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知府一大早登門對昨晚的女子閉口不提,一上來就直截了當:“柳大人,盞州守備軍已在城外等候,只待大人前往,大人有雄才大略,只消一聲令下定能將匪徒緝拿。”
柳無故劍眉微挑略帶興味的說:“如此,那便走吧。”
還未搞清楚山匪具體什么情況,未做部署,只一個接風宴,便急著讓他去剿匪,在昨晚的晚宴上,這知府還不停的勸酒,更在他房間內的香爐里燃帶有情藥的香,以及叫一個女人來陪他。
讓一個宿醉醒來晚上還廝混一晚的人,第二天就去剿匪,有意思。
雖然還不知這剿匪有什么貓膩,但是,這知府大人有問題這件事,可是明擺著了。
他做得明目張膽,像是一點都不怕柳無故懷疑。
到了門口,兩輛馬車已經停在門口等著了,盞州知府一伸手:“柳大人,請。”
柳無故輕微頷首,毫不客氣的上了第一輛馬車。
這盞州知府如此行事,是想讓他背上個辦事不利的名頭,還是有別的意圖,到了城外便知。
馬車車輪滾滾向前,柳無故坐在馬車內,思索著,不管這盞州知府所圖為何,他都不能在這里耽誤太久。
到了城外,車夫恭敬的說道:“大人,到了。”
柳無故撩開車簾,抬眼看去,城外已經整齊的站著近百人,身上穿著地方守備兵的衣服。
知府下了馬車連忙走過來,堆著笑說道:“柳大人,守備兵能調動的僅有這些人了,上次剿匪盞州守備兵損失慘重,所以....”
他對著那些守備軍招招手,一個人從里面跑過來:“下官見過知府大人。”
知府對著他說道:“這位就是京城來的柳大人,一會剿匪一切聽從柳大人。”
“下官盞州守備軍百長石剛,見過柳大人。”
柳無故挑眉看他一眼:“百長?”
知府趕忙在一旁說道:“大人,盞州守備有傷在身,實在是無法來見大人,而守備軍無事不得外調,雖有山匪霍亂,但大部分守備軍須得留守營中,守衛盞州,能調動的人數實在不多,還望大人海涵吶。”
“這是自然。”柳無故笑道。
知府松了口氣:“那,下官就靜候大人的好消息了。”
柳無故伸手按住知府的肩膀:“知府大人不同本官一起嗎?”
知府干笑一聲:“柳大人說笑了,在下一屆文官,對著剿匪之事怕是幫不上忙啊。”
“知府大人不是說本官雄才大略,只消一聲令下,這山匪必被剿滅,知府大人既然對本官這么有信心,不如就同本官一起。”柳無故意味深長的說道。
知府的笑僵在臉上,為官多年,吹捧的話說過不計其數,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拿著他吹捧的話來噎他。
“這,這,刀劍無眼,下官又是對武功一竅不通的文官,怕是會拖了柳大人的后腿啊。”
柳無故面色陰沉下去:“知府大人莫不是貪生怕死,還是說不相信本官能保護好你?”
盞州知府在心里暗罵,不敢再推辭:“下官相信柳大人,可下官不會騎馬,不知大人可否能讓下官乘馬車前去。”
柳無故看著那些守備兵,那些可都沒有馬,只能走路或跑步前進,乘坐馬車耽誤不了行程,便說:“可。”
石百長對著那些守備軍一招手,一人牽著一匹馬過來。
柳無故翻身上馬,他身上還穿著那身寬袖白衣,腰間墜著一枚鑲金玉佩,一副富貴公子的打扮。
待到知府坐上馬車后,柳無故一拉韁繩:“出發。”
他作為武官到此,前去剿匪還乘坐馬車可是說不過去,所以只能慢慢悠悠坐在馬背上前行。
那些守備兵在前方跑步行進。
柳無故不知道路,也不知道山匪在哪一帶,不知山匪有多少人,便被知府一大早催著剿匪。
可他也不問,整個人泰然自若。
到了一處山路,隊伍停了下來,石百長小跑著到柳無故面前,大聲道:“柳大人,此處便是山匪常出沒之地。”
“這里是進入盞州的必經之地,商戶行商、百姓出城進城等都要途經此地,山匪在此打劫搶殺,為禍盞州。”
石百長又指了指前面那山:“這山便是山匪們的賊窩,但這山地形復雜,易守難攻,他們占據了這山,難以攻上山。”
柳無故看向那座山,聲音低沉:“攻不上,那便讓他們下來。”
那石百長臉上一變:“大人所說,可是要放火燒山?”
見柳無故沒有說話,他急道:“大人,使不得啊,這山上綿延幾十里,若是火勢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設想。”
放火燒山?
黎星宿一醒過來就聽到這句話,整只鳥輕車熟路的從柳無故衣袖里鉆出來。
“啾啾啾。”豬腦子。
它啾得內容柳無故聽不懂,但小肥啾鄙夷的眼神柳無故可看得清清楚楚:“再罵,就把你一身羽毛點燃作為引火的材料。”
他怎么知道朕在罵他?!
小肥啾呆滯,小肥啾震驚,小肥啾反應過來后怒氣沖沖變成炸毛啾。
它對著柳無故就是一翅膀扇過去。
“啾啾啾啾”朕的羽毛,一根都不能動,不能!!
柳無故看著渾身羽毛蓬松,昂著腦袋怒氣沖天的小鸚鵡,輕笑一聲,伸出手,那只氣急了的鸚鵡卻乖乖的落在了他手心。
“小福寶乖,爹爹待會再陪你玩。”柳無故用食指撓了撓它柔軟的下巴,換來鸚鵡舒服的輕哼。
朕才是你爹,呸,不孝子。
柳無故對著石百長說道:“去,找一些干草來。”
石百長急了:“放火燒山實在是不可取,大人三思啊。”
“不放火,拿煙熏讓他們誤以為著火。”柳無故解釋這一句,完全是因為某只鸚鵡氣得啄他掌心。
“可若是一個不慎...”石百長的話被柳無故直接打斷,“我是長官還是你是?”柳無故一貫勾起的唇角沒了笑意,眼神銳利冰冷,像一只出鞘的劍。
石百長被他的眼神看得膽寒,恭敬回道:“是,屬下這就去。”
柳無故又恢復了無害的模樣,“多找一些,這附近可有水源,將那些草木打濕。”
“是。”
石百長叫了數十人和他一起離開了,這山路之間安靜了下來。
那些剩余的守備兵筆挺的站立著等待命令,知府從馬車停下后便一直沒下來過。
柳無故坐在馬背上,想的卻不是剿匪,而是他手心那只鸚鵡。
他一手拖著鸚鵡,另一只手用手指輕撫著羽毛,眼中盡是探究。
這鸚鵡通人性柳無故是知道的,可他這只是否太通人性了一些。
放火燒山這件事跟一只鸚鵡有什么利害關系,跟山林里的鳥禽走獸可能有關,可跟一只被圈養的鸚鵡,就毫無關系了。
再說,就算是再通人性的鸚鵡,也不可能明白放火燒山代表的意思。
燒山這件事只會影響這附近的百姓,盞州的官員,山中的生靈,觸動了誰的利益誰著急。
小福寶不僅聽懂了放火燒山,還對此著急不滿。
一只嗜睡的,聽得懂人言卻從不開口的鸚鵡。
人有點小秘密很正常,可一只鳥也有秘密,事情就格外有趣了些。
掌心的小肥啾被背上和下巴的輕柔撫摸弄得舒服得躺在掌心,偶爾發出一聲軟綿綿的叫聲。
沉穩自持的皇帝陛下對變成鳥這件事逐漸放飛自我,仗著誰都不認識他便暴露出本性里一些
當了皇帝不能擁有的性格。
這鳥被撓下巴竟是如此舒服的一件事,藍團子又哼哼一聲,舒服得閉上了眼睛。
反正,誰也不知道他是黎星宿,是當朝天子。
殊不知,有人已經盯上了他,眼神里滿是沉思。
柳無故又撓了撓它的下巴,心里輕笑一聲:小福寶,別讓爹爹把你揪出來,可要把尾巴藏好了。
黎星宿總感覺自己忘了什么事情,背后一下一下溫柔的撫摸讓他昏昏欲睡。
突然,掌心的小肥啾一下站了起來。
“啾啾啾啾啾啾”朕可以飛進山,看看那些山匪在具體哪個位置,有多少人。
柳無故顯然沒聽懂,他可以從小福寶眼神中看出一些情緒,不代表他聽得懂這么長一通啾言啾語。
藍團子從他手心飛了起來,飛至半空,用小翅膀指了指山,又指了指自己。
“你想上山?”柳無故問道。
頭頂鵝黃色的羽毛因為主人的點頭顫巍巍的抖動著。
“上山打探情報?”柳無故又問。
鵝黃色的羽毛又顫。
“不用,你看清楚了情況,也無法告訴我,”柳無故一頓,隨即說道:“還是說,小福寶愿意跟爹爹說話了?”
鵝黃色的羽毛僵住了,羽毛的主人泄氣似的趴回掌心。
朕好心幫你看情況,你就知道說話說話。
好心當成驢肝肺,呸。
幫你不如幫條狗。
蔫噠噠的藍團子這般想到。
等石百長等人尋干草的過程格外漫長,期間小肥啾又昏睡了過去。
柳無故看著在掌心睡著的鳥,圓滾滾的肚皮有節奏的上下起伏著,顯然睡得很香。
剛醒來不到一個時辰便又睡著了,竟如此嗜睡。
柳無故莫名覺得,如是他發現了小福寶嗜睡的原因,可能離它的秘密也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