露出了個滿意的笑:“好,明天我們一起去考察寵物寄養中心,給謝崽挑一個土豪住宅區!”

    黎鸮無奈地提醒他:“這位土豪老父親,請您悠著點,你債主我的錢包有限,可能沒辦法滿足您富養兒子的夢想!

    謝成贏挑眉:“它是我一個人的兒子嗎?它不是你兒子?”

    黎鸮咧嘴一笑:“嘿嘿,還真不是!

    謝崽的父子線在謝成贏身上,不在他身上。

    ·

    第二天,黎鸮被定好的鬧鐘叫醒,迷迷糊糊地起床,洗漱換衣服,準備和謝成贏一起去替謝崽考察寵物寄養中心。

    忽然,黎鸮突兀地覺得今天寢室莫名地安靜,好像是少了什么。

    他掛在下床的梯子上,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卻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他習慣性喊:“謝成贏,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寢室今天早上特別奇怪?”

    寢室靜悄悄的。

    沒有人回應。

    黎鸮瞬間清醒。

    他再次看向寢室,沒有謝成贏的身影。

    他下意識伸手去扯他和謝成贏之間的姻緣線,抓了一個空——姻緣線沒有斷,但是因為兩個人距離太遠,姻緣線無法成形。

    黎鸮終于回過神,意識到了現在是什么情況。

    謝成贏,他回魂了。

    毫無預兆,悄無聲息,就那么不告而別的,離開了。

    26必有一劫

    楊大鵬這幾天為了他實驗室的菌株們操碎了心, 昨晚更是熬了半宿才回寢室睡覺,日上三竿,他一覺睡到了大中午。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 寢室里靜悄悄的,窗簾也沒拉開,擋住了外面的陽光, 室內一片昏暗。

    楊大鵬揉著眼睛, 一瘸一拐地從床上下來,腳剛踩上拖鞋,往前一看, 瞬間嚇了一跳。

    “嚇死我了!黎鸮,你干什么!坐在這一動不動!我還以為你不在呢!”楊大鵬驚嚇地捂著自己的胸口, 狐疑地看向黎鸮。

    黎鸮直愣愣地睜著眼睛, 筆直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面色慘白到嚇人, 手里抓著一個小柯基造型的鑰匙扣,指甲摳著小柯基飛起的塑料毛邊。

    這狀態,很不正常。

    楊大鵬擔憂地問他:“鸮啊,你怎么了?你怎么一聲不吭地坐在這里?你不是說今天要到學校外面辦事嗎,這都幾點了怎么還沒去?”

    “啊……”黎鸮像是剛被楊大鵬驚醒似的,慌亂地站起來,在原地站了幾秒, 才回過神。

    對。∷窘裉焓呛椭x成贏約定, 一起去給小謝崽提前察看寵物寄養中心的環境。

    現在, 謝成贏回魂了,不在了, 不能和他一起去了。

    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不去。

    這類事情,他一個人也能做好。

    以前他也一直是一個人,早就習慣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黎鸮把小柯基鑰匙扣掛在自己的書包上,背在身后,行尸走肉般的出了寢室門。

    “哎、哎……”楊大鵬拖著瘸腳,幾步追到門口,看著黎鸮消失在走廊樓梯的背影,非常不放心。

    他不明所以,滿頭問號:“黎鸮究竟是怎么了?”

    黎鸮走出學校大門,路過門口保安室時,還神色如常地和保安王叔打了招呼,然后機械地走到公交車站,按照昨天提前查好的路線,乘坐了公交車。

    公交車上沒有什么空位置,黎鸮就抓著一只扶手站著,一路上魂游天外。

    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反應這么大,他也沒有想到他會這么難受。

    這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明明謝成贏回魂是好事,以后也不用再擔心性命問題,他應該高興才對。

    可是,他還是好難過。

    他騰出一只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后知后覺發現,自己的掌心是濕的,臉上竟然全是眼淚。

    這一刻,黎鸮一路壓抑的委屈,瞬間到了極點。

    “黎鸮,你怎么這么沒出息?哭什么哭?!”

    他對自己沒出息的反應,厭惡至極!

    明明他們相處的時間不長,明明他知道謝成贏早晚會回魂離開的,明明他一早就知道這樣的結果,可是他的胸口卻還是像被壓了一塊石似的,重重的,悶悶的,難受的要命。

    他快二十歲的大小伙子,竟然還會像小孩子一樣掉眼淚!

    黎鸮自己都生自己的氣!

    ·

    公交車很快就把黎鸮到了目的地。

    這家寵物寄養中心,剛成立了兩年,許多設施玩具都是嶄新的,環境不錯,黎鸮重點關注了幼崽小狗的飲食情況,在確認沒有什么問題后,他自己拍板,就決定是這家了。

    隨后,黎鸮又和寄養中心約定了小謝崽寄養的時間,等小謝崽從寵物醫院出院,他就把它送過來。

    這件事順利敲定,黎鸮很滿意。

    他從小到大,一直都是一個人。

    他一個人可以做好任何事情,沒有謝成贏在也沒關系。

    他只是、只是這段時間被慣壞了,以為自己身邊終于有伴了。

    而且,黎鸮也沒有讓自己失落太久,因為他日后接到小謝崽之后,還是要想辦法幫小謝崽找到謝成贏,讓小謝崽回到謝成贏身邊的。畢竟,他們之間是有父子線的,父子緣分不能斷。

    黎鸮自言自語,像是說給別人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我們也不是沒有機會再見面,為什么要傷心難過,搞得像生離死別似的!

    只是,他的手一直不自覺地握著背包上的鑰匙扣,整個人始終無法高興起來。

    ——

    “鸮哥啊,你這幾天是怎么了?怎么總是魂不守舍的?你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比我們幾個實驗菌株全軍覆沒的倒霉蛋還慘!睏畲簌i拽著黎鸮的胳膊,不放心地詢問。

    黎鸮抬起頭,神情冷漠,反問:“有嗎?”

    安放在旁邊默默點頭,非常贊同楊大鵬。

    俗話都說,情場失意,職場得意。安放現在是女朋友沒了,事關期末成績的菌株們也死了,他是哪里都不如意。可是即使這樣,他的狀態看起來也比黎鸮強一點。

    楊大鵬繼續絮絮叨叨:“鸮哥,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要是遇到難處你開口,兄弟幾個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黎鸮淡定搖頭:“我沒事!

    謝成贏已經回魂有幾天了,他也已經開始逐漸習慣一個人。

    都是小事,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對楊大鵬說:“今天周末,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他收起給實驗室菌株培養箱注入的營養劑,習慣性地對自己的培養箱說吉利話:“公主們,請好好生長,爸爸的期末成績和獎學金就靠你們了!”

    看到黎鸮的培養箱,楊大鵬和安放都齊齊耷拉了腦袋,垂頭喪氣了。

    楊大鵬生無可戀地控訴著:“為什么啊為什么!為什么只有你的菌株還堅強地活著!而我們幾個的,不僅已培育的全部死亡,新培育的也不肯好好生長。”

    黎鸮半真半假地說:“因為我把它們當親生女兒,為它們操的是老父親的心!”

    “kao!”楊大鵬知道黎鸮唬他,只能氣憤。

    黎鸮他們學校實驗樓的實驗室,為了方便不同年級和專業的不同需求,被隔開分成了不同大小的小房間,再配備一個公用的休息室,供學生記錄和整理實驗數據的。

    黎鸮和楊大鵬、安放還有幾個同班同學這學期的期末作業,養在同一個隔斷間。

    然而,也就是他們這個隔斷間的培養箱,近期除了黎鸮之外,其余幾個人的一直在出問題,都因為這樣或者那樣或者根本不知道的什么原因,全軍覆沒了,救都救不回來。就連他們的指導老師,都來幫忙看了幾次,也無濟于事,還是無法成活。

    因為這些菌株是關系到期末成績的,楊大鵬他們幾個現在都如喪考妣。也正因此,這學期培育的菌株一次都沒有死亡的黎鸮,成了實驗室里的錦鯉,每個人路過都要摸一把,蹭蹭好運。

    楊大鵬已經向黎鸮問卦:“鸮哥,你給我句實話,你給我卜的卦象上,我這學期期末到底能不能掛科?”

    黎鸮仔細端詳三枚銅錢所在的位置,終于給楊大鵬吃了一顆定心丸:“是吉卦,你期末不會掛科的,你新培育的實驗菌株很快就會成活!

    “真的嘛!我太愛你了鸮哥!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自從見過那只黑貓精怪后,楊大鵬就對黎鸮的本領深信不疑,對著黎鸮連摟帶抱的,就差對著黎鸮臉頰親一口了。

    黎鸮渾身抗拒,雙手使勁地把他往外推。

    “好吧,既然爸爸都開口了,本公主就勉為其難地幫你也照看照看吧!”

    有一道很輕很模糊有點尖細的聲音,突兀地在實驗室隔間響起,聽不太清說了什么,只感覺到應該是女孩子的聲音,很甜。但即使根本聽不清說什么,卻也覺得很好聽。

    楊大鵬回頭,看到了正巧路過他們實驗室門口的梁穎學姐,他下意識問:“學姐,你說什么?”

    梁穎學姐手里拿著藥劑注射器,一臉茫然,搖頭:“我沒有說話啊!

    楊大鵬:“嗯?剛才不是學姐你說的嗎?”

    他看了看四周,此刻這個實驗室隔間里,除了他抱著的黎鸮,旁邊站著的安放,就只有門口的梁穎學姐了,沒有別人。

    梁穎學姐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們一眼,轉頭就去了他們隔壁實驗室。臨進門前,她習慣性地問黎鸮:“鸮啊,我今天先邁哪只腳?”

    黎鸮笑著說:“右腳!

    “OK!”梁穎高高興興地走進了隔壁實驗室。

    楊大鵬猛地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原來是怪我,沒有每天向你問吉兇!”

    黎鸮懶得理會他的插科打諢,推開他說:“你好好培育菌株吧,我先出去辦事了!

    ——

    黎鸮今天是去接小謝崽的,把小謝崽從寵物醫院接出來,送到寵物寄養中心暫時寄養。

    他出門前,習慣性地給自己算了一卦,三枚銅錢呈現出的卦象讓黎鸮微微一愣。

    自從上次他給自己算出了“天降桃花”的卦象之后,黎鸮已經很久沒有見到特別的卦象了。

    今日的卦象顯示,出門必有一劫。

    破這類卦象最好的辦法,就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但是,黎鸮已經和寵物寄養中心約定了時間,明天又是周一滿課,他只有今天有空去送小謝崽。

    黎鸮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出門。

    他路過學校花壇時,發現了一只非常眼熟的黑貓,又胖又肥又壯,富態的都要流油了。它的周圍圍了一圈女同學,愛心泛濫地給它投喂各種零食。

    “這只小流浪貓太可憐了,來,咪咪,多吃點。”

    “吃我這個吃我這個,我剛剛買的凍干。”

    “這里還有貓糧,慢點吃別噎著!

    “喵~~”又肥又壯的黑貓,非常無恥地在賣萌,即使圓溜溜的貓眼睛和黎鸮四目相對了,也毫不心虛,繼續騙吃騙喝。

    黎鸮:“……”

    黎鸮詫異,心里暗想:它不是應該陪在阮思思身邊嗎?怎么在這里裝流浪貓騙吃騙喝了?都這么胖了還吃那么多?

    然而,黎鸮沒想到,黑貓竟然聽到了他的心里話,暴躁地跳了起來,朝著黎鸮就一陣“喵喵喵”叫瘋狂輸出。

    “思思去上周末選修課了,本喵在這里等她下課!本喵才沒有裝流浪貓,是這些愚蠢的人類自愿給本喵上供的!哼!本喵是吃你的了還是喝你的了,你有什么資格嫌棄本喵胖?本喵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你管不著!”

    黎鸮于心不忍地拆穿它:“……你其實可以隱身等的。”

    “喵!要你管!”大肥貓暴怒了。

    黎鸮識時務地先行撤退。

    被黑貓精怪這么一打岔,黎鸮這一路的心情都非常好。

    他出了學校大門,沿著人行道朝著公交車站走去,忽然,一輛車停在了他身邊。

    黎鸮沒在意,繼續往前走,卻聽到有一道女人的聲音,喊他的名字。

    “黎鸮!

    聲音知性又溫柔。

    是黎鸮的親生母親孫穎琳。

    黎鸮想到出門前的卦象,渾身戒備地望向從車上下來的女人。

    然而,還是晚了,黎鸮只注意到了正在下車的孫穎琳,沒有注意到他背后早就埋伏好的人,趁此機會從他身后襲擊過來,飛快地用一只濕漉漉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也不知道手帕上是什么成分,黎鸮吸入的瞬間,四肢就沒了知覺,掄起的拳頭也只是無力地砸在了那人身上,毫無作用。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感覺到身體被移到了車里,隨后車子開始移動,耳邊傳來了孫穎琳哭哭啼啼的聲音。

    “鸮鸮,你別怪媽媽,媽媽也是沒辦法,媽媽對不起你!那邊要求今天晚上舉行婚禮儀式,選定吉時進行沖喜。可是越越膽子小,他從小是在媽媽身邊長大的,媽媽不能讓越越去,媽媽舍不得越越,所以只能把你送過去了,你不要怪媽媽好不好?”

    黎鸮很想問:既然不曾愛過他,他們就不能像陌生人一樣,互不打擾,彼此放過嗎?現在又憑什么讓他替鐘一越去沖喜?

    可是藥效勁太大了,黎鸮兩眼一翻,失去了意識。

    27紅傘傘,白桿桿

    黎鸮不知被什么成分的藥劑迷暈, 等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房間的床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換了。從普通的男大學生牛仔T恤, 被換成了他很少穿的西裝——是銀灰色的,肩寬明顯很大,并不太合身。

    西裝的胸口別著一朵紅玫瑰, 象征著今天是他“結婚”的日子。

    黎鸮冷笑, 鐘家想讓他替那位假少爺鐘一越沖喜,卻連一身合身的衣服都不舍得給他準備,他在他們鐘家人的眼里, 到底是有多廉價?

    他身上的藥勁還沒有完全褪去,身體依舊是使不上力氣, 他連動一下手指都費勁。

    鐘家人大概是真的怕他跑了, 下手狠辣,一下子就用了這么猛的藥。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剛才從背后捂住他的, 是他那位血緣上的親大哥,鐘一卓。

    鐘一卓好歹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副總,年輕有為,卻不去洽談重量級的合同,竟然陪著自己的媽媽和弟弟,做出綁人替嫁沖喜的事。估計這行為背后,鐘爸爸也是默許的。

    黎鸮出門卜的那一卦, 必有一劫, 這劫難應的還真快。

    他現在四肢無力, 沒辦法從床上起身。他的衣服和背包都不見了,他慣用的銅錢在衣兜里, 此刻不在他的身邊。

    黎鸮深吸了一口氣,腦海里飛快地想對策。

    面對這樣的情況,他還算淡定,畢竟今天早上的卦象只說有劫難,卻沒說他會英年早婚。而且,他的姻緣線是和謝成贏綁在一起的,暫時沒有斷。有這層保障在,除非發生“他要沖喜的老男人恰好是謝成贏”這種荒誕的巧合,否則這樁婚事根本成不了,黎鸮無須擔心。

    他現在需要做的是,盡快讓身體恢復行動力,然后找到他的三枚銅錢,再去找鐘家那一家子算賬。

    想拿他去替嫁沖喜,那就要承擔被他報復的后果!

    黎鸮閉上眼睛,感應了一下他的那三枚銅錢所在的位置,離他不遠,在這間套房的外間。

    他手里的那三枚舊銅錢,是他師父給他的,據說是東漢末年的舊物,存在的年代已經很久遠了。

    當初,師父還半真半假和他開玩笑,這三枚銅錢在世間存在這么久,或許哪天得了契機就能化成精怪了。當時,年紀小小的黎鸮還天真地想,如果這三只小家伙變成了精怪,他就有三個小伙伴了,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他以后就有人陪了。

    可惜,后來他才知道,自己被師父騙了,這三枚銅錢經歷過這么久的歲月,身上確實是多出了一些靈氣,但也僅有靈氣,不會變成精怪,黎鸮不可能擁有陪在身邊的小伙伴。

    不過,也正是因為三枚銅錢身上散發的靈氣,讓黎鸮很快就能感應到它們所在的位置。只要能拿到銅錢,以銅錢方形之口替言,就能先解開他身上的藥效,他也能出去找鐘家人算賬。

    黎鸮又一次努力地動了動手指。

    這時,他聽到了從窗戶外面傳來的談話聲。

    這里應該是個二樓,窗戶開著。

    從黎鸮躺在床上的角度,能隱約看到樓下搭起的棚子上掛著的紅色燈籠和綢帶,到處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還有人們忙來忙去的腳步聲。

    “今天是兩家少爺結婚的大喜日子,怎么來的賓客這么少?”

    “我聽說,這倆家聯姻是為了沖喜,好像是有一方快不行了。你沒看到嗎?大師都請來了,在廳堂那邊擺了桌子點了香,好像是在做法。”

    “。繘_喜,這都是什么年代了,還有沖喜這么封建迷信的事?”

    “誰知道呢?大概是老人家信唄!也可能是沒有別的辦法,死馬當活馬醫!我剛才還聽小李說,今天只有一家請了賓客來,另外一家目前連個人影都沒露,也不知道還來不來。”

    “那個大師不是說馬上就要到算好的吉時了,人不來,怎么結婚啊?”

    “聽說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其中一家為了高攀另外一家,怕到手的鴨子飛了,迫不及待想要促成好事!聽說那位被拉來沖喜的少爺,現在還暈著呢,也不知道給喂了什么藥。”

    “真的嗎?豪門內幕這么嚇人?”

    “都是聽來的八卦,也不一定是真的,咱們手腳麻利點干活吧,別耽誤了正事。”

    “好好好!”

    ·

    作為那位被“拉來沖喜的少爺”,黎鸮在別人嘴里聽到自己的八卦,這種感覺還是挺不舒服的。

    他躺在床上,聽著外面的嘈雜聲,大概又緩了一個多小時,才勉強找回自己四肢的知覺,強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非法用藥。

    這是一個罪名,等下報警時,一定要把這一項填上。

    黎鸮用手掌死命地壓著自己的額頭,試圖減輕頭痛。他搖搖晃晃從床上起身,單手撐在一把椅背上,一步步,艱難地挪到了門口,靠著自己體重壓下門把手。

    很好,門沒開,套房里間的臥室門被鎖了。

    鐘家人是有多害怕他跑掉了沒辦法去沖喜,攀不上對方的高枝?

    黎鸮挑起一側唇角,冷笑了一聲,收回壓著額頭的那只手,雙手一起,掄起房間里的那把椅子,用盡全力,對著門把手就砸了下去。

    即使現在藥勁還沒過,黎鸮也是一個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靠著體重和重力加速度,砸門鎖還是能砸開的。

    套房里面臥室的門鎖只是普通門鎖,被木頭椅子連砸了幾下,不堪重負,把手一歪,鎖扣松了。

    黎鸮放下裂開的椅子,扣下門鎖,推開門,自嘲一笑:“我真天真,我還以為找到親生父母后,就不用像在渣爹身邊被鎖在小黑屋里了。原來,他們都一樣,沒有不同!

    在砸門鎖方面,黎鸮已經算是老手,他小時候被他那位養父反鎖在廁所里時,也暴力砸過門鎖。

    那時候,他還很小,還沒有門把手高,不得不砸開門鎖自救。

    也是從那次開始,他養成了銅錢不離身的習慣。

    他不想再次被困在某個空間里無法出去,那種感覺他不想再經歷一遍。

    黎鸮走到套間的客廳,很快憑借著銅錢的靈氣,找到了自己的衣服和背包,他迅速地掏出三枚銅錢。

    直到三枚銅錢貼在手心上,冰冷的觸感真實地傳遞給他,黎鸮才真正地感覺到了心安。

    很快,他單手持銅錢,念了個“解”字,困擾他的眩暈感終于徹底消失了,他的眼神清明了,四肢也迅速恢復正常。

    黎鸮把自己衣服塞進書包里,特意檢查了一下柯基小狗的鑰匙扣。

    確定柯基小狗完好無損,黎鸮觸碰在上面的手指頓了一瞬。

    他忽然覺得他剛才的行為有些可笑,明明謝成贏已經回魂了,以后也不會再用到這只柯基小狗。做工這么粗糙的鑰匙扣,即使丟了,又能怎么樣呢?

    黎鸮搖頭,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果斷拿著銅錢,動用言靈能力,打開了緊鎖的套間大門。

    這里果然是二樓,從走廊的欄桿處,可以看到樓下的宴會廳。

    這個宴會廳不大,到處都掛滿了紅色,顯得喜氣洋洋的。

    然而,原本應該笑意盈盈參加沖喜婚宴的賓客們,此刻卻各個身形狼狽,一個個像瘋子似的,手舞足蹈,咧嘴傻笑,流著哈喇子齊聲唱歌:

    “紅傘傘,白桿桿,婚宴一起躺板板;婚宴宴,躺板板,大家一起遭報應……紅傘傘,白桿桿,婚宴一起躺板板;婚宴宴,躺板板,大家一起遭報應……”

    這些發瘋跳舞的人,來來回回,反反復復,就只會唱這么一句。

    黎鸮看到平日里嚴肅威嚴的鐘爸爸,此刻也像一個大傻子似的,手舞足蹈,口水流了一身也毫無所察。而一向知性體面的鐘媽媽,更像是一只□□似的,以一種半彎著腰的高難度姿勢,雙腿站著,頭和雙手抵著地板,跟著歌曲節奏扭動著自己的身體。她的身邊,就是衣冠楚楚的大哥鐘一卓,他的西裝扣已經崩開,頭發衣服凌亂,頭和雙手不停地搖晃,一臉癡傻。

    就連那個站在香案前的老道長和他帶來的幾個小徒弟們,也沒能幸免,此刻也已經沒有了理智,邊唱邊跳,傻呵呵地樂著。

    黎鸮粗略地掃了一遍宴會廳里人們的臉,瘋掉的這些人,他大部分都有印象。當初他因為被抱錯帶回鐘家時,這些人也曾借著宴會名義,來好奇圍觀過他這個不被鐘家承認的孩子。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鐘家的親朋好友。

    除了他們和服務生之外,黎鸮沒見到另外一方的賓客。好像真的像服務生說的那樣,需要沖喜的那家,根本沒來人。

    而來參加婚宴的人,還沒用黎鸮出手,全都瘋了。

    黎鸮捏著銅錢,戒備著四周,他敏銳地覺察到,這個宴會廳里,有精怪的氣息。

    很快,黎鸮迅速捕捉到了異樣,目光掃向宴會廳前方。

    那里是宴會廳的舞臺,為了烘托婚宴氛圍,此刻已經換成了紅色的地毯。

    黎鸮眼尖地發現,在舞臺最中央,有一朵灰撲撲的、只有三四厘米長、小拇指粗細的小蘑菇,沒有手沒有腳,卻在紅地毯上歡快地蹦來蹦去。

    仔細看,就會發現,它此刻的節奏和宴會廳里這些沒了神志的瘋子們的節奏,是完全一致的!

    好像宴會廳里這些瘋掉的人,都是它吊起來玩弄的提線木偶。

    黎鸮盯著那只奇怪的小蘑菇,悄無聲息地捏起銅錢,但下一刻,他念頭一轉,放下銅錢,換成了手機,對著宴會廳這些丑態畢露一身狼狽的瘋子們,錄了一個長達180s的視頻,準備等下去就舉報這里有人搞xie教還聚眾吸du。

    那只在舞臺紅地毯的歡快蹦跶的小蘑菇,聽到了黎鸮的聲音,猛地抬起“頭”,或者更準確形容,是抬起它的蘑菇帽。

    在看到黎鸮那一刻,它沒有五官的蘑菇帽子,仿佛“雙眼”放光,滿“臉”興奮。

    黎鸮也終于看清它的全貌。

    下一刻,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黎鸮:“……好丑的蘑菇!

    小蘑菇:“爸爸!”

    ……

    ……

    ……

    舞臺上,正一“臉”興奮,歡快地跑向黎鸮的小丑蘑菇,頓時卡殼了,懵逼地站在原地。

    小蘑菇:“???”

    小蘑菇:“。!”

    幾秒之后,似乎理解了黎鸮話里的意思,小蘑菇“哇”的一聲就哭了:“爸爸,你怎么可以嫌我丑!”

    黎鸮也在懵逼:“啥?”

    小蘑菇站在原地,委屈巴巴奶聲奶氣的開始哇哇大哭:“嗚嗚嗚,我不丑,我一點都不丑!我會越長越像爸爸的,爸爸你這么好看,我不可能丑的!我只是還沒修出人形,修成人形就像你了,嗚嗚嗚……我一點都不丑!人家漂亮著呢!”

    黎鸮一頭霧水:“誰是你爸爸?”

    ——

    與此同時,京市頂級私人豪華醫院休息室內。

    魁梧男人對輪椅上的老人說:“謝老先生,鐘家說婚宴已經擺好,良辰吉時已到,可以給成贏少爺沖喜了,還說希望您能親自到場!

    輪椅上的老人眉頭微蹙,即使此刻他的表情不甚明顯,卻也能感覺到他很不滿。

    “他們還不知道,成贏已經醒了?”

    魁梧男人畢恭畢敬回答:“未曾泄露半點!

    “這個鐘家,心太急,辦事沒譜,上不了臺面……”老爺子搖著頭嘆氣,“若不是成贏的長命鎖還養在他家,投鼠忌器,真該讓鐘家見識一下真正的謝家……”

    忽然,謝老先生像是想起了什么,問:“你剛才說,謝成贏干什么去了?”

    魁梧男人摸了摸鼻子,忐忑地回答:“成贏少爺說、說,他去接兒子!

    謝老爺子:“?”

    ——

    寵物醫院。

    謝成贏盯著眼前這只明顯血統不純的土狗串串,眉頭緊鎖,語氣疑惑。

    “你叫謝崽?你是我兒子?”

    小謝崽一臉懵懂,天真無邪地歪了歪腦袋:“嚶嚶嚶汪!”

    28不要小看言靈官

    黎鸮突如其來喜當爹, 驚嚇大過驚喜。

    幸好,此刻叫他爸爸的,只是一朵顏色丑丑的小蘑菇, 他就算再天賦異稟,也絕對不可能生出這樣的娃。

    嗯,它很小, 非常小, 整朵小蘑菇還沒有他的小拇指長。

    “你是誰?”黎鸮手持銅錢,保持著戒備問。

    那朵丑兮兮的小蘑菇,也不知什么時候從自己的蘑菇腿上, 伸出了兩條細細的菌絲,正在自己的“臉”上抹“眼淚”。它忽然看到黎鸮手里拿著銅錢, 一副防備它的神情, 頓時氣得七竅生煙,比剛才更委屈了,一“屁股”坐在地毯上, 開始撒潑打滾。

    “爸爸你不認我了?你怎么能不認我?你這個不負責任的渣爹!”

    黎鸮:“……”

    黎鸮也不知道,明明這只是一朵沒有五官的小蘑菇,他卻好像真的在它“臉上”看到了豐富精彩的表情。

    他無視小家伙的無理取鬧,心平氣和地問:“所以,你到底是誰?或者說,你到底是什么精怪?”

    “爸爸!”

    小蘑菇終于不再哭鬧,蹦蹦跳跳地跑到黎鸮面前。

    它原本是想順著黎鸮的西裝褲往黎鸮身上爬, 但是被黎鸮一個眼神制止了, 瞬間就沒了膽, 只能爬到黎鸮身邊的樓梯扶手上,在上面站穩, 乖巧仰著自己的小蘑菇帽子,老實回答黎鸮的問話。

    “我是擬態真菌,會嗖嗖嗖變來變去的那種。爸爸,你喜歡什么樣子我都可以變出來!爸爸,你是喜歡兒子還是喜歡女兒?我都能變給你!”

    黎鸮:“!”

    擬態真菌竟然也能變成精怪?!

    作為一個成天和各種菌株打交道的生物學專業大學生,黎鸮自然是了解過關于擬態真菌的相關知識的。

    最早被人類發現的擬態真菌,是一種真菌模仿物,屬鐮刀菌的一種。它們可以模仿花朵,變出假花,欺騙來采蜜的蜜蜂幫它們傳播孢子。這類的擬態真菌,它們不僅會把自己的外形仿生的一模一樣,甚至連散發的氣味也會模仿,完全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

    后來,人類在自然界中也陸陸續續地發現了其他種類的擬態真菌,它們的擬態本領各不相同,有的能模仿葉子,有的能產生葉叢以假亂真,有的模擬氣味誘使傳粉者,手段層出不窮。

    黎鸮對上眼前這朵小蘑菇的“眼睛”,感覺到對方正眼巴巴地充滿渴望地看著自己——雖然黎鸮并沒有看到它的眼睛究竟在哪里。

    小蘑菇等了半天,還沒有等到黎鸮的答案,于是又往前挪了幾步,更靠近黎鸮,催促著又問了一遍:“爸爸,你喜歡兒子還是喜歡女兒?”

    黎鸮語氣一頓:“你為什么要叫我爸爸?”

    “因為你就是我爸爸!”小蘑菇理所當然地回答。它的蘑菇腿上探出兩條細細的菌絲,像是兩只小手一樣揮來揮去,歡歡喜喜地碎碎念:“我就要開始修人形了,我要變成爸爸喜歡的模樣!

    “我不是你爸爸,我生不出來你!崩棼^客觀陳述事實。

    小蘑菇聽到黎鸮這么說,小臉瞬間就垮下去了,奶聲奶氣地開始哭,但語氣卻非常不服氣:“嗚嗚嗚,你明明說過,你是實驗室里面的菌菌們的爸爸!它們是菌菌公主,我也是菌菌公主,憑什么它們可以,我不可以?你不能偏心,都是菌菌,你要公平對待,你就是我爸爸!”

    “???”黎鸮滿頭問號。

    這是什么強買強賣的邏輯!這個邏輯從根本上就是說不通的!

    那些是菌株,它是小精怪!根本不一樣好不好!

    黎鸮盡量試圖和它講道理:“實驗室里的菌株是我親手養的,并且關系到我的期末成績和獎學金,比我的命都金貴。你是精怪,和它們不一樣,我也不可能當你的爸爸!

    “哇!”小蘑菇又哭了。

    黎鸮頭疼,你怎么那么愛哭!

    小蘑菇用蘑菇腿上的兩條菌絲又開始抹“眼淚”,委屈巴巴地控訴黎鸮:“渣爹!你是渣爹!你拋妻棄子,嗚嗚嗚……”

    他哪來的妻?哪來的子?黎鸮沒持銅錢的那只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他真想獎勵眼前這個胡說八道的小家伙一頓拳頭!

    他盯著這只丑蘑菇,忽然記起來,上一次和保安大叔去埋葬狗媽媽時,在回來的路上,他撿到過一朵同樣丑丑的小蘑菇,長得和眼前的這朵好像是一模一樣。

    他試探著確認:“你是山上那朵小蘑菇?我差點踩到的那朵?”

    小蘑菇一聽,立即停住了哭聲,又變得歡天喜地,高高興興地喊著:“爸爸,你記起我了!是我啊是我啊,就是我!你還把我種回去、幫我抖落孢子了!”

    黎鸮詫異,竟然真的是他曾經差點踩死的那朵小蘑菇。

    當時他以為那只是一朵普通的丑蘑菇而已,沒想到它會是擬態真菌。

    “所以說,現在丑蘑菇的樣子,也是你的擬態?”黎鸮好奇問。

    “變成普通蘑菇才能跟人類回家啊,毒蘑菇人類不敢撿,但是普通蘑菇都好丑。 毙〖一锏穆曇綦m然奶里奶氣,有點可愛,說的話卻并不是那么可愛的。

    黎鸮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想:它選中跟回家的人類,不會是我吧?

    他試探著問:“你為什么要跟人類回家?”

    小蘑菇敏感地覺察到了黎鸮眼神里的防備,頓時又開始傷心了:“爸爸,你是不是嫌棄我丑?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有意識時,就看到了爸爸你,我就要跟你回家!家里面那么多菌菌,長得也都很丑,你還叫它們菌菌公主!大家都是菌菌,為什么區別對待,爸爸你不能這么偏心!而且,家里的那些菌菌們都嬌滴滴的,不肯好好生長,要不是我教訓它們,它們還耍脾氣鬧自殺。我可比它們有用多了,這些人類欺負你,我還能幫你讓他們都躺板板!”

    “你跟去我的實驗室了?”黎鸮更關心實驗室的事,畢竟事關他的獎學金——那是他的重要經濟來源之一。

    小蘑菇乖巧點頭,語氣卻比剛才委屈一萬倍:“嗚嗚,爸爸,我也不想住實驗室啊,我也想跟你睡一起啊!可是那個渾身冒著金光的男人天天摟著你睡覺,還摟的那么緊,一點縫隙都沒有,我根本找不到機會靠近啊!”

    “咳咳咳……”黎鸮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謝成贏晚上天天摟著他睡覺?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他不自在地轉移話題:“這些人變成這樣,都是你弄得?”

    他注意到,在這朵小蘑菇跑過來和他講話開始,婚宴廳里的這些人的節奏立即就亂了,開始各瘋各的。

    有的人開始滿地打滾,有的人指著棚頂的燈哈哈大笑,還有的抱著垃圾桶痛苦流淚懺悔自己的虧心事,還有的左右搖擺嘴里含著有小人在跳舞的……

    “你把他們怎么了?”黎鸮默默地收起銅錢,這些人此刻的慘狀,暫時不用他出手報復了。

    “致幻蘑菇,我的擬態之一!毙∧⒐侥搪暷虤獾模故意挺了挺自己的小蘑菇腿,看起來很驕傲,它甚至還有一點遺憾,“我可厲害了,我還能擬態紅傘傘毒死他們!爸爸,你需要嗎?”

    “不需要!”黎鸮趕快掐斷小精怪的可怕想法,“接下來的事不用你插手,我們可以找警察叔叔替我們伸張正義。”

    黎鸮早就決定報警,他甚至已經準備好報警證據。

    只是,在報警之前,有些事他需要親自解決。

    他走到此刻已經狼狽不堪的鐘爸爸和鐘媽媽面前。

    小蘑菇順著黎鸮的西裝褲腿往黎鸮身上爬,最終掛在衣服的長袖外面,小聲地說:“他倆這么狼狽,不關我事,我只能致幻。”

    至于致幻之后看到什么做了什么,它可不負責。

    它只是一朵無辜又可憐的“小蘑菇”。

    黎鸮并不在意,他單手持一枚銅錢,念了個“醒”字。

    鐘家夫妻兩個,頭腦短暫清醒,找回了理智,恍惚地看著彼此,一時間沒回過神,傻愣了幾秒,才想起來發生了什么。

    “黎鸮!是你!咳咳咳!”鐘爸爸扯著嗓子暴怒,卻發現自己嘴里堆滿了口水,差點被嗆死。

    鐘媽媽似乎也回過味來,驚恐地看向黎鸮。

    黎鸮環顧四周,薄唇冷笑,緩緩開口:“你們可真疼鐘一越啊,今天這種情況,你們都沒有讓他到現場來!

    “黎鸮!你想干什么!”鐘爸爸費力開口,卻因為太過狼狽,沒有了剛才的氣勢。

    “閉嘴,先聽我說。”黎鸮直接打斷他,“自從去年,你們找到我開始,我從來沒有向你們要求過什么。你們不愛我,不認我,我都沒怨過你們。我以為,我們可以像陌生人一樣,和平共處,互不干擾,逢年過節見一面,表面客氣一下,算是圓了這份親子緣分?墒,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們卻不讓我清凈,跑來算計我。我這個人呢,一向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鐘爸爸莫名地開始感覺到了恐慌。

    鐘媽媽卻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因為她看見了黎鸮衣袖上趴著的那朵蘑菇——它正探出無數細細的菌絲,躍躍欲試:“爸爸,爸爸,你要是下不了手,我來我來!我可以的我超有用的!”

    黎鸮安撫它:“乖,用不到你,我來就可以。”

    他緩緩起身,把手里持著的銅錢變成了三枚,居高臨下的看著鐘爸爸和鐘媽媽,說:“你們接我回來時,應該打聽過吧?我老家的那些人都說我會擺攤算命,其實這并不準確,因為我修的是言靈。你們知道言靈官在古代的另一種說法是什么嗎?是烏鴉嘴。換個詞,也叫祝,諧音詛,詛咒的詛。既能祝福,也能詛咒。而且,言靈官就是言出法隨,不管給出什么詛咒,都不會被反噬。我想拿走你們鐘家的運勢,輕而易舉!

    “黎鸮,你不能這么對我,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爸爸!”鐘爸爸畢竟是做生意的,平日里風水大師也是請過不少,打過交道的。別的不懂,但是黎鸮最后一句他卻是聽懂了。

    黎鸮覺得好笑:“現在你承認你是我爸爸了?但是沒用,已經晚了,天道不會承認的。而你和鐘家所有人的運勢,一定會離你們而去!

    他只是站直身體,單手持三枚銅錢,輕飄飄地說了一聲“離”。

    鐘爸爸只覺得腦海里有根線斷了,他似乎親眼看到,那些原本圍在他身邊的運勢,都瘋狂地向后撤退,離他越來越遠。雖然他心里抗拒相信黎鸮的鬼話連篇,但是那一刻,他竟然覺得黎鸮說的都是真的。

    黎鸮做完這些,最后,他的視線落在了鐘媽媽的身上。

    此刻的鐘媽媽身形狼狽,已經沒有了往日里的溫柔和知性。

    黎鸮當著她的面,收起銅錢,閉了閉眼,才緩緩開口:“看在你十月懷胎,生我一場的份上,我不會對你使用任何手段。如果你愿意和你先生離婚,和鐘家所有人斷絕關系,徹底離開鐘家,鐘家的衰落運勢就不會落在你身上,這是你唯一的自救機會!

    “鸮鸮,媽媽……”鐘媽媽開口了,但是她現在腦子亂亂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么,她甚至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黎鸮的胡言亂語。

    黎鸮回頭看她,眼神里帶著一抹哀傷,他輕聲地說:“你知道嗎?其實你的運勢,一直都不好。如果你的運勢好,當初也不會被抱錯孩子,斷了母子緣分!

    他說完,掏出了手機,當著鐘家夫妻兩個人的面,撥打了110,舉報這里有人非法聚眾組織xie教,并且集體吸食致幻劑,他有視頻為證。

    警方對這類案情高度重視,很快就趕到了。

    看到整個宴會廳里廳外一片明目張膽“沖喜結婚”的場景,更是證實了這里在組織什么活動,黎鸮也被當做證人帶回去做筆錄。

    等他做完筆錄,已經晚上九點多了,黎鸮站在公安局門口,忽然記起,他今天原本是要去寵物醫院接謝崽出院的。

    他立即掏出手機,想給寵物醫院打個電話,可惜手機沒電了,已經沒法開機。

    正巧這時候,有一名年輕警察站到了黎鸮身邊,和他打了個招呼。黎鸮一看,還是個熟人,是上次陳實川案子里,幫他記筆錄的那位。

    這小警察是下班到這邊送材料的,正準備下班回家,在門口就遇到了黎鸮。他人挺熱情,見到黎鸮后,還順口和他打聽了幾句張余億道長。張余億道長出身龍虎山,很有名氣。

    黎鸮見這警察也是個自來熟,又擔心寵物醫院那邊等的急,于是冒昧地向他借了手機,先給寵物醫院打電話。

    黎鸮撥通電話,剛剛提到謝崽的名字,寵物醫院那邊就告知黎鸮:

    “謝崽今天白天已經被接走了。”

    “是誰接走的?”

    “是登記簿上的人,它爸爸,謝成贏!

    29搶爸爸

    聽到謝崽已經被謝成贏接走, 黎鸮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謝成贏當時留在寵物醫院的電話號碼,竟然沒有記錯?

    “請問,您是把謝崽送到寵物醫院的人嗎?謝先生說, 想要見您當面感謝,您這邊方便留一下聯系方式嗎?”

    黎鸮果斷拒絕:“……不用謝,為人民服務。”

    他又給寵物寄養中心打了個電話, 和對方取消了寄養預約, 最后把手機還給了熱心的警察小哥哥。

    警察小哥哥人很隨和,高興地和黎鸮念叨:“你要是見到龍虎山的張道長,幫我們道個謝, 上次他送我們所的逢案必破符,被放在門框上面后, 哎呦喂, 這個月我們所里找貓找狗找花盆找大蔥的效率明顯增加了,甚至隔壁王大媽丟的鑰匙都在撬鎖師父到來之前找到了!

    “嗯!崩棼^心想,張余億道長符箓本事還挺強的。

    時間不早了, 鐘家的案子,警方還在調查中,不能立即出結果,他和警察小哥哥揮手道別,準備回學校。

    他身上還穿著鐘家給他沖喜準備的西裝,他也沒換,回去時趕上了最后一輛公交車, 省下了不少打車錢。

    公交車上的人不多, 大部分座位都是空著的。黎鸮選擇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正好前后左右都沒有人,他把藏在西裝手巾袋里的那朵“小蘑菇”叫了出來。

    原本別在西裝手巾袋里的那朵紅玫瑰, 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被這小家伙給拆的稀碎,只留下一片紅色的花瓣,被它用兩條菌絲舉著。

    黎鸮十分懷疑,那朵花的“尸體”可能被小家伙當口糧吃掉了。

    他問:“喂,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小蘑菇頂著自己的蘑菇帽子,探頭探腦地看向公交車窗外,“眼睛”里充滿了新奇,似乎對正在倒退的路邊風景很感興趣。

    “你是擬態真菌,我應該怎么稱呼你?”黎鸮問。

    小家伙挺著胸脯,理直氣壯回答:“當然是你的大寶貝孩子。∪绻阆矚g男孩,我就是大寶貝兒子,如果你喜歡女孩,我就是大寶貝女兒。”

    黎鸮:“……”

    果然老話說的對,不能給小孩子過多的權力。于是,黎鸮果斷決定:“嗯,我知道了,你叫菌菌。”

    擬態真菌,此刻擬態的形態是小蘑菇,叫菌菌,很合理,沒什么毛病。

    “好哦好哦,我有名字了!是我爸爸親自給我取的!”小蘑菇菌菌對于自己的新名字非常高興,歡天喜地又從蘑菇腿上多探出了兩條菌絲,像小腳丫子一樣晃來晃去。

    ·

    寢室里,楊大鵬和安放見到黎鸮回來,都松了一口氣。

    “爸爸,你可算是回來了!給您打電話您的電話關機!你老人家看看現在這都幾點了?再回來晚一點,寢室樓的門都要鎖了!”楊大鵬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黎鸮身上突兀的西裝,更奇怪了,“你到底干嘛去了?”

    黎鸮剛要開口回答,嘴唇剛張開,一個字還沒有說出來,就看到小蘑菇菌菌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爬到楊大鵬的腦袋上,從它的蘑菇腿里探出了兩條細細的菌絲,像是兩條小胳膊,啪啪啪地開始揍楊大鵬的腦袋。

    黎鸮一時間卡了殼,什么也沒能說出口。

    他莫名覺得,菌菌揍楊大鵬腦袋的動作有點眼熟——它這個動作指導恐怕是謝成贏本人吧。上次謝成贏也這么揍過楊大鵬,不能說毫無相關,只能說一模一樣。

    見黎鸮沒回答,安放以為是黎鸮不好回答,于是善解人意地替他解圍,問黎鸮晚上吃沒吃飯。

    黎鸮把視線從楊大鵬的頭頂收回來,心虛地假裝沒看見,實話實說:“沒吃!

    今天,他除了在公安局喝到的一杯熱水,一整天都滴水未進,還被鐘家用了迷藥,藥效才剛剛過去不久。取證非法用藥時,黎鸮還被法醫抽了血,這一天全是波折,真應了他出門前問的卦象,必有劫難。

    安放聽說他還沒吃飯,立即把自己囤的泡面貢獻出來,親自給他泡上了。

    楊大鵬崴的腳過了這么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聞到飄出來的泡面味,他的饞蟲瞬間被引了出來,他飛快竄到黎鸮面前,討好道:“我親愛的爸爸,賞我也來一口唄!大半夜寢室里泡泡面,就是罪惡!嗷……疼!”

    他話還沒說完,就慘叫了一聲,下意識用雙手去捂腦袋,急吼吼地喊他的兩位室友:“快快快,快幫我看看,我頭頂上有什么?好像有東西在扎我!好疼!”

    黎鸮趁亂,把罪魁禍首菌菌從楊大鵬腦袋上“抱”了下來。

    菌菌卻不服氣,蘑菇腿上的兩條菌絲握著小拳頭揮來揮去,氣鼓鼓地喊著:“他憑什么也叫你爸爸?他憑什么來搶我的爸爸!怎么那么多人都要和我搶爸爸!我要揍他,揍扁他!”

    黎鸮:“……”

    黎鸮急忙解釋:“你誤會了,他不是要我當爸爸,這只是朋友之間的玩笑稱呼。”

    “我不管我不管!只能我叫你爸爸,別人不可以叫你爸爸!實驗室的菌菌們也不能叫你爸爸!只有我可以叫你爸爸!”菌菌依舊是氣鼓鼓的,一副“我要氣炸了我很難哄好”的架勢。

    黎鸮越看它這副模樣,越覺得眼熟。

    這小心眼下一秒就能氣炸了的樣子,簡直和謝成贏如出一轍。

    有一瞬間,黎鸮甚至有些懷疑,這株擬態真菌是謝成贏生的熊孩子吧?

    這脾氣這性格,一模一樣。

    擬態真菌擬的,其實擬的就是謝成贏吧?

    黎鸮猜測,可能是這朵小精怪以前天天偷偷跟著他們,耳濡目染,別的沒學會,反倒是把謝成贏的一身臭毛病全學會了。

    這一刻,黎鸮深刻感受到了,教育下一代言傳身教的重要性。

    ·

    第二天一早去實驗室,黎鸮再一次見識到菌菌“欺男霸女”的本領。

    那些長在實驗室培養箱里的菌株們,并沒有靈識,但是大概是擬態真菌天生的血脈壓制,它們剛剛感受到菌菌的氣息,就開始瑟瑟發抖,乖巧地努力抽長,好好生長,一點也不敢嬌氣,要多聽話就有多聽話,特別省心。

    這種情況,黎鸮也是第一次見,簡直大開眼界。

    菌菌對這些同類的表現很滿意,興奮地站在黎鸮的肩膀上,貼著他的耳朵邀功:“爸爸爸爸,我是不是很厲害?我真的真的超有用的!我還能修成人形!爸爸,你是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黎鸮:“……”

    這種問題,黎鸮不太想回答。

    沒有得到黎鸮的明確答案,小家伙“坐”在黎鸮的肩膀上,抱著自己的小蘑菇腦袋,晃來晃去,苦思冥想了好一會。然后,它忽然又開始興奮起來,蹦蹦跳跳地從黎鸮的肩膀爬下去,邊跑邊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爸爸你喜歡女兒!你叫它們菌菌公主,讓它們好好生長!那么你一定是喜歡女兒,我也要當菌菌公主,我也會好好生長!”

    黎鸮:“?”

    “菌菌公主請好好生長”,只是套用現在流行的網絡用語“公主請上車”而已,跟他喜歡兒子女兒有什么關系?

    然而,黎鸮還沒來得及反駁,就眼睜睜地看到菌菌,正在用它身體里伸出無數菌絲當做攀爬鉤子,速度飛快地爬到菌株培養箱上。

    原本擬態的小蘑菇身體,迅速融化,變成了像是液體又像是氣體的不明物體,順著培養箱的縫隙“嗖”的就鉆了進去,變化成了和培養箱的菌株們外表一模一樣的菌株。

    菌菌和它們放在一起,很難區分,足以以假亂真。

    培養箱里的原住菌株們對于菌菌的到來,反應劇烈,比剛才抖得更厲害,嚇得拼命地往遠離菌菌的方向生長。

    黎鸮目瞪口呆,他可算是知道,為什么最近他培養箱里的菌株們長得亂七八糟的。他還看到,在實驗箱里的假“菌株”菌菌,正在大口大口的吃他剛剛注入進去的營養液,旁邊那些小菌株們,明明也饞的要命,卻敢怒不敢言,一滴也不敢偷吃,憋屈極了,卻還要繼續努力生長,委屈巴巴的。

    黎鸮:“=。=”

    以后誰再和他說實驗室培養箱里的菌株難養,他就和他們急!

    看!現在這些菌株們一滴營養劑都吃不到,也根本不影響它們生長!難怪它們平時可以長在冰箱里,長在水缸里,長在大爺大媽的花盆里!

    它們根本就是看人下菜碟,故意嬌滴滴的欺負人!

    孩子不能慣!

    ——

    謝家某處的一所豪宅,依山傍水,空氣宜人,豪宅后花園內自帶天然溫泉,是療養休閑圣地。

    坐在輪椅上的謝老爺子,聽完魁梧男人的匯報,面容上沒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許久之后,他才緩緩地吐出兩個字:“蠢貨!

    魁梧男人垂著頭,也沒有什么表情,只是畢恭畢敬地問:“那么鐘家,您看?”

    “鐘家那對夫妻,可真是能耐啊,竟然敢給自家的小兒子下藥。倒是那個孩子,鐵骨錚錚的,挺討喜!敝x老爺子想了想,對魁梧男人說,“這樣吧,你把成贏醒了的消息,透露給鐘家!

    魁梧男人有些不解,老實詢問:“為什么?這個消息,一向都是保密的。”

    謝老爺子說:“那孩子,畢竟是成贏的長命鎖,以后自然是我們鐘家的人,總不能讓他一直排斥這門婚事,要給他一點甜頭的。比起那些企業合作、現金之類,謝成贏本身就是最大的甜頭。”

    顯然,謝老爺子對自己的孫子,很有信心,他覺得沒有人可以拒絕他孫子的魅力。

    謝老爺子隨口問:“成贏在干什么呢?”

    魁梧男人神情有些古怪:“成贏少爺在后花園……嗯……”

    “在遛狗?”謝老爺子搖頭笑道,“這有什么不好匯報的?他昏迷了三年,醒來不容易,他喜歡,就讓他遛。”

    “不是,”魁梧男人艱難開口,“成贏少爺,他、他在給他的狗兒子找媽!

    謝老爺子:“?”

    ——

    謝家豪宅后花園。

    謝成贏和小謝崽,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對。

    謝成贏的手里握著手機,正在聽手機對面說話:“這里是xxx派出所,這里沒有接收過一只叫做謝崽的狗,也沒有給寵物醫院打過電話,您如果有需要什么幫助可以直接告訴我們,我們會盡量給您幫助的,但請不要無理取鬧、妨礙公務!

    謝成贏面無表情地掛斷了電話。

    xxx派出所,熱情的警察小哥哥又收到了張余億道長郵寄來的逢案必破符,一邊分給自己的同事一邊吆喝著:“快快快,放手機殼里,今天王大媽丟的酸菜缸就指望它找回來了!”

    “剛才誰的電話?”同事問。

    警察小哥哥說:“電信詐騙的,開口就問我是不是一只土狗串串的媽?還說我給寵物醫院打過電話。我打沒打過,我能不記得?呵,電信詐騙都詐騙到警察身上了,真是膽子肥了!”

    “是啊是啊,那些騙子,什么人都騙!”

    ·

    謝成贏放下手機,看向謝崽。

    “你媽到底是誰?”

    小謝崽搖了搖尾巴:“汪?”

    30期待真香

    很快, 脆皮大學生們最繁忙的期末來了。

    不管是鐘家,還是謝成贏,黎鸮都沒有多余的精力去關注他們, 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緊張的期末復習中了。

    因為期末成績的好壞,事關黎鸮的獎學金。

    下個學期的生活費有多少、他是吃咸菜還是吃肉、能不能多買一件衣服,大部分都要靠他的期末成績來決定。

    每學期的獎學金雖然不算多, 但對于手頭并不寬裕的黎鸮來說, 這是他唯一穩定的經濟來源。

    至于擺攤算命,那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黎鸮至今能接觸到的客源很有限, 出手闊綽的大客戶更是鳳毛麟角。以至于黎鸮每天出門前,習慣性給自己起卦問吉兇時, 都在心里默默祈禱一遍“我要暴富”。

    值得黎鸮欣慰的是, 在菌菌的威脅下,實驗室培養箱里的那些原本嬌滴滴、需要人精心伺候的菌株們,再也不敢作妖了, 都十分乖巧地生長著。

    甚至,它們還因為怕被菌菌揍,爭先恐后,越長越好,就連楊大鵬、安放和其他幾個同學們都跟著沾了光,培養箱里的菌株們再也沒有死亡過,終于能保住期末成績了。

    黎鸮看著抱著培養箱痛哭流涕的室友們, 小聲問菌菌:“之前那些菌株培育失敗, 是不是和你有關?”

    菌菌:“。。 

    “爸爸!哇……”菌菌明顯是委屈極了, 瞬間就開始大哭,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我從來沒有干過壞事!上次那些欺負爸爸的人類,我也只是讓他們致幻亂跳舞,都沒喂他們吃紅傘傘!菌菌是好孩子,菌菌絕對不會干壞事!”

    是真的眼淚!

    在它的小蘑菇帽上,肉眼可見地滲出了幾滴“露珠”。

    黎鸮大為震驚,一只擬態成為小蘑菇的真菌,竟然真的會哭!

    奶聲奶氣的模樣,還真的很像一個小朋友。

    那一刻,黎鸮忽然忍不住開始想象這只小家伙擬態成人形時,是什么樣子的?它會長得和人類真假難辨嗎?它平時說話奶聲奶氣的,聽起來像個小孩子,那么它會變成小孩子嗎?會變成幾歲的小孩子?變成小孩子會不會長大?

    黎鸮甚至還天馬行空地想,這只小家伙的脾氣和性格那么像謝成贏,會不會長得也像謝成贏?

    他剛想到謝成贏,菌菌公主也正哭著說到了謝成贏:“嗚嗚嗚爸爸!菌菌是好孩子,菌菌從來沒干過壞事!最多、最多……也就是揍過美羊羊和柯基小狗!”

    黎鸮:“?”

    他無奈地問:“你閑著沒事,揍它們干什么?”

    被黎鸮這么一問,菌菌仿佛瞬間就覺得更委屈了,哭聲比剛才還可憐:“菌菌是跟著爸爸來這里的,菌菌當然想要和爸爸貼貼!可是那個渾身冒著金光的男人,不僅每天晚上摟著你睡覺,還把我當蚊子攆!”

    小蘑菇越想越氣,咬牙切齒:“他還仗著身上金光多,用金光把我彈飛了!好氣啊好氣!簡直要氣炸了!但是我又打不過他身上的金光,只能用菌絲揍美羊羊和柯基小狗出氣!”

    黎鸮恍然大悟:“……難怪你天天揍我的小柯基鑰匙扣。”

    菌菌氣呼呼地握著菌絲小拳頭,信誓旦旦地說:“那個金光男人欺負我,我就要趁著他不在時,使勁報復回來!”

    黎鸮伸出手指,笑著摸了摸小蘑菇的頭,說:“他已經回魂了,不會再回來了!

    “真的嗎真的嗎?太好了太好了!歐耶!”菌菌公主得知這個消息,高興地開始轉圈圈,身上伸出來的無數菌絲也跟著它一起歡快地揮舞。

    看著小蘑菇蹦蹦跳跳,黎鸮也忍不住去想,謝成贏和謝崽這對“父子”現在相處的怎么樣了?

    其實也不是他不關心謝成贏和小謝崽。

    生魂回魂,不會記得離魂期間發生的事,他對于謝成贏來說,就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過分關心,反而不恰當。

    而且,黎鸮了解謝成贏。

    以謝成贏的人品,即使他不記得小謝崽是怎么來的,也一定會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兒子盡職盡責的,所以黎鸮一點也不擔心小謝崽的生活。

    只是,黎鸮偶爾也會在繁重的復習中,想起謝成贏。

    如果此刻,謝成贏還是一只生魂,還在他身邊,像一只氣球飄來飄去,那么他一定會時不時地就要來“騷擾”黎鸮。要么是提醒他喝水,要么是提醒他該吃午飯了,要么是偶爾嘴欠幾句故意氣氣黎鸮,要么就是用柯基小狗的小短腿“噠噠噠”地跑來跑去,歡快極了。

    黎鸮不得不承認,習慣了謝成贏存在,突然又變回到一個人,剛開始還是有點不適應的。

    有時黎鸮也笑自己矯情,明明他和謝成贏相處的時間不長,又不是生離死別,都在彼此看不見的地方活得好好的,他傷春悲秋做什么?

    甚至,往最好的結果想,如果他們一直不見面,緣分錯過,連在他們身上的姻緣線自然而然就會斷掉。天道不會強求成不了的姻緣,那么就相當于不費吹灰之力就達到黎鸮最初的目的:斬斷他的桃花劫。

    但是,他真的不想和謝成贏再見一面嗎?

    黎鸮坐在實驗室休息室,托腮看向窗外,一時走神,久久沒能給出一個果斷的答案。

    ——

    鐘家因為非法聚眾組織xie教活動和非法用藥,開始被警方調查。

    視頻里,來鐘家參加婚宴的眾人,都集體瘋瘋癲癲又是唱又是跳的,顯然是嗑藥了,他們的身體里也檢查出來奇怪的藥物成分。然而,除了黎鸮被下的藥有明確的來源和藥物名稱之外,其他人的用藥依舊成謎。

    于是,為了尋找藥物來源和渠道,警方加大了調查力度,開始對鐘家企業進行全方位排查。

    鐘家企業原本只是暴發戶,當初一夜之間窮人乍富,從原本的家庭小作坊走到了大都市,各方面都不完善,全是漏洞,根本禁不住查。幾乎是拔出蘿卜帶出泥,問題層出不窮,違反的法律法規越來越多,罪名也越來越大,鐘家已經再無翻身之地,F在他們只能祈求上天,各種罪名加在一起,能少判幾年。

    企業負責人鐘爸爸,一次次被拉去調查談話,整個人都快崩潰了,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曾經圍繞在鐘家的運勢,正在他眼前,一點一點消失,直至沒有。

    烏鴉嘴!

    直到這時,鐘爸爸恍惚記起,他那個被抱錯的兒子,他當時居高臨下地站在他的面前,只是輕飄飄地說了幾句話而已。

    黎鸮真的有詛咒他們鐘家的本領!

    而警方和律師帶來的另一個消息,讓鐘爸爸更加絕望。

    “對此次所謂的沖喜婚宴,謝家表示毫不知情,謝成贏先生也親口說,他沒有收到任何請柬。”鐘爸爸的律師對鐘爸爸復述謝家的答復。

    鐘爸爸差點被氣背過氣,怒氣沖沖反駁:“謝成贏就是新郎!他要什么請柬?!”

    誰見過新人結婚自己給自己發請柬的?

    來聽聽,這像話嗎?!這像話嗎!這簡直離了大譜好吧!

    ——

    黎鸮作為這起案件的受害者,從警方得到這些消息時,大學期末考試已經開始了,選修課都已經考完兩科了。

    現在案件還在調查中,警方能透露給黎鸮的信息不算多,只有兩條:

    一條是,鐘家企業面臨查封,鐘爸爸和大哥鐘一卓的牢獄之災是無法避免的。但鐘夫人和年僅19歲的鐘一越并沒有插手家里的企業,這方面并沒有罪名。鐘夫人僅涉及非法聚眾組織和非法用藥罪名,現在已經被取保候審。

    另外一條是,經過調查,沖喜婚宴的另一家當事人對此次婚宴,毫不知情,也沒有任何赴宴計劃。事發當天,另一位新郎當事人的行程,只有寵物醫院。

    黎鸮也算是聽懂了,精辟總結:“這是剃頭挑子一頭熱,鐘家為了高攀想要促成沖喜,可是被沖喜的正主家,卻根本對此事不是那么熱絡的!

    等結束了通話,黎鸮熄掉手機屏幕,剛想把手機收起來時,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另外一位新郎,當天的行程是去寵物醫院?”

    “爸爸,怎么了?”小蘑菇菌菌探頭探腦,身形靈活地從黎鸮厚厚的專業課書頁里鉆了出來。

    黎鸮也沒有深究這小家伙剛才呆在什么地方,八成是化成某種液體氣態躺在書頁里了。

    他用手指點了點菌菌的小蘑菇帽子,回答它說:“鐘家口中的那位昏迷不醒需要沖喜的新郎,現在都可以去寵物醫院了,也就是說他的身體可能已經好了,難怪鐘家會這么迫切,因為到手的鴨子要飛了!

    過了幾天,黎鸮的選修課考試全部結束,公共課和專業課也陸續開始考試。

    黎鸮被繁多的考試科目折磨到頭昏眼花時,他的手機接到了一個電話。黎鸮一看到號碼備注,瞬間就精神抖擻、眼里冒光。

    因為,這個電話號碼在黎鸮手機里的備注,簡潔干脆卻非常具有重量級,只有兩個字:

    金主。

    是金主爸爸的來電!

    黎鸮仿佛已經看到有無數的票子向他飛來!

    他下個學期,乃至于下下個學期的生活費學費都有著落了!

    黎鸮的這位“金主”叫柯青寧,和黎鸮同齡,是黎鸮的高中同學,也是黎鸮擺攤算命以來,接到過的最大的單子。黎鸮這幾年在大學的生活費學費,都是靠著當初替柯青寧解決麻煩得來的報酬。

    柯青寧家里是開豪華連鎖酒店的,酒店遍布全世界各地?虑鄬幐咧袝r,不愛學習,成績一塌糊涂,還沒成年,就成天和豪門圈里那些不務正業的二代三代鬼混,胡吃海喝,泡吧撩妹,處處不學好。他家里有一位雷厲風行的姐姐,為了讓他遠離這種環境,果斷給他辦理了轉學手續,把他扔到了鎮上高中——也就是黎鸮的高中。

    黎鸮當時在高中,成績名列前茅,是學?济5闹攸c苗子?虑鄬幘褪莵砘烊兆拥,心思根本不在學習上,他們兩個原本是沒有交集的。

    后來,柯青寧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中,有人盯上了柯青寧的富貴命格,想要奪柯青寧運勢,找柯青寧替命?虑鄬幧岛鹾醯,不設防,直接就接了對方給的邪門物件,中了圈套。

    幸好,柯青寧運氣足夠好,即使在被奪運替命時,他還是有幸遇到了黎鸮——兩個人是在學校廁所相遇的。

    當時在廁所里,黎鸮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問題,并幫他追到了詛咒源頭,化解了替命,還讓害他的那位朋友和施法大師都被反噬了。

    黎鸮救了柯青寧一命,柯青寧和他的姐姐感激涕零,給了黎鸮一大筆報酬,并且把黎鸮奉為座上賓,還替黎鸮介紹了不少需要算命看風水的客源,這都是黎鸮的主要經濟來源。

    所以,柯青寧在黎鸮眼里,就是金燦燦的貨真價實的大金豆子!

    柯青寧這次來電話,果然也是給黎鸮介紹“活”的。

    黎鸮頓時眉開眼笑,態度都變得和藹可親了。

    柯青寧說:“黎哥,這次是我自家表哥的事。我表哥在深山里包了個山頭,想要開發旅游度假山莊,原本一切進展順利,但是最近遇到了怪事,想請您幫忙去山莊那邊看看!

    自從被黎鸮救過命后,柯青寧對黎鸮深信不疑、唯命是從,他表哥遇到的麻煩就指望黎鸮解決了。

    黎鸮有些為難,實話實說:“我最近期末考試,沒有時間!

    “不急不急,我們不急!黎哥,等您考完試,我和我表哥先請您吃個飯,詳細說說山莊情況,然后您再幫忙去看看行嗎?”柯青寧的語氣畢恭畢敬的。

    黎鸮沒有猶豫,直接答應下來,讓柯青寧訂好時間給他發消息。

    結束通話,過了不一會兒,柯青寧的微信就發了過來,上面有詳細的時間,地點就是柯家自己的豪華酒店。

    柯青寧還在微信里解釋:“黎哥,我表哥過幾天要到歐洲出差,晚幾天才能回來,您看約在他回來這天可以嗎?地點約在我家酒店,勞煩黎哥您再順便幫我們酒店看看風水運勢,到時候我讓我姐親手給你封一個大紅包。”

    他說完,還給黎鸮在微信里也發了一個紅包。

    黎鸮美滋滋地收了柯青寧的紅包,愉快地定下了去賺錢的時間地點。

    只是,黎鸮再次看了一遍微信里柯青寧發來的日期,抿了抿唇,神情復雜。

    有錢賺,自然哪天都是合適的。

    但是,說來也巧合,柯青寧定的這個日期,好巧不巧,正好是鐘一越的生日。

    或者說,是黎鸮的生日。

    他和鐘一越出生的時間雖然只差10分鐘,卻一個出生在前一天的23:55,一個出生在第二天的00:05,生日日期變成了不同的兩天。

    他比鐘一越先出生的,但是因為抱錯了,他們兩個的生日弄反了,前一天變成了鐘一越的生日,第二天才是黎鸮的生日。

    黎鸮聳了聳肩,無所謂的收起手機。

    那天是鐘一越的生日又能怎么樣?對黎鸮來說,什么都沒有賺錢重要!

    ——

    謝家豪宅。

    魁梧男人正在向謝老爺子匯報鐘家的進展。

    鐘家如今處境凄慘,求助無門,鐘夫人已經不止一次求到謝家,希望謝家能看在兩家孩子八字相合的份上,幫幫鐘家,救救她正在等待著坐牢的丈夫和大兒子。

    謝老爺子鐵面無私:“不用理她!

    魁梧男人:“是!

    謝老爺子冷哼道:“鐘家敢給成贏的長命鎖下藥,禮尚往來,我就要拿鐘家給那孩子出出氣。”

    “什么長命鎖?”謝成贏手里扯著遛狗繩,面無表情地望向謝家老爺子,黑著臉說,“爺爺,對于沖喜這件事,您還沒有死心嗎?我不信什么姻緣線長命鎖,我只會和自己喜歡的人結婚。只要是我喜歡的人,就算沒有姻緣線,我也會把人搶到手。我今天再說最后一遍,我,謝成贏,是絕對不會和鐘家那個長命鎖結婚的!死也不會!”

    說完,他也不等謝老爺子又說回應,牽著小謝崽轉身就走。

    小謝崽搖著尾巴“汪汪汪”地叫著,幾步小跑,追上了自己的爸爸。

    魁梧男人看著謝成贏消失的背影,問謝老爺子:“要不要告訴成贏少爺,鐘家少爺被抱錯的事?”

    謝老爺子說:“告不告訴他都不會有影響。謝成贏那個性格,不喜歡就不會結婚。找個機會,讓他和那個孩子接觸一下。如果喜歡,他自然會去爭取。不喜歡,就算刀架在他脖子上殺了他都沒用!

    魁梧男人說:“那個孩子,正被柯家接觸,他們約定在柯家酒店用餐,順便看風水!

    謝老爺子一聽,樂了,道:“巧了,那天鐘家也有一份請柬,是鐘一越的生日宴會,地點也是柯家酒店。你,想個辦法,讓成贏過去看看!

    魁梧男人:“?”

    謝老爺子道:“機會給他,能不能遇見他的長命鎖,就看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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