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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這個話題被方逾轉(zhuǎn)得很生硬, 透出來的態(tài)度也很明顯,是她并不想在這件事上跟談云舒聊下去的意思。

    談云舒能接收到方逾所釋放出來的訊號,但難免, 她會有一種被刺到的感覺, 就像在度假區(qū)時方逾跟朋友鬧矛盾,面對她的詢問, 方逾也只字不提。

    原來她還是游離在方逾的世界之外,并沒有踏進(jìn)去一步。

    即使她很清楚這一點, 她也跟方逾說過自己可以在暗處,可……

    她還是會因此而感到難過。

    餐廳的走廊頂上長紗隨風(fēng)飛舞, 風(fēng)聲有了更具象的表達(dá),她今晚帶客戶吃的是沈映之朋友開的私房菜,也是她跟方逾重逢以后第一次說上話的地方。

    現(xiàn)在的她可以和方逾說更多話了,卻怎么也不能從沼澤里抽身。

    回應(yīng)的話語在談云舒的嘴里等待著, 她垂著眼, 將所有的負(fù)面情緒藏好, 才口吻輕快地回:“有哦。”她說,“但是想你卻見不到你,有些折磨我, 方逾。”

    “會見到的。”

    “那我等你通知。”

    “談云舒……”

    “嗯?”

    “沒怎么。”方逾提前為今晚的對話做了結(jié)尾, “晚安。”

    “好,晚安。”

    通話就此結(jié)束,方逾的手機(jī)界面又顯示回了微信群聊,她的唇角往下壓了壓,剛剛她想對談云舒說什么呢?說不要亂想嗎?但談云舒怎么想都跟她沒有關(guān)系。

    只是方逾的呼吸禁不住地放輕, 她閉了閉眼, 這才繼續(xù)面無表情地看著群里的消息。

    在她跟談云舒打電話的時間里, 兩位朋友已經(jīng)在各自編輯著之后要發(fā)微博的內(nèi)容了,還發(fā)到群聊里讓對方看看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但這只是提前編輯,因為作為當(dāng)事人的薛奕遲遲沒有出現(xiàn)。

    熱搜還掛在前幾名,熱度也越來越大。

    網(wǎng)友們根據(jù)爆料提供的內(nèi)容搜到了薛奕的小號,還把所有的動態(tài)都給截了下來,并且在各大平臺發(fā)酵,以至于現(xiàn)在薛奕的小號微博里都來了不少的打卡評論。

    拍下來的那些同框照片其實都說服不了什么,最讓大家堅信這件事的是薛奕小號里表達(dá)的那些話,能從這些簡單的字眼里體會到薛奕的喜悅與悲傷。

    閃耀如薛奕這樣的明星也會有這樣為情所困的時刻,而且性取向在這個圈子里還這樣少見。

    方逾看著網(wǎng)友們夸張的說辭,也跟著點開薛奕的小號,就這么一會兒時間,薛奕的小號粉絲都漲到了十萬。

    小號里幾乎全是薛奕的“暗戀”心事。

    方逾翻了翻這些博文,內(nèi)心依舊沒什么波動,就好像作為被暗戀的那一方不是她一樣,很快她就翻到底,最久的那條是在京城演唱會當(dāng)晚發(fā)的,薛奕說自己認(rèn)識了一位新的朋友,前后加起來就兩個月時間。

    又過了兩個小時,方逾在床上躺著的時候,收到了薛奕撥過來的電話。

    薛奕上來就是道歉:“對不起,小愉,我剛從錄音棚里出來,才知道這件事,我沒想到那些狗仔的嗅覺這么敏銳,還能找到我的小號……給你造成了困擾是嗎?對不起,小愉。”

    方逾眨了下眼,問:“貴公司有公關(guān)方案嗎?”

    “已經(jīng)在撤熱搜了,我之后也會發(fā)聲明并沒有談戀愛,小號里描寫到的對你的喜歡也只是出于友情。”薛奕一頓,“雖然并不是。”

    “這會對你的事業(yè)有什么影響嗎?”

    “否認(rèn)了就好。”

    方逾拖長了音:“那我想確認(rèn)一件事。”她問,“薛老師,你對我真的是喜歡嗎?”

    “什么?”

    “一定要我把事情說那么明白?”

    “小愉,我不懂你在……”

    方逾不等她把話說完:“是不懂,還是假裝不懂?”她揉了下自己的眉心,“既然薛老師你不愿意坦白,那我想這個電話也沒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我先睡了。”

    連“晚安”兩個字方逾都不想向薛奕講,她利落地掛斷了電話,只是在盯著天花板的時候,她眉心擰著的結(jié)始終都沒有解開。

    她一展臂,身旁的位置是空的,這讓她又有些失神。

    最后不知道幾點鐘才睡著的,醒來以后又是極其普通的一個周一,方逾的臉色有些差,又在家上過底妝才去了公司。

    早會開完,她又被沈映之喊到了總裁辦。

    沈映之看著她,遲疑地問:“還好嗎?方逾。”

    “沒事,沈總。”方逾笑笑,她知道沈映之問的是什么。

    “那去忙吧。”

    “好。”

    方逾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仰頭摁了摁自己的太陽穴,她的手機(jī)里又跳出來微信消息的通知,但她現(xiàn)在并不想看著些,而是點開了郵件,處理起來了工作。

    直到中午,方逾才知道微信里的消息是什么。

    薛奕在十點的時候轉(zhuǎn)發(fā)了公司的聲明,希望大家不要打擾到她的朋友,而聲明里的內(nèi)容跟昨晚電話里說的差不多,將一切歸于友情。

    同性傳聞而已,圈里好多人都有,在面對這樣的情況時不回應(yīng)或者否認(rèn)就行,也不會對事業(yè)造成任何影響,或許還會增加曝光與熱度,迎來事業(yè)的新高。

    這些手段并不新鮮,只是這次傳出來的是口碑極好的薛奕,又有微博小號當(dāng)燃?xì)猓匀痪蜔猛摹?br />
    方逾翻了翻消息,群聊里符霜跟唐半雪對這件事比她還要關(guān)心,還發(fā)了自己跟薛奕的聊天截圖,薛奕不需要她們站出來作證,這件事的熱度到最后會慢慢平息的,只是需要一點點的時間而已。

    至于薛奕,也給她單獨發(fā)了消息過來,依舊是道歉,并且表達(dá)自己絕對沒有要拿這件事炒作的意思。

    方逾抿唇,回了個:【好的。】

    回完這些,方逾又點開了跟談云舒的聊天窗口,看了幾眼,她又切出去。

    現(xiàn)在并不適合跟談云舒見面。

    而大家并沒有做到不去打擾,扒人速度比想象中還要快得多。

    有的人認(rèn)出來方逾所住的小區(qū),有的人又從“荷花”的時間線上,找到了臨里商場酒店當(dāng)晚的畫面,方逾就坐在第一排抱著荷花,旁邊還坐了個戴著口罩的女人,甚至還有人找到了京城演唱會晚上的大屏照片,將方逾的臉都給對上了。

    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從周二晚上開始,方逾所住的小區(qū)門口總是有人來走動、蹲守,或者去附近的店鋪拿著方逾的照片詢問信息,奈何菜場的阿姨叔叔們跟方逾的關(guān)系都不錯,她們還有個群聊,在里面再三囑咐不要泄漏小方的信息,憤怒地將這些人給趕走了。

    這些人的成分復(fù)雜,有狂熱的粉絲,也有想要賺獎金的狗仔,還有恨薛奕的黑粉……

    小區(qū)加強(qiáng)了安保,在大門那里守著的保安都增至了六個人,對進(jìn)出的人也進(jìn)行了更嚴(yán)格的登記。

    方逾從五哥那里知道這些人的存在,也不會在第一時間就回去,時間要晚點,這些人才會散去一大部分。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在天都黑透了的十點鐘,方逾才出了地鐵。

    道路上的轎車飛馳而過,一陣風(fēng)吹動她的發(fā)絲。

    但她還沒走到小區(qū)門口,就被幾個人給堵住了,這些人拿著攝影機(jī)將鏡頭對準(zhǔn)了她,開口閉口都是跟薛奕有關(guān)的事情。

    方逾面色平靜,抿唇不應(yīng),跟這些人沒什么好說的。

    道路邊,一輛黑色的轎車在這時往前開,按了按喇叭,這幾個人才消停了點,給轎車讓位置。

    但眨個眼的功夫,方逾就上了轎車的后座。

    下一瞬,黑色轎車揚(yáng)長而去,只能看見亮著的車燈,并且很快還隱入了車流里,再也看不見。

    后座里,方逾身側(cè)的伙伴又是那個系著安全帶的抱筍大熊貓,再往里一些,就是坐得端正的談云舒。

    遠(yuǎn)叔在穩(wěn)當(dāng)?shù)亻_著車,自發(fā)地裝聾,對身后的一切做到無視。

    談云舒抬起手來,將手放到玩偶的頭頂,她的指節(jié)收了收,看著方逾的這張臉,非常坦白地道:“我不放心。”

    “昨晚也在嗎?”

    “一直都在。”談云舒扯了下唇角,有些苦澀地道,“我等不到你的通知,方逾。我知道你不想讓我插手這件事,但是這件事,本就是跟我有關(guān)系,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被牽扯進(jìn)來。”

    燈影在談云舒這張姣好的面容上明滅,她說這話時語氣平靜,卻又帶著不盡的歉意。

    方逾把手往上抬,放在了談云舒的手背上,說:“翻過來。”

    談云舒的長睫扇了扇,照做。

    方逾沒有說話,只是將玩偶的安全帶解開,她把它放到了一旁,自己靠著談云舒坐得更近了些,兩人的肩靠在了一起。

    “好,我現(xiàn)在可以聽得更清楚了。”方逾一本正經(jīng)地道,“剛剛聽得不是很清楚。”

    談云舒把腦袋一偏,湊得更近了些,輕聲問:“那最近跟我住在一起,可以嗎?”她說,“我擔(dān)心這些人里有薛奕的人。”

    方逾暫時性略掉前面的問題,反問:“你跟她,到底有什么過節(jié)?”

    “我也是這兩天才查出來。”

    “嗯。”方逾看著她的眼睛,等著她繼續(xù)說下去。

    “六年前我剛接手公司的時候,就發(fā)誓不會讓公司的蛀蟲繼續(xù)待下去,薛奕的父親是我哥哥的得力下屬,也是其中之一,他存在著利益輸送與收買的行為,被判了七年,明年才會放出來。”

    “……”

    方逾怎么也想不到是這樣的真相。

    談云舒說到這里,又追著要回答:“你還沒回答我上一個問題,方逾。”

    “你想聽見什么,就是我的答案。”

    第92章

    黑色的轎車在平坦的道路上行駛著, 它并不起眼,與這座繁華的城市融為一體。

    霓虹閃爍間,燈影窺見了車內(nèi)的畫面。

    方逾和談云舒十指相扣的手沒有松開, 可方逾靠著談云舒的肩頭睡著了。

    這幾天的事情對她的生活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困擾, 下班以后都不能立馬就回家,多余的時間她就隨便找個僻靜的店鋪坐著, 等回家里收拾完畢到床上躺著,時間也比平時晚了很久。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壓力, 同事們也都會上網(wǎng)吃瓜,大家都知道她被薛奕“暗戀”的事情, 哪怕不會來到她的跟前詢問細(xì)節(jié),但那些八卦的眼神也很難讓人忽略。

    談云舒低著眼瞼,看著她們還牽著的手。

    方逾的指骨比她的似乎硬一些,掌心、指節(jié)上的紋路也比她的更明顯, 這又喚醒了她的一些回憶, 在她當(dāng)年第一次勾引方逾跟自己睡覺的那晚, 方逾還不會控制力度,指腹擦紅了她腰間的肌膚。

    感受到方逾的停頓,她一掀眼, 就見方逾紅著眼眶問:“疼嗎?談云舒。”

    “你親親就不會疼了。”談云舒的謊話張口就來, 只不過是紅了一點而已,怎么會疼?

    方逾果真將雙唇落下,神情虔誠,又帶著一層情欲。

    往后的許多時間里,方逾都頗為注意, 再也沒有這樣的情況出現(xiàn)過, 而那雙讓她上癮的雙唇也覆在了她全身的每一處。

    再也不需要她撒謊引導(dǎo)。

    此刻, 談云舒的呼吸都放得很輕,她從回憶里將自己扯出來,又害怕眼前的一切又是幻境。

    她知道方逾上自己的車是因為要問自己相關(guān)的細(xì)節(jié),但方逾在面對她的追問時,給了這樣的讓她心動的答案-

    你想聽見什么,就是我的答案。

    談云舒細(xì)細(xì)地將這句話品了好多好多遍,她忍不住貪心地想,如果方逾每次都能給出這樣的答案就好了。

    這樣她會提出將三個月改為永遠(yuǎn)。

    想到這個期限,談云舒的雙唇抿了下。

    她并沒有走進(jìn)方逾的內(nèi)心,方逾始終將她排在外面的,就像是今晚這樣,如果不是她一直守著,方逾又要什么時候才會來問她呢?是等到事件平息過后,還是一直都不會問?

    沒多久,轎車駛過寬闊的大道,到了君靈酒店的地下停車場。

    酒店地處金融圈,經(jīng)常有大公司人員給客戶訂這里的房間,現(xiàn)在也有幾個人剛從一輛豪車上下來,看上去才應(yīng)酬結(jié)束,有些醉醺醺的。

    眼見著他們的身影越來越遠(yuǎn),談云舒才試圖喊醒方逾,她偏過腦袋,但剛講出一個“方”字,方逾自己就醒了過來。

    肩頭的重量消失,談云舒怔了怔,跟還有些迷茫的方逾對上視線。

    方逾的烏瞳逐漸清明,她看了眼窗外,說:“到了?”

    “嗯。”

    談云舒笑了下:“下車吧,等下遠(yuǎn)叔開車回去休息了。”

    “辛苦了,遠(yuǎn)叔。”方逾對著遠(yuǎn)叔道。

    遠(yuǎn)叔擺手。

    方逾松開牽著談云舒的手,牽了一路,相觸的地方仿佛起了一層薄汗。

    兩人從不同的方向下了車。

    方逾關(guān)上車門之前,又彎腰過去給玩偶系上安全帶,還摸了摸它的腦袋,說:“晚安。”

    “你給它起個名字吧。”談云舒繞過來,趁機(jī)開口。

    方逾聞言,沒有答應(yīng):“這不是我的,起名也是由你來。”

    談云舒:“嗯。”

    第三次來到談云舒的套房,方逾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許多。

    但換好鞋以后,她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一件事,那就是上車得有些倉促,她自己換洗的衣服都沒有辦法拿。

    談云舒察覺到了她的走神,問:“怎么了?”

    “我還是要找時間回去一趟。”方逾的眉頭輕皺著,“回去拿衣服。”

    談云舒說:“可以穿我……”

    “不可以。”方逾不等她說完就下意識地拒絕了。

    談云舒的服裝基本上全是大牌,是她從來不會穿去公司的大牌,盡管同事們都覺得她現(xiàn)如今有這個實力買,可也會讓人覺得很突兀吧?

    這也不符合她的行事作風(fēng),她本身就不是一個高調(diào)的人。

    談云舒聞言,雙眸微彎,她問:“你都沒聽完,你怎么就拒絕了?”

    “嗯?”

    “我是說,可以穿我準(zhǔn)備的。”

    方逾愣了下:“什么準(zhǔn)備的?”

    談云舒不回答了,但又牽過方逾的手,把人帶到了臥室。

    她將衣柜右邊的門打開,露出里面的模樣。

    這個衣柜很大,就算只展示一廂,但里面空間也比方逾房間的衣柜看上去寬敞許多,只不過方逾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里面掛著的這些服裝上——

    都是她常穿的品牌,價格親民,還是她常穿的款式。

    方逾看向談云舒,不由得問:“你什么時候準(zhǔn)備的?”

    “……在你上次來到我這里的時候?”

    “……”所以她每來一次,談云舒就會提前備點東西,之前是指套,現(xiàn)在又是衣服。

    而且談云舒的觀察能力不得不讓方逾咋舌。

    談云舒為自己辯解:“我只是想著或許會有用到的時候,沒想到就是現(xiàn)在了。”她補(bǔ)充道,“這些已經(jīng)洗過。”

    “謝謝你。”方逾拿出兜里的手機(jī),“多少錢,我轉(zhuǎn)給你。”

    談云舒的睫毛顫了下,她還是不喜歡方逾這樣什么都跟她算得很清的感覺。

    方逾往前站了一步,捏著她的下巴,認(rèn)真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說什么,是想說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跟我沒關(guān)系,所以這些不需要我來承擔(dān),是嗎?”

    談云舒凝視著眼前的人,沒有否認(rèn)。

    “可是談云舒……”方逾把手往下,撫上了她的脖子,指尖在上面輕點著,緩緩地道,“我暫時在你這里住下已經(jīng)足夠了,其他的,我并不想欠著你。”

    談云舒抬手,捉住她的手腕往下拉,沒再這個話題上繼續(xù)糾纏下去:“好。”

    她又說:“有點晚了,睡覺吧,你今晚好好休息。”

    “嗯。”

    方逾的確需要好好休息,但當(dāng)洗完澡在床上躺下的那一刻,她又迎來了清醒。

    那些倦怠在這一刻都被趕跑了。

    她試著伸出手臂,胳膊肘都還彎著沒直,就碰到了在一側(cè)的談云舒的睡裙,指尖能觸到來自于談云舒的溫度。

    房間的燈已經(jīng)關(guān)掉了,一切又是那么暗。

    讓她們習(xí)慣的暗。

    談云舒借機(jī)湊近了些,偏過頭,呼吸跟方逾的接在了一起,她低聲詢問:“方逾,可以接吻嗎?”她說,“你說的要經(jīng)過你同意。”

    “……”方逾覺得自己不懂談云舒的想法,這人有時候跟個機(jī)器人一樣只聽指令,有時候又那么賴皮。

    但她的回答還是給了出去:“太晚了,不能做別的。”她一頓,又叮囑道,“這次不能親太久,談云舒,明天還要上班。”

    親太久停不下來到最后不還得做更多嗎?

    “好。”

    談云舒落下這個字,就貼了上來,她咬了咬方逾的唇,克制地說:“知道你很累,不會纏你很久的。”

    ……

    第二天早上,酒店餐廳的員工對于談云舒又來拿雙人份早餐的事情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主要是群聊里有個之前遇到過她們的一個工作人員出來為談云舒解釋,說自己遇到過小談總帶一個醉酒的女性朋友回來,那么和小談總一起用餐的就是這個女性朋友了,讓大家別多想,傳出去對小談總不好。

    小談總才不會藏男人。

    真相一出,大家就散了,女性朋友啊?那沒事了。

    這樣的群聊里有談云舒的眼線,但她平時對這些八卦不怎么關(guān)心,員工私底下的聊天跟她也沒有關(guān)系,只是之前湊巧看見這方面相關(guān)的,還是難免跳了下眉心。

    這些人要不還是懷疑一下她吧?

    真是的。

    不過這次拿早餐,跟之前的心情又有些不一樣。

    因為方逾最近都會跟她住在一起,而不是像之前一樣,睡過就走。

    談云舒端著早餐回到套房,方逾也已經(jīng)起床了,昨晚兩人點到即止,并沒有多做什么。

    方逾正在沙發(fā)上坐著,見到她進(jìn)來,起身說:“你不用做這些。”她道,“公司附近也有早餐店,我也經(jīng)常在那邊吃。”

    “我樂意。”談云舒挑了下眉,又是一副傲然模樣。

    方逾失笑,轉(zhuǎn)念一想這樣的生活也不會持續(xù)很久。

    她只是暫住到這里,事情不會永遠(yuǎn)有熱度,那些人蹲不到她,自然也會放棄的。

    可能也就再過兩三天的時間?

    揣著這個想法,方逾走向了談云舒。

    用過早餐時間也才八點十分,談云舒說:“遠(yuǎn)叔已經(jīng)在停車場候著了,一會兒我們就下去吧?”

    “我地鐵過去。”

    談云舒的神情瞬間就斂了起來,她“哦”了一聲,說:“好。”

    她扭轉(zhuǎn)不了方逾的想法。

    方逾:“……”

    她習(xí)慣性在談云舒的大腿上坐下,圈著談云舒的脖子,湊過去親了下談云舒的嘴唇,這才問:“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薛奕會將我卷進(jìn)來?既然她認(rèn)為這一切因你而起,那跟我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呢?”

    談云舒怕她掉下去,摟住她的腰,聞言點頭:“想過。”她篤定地道,“她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

    “但我們在她面前出現(xiàn)的時候,看上去很陌生、普通,不是嗎?“

    這兩個詞刺到了談云舒的神經(jīng),她盯著方逾的臉,淡淡地“嗯”了一聲。

    她倆的關(guān)系如從前那樣,并不能見光。

    “所以她是想透過你的性取向這件事將你拉下水,談云舒,而我就是她認(rèn)為的關(guān)鍵性的證據(jù)。”方逾說出自己的分析,“試想如果這件事被知道的話,你的結(jié)局是什么?你所擁有的這一切,還會有嗎?”

    談云舒的手臂力度收了收。

    她也想到了這一層的,尤其是薛奕和盧謹(jǐn)似乎又比較相熟,當(dāng)年因為盧季州的事情,她硬生生從盧家身上撕下來了一塊肉,才有了君靈酒店集團(tuán)的現(xiàn)在,否則風(fēng)雨飄搖的集團(tuán)早就埋了。

    如果盧家那邊知道她實際上心有所屬并且還喜歡女人,一切都不過是她的利用……

    談云舒的雙唇抿緊了些,臉色沉下來。

    方逾低下頭,跟她的鼻尖相頂,輕聲說:“其實我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我昨晚應(yīng)該拒絕的,但當(dāng)時來不及想那么多,我想知道起因。”

    “不過現(xiàn)在補(bǔ)救還來得及,少一起出現(xiàn)就好了,所以我不能跟你一起上班。”

    “方逾……”談云舒悶聲道,“抱歉,不該把你卷進(jìn)來。”

    方逾輕拍了拍她的背:“沒關(guān)系,這也不是你能控制的。”她將腦袋往后,清晰地看著談云舒的褐色瞳仁,唇角含笑,“反正很快我們不會再有任何聯(lián)系,這期間藏好,談云舒。”

    第93章

    談云舒作為提出來這段關(guān)系的那一方, 她很清楚方逾說的是事實。

    消遣的期限本來就是三個月,而眼下已經(jīng)過去了近一個月,如方逾所說, 在剩下的時間里她藏好方逾不被發(fā)現(xiàn), 那么其他人在這個突破口上也沒了機(jī)會。

    可是看著方逾笑意淺淺的模樣,談云舒的嘴角怎么也揚(yáng)不上去。

    她一直都知道三個月的期限很短暫, 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敢去想等真的到了結(jié)束那一天,她會有多難受了。

    因為現(xiàn)在光是聽方逾順口提這一下, 她就覺得呼吸不過來。

    她的氣息悶澀,眼睛酸脹, 仿佛神經(jīng)都在被壓迫,讓太陽穴也跟著有發(fā)麻似的痛感,心臟仿佛在這一刻停止跳動,渾身的血液也像是凝住, 讓她想要動一下都難。

    她清楚這樣的感覺, 在這些時日里, 她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好多次。

    在方逾說做陌生人的時候,在方逾說曾經(jīng)喜歡過她的時候,在看見云朵胸針出現(xiàn)在薛奕心口的時候……

    但經(jīng)歷得多, 不代表她可以習(xí)慣, 況且這要怎么做到習(xí)慣?

    談云舒的眼里覆上一層薄薄的淚光,鼻腔也跟著泛酸。

    下一秒,方逾的掌心撐在她的肩頭,什么也沒說,只是垂下眼瞼低下頭來, 含住她的雙唇, 像是不給她思考的時間, 將自己的舌尖探進(jìn)去,試圖卷去她所有的心緒。

    談云舒知道,方逾這是在安撫她。

    她只能配合地閉上眼,將方逾摟得更緊了一些,兩人緊密地貼在一起,共享加速的心跳與翻涌的浪潮。

    ……

    通勤時間這么短的情況下來到公司,方逾還有些不習(xí)慣,跟同事們打招呼的時候,她有些心不在焉。

    談云舒眼含淚光的模樣那樣清晰地落入她的眼里,看上去脆弱不堪,像一件精致卻易碎的藝術(shù)品。

    她搖了搖頭,在辦公室里坐下整理文件,她才勉強(qiáng)將自己那些復(fù)雜的情緒給趕跑,讓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拉回到了工作上面。

    今天是本月的最后一個工作日,公司的各種匯報也多了起來。

    到了中午,方逾才終于有了喘氣的時間。

    一上午她都在跟人交流、溝通,以及看數(shù)據(jù)、做分析,腦子都有些轉(zhuǎn)不過來了,吃飯也跟個機(jī)器似的,想的還是跟工作有關(guān)的事情。

    但她今天不是一個人吃飯,對面又坐著齊韻。

    齊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方逾一眼就能看穿,她咽下嘴里的飯,牽唇道:“韻姐,我是什么也不會說的。”

    “我知道,所以這不是沒問嘛。”齊韻松口氣,笑著回。

    四面八方不時有目光朝著方逾投過來,這是她這幾天的日常,對于許多工作黨而言,茶余飯后的談資也就那么些,更遑論方逾還是集團(tuán)的總助,跟他們之間的距離還沒有那么遙遠(yuǎn)。

    而這樣的一個人,卻被同性的大明星暗戀……

    大家很難不關(guān)注。

    網(wǎng)上還有一些京城ip的人說自己跟方逾就在同一家公司,說方逾業(yè)務(wù)能力好,性格很溫柔,人長得漂亮,追求者還多,但平時沒人見她跟誰來往密切過。

    大明星也會陷進(jìn)去,那太正常了。

    諸如此類的言論有不少,都是一些捧方逾的話。

    至于這些人是不是真的跟方逾同一家公司,那就無從得知了。

    “而且你有喜歡的人啊。”齊韻補(bǔ)了一句,“我還等著你之后給我發(fā)喜糖呢。”

    方逾聞言怔了下,隨后笑笑:“那你呢?韻姐,這兩個月有什么進(jìn)展嗎?”

    “哎呀,快別說了,前幾天又去相親,結(jié)果對方又是個謊報身高的矮冬瓜……”齊韻知道她是想繞開話題,立馬說了起來。

    飯后方逾回到辦公室,她看著窗口種著的多肉,才長長地吐了口氣。

    面對著那些探究的目光,她不是很能適應(yīng)。

    更何況這件事的熱度并沒有降低多少,只是沒有熱搜了而已,但攔不住網(wǎng)上的討論愈來愈烈,薛奕在網(wǎng)友的眼里已經(jīng)被塑成了一個不得不為了事業(yè)而放棄自己喜歡的人的純愛形象,引得大家還去深挖薛奕出道這兩年來的采訪,試圖從方方面面來印證薛奕的性取向。

    就連薛奕微博小號的內(nèi)容還出現(xiàn)了不少的仿寫,各種版本的都有。

    所有的一切到最后都是為了一個答案:什么友情,那是愛情!

    方逾看著這些言論,眉頭都皺了皺。

    但薛奕除了前幾天的道歉之外,后面什么消息也沒遞過來,公共平臺也是一片沉寂。

    剛這么想著,方逾的手機(jī)屏幕就亮了起來,但不是薛奕的消息,而是符霜的私聊。

    符霜問她昨晚是不是沒回來住。

    方逾到椅子上坐下,她斟酌著用詞,敲了回復(fù)過去:【在朋友家。】

    她說:【那些堵我的人一時半會不會放棄,我出來避避。】

    符霜:【那些狗東西們,氣死我了。】

    符霜:【今天早上我還看見他們在那守著呢。】

    符霜:【是你那個社恐朋友嗎?怎么不去半雪那里?】

    【對。】

    方逾找著理由:【半雪那距離我們公司太遠(yuǎn)了。】

    符霜:【也是,通勤很要人命。】

    符霜:【那小愉你有什么需要跟我說哦!那些人也不認(rèn)識我,要是讓我拿東西的話完全OK的!】

    【好。】

    回著朋友的消息,方逾有些心虛。

    需要藏好的不只是談云舒,還有她。

    余下的時間里,她還是不能被朋友們知道談云舒的存在。

    但自從跟談云舒重逢以來,在朋友面前撒謊的次數(shù)已經(jīng)快爆表了,這讓方逾在手機(jī)這端禁不住扶額。

    好在她跟談云舒之間的身份差距那么大,不會惹人懷疑。

    六月的最后一個工作日就在忙碌中溜走,還好金融圈這邊的安保更牢固一些,那些知道方逾工作地點的人連大門都進(jìn)不來。

    方逾難得正常時間下班,天邊的彩霞還沒落下去。

    她又乘著地鐵回了君靈酒店,早上出門之前,談云舒遞給了她一張卡片,只有這張卡片可以刷套房的專屬電梯,也不會有其他人來打擾。

    不到半小時,方逾就回到了談云舒的套房,陽臺那里瀉了一地的金黃色。

    沙發(fā)上,談云舒散漫地坐著,看見她出現(xiàn),揚(yáng)了下眉,說:“好久不見,方逾。”

    明明一切都是真實的,卻又多了層虛幻的色彩。

    方逾走過去,含笑著問:“你不是說你今晚有應(yīng)酬?”

    在路上的時候她收到了談云舒的消息,談云舒就說自己晚上會晚些回來,可這人現(xiàn)在卻真切地坐在沙發(fā)上,穿著的還是出門前的那套裝扮,看上去高貴優(yōu)雅。

    “沒什么意義的應(yīng)酬而已,被我推了。”談云舒拉過她的手,笑眼彎彎,“還不如早點回來,這樣可以早點見到你,不然你過幾天就會回去了,你知道的,作為被你消遣的那一方,我很貪心。”

    方逾雙唇輕抿,挨著她坐下,“嗯”了一聲。

    酒店的地段好,窗外的夕陽落入她們的眼里,談云舒又抱過方逾的腰,將人壓在沙發(fā)靠背上輕柔地吻著。

    她只想珍惜跟方逾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但這個吻并沒有持續(xù)多久,突兀的手機(jī)鈴聲響起,讓兩個人都是一愣。

    是方逾的手機(jī)。

    談云舒沒有停下來,她騰出一只手,拿過方逾放在一旁的手機(jī),這才將自己的腦袋稍抬,又非常不知足地再親了兩下。

    “……是我媽。”方逾泛著水光的雙唇動了動。

    談云舒輕咳一聲:“那我……”

    她想說自己避開一些,但后面的話都沒說出來,方逾就把她的腦袋按在了自己的肩頭。

    方逾明白她的意思:“不用。”

    “嗯,好。”

    方逾清了下嗓,這才接聽了方芹的電話,她喊了一聲:“媽。”

    而后兩個人都清晰地聽見了聽筒里往外擴(kuò)的方芹的聲音:“小愉,你下班嗎?媽來京城了,你這孩子,出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說……”

    方逾本來被談云舒吻得意識都稀薄了些,但方芹的這通電話又讓她立馬清醒過來。

    “媽。”方逾努力組織著語言,“我沒事的。”

    “你鳳姨今天上網(wǎng)刷到視頻,跑來跟我說這件事,還說這么巧,有個人跟小愉重名了……”

    方逾的一些信息在網(wǎng)上早就不是秘密了,工作、畢業(yè)院校,這些都被爆得干干凈凈,就連柳城大學(xué)的微博廣場還有許多人出來發(fā)言,說沒想到薛奕喜歡的人跟自己是校友。

    一些熟人刷到相關(guān)的并不讓人奇怪,就連程檬前兩天還發(fā)來消息,讓方逾好保護(hù)好自己的個人信息。

    “你怎么不跟我提前說?媽,我好提前去接你。”

    方芹笑了笑:“來不及跟你提前說,你還要工作,怕麻煩到你,而且這不是還有更驚喜的感覺嗎?”

    “嗯,很驚喜。”

    電話掛斷,方逾顫了顫眼睫,她望向談云舒,說:“我得去找我媽。”

    方芹現(xiàn)在還在機(jī)場,這幾年里她數(shù)次喊方芹來京城玩,但次次都被拒絕,現(xiàn)在方芹終于來了,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這讓方逾的心里不是滋味。

    “我送……”談云舒的口風(fēng)一改,“我讓遠(yuǎn)叔送你。”

    她在方阿姨那里也是不能被知道的存在。

    XZF

    以前她也不是沒擔(dān)心過方芹突然從莊園回來撞破她們兩個的場面,但一看方逾又那么淡定,那些擔(dān)心也都消散了。

    方逾抬手,輕捏著她的臉,笑了一下。

    “談圓圓,遠(yuǎn)叔在我家吃過飯,你當(dāng)我媽不記得?”

    “……”

    談云舒握住她的手,失笑著道:“本來時間就少,現(xiàn)在又不知道下次見面什么時候。”

    “但沒關(guān)系,我會好好想你的。”

    第94章

    小區(qū)那還有人在守著, 方逾不會把方芹給帶回去住,盡管她最希望媽媽能夠看看自己住的地方,哪怕媽媽在視頻里看見過許多次, 但親眼看見總歸是不一樣的。

    但眼下她只好訂下在距離公司不那么遠(yuǎn)的一家酒店的標(biāo)間。

    把方芹的行李搬進(jìn)房間, 方逾輕松地笑了笑:“媽,這次真是時機(jī)不對。”她眼睛亮亮地道, “但是明后天是周末,我?guī)愕骄┏堑囊恍┑胤睫D(zhuǎn)轉(zhuǎn), 不會讓你白跑一趟。”

    “說什么呢。”方芹眼角的皺紋疊起來,“我是為你的事情來的。”

    “我沒事。”

    方逾說著還轉(zhuǎn)了個圈:“你看我什么事都沒有, 這些小風(fēng)波都不算什么,而且熱度總會過去的,不用太擔(dān)心我。”

    “你說不擔(dān)心就不擔(dān)心了?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跟我提一下, 是覺得媽看不懂嗎?別小瞧你媽, 小愉, 我比你多吃了這么多年的飯呢!”

    方芹想起來就氣,氣的是那些評論里的言論,有些人把她女兒踩得一無是處, 說什么配不上薛奕。

    薛奕是誰、是男是女, 方芹都不關(guān)心,她只在意自己唯一的女兒,她特地上網(wǎng)去搜過這件事的始末,才知道了個大概,什么機(jī)票貴不貴的, 她都懶得去糾結(jié)了, 只想趕緊到女兒這邊來。

    現(xiàn)在看著女兒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 她更多的是難過。

    如果不是那些人,方逾也不會有家都不能回,兩人只能待在這個讓人覺得陌生的酒店,她曾經(jīng)多么想去看看女兒住的房間。

    方逾默默地聽完媽媽說的話,而后走到了方芹的面前,雙臂一伸就把人抱住了,委屈巴巴地道:“媽,謝謝你來。”

    赤誠的愛

    在談云舒的面前她尚能表現(xiàn)得很冷靜,因為談云舒也牽扯其中,而且她也不想讓自己依賴于談云舒。

    可在媽媽面前她可以不用那么堅強(qiáng)。

    “……”

    方芹拍了拍女兒的背,嘆了口氣:“會過去的。”又停了下,緊張地問,“那你喜歡那個薛……薛什么嗎?”

    “不喜歡。”

    聽到女兒的回答,方芹也沒松口氣,她沉吟了兩秒,又說:“小愉,大城市的人跟我們小地方出來的不一樣,我只希望你能保護(hù)好自己,還有,談不談戀愛也沒事,媽反正不會催婚,媽只希望你能幸福、快樂。”她又拍了拍女兒的后背,“以前讓你吃太多苦了,當(dāng)我的女兒讓你受委屈……”

    “怎么會?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兒。”方逾咧嘴。

    母女倆簡單地聊了會兒就去吃晚餐,像是有聊不完的天。

    跟方芹近兩個月不見,方逾覺得媽媽看上去有些許的變化。

    經(jīng)常視頻倒是不那么容易發(fā)覺,現(xiàn)在媽媽在自己眼前,方逾難免覺得媽媽看上去更疲憊了,好聽的實話也是一串一串往外冒。

    但方芹在十點多就睡著了,她擔(dān)心了那么久,又第一次乘飛機(jī)慌亂得很,早就累得不行。

    方逾靠在床頭翻著手機(jī),跟朋友們聊天。

    唯獨沒有跟談云舒有任何的交流,因為現(xiàn)在的方向有些不太對,讓方逾有些隱隱的不安。

    不該是這樣的,答應(yīng)消遣談云舒是為了給過去那些時光畫個句號,而不是在今天跟談云舒分別前,生出將日期再往后續(xù)一續(xù)的念頭。

    方芹來的時機(jī)其實正好,她最近跟談云舒是走太近了,近到上午看見談云舒的淚光是有些不忍。

    她應(yīng)該忽遠(yuǎn)忽近、忽冷忽熱,雖然這對她而言有些難度。

    眼下顯然是是個不錯的機(jī)會,方芹的機(jī)票買的是周一上午的,會跟她度過這一整個周末,而到時候想來那些人也都撤走了,她也可以回家住了。

    揣著這樣的想法,方逾又點開了微博。

    目前她的微博號還沒被人扒出來,也可能是因為這個號就沒什么人知道,所以她的消息欄還是一片歲月靜好,只是她心煩意亂,什么消息也看不進(jìn)去。

    最后認(rèn)命地點開微信,翻著跟談云舒的微信聊天記錄-

    你看不見我的臉,不算見面-

    沒腫-

    你有沒有感冒?

    ……

    消息記錄不算多,很快就可以翻到底,方逾也被困意襲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到了周六的晚上,方逾也試著用這個方法來催眠自己。

    但當(dāng)她剛翻完,這個聊天窗口又彈出來新的消息提示。

    談云舒發(fā)來一張思維導(dǎo)圖。

    點開圖片之前,方逾還以為是什么正經(jīng)的事情,點開以后,陷入了沉默。

    這張思維導(dǎo)圖簡直就是談云舒的生活匯報,談云舒在跟她分開以后所做的一切,都指向了“想你”這兩個字。

    吃飯時會想,洗澡時會想,看書時會想,擦畫時會想。

    每時每刻都在想。

    而且還把每件事的時間也標(biāo)注了,準(zhǔn)確到了幾點幾分,順帶著還會引發(fā)“思考”,那個時間點的方逾在做什么呢,是在聊天嗎?逛街嗎?吃飯嗎?洗澡嗎?

    方逾壓著想往上翹的唇角,丟了個“?”過去。

    談圓圓:【2024年6月29日晚11點02分,你在跟我聊天。】

    談圓圓:【我需要填進(jìn)去。】

    方逾忍俊不禁,她睨了眼在隔壁床睡著的方芹,又看向手機(jī)屏幕,回了個:【我媽睡著了。】

    【很想我哦?】

    【是。】

    方逾報了酒店的地址。

    這家酒店距離公司比較近,跟君靈酒店也離得不遠(yuǎn),算下來不過四五公里而已。

    十多分鐘后,方逾躡手躡腳地?fù)Q好自己的衣服,拿著房卡出了門。

    談云舒將轎車停在酒店的附近,一眼就能讓人看見。

    方逾像是乘坐網(wǎng)約車那樣,拉開后排的車門,又跟大熊貓玩偶坐在一起。

    而談云舒則是在主駕,充當(dāng)著司機(jī)的角色。

    轎車又上了路,匯入了寬闊的大道。

    方逾的手又習(xí)慣性地放在玩偶的腦袋上,她的指尖輕點著,盯著認(rèn)真開車的談云舒,不過從她的角度看過去,能看見的只是談云舒的側(cè)臉,以及談云舒握著方向盤的手腕、手指。

    車內(nèi)沒人講話,她們比玩偶還要沉默,但這沉默的背后,卻又有洶涌的暗潮在流動。

    方逾強(qiáng)行把視線放在了窗外。

    京城的夜景繁華,只是她現(xiàn)在什么也看不進(jìn)去,腦子里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她怎么就上了談云舒的車了?

    談云舒不過是換了種方式表達(dá)了對自己的想念而已,她其實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件事,而且喜歡一個人就是會在見不著的時候很想對方,以及想要見到對方。

    她以前又不是沒經(jīng)歷過,每次都是忍忍就好了。

    因為她總會等到談云舒的通知,也總會跟談云舒見面的。

    “去哪兒?”方逾回過神來,她抬了下眼鏡,后知后覺地問。

    談云舒從內(nèi)置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應(yīng)聲回答:“馬上就到。”

    目的地是一家私人的汽車影院,就在這邊不遠(yuǎn)處。

    兩人來得晚,大熒幕上播放的一部電影已經(jīng)快過半了,車也只能停在較遠(yuǎn)的地方。

    談云舒下車去租了個收音機(jī)放車?yán)铮氐卣{(diào)低了聲音,電影的音頻聲在車廂里回蕩。

    而她這個人自然而然地就來到了后排坐著。

    露天的場地,除了熒幕之外,還能看見漆黑如墨的夜空,除了收音機(jī)里響起的聲音,其他的一切都很安靜,好像還能看見風(fēng)穿過場地。

    談云舒把玩偶抱在懷里,說:“我給它取好名字了。”

    “嗯。”方逾單手撐著自己的上身,側(cè)向談云舒那邊,雙眸晶亮,“叫什么?”

    “對對。”

    “什……什么?”方逾腦海里冒不出來具體的字眼,哪個字啊?

    談云舒清了下嗓子:“‘天對地圓對方’的那個‘對’。”

    “對對對……?”

    “……”

    借著暗淡的車燈聽著談云舒的沉默,方逾又忍不住笑了聲:“所以取這個稱呼,還真是因為‘天對地圓對方’啊?”

    “我剛剛說了。”

    “我指的是‘圓圓’。”

    雖然這個真相在方逾這里并不是秘密,當(dāng)初她一稱呼“圓小姐”的時候就知道這個真相了,但她想確認(rèn)一遍。

    “是。”談云舒把玩偶往旁邊放,下巴輕抬,“不可以嗎?”

    “可以,我沒說不可以,這是你的自由,更何況我都喊幾次了,談圓圓。”

    收音機(jī)的臺詞還在繼續(xù),至于說了什么,兩人都無心去聽,這部有些暗黑風(fēng)格的電影顯然不適合現(xiàn)在的她們觀看。

    但卻是極好的背景。

    方逾撐在一側(cè)的手背上被貼上了談云舒的掌心,她翻轉(zhuǎn)過來,再度跟人十指相扣。

    氣息又湊到了一起,談云舒摘下了方逾的眼鏡,她不疾不徐地問:“我還需要預(yù)約嗎?方逾。”

    “你覺得呢?”

    談云舒偏過頭,沒有立馬就吻上去,她淺啄著方逾的臉頰、下頜,想要一個確切的回答。

    她不想要反問。

    想要“你想聽見什么,就是我的答案”。

    方逾也倏爾較真起來,抿唇?jīng)]有順著她的想法繼續(xù)說。

    哪兒有這樣的?談云舒能不能搞清楚自己的定位!

    方逾輕哼一聲,表達(dá)了自己的不滿,她望向前方的熒幕,一副正在認(rèn)真看著電影的模樣。

    談云舒空出來的一只手掰過她的臉,迫使她跟自己對視。

    相視卻又無言。

    談云舒的幻耳又像是往下耷拉,看上去就讓人覺得楚楚可憐。

    什么美人計苦肉計……

    方逾低下眼瞼,湊過去吻談云舒之前,輕聲道:“不需要預(yù)約,談云舒。”

    她沒說的是,反正也就只剩下兩個月了。

    更沒說的是,談云舒在她這里,一直都有這個特權(quán)。

    第95章

    背著媽媽跟談云舒待在一起這件事, 方逾早已駕輕就熟。

    連著兩晚,她都在方芹睡著以后上了談云舒的車,去那個私人汽車影院看剩下的半段電影。

    嗯, 電影很甜很軟很香, 五星好評。

    但每次被送回來的時候,她還是免不了有些心虛, 動作也放得更加輕,生怕一個不注意就吵醒了方芹。

    好在方芹看上去中途沒有醒過, 方逾又換好睡衣到床上躺下。

    時間近夜間十二點半,她閉上眼, 醞釀著睡意,卻怎么也睡不著,一直在想著在車?yán)锔勗剖娼游堑氖虑椋切⿻r間里, 電影的音頻聲一點兒沒聽進(jìn)去。

    她們倆怎么那么能親啊?嘴巴是粘了502膠水嗎?

    答案還沒得出來, 一側(cè)的床就傳來了些微的動靜, 方逾屏住了呼吸,又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媽媽那邊。

    周末過得很快,而媽媽在幾個小時后就要回柳城了, 她這兩天帶著方芹到處轉(zhuǎn)悠, 還拍了不少照片和視頻。

    方逾希望媽媽可以在京城多待些時日,而且據(jù)符霜說門口那些人已經(jīng)少了很多,今晚上就沒見著幾個。

    但方芹還是拒絕了,酒店一晚上幾百塊,方芹住得不是很心安, 總覺得在燒女兒的錢, 就算是她去了女兒的家里, 那繼續(xù)待下去的話,她覺得也是在給女兒添麻煩。

    還有別的原因,方芹語重心長地說:“京城太大了,小愉,媽不是屬于這里的人,在這里,媽找不到自己,我這輩子就是勞碌命了,一天不干活就難受。”

    柳城是方芹最熟悉的地方,也被困在了那一方天地,一旦飛出了那片天,她就會茫然。

    這樣的想法方逾扭轉(zhuǎn)不了,她也不再多說,她白天要上班,那么這期間媽媽在陌生的城市又能做些什么呢?

    似乎只有等她下班回來。

    想到這些,方逾生出濃厚的無奈來。

    這才逐漸睡過去。

    方芹的航班是早上十點鐘的,但天還沒亮,方逾就和方芹去退了房,母女倆上了網(wǎng)約車,趁著早高峰來臨之前,打車去機(jī)場。

    京城的天氣變幻莫測,昨天還出著太陽,今天就一直陰著。

    車?yán)锏姆諊行┏林兀瑒e離的愁緒一直縈繞著,司機(jī)一直也沒講過話。

    方逾挽著媽媽的胳膊,找著話題,問:“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

    其實這樣的問題都問過了。

    “都挺好的。”方芹的回答依舊,但這次還額外多說了些,“鎮(zhèn)醫(yī)院那邊收到了一撥捐贈物資和善款,那個墻也都刷干凈了很多,聽說還換了很多醫(yī)療設(shè)備……你爺爺奶奶的那個病床之前不是都生銹了嗎?也換了,不用擔(dān)心家里,小愉,你就安心在京城工作。”

    方逾看了眼媽媽的白發(fā),心情復(fù)雜地“嗯”了一聲。

    “不過……”方芹拖長了音,有些揶揄地問,“你是不是談戀愛了?小愉。”

    方逾立馬否認(rèn):“沒有。”

    “沒有嗎?那你這兩晚跑出去是做什么?”

    “……”

    方逾望向窗外,往外吐了四個字:“見個朋友。”

    “誰信?”

    方逾又看著媽媽有些滄桑的臉,說:“反正沒有談。”

    方芹的皺紋又在眼角堆起,笑著道:“好,你自己快樂健康就好,其他的,媽不在意。”

    對方性別為女的話也不在意嗎?方逾沒問出口,更何況,也沒必要問出口。

    她跟談云舒會斷掉的。

    把媽媽送到了機(jī)場,方逾又乘地鐵去公司,時間竟然還有剩余,她的東西不多,一個袋子就能裝完,直接提進(jìn)了辦公室。

    七月的第一天,工作又忙了起來。

    但讓方逾有些沒想到的是,到了中午,她收到了薛奕發(fā)來的消息,事情已經(jīng)發(fā)酵了一周,這是薛奕自上次道歉過后,第二次聯(lián)系她。

    薛奕問她今晚能不能見一面。

    方逾:【好。】

    ……

    見面的地點是在一家私人餐廳,位置隱秘、安全,不會有人打擾。

    一周沒見薛奕,方逾只覺得人看上去要憔悴了些。

    方逾放下包,在薛奕的對面坐下,目光做不到那么放松,有些警惕。

    薛奕察覺到了這點,扯了下唇,說:“小愉,我是想當(dāng)面跟你道歉,這件事給你帶來了很大的困擾,讓你處于了危險的境地,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做,這一周時間,我的手機(jī)那些都被公司沒收了,我聯(lián)系不到任何人,直到今天才有時間來找你。”

    “你從一開始不就知道會這樣嗎?”方逾淡淡地回,只是臉色稍冷。

    薛奕的雙手交握,被說得有些啞口,她看著方逾的眼睛,遲疑了好幾秒以后,才說:“我不知道,那個小號會被人找到純屬意外,我……”

    “如果把我叫出來只是說這些無意義的話,那我還是上次的回答,沒有再聊下去的必要,因為你自己清楚那個小號被人發(fā)現(xiàn)是不是意外。”

    薛奕微怔:“小愉……”

    “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你問。”

    “京城演唱會當(dāng)晚,你加我微信好友的那一刻,是真心的嗎?”

    “不要懷疑我,小愉。”

    “好,我不懷疑你那一刻,那其他的時候呢?”方逾的眸光又更冷了些,問得直接,開門見山,“填錯的號碼、誤拿的胸針,一切都是你的試探,試探我在她心里的位置,是嗎?薛奕,喜歡我是假,試探她是真。”

    氛圍就此靜默下來,桌上的幾道菜已經(jīng)有些涼了,兩人也沒動過筷。

    這家私人餐廳地處偏僻,窗外能看見一顆被風(fēng)吹得搖曳的樹,它迎風(fēng)而立,枝葉繁茂,樹葉的“沙沙”聲為房間伴奏。

    似乎快下雨了,天空中有幾片烏云。

    薛奕抿唇,有些凌厲的眉眼此刻看上去很平靜,沒有回答方逾的問題。

    但方逾知道自己說對了,她這才終于拿起筷子,夾了一點東西到自己的碗里,看上去也很平靜,她問:“也是京城演唱會的那晚嗎?你在觀眾席看見了她,沒想到在出餐廳洗手間的時候,你也看見了她,那時候的你沒走遠(yuǎn),你什么都聽見了,是嗎?”

    “……是。”薛奕沒再否認(rèn),她已經(jīng)被方逾看穿了。

    “但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方逾莞爾:“不知道你從哪里誤會的我跟她的關(guān)系,是從柳城大學(xué)的論壇?她在幾年前給我遞過請柬,當(dāng)時有人拍了照片發(fā)出去,好像沒刪吧,你能搜到也正常,事實上,我跟她就只是大學(xué)校友而已。”

    方逾全程都沒有提到過“她”是誰,她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將談云舒處于更危險的境地。

    否認(rèn)就好。

    否認(rèn)她跟談云舒在一起過的證據(jù),否認(rèn)她跟談云舒曾經(jīng)的一切,可是這番話說出來,怎么讓人有些呼吸不過來呢?

    “你能騙得了自己嗎?小愉。”薛奕盯著眼前的人,說話時嘴唇都有些抖。

    方逾的笑容還掛在臉上,她回視著薛奕,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zhuǎn)而道:“其實差一點,我覺得我們真的會成為朋友。”她一頓,“真心朋友,薛奕。”

    “真心朋友……”

    薛奕說:“我早就不相信什么‘朋友’了。”她笑了下,“你的那兩位朋友,看中的不也是我的這層身份嗎?”

    “隨你怎么想。”

    飯菜沒吃兩口,方逾也沒了想要吃下去的心思,她放下筷子,正想為這頓晚餐做結(jié)尾,就聽見薛奕道:“可是方逾,我喜歡你不是假的,你感受不到嗎?”

    “是嗎。”方逾不咸不淡地道,“但我想沒什么機(jī)會聽你說這些了,薛奕,我先回去了。”

    她說完站起身,窗外的風(fēng)比來時更大。

    “對了。”

    方逾含笑提醒:“今晚的這一切我已經(jīng)錄下來了,如果后續(xù)你這邊還有動作的話,我想多的是人想要這一手的視頻音頻,這件事對我?guī)缀跏菦]什么影響的,但是對你而言,可就不一樣了。”

    薛奕仰頭,暖色的燈照在她的臉上,照著她疲憊的一張臉。

    方逾沒再多看,她轉(zhuǎn)身出了房間。

    她的雙腳踩在安靜的走廊里,這才有了些自己還活著的實感,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氣,來到外面上了一輛出租車。

    剛上車,雨就砸了下來,聲音噼里啪啦的,整個世界都霧蒙蒙一片。

    司機(jī)師傅開著雨刮器,開始抱怨著:“這什么破天氣兒,下這么大的雨……”

    方逾低睫,看著手機(jī)上跟談云舒的聊天窗口,渾身的氣壓很低。

    談云舒在這期間發(fā)了消息過來,問她今晚還過去嗎。

    方逾:【不過去了。】

    方逾:【時間過太慢了,下個月再見吧,談云舒。】

    第96章

    這場雨來勢洶洶, 像是看不慣前面的晴天很久了,想將整座城市填滿,濺在地面的水珠將光影全都縮進(jìn)了這小小的世界里, 不平的路面迅速蓄起了水坑。

    方逾撐著傘, 路過大門的時候還勉強(qiáng)笑著跟五哥打了個招呼。

    雨太大了,守著的那些人都散了個干凈, 而且來往的人都撐著傘,這能認(rèn)出來什么?

    小區(qū)里沒人在外面溜達(dá), 夜色靜謐,唯有雨珠砸在傘面的聲音在方逾聽來分外清晰。

    但方逾在進(jìn)門以后就沉著一張臉, 鞋子和小腿那塊都濕了,她也像是沒察覺到,就這樣回到了自己的家里,才從游離的狀態(tài)中抽離出來, 進(jìn)了浴室洗澡。

    出來時外面的雨勢也不見小, 能見度很低, 入眼的是一片朦朧,陽臺的紗窗開著,帶著雨氣的風(fēng)往里灌。

    方逾緩和著心里的那些不適, 木然地在沙發(fā)上坐下, 但聽著這激烈的雨聲,她的心臟都像是被攥著,呼吸也不夠那么自然,她將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有規(guī)律地做著深呼吸, 才覺得好受了一些。

    可是好冷啊, 冷到她的指甲蓋都有些泛紫。

    方逾把視線放到了扣在茶幾上的手機(jī)上面, 在上車給談云舒發(fā)了消息過后,她就沒再點開微信看過,但她知道談云舒又回了消息過來,一條又一條,不知道是什么內(nèi)容。

    或許也能猜到一點,大概是談云舒在問為什么。

    明明她們最近相處得很好,不是嗎?

    她們在昨晚十一點的時候還在轎車?yán)锝游牵瑲庀⒔唤蛹m纏,連電影也沒看進(jìn)去,再往前,她還答應(yīng)了住在談云舒那里,但因為方芹的到來也只住了一晚而已,更往前,她們在度假區(qū)的酒店做了愛,在露營里相擁著迎接清晨……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跟談云舒之間的回憶已經(jīng)有很多了。

    這也是她不想立馬就去面對談云舒追問的原因,她必須向自己坦白的是,她已經(jīng)沒有最初那樣果斷、決絕了。

    什么清醒的失態(tài),不過是清醒的沉淪。

    這本來就是談云舒設(shè)下的陷阱,她一開始就清楚,但她還是跳了進(jìn)去,表面上看上去是為了給曾經(jīng)的那幾年做結(jié)尾畫句號,實際上呢?

    實際上是她自己在面對談云舒的眼淚時,無法做到像之前那樣堅決,那些眼淚會刺穿她的皮膚,燙著她的血肉。

    而答應(yīng)的后果就是她如今又仿佛沉在了流沙里,身體一點一點地在被拖拽。

    她越是掙扎,越是陷得越深,到最后無法動彈。

    直至今晚,她也不得不承認(rèn),她還是不可避免地對談云舒心動了。

    又一次、再一次,對方還是談云舒。

    她不想的。

    她甚至是抗拒的,因為她知道自己跟談云舒真的在一起會是什么后果。

    重逢這些時日來,她有能力將談云舒的過往捋得清晰一些,像談云舒這樣階層的人,戀愛、婚姻是做不了主的,包括六年前遞請柬的事情,也是談云舒身不由己,多半是因為她跟談云舒的事情沒有藏好,所以談云舒不得不這樣做,甚至是連媽媽都受到了影響,從談家辭職離開。

    方逾都能猜到的,畢竟親自給“前女友”遞請柬這件事,在所有的人看來,她們徹底斷掉了關(guān)聯(lián)。

    現(xiàn)在也是這樣,單單是跟自己之間的事情,就能夠成為談云舒人生中的地雷。

    方逾才徹底明白,沒了盧季州,還會有下一個趙季州、孫季州,跟談云舒攜手度過一生的人,是任何一個有錢有勢的男人,也不會是她方逾。

    她需要一些時間讓自己從這樣的狀態(tài)里拔出來,她知道這很難,可是立馬就跟談云舒說停下,她又做不到。

    所以下個月再見吧,盡管這個月才剛開始。

    趁著被流沙徹底淹沒之前,忍一忍就好了,更遑論現(xiàn)在還是這樣緊要的關(guān)頭,她跟談云舒本就該少見面,薛奕的行事偏激,再加上還有后面的盧家,她今晚錄的視頻跟紙片沒什么兩樣。

    方逾緊緊閉著眼,只覺得心跳聲震耳欲聾,比外面的雨聲夸張得多。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摸過手機(jī),同時也回到臥室。

    臥室內(nèi)只留了一盞臺燈,昏黃的光線照下來,方逾的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她的指尖冰涼,動作僵硬地解鎖了手機(jī)。

    有好幾聽未接電話,以及許多的微信消息。

    她抿緊了雙唇,這才點開了微信。

    這些消息都是談云舒發(fā)來的,時間還分了段,一陣一陣的。

    談圓圓:【方逾,是我做錯了什么嗎?】

    【是不是我昨晚纏著你不想放你走,讓你不高興了。】

    【為什么,為什么就要下個月再見了。】

    【今天才7月1號,方逾。】

    談圓圓:【外面的雨好大,還好沒打雷,你不會害怕。】

    談圓圓:【這個時間明明過得就很快。】

    【是我做得不夠好是不是?不該幻想著你把時間延長,不該逼著你縱容我,不該干涉你的任何。】

    談圓圓:【好吧,你不想回也沒關(guān)系,我沒有資格讓你事事都給我回應(yīng)和回答。】

    【這都是我應(yīng)該承受的。】

    最后一段是幾分鐘前發(fā)來的:【方逾,為什么。】

    光是看著這些文字,方逾都能想象出來談云舒慌張的模樣,可能濃密的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眼淚,以前沒見談云舒掉過眼淚,重逢以后還見著了好幾回。

    可是這人哭起來很好看,眼睛那一片都是紅的,鼻尖也紅,眼淚晶瑩,是“梨花帶雨”的具象化。

    但這次方逾不會再看見了。

    她曲起膝蓋,把額頭埋在上面,努力讓自己的呼吸均勻起來。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jī)屏幕又亮起來,是五哥撥來的電話。

    方逾怔了下,眼睛盯著來電,思索了幾秒后,才緩緩接聽。

    哪怕知道這通電話跟談云舒有關(guān),她也做好了相關(guān)的準(zhǔn)備,但當(dāng)親耳聽見五哥說談小姐在門口時,她還是免不了有洶涌的淚意。

    她呼出一口氣,說:“五哥,麻煩你告訴她,讓她回去吧。”

    “好的……”五哥沒有多問,他也沒有立馬就掛斷電話。

    清晰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五哥有些為難地對著談云舒道:“談小姐,還請你回去吧,這雨這么大,方小姐已經(jīng)休息了。”

    “我……”談云舒什么也說不下去,“好,麻煩你了,我不會打擾她。”

    五哥:“談小姐,這把傘你拿著吧。”

    “不用了,謝謝。”

    過了一小會兒,方逾又聽見五哥對著自己道:“方小姐,她已經(jīng)上車了。”

    “她沒打傘嗎?”

    “沒有……”

    “好的,謝謝五哥。”方逾努力扯起一個笑。

    “不客氣。”

    電話掛斷,方逾上揚(yáng)的唇角瞬間就掉了下來。

    她著急地穿上拖鞋,卻穿錯了左右,但也無暇顧及,她來到了客廳的陽臺,企圖從窗口這里看見大門那里的身影。

    可大雨傾盆,能看見的只有如墨的黑夜,大門那塊的光影都是模糊的,想要看見任何一道身影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逾緊緊地捏著手機(jī),直到看見微信又收到的最新消息。

    談圓圓:【這雨好冷,方逾。】

    方逾沿著墻面滑下來坐著,又將額頭抵在曲起的膝蓋上,身后的雨夜將她吞沒,而她長不出一雙翅膀可以逃離。

    ……

    被凍了許久,方逾早上發(fā)起了高燒。

    在吃過退燒藥過后,她堅持著去了公司,但臉色還是很差,戴著口罩也掩不住半分,黑色的眼瞳里盡是疲倦。

    沈映之在開完早會以后把人叫到辦公室,皺起眉頭,過了兩秒,問:“我是什么會剝削職員的資本家嗎?”

    “不是。”

    “那你現(xiàn)在就請假去。”沈映之冷聲道,“公司沒你一個還能轉(zhuǎn)。”

    方逾笑了下,說:“沈總,麻煩你別告訴她。”

    “……”

    沈映之默然,她其實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面對方逾的話,她點了點頭:“知道了,快回去吧,等好差不多了再來,下周你還要出差那么久。”

    “好。”

    方逾沒有堅持,她也不是什么鐵人。

    辦公室的椅子都沒坐熱,她就回了小區(qū),雨還在細(xì)密地下著,但不像昨夜那樣兇猛。

    方逾幾乎是陷入了昏睡的狀態(tài),高燒退過以后沒幾個小時又會復(fù)燒,她的鼻腔堵得呼吸都難,喉嚨也痛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晚上符霜加班回來敲門,看見她這樣擔(dān)心得不行。

    “小愉,你要不去醫(yī)院看看?還是說附近的診所?我陪你去吧,你這樣我看著都難受。”

    方逾搖頭,表示不需要。

    這么多年她每次生病都靠熬,而且這些不舒服可以讓她不去想談云舒。

    符霜沒轍,又一通叮囑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方逾又在床上躺下。

    她側(cè)著身,看著窗上自己的模糊的身影,過了會兒,又點開跟談云舒的聊天窗,將那張思維導(dǎo)圖給調(diào)了出來,她參考著談云舒的這個模式,自己也拿過平板電腦列了一個出來。

    早上擠地鐵的時候會想談云舒,開完會的第一時間會想談云舒,請假回來的路上會想談云舒……

    但這張同款思維導(dǎo)圖,她不會發(fā)過去,她列完一切,才隱隱有了昏沉的睡意。

    談云舒卻睡不著,雙眼睜到干澀,卻也沒有半分的困意,她一直盯著昨晚給方逾發(fā)過去的那些消息,她的腦袋沉重,很不舒服,也沒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昨晚下車時沒想那么多,她又淋了雨。

    在方逾那里,她總是最狼狽的,她也愿意把這樣的自己給方逾看,只有方逾在她這里有這樣的特權(quán)。

    怕被方逾的朋友發(fā)現(xiàn)她們之間的關(guān)系,她沒有不管不顧地直接進(jìn)小區(qū),否則讓方逾難堪的話怎么辦?她只好拜托五哥幫忙撥通電話,因為方逾沒有理會自己的來電與信息,這讓她感到慌張。

    可這次跟上次不一樣,這次她沒有被方逾帶著上樓,這次她也沒有方逾煮好的姜湯喝、沒有方逾家里的沙發(fā)可以睡。

    這次的她,沒有得到方逾的半點同情。

    談云舒想著這些,又撐著身體上了轎車的后座。

    跟昨晚一樣,她再度來到了方逾住的小區(qū)門口,而這一次,五哥都不用給方逾撥電話,就對著她說:“談小姐,請回吧。”

    談云舒今晚記得撐傘了,聞言身影卻更搖晃,她的眼眶發(fā)熱,眼淚卻怎么也流不下來。

    兩分鐘后,她又回到車?yán)镒拢龖牙锉е笮茇埻媾迹袂榛薨挡幻鳌?br />
    她明白方逾的意思了,不就是不想見到她嗎?

    她如方逾的愿。

    第97章

    三天后, 方逾的病情只剩下了一點鼻塞和喉嚨發(fā)癢,其他的已經(jīng)沒什么了。

    這是她入職以來請的最久的一次病假。

    天氣見晴,晴空萬里, 又逢周五, 跟她打招呼的同事們臉上都掛著笑容,她去茶水間接杯咖啡的間隙里, 還聽到不少同事來跟她表達(dá)想念,一口一個“方助我們好想你啊”, 她也不去想這些話是真是假,一一含笑應(yīng)下。

    辦公室的多肉依舊長得很好, 沒受雨天的摧殘,就像是沒了她在,公司照樣轉(zhuǎn)得很好。

    中午,齊韻又約了方逾一起吃飯, 兩人面對面坐著。

    跟齊韻這樣的私下不會多聯(lián)系的同事關(guān)系讓方逾放心, 她又聽著齊韻講金融圈這邊的八卦, 誰出軌被掛網(wǎng)上啦,誰表面是正經(jīng)職員結(jié)果是網(wǎng)黃啦,誰跟公司老板有一腿啦, 都很精彩。

    齊韻也不擔(dān)心方逾會說出去, 就往外倒著這些八卦當(dāng)消遣,當(dāng)然,她也是為了拉近跟方逾之間的關(guān)系,不過也是她有這個本事,要不然食堂里現(xiàn)在這么多人, 怎么就只有她一個可以坐到方逾的對面呢?

    一頓飯下來, 方逾只覺得自己看了幾部狗血電視劇, 她開玩笑地問:“你真的沒把一些電視劇當(dāng)故事跟我講嗎?韻姐,我看網(wǎng)上有人就這樣做。”

    “我這里的八卦那可是包真的。”齊韻給了記白眼,但也是笑著回的,很快笑容就收了些,有些意外地道,“沈總又帶客戶來體驗我們公司食堂啊。”

    方逾聞言,順著齊韻的視線看過去。

    沈映之一旁是個高大的中年男人,她認(rèn)得,這是上午還來總裁辦談合作的一個老板,現(xiàn)在沈映之跟人相談甚歡。

    不是談云舒。

    方逾的眼睫輕顫了下,慢慢撤回目光。

    幾秒后,她一邊收著筷子一邊狀似無意地道:“好像很久沒見著談總跟沈總一起了。”

    “她們君靈的食堂也蠻好吃的,談總也不會過來了吧。”齊韻打了個哈欠。

    “是嗎。”

    齊韻以為她說的是食堂的事情,說:“君靈的人有發(fā)自己的餐食到網(wǎng)上,還別說,看上去很誘人,可能跟她們公司性質(zhì)有關(guān),酒店的菜單都是經(jīng)過嚴(yán)格擬定的……”

    方逾笑笑,還是那副對萬事不關(guān)心的樣子。

    齊韻說到這里話鋒卻一轉(zhuǎn):“但我聽群里的人說談總這幾天生病了,人也夠要強(qiáng)的,一直沒請假,什么鐵人。”她不由得問,“現(xiàn)在是感冒高發(fā)季?你的病才好,那我也得多注意點。”

    方逾心不在焉地點了下腦袋:“是要多注意點。”

    談云舒生病了嗎……?方逾沒問出口,但她也能猜到一點。

    談云舒的抵抗力似乎有些弱,之前那次淋雨就有些不舒服,上次跟她在營地睡一晚還被凍到低燒,這次生病也不會讓方逾覺得意外。

    方逾努力忽略掉自己的那些擔(dān)憂,她迅速自然地轉(zhuǎn)開話題:“周末有什么安排嗎?韻姐。”

    齊韻不疑有他,跟方逾一起端著盤子起身,苦兮兮的樣子。

    “還能有什么安排?又要相親,你有什么安排?上次那個度假區(qū)好玩嗎?”

    等回到辦公室,方逾的手肘抵在桌上,她閉著眼,指尖有頻率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在食堂里她不該那樣跟齊韻開口提起談云舒的,很突兀,也會惹人懷疑,她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搪塞過去。

    過了會兒,她嗓子有些發(fā)癢,喝了點溫水才好受了些,視線一轉(zhuǎn),就看見了在桌上放著的手機(jī)。

    她抿唇,將手機(jī)拿過來解鎖,微信消息欄紅了許多,符霜跟唐半雪在群聊里瞎扯著,方芹在幾分鐘前給她發(fā)消息過來,讓她煮點綠豆湯喝。

    她回了那些消息,心煩意亂沒有消解多少。

    談云舒的聊天欄已經(jīng)被她隱藏,那晚過后她就沒有再調(diào)出來過,她們中間也沒有再聯(lián)系。

    她中途也試著再點開,但到最后還是忍住了。

    這點忍耐力她還是有的。

    只是她的心臟像是被覆上了一層痛癢的感覺,像是有數(shù)根細(xì)針在緩緩地刺著她,密密麻麻,并且這感覺還悄無聲息地蔓延、擴(kuò)散到了她身體的每一處。

    她越是抗拒、掙扎,越是難受、難耐。

    而且不點開就可以忘記嗎?談云舒分段發(fā)來的話語深刻地印進(jìn)她的眼里,透過五哥電話聽見的談云舒的聲音,也在她的腦海里反復(fù)播放,她想忘記都忘不掉。

    請假的這三天時間里,為了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她一直在看書、學(xué)習(xí),豐富自己,但一旦有所松懈,就會想起來談云舒。

    同時更加意識到答應(yīng)消遣談云舒這件事,是她做出的又一個錯誤決定,就如同當(dāng)年那個下雨天,她不該接受來自談云舒的示好一樣。

    前方是萬丈深淵,她已經(jīng)沒有勇氣再跳一次。

    好在她即將忙碌起來,下周要去蓉城出差一周,是她和兩個同事去蓉城那邊做調(diào)研,蓉城有一家商場勢頭很猛,短時間內(nèi)營業(yè)額讓同行人眼紅不已,而臨里商場的就不太理想。

    到時候就是各種大的小的會議,只會比現(xiàn)在還要忙,

    打定主意,方逾處理起來堆積的郵件。

    一個月的時間而已,她會捱過去的。

    即使這一個月比起過去的六年實在是太短,短到她自己都沒那個信心-

    周一上午,方逾就跟兩位同事一起出發(fā)去了京城的機(jī)場。

    蓉城距離京城有兩千公里,航行時間兩個半小時,而方逾也提前了解了蓉城的天氣,行李箱里帶的東西都比較薄。

    這里比京城還要熱一些,最高氣溫已經(jīng)到了三十八度。

    她們?nèi)藖淼脺惽桑瑒偤檬窍挛鐑牲c,一天之中最熱的時間段,沒下機(jī)都能感覺到那種蒸騰的熱氣,等出了機(jī)場,方逾更覺得自己像是被裹在荷葉和泥巴里的叫花雞。

    這次出差的任務(wù)重,跟她一起出差的是市場部的兩位同事,一男一女,好像都才大學(xué)畢業(yè)一年,跟她也不常來往,所以氛圍不太自然。

    方逾的這個叫花雞形容一出,讓兩位年輕的同事都笑了笑。

    這次調(diào)研沒提前通知蓉城臨里商場的經(jīng)理來接,免得明天見到的就不是最真實的狀態(tài)。

    網(wǎng)約車的上車地點在地下停車場,但天氣熱,這里悶悶的,也不透氣。

    等車的人多,大家表情都帶著些不耐與不舒服。

    她們叫的這輛車還開錯路,害得她們多等了十多分鐘,好不容易上了車,冷空氣才讓人覺得涼爽了些。

    方逾在副駕,無意識地聽著司機(jī)跟人打電話,說著一口她聽不懂的蓉城口音。

    待司機(jī)通完電話,方逾才開口,說:“下午好好休息,自由安排,明天上午就要忙起來了,出差日報每天都要發(fā)我郵箱。”

    “好的,方助。”兩位后輩齊聲聲地應(yīng)。

    天空湛藍(lán),陽光熾熱。

    這座城跟大熊貓有關(guān)的元素很多,坐車的這些時間里,方逾往窗外一掃就看見了許多,而且這些元素各式各樣,可能是公交車貼紙,可能是花壇的形狀,也可能是塑料雕塑,但好幾個丑得讓人不敢認(rèn)這是大熊貓。

    后座的兩個人是第一次出差,分外興奮,一路上拍了不少照片。

    方逾卻高興不起來。

    偏偏就是來蓉城,這讓她的眉眼往下壓了壓。

    一個多小時后,三人到了距離商場不遠(yuǎn)的酒店,預(yù)算充足,大家住的都是大床房。

    有方逾的指令在前,兩個年輕人坐不住,很快就在群里說要出去溜達(dá)溜達(dá),還問:【方助,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沒有,你們玩開心。】

    【好的!】

    方逾站在窗口抬了下眼鏡,她瞇了下眼,眺望著遠(yuǎn)方,能看見一個著名的地標(biāo)建筑,這塊建筑有一個大熊貓正在爬墻。

    在這里站了許久,方逾才又點開網(wǎng)約車軟件。

    半小時后,她到了目的地。

    炎炎夏日,進(jìn)大熊貓紀(jì)念品店館的人有很多,方逾一下車就見很多人大包小包地提著大熊貓周邊往外走,大家的臉上洋溢著有些亢奮的笑容。

    方逾抿了抿唇,也收起傘走了進(jìn)去。

    這里隨處可見的都是大熊貓相關(guān)的東西,看得人眼花繚亂,她一眼就看見了抱筍大熊貓玩偶。

    尤其是現(xiàn)在還在暑假,店里的學(xué)生看上去更多些,玩偶區(qū)域有小孩挪不動腳,正求著自己的父母想要把這些玩偶全都拿下。

    最后父母無奈,買了三個,一家三口各抱著一個盒子,從方逾的身邊路過。

    方逾在抱筍大熊貓玩偶的那一欄站定,但她知道,怎么也不是談云舒車?yán)锝小皩Α钡哪且恢弧?br />
    回憶有些刺人,方逾的呼吸都緊了下。

    她最終也沒有去買這個,而是準(zhǔn)備去往二樓,但一轉(zhuǎn)身,就見一道讓她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二樓的拐角。

    那人將頭發(fā)用一根簪子挽了起來,但惹人注意的是她的頭上戴著一枚大熊貓發(fā)箍,以及纖白手腕上纏著的大熊貓啪啪圈。

    方逾立馬撤回了視線,并且在一個架子那里背對站著。

    談云舒并不是一個人在這里,身邊還站著方逾之前見過的梁霈,梁霈拖著一個框框,里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裝的都是周邊。

    兩人從出現(xiàn)的時候就有說有笑的,這樣的美女帥哥的組合引得好一些人偷偷送去目光。

    方逾放輕了自己的呼吸,她拿出手機(jī)拍著這些周邊的照片,像是渾不在意。

    怎么會在這里遇到談云舒。

    拐角處,談云舒見著方逾避開自己的動作,笑意斂了斂。

    梁霈在一旁不確定地問:“你確定我送我未婚妻這些小玩意兒她會喜歡?”

    “求我?guī)兔蛣e質(zhì)疑。”談云舒說。

    梁霈訕訕地摸了下鼻:“好吧。”他禁不住疑惑,“但你說你這次來蓉城出差是為了什么?為了花錢認(rèn)養(yǎng)一只大熊貓?談云舒,以前沒見你這么愛大熊貓啊……”

    談云舒斜他一眼:“閉嘴。”

    她指了個方向:“我要去那邊轉(zhuǎn)下。”

    “不是逛過了嗎?”梁霈話都沒說完,談云舒已經(jīng)朝著那邊走過去了,他沒轍,只能跟著,他向來是沈映之和談云舒的小弟一樣的存在。

    方逾跟符霜還真的聊起來了,符霜想要她代購一些小東西回去,家里只有一個玩偶太單薄了。

    【好。】方逾沒意見,反正她這次帶的大行李箱,方便她裝東西。

    這個回答剛丟過去,她從余光就看見了談云舒和梁霈。

    兩人往她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方逾低眼,隨手拿起來一個鑰匙扣看著。

    躲藏已經(jīng)無意義了。

    下一瞬,耳邊響起熟悉卻冷淡的沁耳女聲——

    “你好,借過一下。”

    第98章

    紀(jì)念品館很大, 擺放的架子之間距離很寬闊,橫著走四五個人都沒問題,不像方逾以前大學(xué)時兼職過當(dāng)?shù)陠T的精品店, 那擠得像是每個人都是紙片做的一樣, 進(jìn)出都很困難。

    可談云舒現(xiàn)在卻跟她說“借過一下”,語氣陌生且疏離。

    但方逾覺得自己沒什么好讓開的, 她跟談云舒之間,目前本來就是“消遣”的關(guān)系, 她只不過做到了談云舒以前的情緒陰晴不定而已,那談云舒現(xiàn)在生的氣跟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她需要在意嗎?

    是, 她可以確定的是談云舒有一口悶氣,否則也不會特地過來跟她這樣開口。

    她不會有任何回應(yīng)的,也不會順了談云舒的意,她身后還有這樣空曠的位置。

    她不會讓開的。

    梁霈拉著框框往旁邊走, 沒有多說什么, 他剛好有個電話過來, 跟她們隔遠(yuǎn)了一點。

    談云舒拿起一個鑰匙扣,在方逾身旁站定。

    剛剛還在說借過的人,此刻一點要前進(jìn)的意思都沒有。

    方逾在出門之前特地?fù)Q上的T恤和短褲, 手腕上還戴著那塊綠色手表, 而談云舒穿著一襲長裙,手腕上則是戴著那個可愛的大熊貓啪啪圈,兩人挨得近,看上去是不一樣的風(fēng)格。

    談云舒手腕上向來都戴著名貴的手表、手鐲,現(xiàn)在這樣并不多見。

    但方逾沒有多看, 她還在假裝專注地給符霜反饋, 把這片的大熊貓鑰匙扣拍下來發(fā)給符霜, 問符霜想要哪一個。

    談云舒的雙唇緊抿著,臉色很難看。

    方逾跟誰在聊天她并不關(guān)注,她掃了一眼,只是覺得那綠色和白色的氣泡來回切換的界面,讓她的心都禁不住往下墜落,因為她跟方逾的聊天窗口,至今一整頁都是她發(fā)過去的綠色氣泡,她這幾天總是會忍不住點開,但每一次只會更難受。

    而現(xiàn)在,方逾的指尖在屏幕上敲擊的速度很快,跟對面的人聊得甚歡,可這雙手,明明在一周前還牢牢地牽緊了她。

    但方逾說放手就放手了,一點緩沖都沒給她留。

    兩人并肩而立,周圍熱鬧的氣氛都被她們隔絕,又有家長牽著小孩從她們身后路過,嘰嘰喳喳地說著蓉城本地的話,什么也聽不清。

    方逾拿了符霜要的鑰匙扣,又朝右走了幾步,鎮(zhèn)定自若地看起來了別的紀(jì)念品,仿佛她跟談云舒之間,真的只是沒有任何交流的陌生人。

    湊巧,梁霈就在一旁,他已經(jīng)接完了電話,現(xiàn)在覺得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來具體奇怪在哪里,于是拿著一個看上去很可愛的周邊問幾步外的談云舒:“你覺得這個她會喜歡嗎?”

    談云舒慢慢掠過方逾正經(jīng)的側(cè)臉,唇角扯了下,回:“她喜歡你,她就會喜歡。”

    “她要是不喜歡你,你送出去也會給你退回來。”

    梁霈咧嘴,自信得很:“還好她喜歡我。”

    談云舒捏緊了手里的鑰匙扣,聞言“嗯”了一聲:“走吧,買差不多了。”

    她看著方逾不為所動的側(cè)臉,聲音又往下沉了沉:“別打擾到人家買東西。”

    梁霈跟上,結(jié)賬以后把東西都裝到了一個大袋子里,再提到自己停在路邊的轎跑,他這次來蓉城是觀摩這邊的酒吧的,剛好談云舒也要來蓉城,所以這才約著一起出來逛一下。

    但沒想到從大熊貓紀(jì)念品館里出來,談云舒的臉色會那么難看。

    “我欠你五百萬了?”梁霈都不敢大聲問,小心翼翼的,“還是說里面那陌生人欠你五百萬了?”

    “陌生人”三個字有極大的殺傷力,談云舒將大熊貓鑰匙扣捏得更緊了些,用了多大的力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機(jī)械地回答著梁霈的問題:“嗯,你欠我五百萬,你可以打我卡里。”

    “……還挺能順桿爬。”

    梁霈握著方向盤,驅(qū)車上路:“先把你送你家酒店,之后簽大熊貓認(rèn)養(yǎng)合同的事情你自己搞定,我明天就回去了。”他后知后覺地問,“對了,你被人退過禮物嗎?那感慨太真實了,姐,想不到你也有……”

    談云舒揉著眉心,落下五個字:“我想安靜點。”

    她的兩位發(fā)小有時候話真的很多很密,還有很強(qiáng)的好奇心。

    梁霈噤聲了。

    談云舒低下頭,取出手機(jī)解鎖。

    置頂那一欄還是沒有紅色的數(shù)字消息提醒,顯示的還是她的那句“方逾,為什么”。

    會在蓉城遇到方逾是個意外,但不用猜也知道方逾是來出差的,這是方逾的工作,她不會去問沈映之。

    方逾對她不理不睬的態(tài)度,讓她見到方逾產(chǎn)生的欣喜全被澆滅。

    她都明白的,作為被消遣的那一方,怎樣的進(jìn)展她都該接受,可方逾之前還不是這樣的。

    為什么、為什么毫無預(yù)兆地就下個月再見了。

    時間本來就所剩無幾。

    方逾還覺得時間過得太慢,是因為跟她待在一起,會覺得煎熬嗎?就那么……不喜歡她嗎?

    明明蓉城更熱,談云舒卻感受到了刺骨的寒。

    還在館內(nèi)的方逾,同樣也覺得自己渾身發(fā)冷,可能是因為店里的空調(diào)開得太足了,她又穿得單薄。

    確定談云舒和那個叫梁霈的男人離開了之后,她才有些脫力地呼出一口氣,跟符霜的聊天在談云舒轉(zhuǎn)身的那一剎就已經(jīng)斷了,她的大腦放空,忘記了回。

    店里的一切動靜重新回到她的耳里,不是只剩下談云舒的那句“她要是不喜歡你,你送出去也會給你退回來”。

    談云舒說的話是指的什么,她們兩人都心知肚明,也正是因為心知肚明,所以才有種場景重現(xiàn)的感覺,她記得六一那天的畫面,談云舒追問她是不是會收下薛奕送的玩偶,最后談云舒紅著眼眶從她的跟前轉(zhuǎn)身。

    不過談云舒說話沒什么鼻音,看來感冒已經(jīng)全好了吧?

    這讓方逾又稍稍放心了一些,待從方才無聲的交鋒里緩過來,她才繼續(xù)逛著這規(guī)模可觀的紀(jì)念品館。

    而出差的生活跟在京城時沒什么兩樣,都是枯燥無聊忙碌的,做調(diào)研很費心思,大大小小的會議也開了不少,還有各種各樣的人際交往和總結(jié),也讓人一個頭兩個大。

    兩位第一次出差的后輩第一天還能興奮,第二天就垮著個臉,日行幾萬步,跟走斷腿沒什么區(qū)別,再加上天氣還這么炎熱,出差的體驗就沒有那么好了。

    不過也有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在蓉城本地同事的帶領(lǐng)下,她們?nèi)藝L試了不少蓉城的美食,這里比京城好吃得多,她拍了不少美食的照片發(fā)到朋友圈,評論區(qū)一堆人表示羨慕,尤其是符霜和唐半雪,這兩人覺得自己被困在京城這座牢籠了。

    方逾在這期間沒再遇到過談云舒。

    想來也是,這個世界那么大,她們能在大熊貓紀(jì)念品館遇到已經(jīng)是很少見的事情了。

    但談云舒有發(fā)朋友圈,都是美景、美食,與真的大熊貓,而不是玩偶。

    看上去過得很舒適。

    方逾輕抿著唇,那個贊遲遲沒點下去,她要習(xí)慣現(xiàn)在這樣跟談云舒沒有聯(lián)系與來往的日子。

    在跟談云舒重逢之前,她早就做到了這一點,現(xiàn)在又要重新開始。

    很快就到了周五,方逾她們的出差之旅終于迎來了結(jié)束,是明天早上的航班,晚上跟商場經(jīng)理應(yīng)酬結(jié)束后,三人回到了各自的房間,提前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方逾買了一些紀(jì)念品準(zhǔn)備帶回去給朋友們,剛把東西整理好,就收到了沈映之打過來的電話。

    這讓方逾愣了下,連忙接聽:“沈總。”

    “方逾。”沈映之有些焦急地問,“你能聯(lián)系到云舒嗎?”

    方逾的眉心擰起,聲音不自覺地緊張起來:“是出什么事了嗎?”

    “她兩個小時前說她不舒服,現(xiàn)在已經(jīng)聯(lián)系不到人了。”

    沈映之補(bǔ)充:“她人還在蓉城。”

    “我試試。”

    “好。”

    方逾掛斷電話,沒有猶豫地調(diào)出來談云舒的通訊畫面,但連著打了幾個電話之后,對面也沒人接聽,這讓她的心有些焦灼起來,她翻開了跟談云舒的微信,發(fā)了個“你在哪兒?”過去,短時間內(nèi)也沒人回復(fù)。

    方逾在房間里踱步,中途又給談云舒打了幾通電話,只是結(jié)果跟沈映之的一樣。

    好不容易微信列表有了新的紅色通知,結(jié)果是兩位同事問她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她委婉地拒絕了。

    她現(xiàn)在哪兒有這個心思。

    而就在下一秒,談云舒的頭像右上角就亮起了紅燈。

    談圓圓:【跟你沒關(guān)系。】

    是方逾之前講過的話。

    方逾:【好,那我不問了。】

    就在她打字“你怎么樣都跟我沒關(guān)系”的間隙里,談云舒的消息又跟了過來。

    【xx醫(yī)院。】

    ……

    二十分鐘后,方逾來到了這所醫(yī)院。

    晚間的燥意不減,醫(yī)院的人比白天少了些,但急診這里的人還是有很多,有些人行色匆匆,著急地喊著“醫(yī)生”。

    方逾一眼看見了在角落里打吊針的談云舒。

    談云舒沒了往日的優(yōu)雅,左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正閉著眼,臉色有些蒼白,神情也倦怠,像是察覺到了方逾的目光,她掀起眼皮,兩人的目光撞上。

    方逾緩緩走近,直到站在了談云舒的面前,她的一張臉看不出情緒,只是問:“怎么回事?”

    “……”談云舒別開臉,沒回答。

    “急性腸胃炎?”方逾猜測著,因為她在這里待了一周,腸胃也有些不舒服,這里的菜對她而言有些辣了。

    談云舒也不怎么能吃辣。

    這個問題一出,就見談云舒的腦袋輕輕點了下,她還是沒看方逾,但輕輕地“嗯”了一聲。

    氛圍僵持著,方逾沒有再開口的意思,她也不知道自己趕過來做什么,此刻心里升出一股覺得自己很可笑的感覺。

    她不該在聽到沈映之說談云舒不舒服就慌了神,更不該在這個點沒在酒店好好休息,而是來到這個味道復(fù)雜的醫(yī)院。

    “既然沒什么事的話,那我就回去了,你記得跟沈總說一聲。”方逾說著,架了下自己的眼鏡,

    “好。”

    方逾:“嗯。”

    她說的也不是假話,因為談云舒擺明了就是不想見她,那么她還在這里待著有什么意義呢?更何況,她本就不該現(xiàn)在跟談云舒見面。

    距離八月還有半個月,再忍一忍就好了。

    應(yīng)了這一聲,方逾就抬腳邁開步子,她在這里站了都沒有兩分鐘,現(xiàn)在就要離開。

    談云舒轉(zhuǎn)過腦袋,看著方逾的背影。

    她沒有出聲喊方逾留下來,因為方逾走得很堅決。

    既然不在意她,為什么還要關(guān)心她?為什么還要趕過來?

    是因為沈映之嗎?她做完檢查再看手機(jī),就見沈映之說自己給方逾打了電話。

    是吧,因為沈映之是方逾的老板,否則方逾才不會給她發(fā)消息,才不會在這樣的夜里趕過來。

    想著這些,談云舒只覺得氣息都不穩(wěn),她的眼睫一扇,眼里又氳起了薄薄的霧氣。

    她也不再去看方逾的背影,重新蓋上長睫。

    就一個呼吸的時間,她又聽見了方逾的聲音:“談云舒。”

    談云舒倏爾睜眼,她稍抬著頭,四目相視。

    方逾折回來,再次站在了她的跟前,雙唇動了動:“……我不吃你這套。”

    下一秒,方逾又柔聲問:“很疼嗎?”

    “你是問哪里?”談云舒問回去。

    “急性腸炎發(fā)作的時候,以及輸液時推針頭……”

    談云舒截下后面的話,淚眼汪汪地道——

    “是我心口疼,方逾。”

    赤誠的愛

    第99章

    眼前的人跟六年前重疊在了一起, 讓方逾分不清現(xiàn)實還是虛幻。

    六年前的談云舒也說過這句話。

    那次兩人鬧了矛盾,談云舒向她坦白起因,還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可憐兮兮地說自己“心口疼”。

    但實際上那時的談云舒真的有這樣的感受嗎?真的知道心口疼是什么樣的滋味嗎?

    方逾知道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那時候的談云舒只當(dāng)她是消遣而已,只是不想她占據(jù)主導(dǎo)提前結(jié)束這段關(guān)系而已。

    但那時候的自己竟還真的信了談云舒的鬼話。

    現(xiàn)在呢?

    方逾無心去猜測答案了。

    她垂眼睨著談云舒。

    談云舒的腦袋還仰著, 她的眼淚往下墜了兩顆,淚光瑩瑩閃爍, 眼睫濕潤到看上去都沒那么均勻,她哭得并不狼狽, 只是配著些許蒼白的臉色,看上去更是可憐。

    有句話是說眼淚是人類自己造出來的最小的海。

    方逾覺得自己再次被談云舒拖入了海底。

    她抿著唇,曲起食指的指節(jié),用指節(jié)揩了下談云舒的眼角, 淚水又燙著她的皮膚, 并且痛感還從指節(jié)那塊蔓延至她的全身。

    “……還要輸多久?”方逾盡力忽略掉那些感覺, 音色如常,卻有些生硬。

    談云舒鼻音略濃地回:“這瓶輸完就可以了。”

    “好。”

    方逾在她旁邊的空位坐下來,為自己返回來的行為解釋著:“我是沈總的助理, 既然她都打電話說了這件事, 那我該待到你輸完液把你送回去。”

    談云舒聽著這句話,一顆心更是往下沉。

    是,她知道這就是事實,但方逾這樣正經(jīng)的解釋,又讓她覺得酸澀不已。

    “麻煩了, 方助理。”她艱難地動了下嘴唇。

    方逾:“分內(nèi)之事。”

    氣氛就此靜默下來, 只余下急診區(qū)的各種聲音響起。

    過了會兒, 方逾的腦袋往后仰了仰,目光落在不斷往下滴的點滴瓶上,流速很快,似乎要不了多久這剩下的半瓶就會輸完。

    談云舒的聲音在一側(cè)淡淡響起:“不會耽誤你很久的,方助理。”

    方逾沒轉(zhuǎn)過頭,她說:“好的。”

    談云舒沒應(yīng)聲了。

    果然沒有很久,也就十多分鐘,瓶子里面的液體全都快輸完了,護(hù)士過來摘掉的時候囑咐著:“這幾天的飲食一定要注意啊,按時吃藥……”

    “謝謝醫(yī)生。”方逾拿起談云舒的檢查報告單起身。

    談云舒后一步也站起來道:“謝謝醫(yī)生。”

    “回去吧。”護(hù)士說完拿著東西走了。

    方逾看向談云舒,公事公辦的口吻,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方助理。”

    “行。”方逾把檢查報告單折好遞過去,“你的東西收好。”

    談云舒:“嗯。”

    兩人無聲地往外走,但談云舒虛弱許多,速度也慢。

    方逾跟著放慢腳步。

    急診這里的事情不少,她們快走到門口的時候,有個神情著急的媽媽抱著小女孩跑進(jìn)來,這個媽媽的眼淚橫流,一口一個“醫(yī)生”地喊著,吸去了部分人的目光。

    小孩眼睛沒睜開,她被橫抱著,這個媽媽也沒注意到那么多。

    方逾下意識地就攬過談云舒的肩把人往自己這邊帶了點,否則小孩的腿腳會撞到談云舒。

    現(xiàn)在的談云舒經(jīng)不起一點兒意外。

    很快就有醫(yī)生來看那個女孩怎么一回事,把人帶到了房間,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方逾正想緩緩松開自己的手,但旁邊的人有些站不穩(wěn),將重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她側(cè)眼,跟談云舒的視線對上,隨后就看談云舒雙唇張了張,表情難受地道:“抱歉,方助理,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現(xiàn)在使不上力。”

    “……”方逾將人又摟緊了些,重復(fù)了一遍,“我送你回去吧,不然我沒法交差。”

    談云舒扯了扯唇,沒回答。

    兩人就保持著這個姿勢緩步來到了外面打車的區(qū)域,沒兩分鐘就上了一輛出租車。

    談云舒報了君靈酒店的地址。

    司機(jī)啟動了車,又用本地口音在司機(jī)群聊里道:“我在拉人去君靈酒店,這個酒店距離得近哦,十分鐘就能到了。”

    她們兩人再聽不懂蓉城口音,但也能后面的那句話分離出來“十分鐘”這三個字。

    方逾的手早就從談云舒的手臂撤了回來,她看著窗外閃過的夜景,找了個話題,努力自然地問:“你晚上吃了什么?”

    “陪本地的客戶吃了火鍋。”

    “很辣嗎?”

    “還喝了冰飲解辣。”

    方逾:“……”

    “那個小女孩不知道生的什么病,看她媽媽很著急。”

    談云舒也找了個內(nèi)容,說的是在急診被媽媽匆忙抱著進(jìn)來的小女孩,她一時半會也不知道說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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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呢?前腳感冒剛好,現(xiàn)在又急性腸炎。”

    說完這話,方逾只恨沒有撤回的功能。

    果不其然,談云舒捕捉到了話里的信息,她看著方逾,問:“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很難知道嗎?”

    方逾轉(zhuǎn)頭,跟談云舒對視,她看著談云舒眼里融進(jìn)去的光圈,有些緊張地措辭:“談總備受矚目,帶病工作這樣的事情傳開,不是很正常?”

    “我只是沒想到方助理還會關(guān)注到這些,讓我倍感意外。”

    方逾不說話了。

    出租車司機(jī)的聲音倒是響了起來:“到了。”

    十分鐘原來過這么快,方逾張了張嘴,本想著跟司機(jī)說自己住的酒店的,但談云舒在一旁揉了揉肚子,“嘖”了一聲:“怎么又有點痛起來了……”

    “……”方逾掃碼結(jié)了賬,“謝謝師傅,一路平安。”

    她先一步下了車,又繞過車后,再拉開談云舒的車門,彎腰過去問:“還能走嗎?”

    “我沒事,方助理,你可以先回去的,不麻煩你了。”

    方逾低眼,輕聲確認(rèn)著:“真要我走嗎?談云舒。”

    “……不要。”談云舒立馬老實了。

    幾秒后,方逾架著談云舒下了車,又扶著談云舒一路進(jìn)了酒店。

    每座城市的君靈酒店外觀看上去都有些區(qū)別,蓉城這家跟京城金融圈那座看上去就有些不一樣,但怎么看怎么奢侈和有錢。

    方逾只是扶著談云舒,沒做太親密的動作,但也引來了幾個員工的注目。

    不多時,方逾把人扶進(jìn)了套房。

    赤誠的愛

    這間套房跟之前住過的那間倒是區(qū)別不大,看上去還是很高雅。

    談云舒的神情有些痛楚,在下車時她是演的,但現(xiàn)在她這個腸炎再次發(fā)作,她的額頭上都起了一層薄汗,唇色也偏白,沒了往日的紅潤。

    方逾將她輕柔地放在了沙發(fā)上,拿過抱枕墊在她的腦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不自覺地放軟了聲音:“我給你去接點溫水,談云舒。”

    談云舒在短時間內(nèi)是禁食的,但可以喝一點溫水。

    等談云舒喝過溫水卻也不見好轉(zhuǎn),她緊閉著眼,在寬大的沙發(fā)上蜷著身體,鼻梁那里也滲了些汗,將那顆極好看的痣都被放大了些。

    方逾在地毯上坐下,她靠著沙發(fā),眉頭緊皺,翻著網(wǎng)上對于急性腸炎的說法和注意事項,一邊翻一邊關(guān)注著談云舒的動向。

    談云舒耳邊的頭發(fā)都被汗水沁濕了些,脖子那里也有汗。

    方逾又給她擦著汗,用了一張又一張紙。

    從小金貴的大小姐是極其脆弱的,戴一款材質(zhì)不明的面具會讓臉過敏,難得沒有注意飲食就引發(fā)了急性腸炎。

    時間一分一秒走過,窗外的夜更深了。

    方逾又翻完一個有關(guān)急性腸炎的實例筆記,一側(cè)又響起談云舒無力的低聲:“方逾……”

    “有好點嗎?”方逾連忙轉(zhuǎn)頭,難掩自己的關(guān)心。

    談云舒已經(jīng)睜開了眼,眉頭也舒展了點,她不知不覺就成了趴著的姿勢,下巴墊在抱枕上,一張臉藏了些,那雙平日清亮的雙眸此刻也有些暗淡,像是兩顆沒電的星星。

    她就直勾勾地看著方逾,睫毛扇了下,嘴唇動了動:“好多了。”

    方逾迎著她的目光,松了口氣,正想說“那就好”,就又聽見她可憐巴巴地道:“但我還是心口疼,方逾。”

    方逾又把話給吞了回去,她移開自己的目光,轉(zhuǎn)而道:“你好好休息,我該回去了。”

    “可是為什么啊?方逾。”

    談云舒的聲音依舊有氣無力,這句話說完她的眼里又迅速蓄起了眼淚,她倔強(qiáng)地沒讓它們再掉下來,繼續(xù)說:“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嗎?你能不能回答我。”

    方逾沒有回應(yīng)她的問題,也沒有看她的目光,雙唇輕抿著,緘默不言。

    談云舒試探著伸出雙臂,她從后摟住方逾的脖子,見方逾沒有掙扎,才慢慢地將下巴放在方逾的肩頭,由著自己的眼淚滑落,順著掉到方逾的肌膚上。

    她實在是太想念方逾了,這段時間她翻來覆去想著從消遣她開始她的一舉一動,試著從中找出來自己犯下的錯誤,但到最后,只會是將想念的滋味加倍。

    好多場景都只有她和方逾,她原來記得跟方逾相處的每一個時刻。

    可是一睜眼,全部都是泡沫,方逾并不在她的身邊。

    只余下窒息的悶痛緊緊纏繞著她。

    “方逾……”談云舒又如那晚的雨夜,她聞著方逾身上熟悉的味道,笨拙地說,“別推開我。”

    怕談云舒睜眼會覺得刺激,方逾特地沒將客廳的燈開得很亮,不遠(yuǎn)處的落地窗外漆黑一片,而窗上倒著她們的身影。

    方逾能感覺到談云舒滾燙的眼淚又在灼著自己的肩,她肩頭那塊的衣服都濕掉了,有些黏著。

    談云舒還在繼續(xù)說:“帶病工作是我讓我的員工傳出去的,我不確定你會不會知道,但我想傳到你那里,可是,這期間我沒有收到你的關(guān)心,我好難過,方逾,因為你沒有像度假區(qū)那次那樣來找我;但你晚上給我發(fā)消息讓我覺得很驚喜,你這么久沒有理我,我想裝一下,你就說你不想問了,我又好難過,方逾。”她用鼻尖蹭了蹭方逾的側(cè)頸,眼淚還在潸然落下,“對不起,你說你是因為沈映之才來的,我不該跟你置氣,你能來已經(jīng)很好了,我們本就是這樣的關(guān)系,我不該奢求太多了。”

    方逾靜默地感受著談云舒的動作,聽著談云舒委屈的哭腔,不知不覺間,她的鼻尖也泛起了一陣酸意,她垂下眼,強(qiáng)忍著這份感覺,說:“談云舒,你曾經(jīng)親手推開過我,你記得嗎?”

    “對不起……對不起……”

    方逾的氣息失去了原有的頻率,回憶起這些就仿佛有一把刀子割著她的心臟。

    她該堅定一點的,她不想再收到第二封請柬。

    她抬手拍了拍談云舒的手腕,眼淚砸在她自己的手背上,她艱澀地道:“別說對不起了,沒用的,我不在意了。”

    “我明早的航班,一會兒我還得回去收拾行李,你好好養(yǎng)病。”

    第100章

    室內(nèi)的光線暖黃, 并不刺眼,那一面落地窗還柔柔映著兩人的身影,從這模糊的輪廓上來看, 里面的兩個女人正在相愛。

    可實際上里面已經(jīng)有好一會兒沒人開口講話了。

    談云舒的睫毛還很濕潤, 卻止住了淚意,因為眼淚在方逾的面前也徹底失去了效果。

    她還保持著這個姿勢, 將方逾圈著,可明明方逾就在她的眼前, 她的雙唇甚至還貼著方逾側(cè)頸的肌膚,可她沒有一點真實的感覺。

    她圈住的好像是一陣風(fēng)、一個夢, 是虛無,是空幻。

    唯有五臟六腑的痛楚最清晰,比急性腸炎發(fā)作的時候要難受千萬倍。

    談云舒合著眼,皺著眉, 由著這感覺遍布全身。

    她在這些時日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的感覺, 可方逾不喜歡自己這件事, 她又要怎么去習(xí)慣呢?她要如何做到放手呢?

    又過了一會兒,方逾開口打破了空氣里的沉默,她的眼淚也在談云舒注意不到的間隙里控制住了, 只是還有一些淺顯的鼻音, 只是聽不太出來,她說:“我該走了,談云舒。”

    “你自己注意飲食,別折騰自己,也別硬撐著, 。”

    “如果我不注意飲食, 也非要折騰、硬撐呢?”談云舒聲音悶悶的。

    “那我現(xiàn)在就叫停。”

    “……知道了。”談云舒再次老實, 她又用鼻尖蹭了蹭方逾的側(cè)頸,可是鼻腔堵塞,什么味道也聞不出來。

    她其實就是這樣一問而已,而方逾的回答讓她生不出一絲別的心思來,哪怕是她處在下位的關(guān)系,她也不想跟方逾結(jié)束。

    本來所剩的時間就不多了,她舍不得。

    談云舒又問:“那下次還是下個月見嗎?方逾。”她努力扯出一個笑容,“三年和三個月的時間對比本就慘烈,再這樣下去,什么時候你才能消遣回本?”

    方逾抿唇不語。

    談云舒緩緩將方逾的臉掰過來一些,她撫著方逾的脖子,又湊過去親著方逾的嘴角、下巴和臉頰,她顫了顫眼睫,低聲道:“別下個月見,方逾。”

    “等我回京城找你,可以嗎?”

    “再說吧。”

    方逾擒住這雙作亂的手,不帶絲毫留戀般地起身,她垂眸看著在沙發(fā)上的人,出口的話強(qiáng)調(diào)了一遍,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我真的要回去了。”

    談云舒頷首,苦笑著回:“我知道不是假的。”

    “嗯。”

    “你什么時候回去?”

    “周一。”

    方逾應(yīng)了個音節(jié),她拿起自己的手機(jī),說:“網(wǎng)友們說的更細(xì)節(jié)的注意事項我已經(jīng)截圖發(fā)到你微信了,你自己記得翻一翻,哦,還有,一定要注意……”

    “方逾。”談云舒沒等她說完,雙唇就張了張,將她喊停。

    “……怎么?”方逾一怔。

    “你別對我這樣好。”談云舒又起了濃郁的淚意,她將臉埋在抱枕上,不再看方逾,聲音又悶了起來,“會讓我誤會你還喜歡我。”

    方逾沒吭聲了,她靜靜地蹲下來,右手往前探,想要揉一下談云舒的腦袋,但手懸在空中,她又緊急地撤了回來。

    下一秒,談云舒轉(zhuǎn)過腦袋,兩人又對視著。

    方逾松口氣,她再晚一秒,就會藏不住自己了,而現(xiàn)在對著談云舒水汪汪的含情眼,她又能好到哪兒去呢?

    “如果是我的朋友們生病,我也會這樣。”方逾啟唇,又在為自己解釋。

    “我知道。”

    談云舒把頭發(fā)往一旁撥了撥,又扯了下唇角,難受地道:“我就想騙一下自己,也不可以嗎?”她難得還有力氣拔高音量,輕哼了一聲,調(diào)節(jié)著這氛圍,“怎么可以這么霸道啊,方逾。”

    “……”

    “我走了。”

    方逾這次不再有任何遲疑,她落下這句話就轉(zhuǎn)過身,跟談云舒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yuǎn),就連開門以后都沒有再往回望一眼。

    門關(guān)上的那一剎那,談云舒眼淚又滑落了兩顆,她抬起手來用手背抹掉。

    一抬眼,就見落地窗面上只剩下她一個,如同過去六年無數(shù)個沒有方逾在身邊的時刻。

    她吸了口氣,拿過放在一邊的手機(jī),解鎖了微信,果然,跟方逾的聊天窗口里躺著有七八張截圖,都是一些半夜進(jìn)急診的網(wǎng)友分享的真實案例,她翻了翻,里面有幾個人跟自己一模一樣。

    看完這些,她又回到輸入欄。

    想問方逾上車了沒有,還有多久可以到酒店,明天是幾點的航班到京城,有沒有人來接……

    最后一個都沒問出口,她切了出去,沉著臉給沈映之發(fā)了條消息:【等我回京,我要跟薛奕見一面。】

    沈映之到現(xiàn)在也不是很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卻也沒有多問,因為談云舒跟她主動提起這些已是不易,她問:【那你什么時候回京?】

    【過幾天,但我要先回一趟柳城。】

    【回去做什么?】

    談云舒:【有些事情當(dāng)面說不清楚,我需要回去告訴談致誠他新?lián)碛械暮勒钦l給他賺來的。】

    談云舒:【沒了我,他還能安度余生嗎?】

    感情上失利的事情,談云舒正在努力消化。

    可是,她不好過,誰也別想好過。

    這話一出,沈映之的電話立馬就撥了過來,她緊張地問:“你這是要回去攤牌了?聽高明鶴那幾個人說你哥現(xiàn)在又在搞小動作,不太安分。”

    “談云煦跟盧家還有來往,多半是知道了點什么。”談云舒閉上眼,腸炎又在發(fā)作,卻也不得不繼續(xù)冷靜分析,“但我現(xiàn)在難道還是幾年前的我嗎?集團(tuán)現(xiàn)在上下都是我的人,談云煦以前養(yǎng)的那些蛀蟲全被我一把火燒了,現(xiàn)在能蹦跶的,還有幾個?不也得仰承我的鼻息才能在集團(tuán)生存下去嗎?那些董事跟談致誠又還剩有多少感情?這些人最是朝錢看齊,已經(jīng)明里暗里跟我表過態(tài)了。”

    談云舒說到這里,冷笑一聲:“憑什么他們會覺得可以控制我的一生?”

    寒意覆在她的臉上,她低著眼,視線落在方逾待過的位置,仿佛方逾沒有離開,她伸出一只手,去觸摸那一片空氣,說:“憑什么他們會覺得,一旦找到我跟方逾在一起的證據(jù),就可以讓我失去一切呢?我如今擁有的籌碼,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沈映之在手機(jī)那端默然了一會兒,才道:“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話,隨時跟我說。”

    “不要跟我說謝謝,我不愛聽。”

    談云舒的唇角彎了下,“嗯”了一聲:“好。”

    她強(qiáng)行把那句“謝謝”給壓了回去。

    而方逾怎么也壓不下自己心口的憋悶,談云舒的那句“會讓我誤會你還喜歡我”在她的耳邊響著,坐車時在想,洗澡時也響,現(xiàn)在躺在床上了,她還在想著。

    她清楚地知道談云舒并沒有誤會,只是她的關(guān)心的確很難藏住。

    因為她現(xiàn)在還想給談云舒發(fā)消息過去問有沒有再發(fā)作,但她忍住了,只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睜眼閉眼都是今晚跟談云舒的相處,這人的眼淚似乎有腐蝕功能,讓她左肩那塊區(qū)域疼得難受。

    她如愿地做到了消遣談云舒,讓談云舒捉摸不透,就連想要一個“為什么”,她也殘忍地不給答案。

    但她不得不感慨,這簡直就是賠本的買賣。

    因為她又把自己給搭進(jìn)去了。

    等時針跳到了凌晨一點,方逾才起了一些困意,在失去意識之前,她腦海里想著的最后一件事是——

    早知道就不改簽了-

    一覺睡到天光大亮,方逾整個人是有些麻木的,不是睡到麻木,而是想著自己要明天才回京城才麻木。

    昨晚在看見談云舒說了醫(yī)院地址之后,她就下樓來到前臺將房間續(xù)了一晚,又聯(lián)系航空公司將航班改簽到了周日上午。

    因為她不確定談云舒的病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談云舒很需要她呢?那她一時半會也走不了。

    于是這個點她的兩位同事早就出發(fā)去機(jī)場了,而她還在酒店發(fā)呆,沒收拾完的東西還都沒放進(jìn)行李箱,昨晚離開前是什么樣,現(xiàn)在就是什么樣。

    她又難免想到昨晚經(jīng)歷的一切,恍惚了一會兒才起床。

    而手機(jī)里,一條談云舒的消息都沒躺著,也不知道這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她盡力控制著自己不去關(guān)心,不過讓她意外的是程檬發(fā)了微信消息過來。

    程檬:【你朋友圈發(fā)好幾天蓉城美食了,小愉。】

    程檬:【你現(xiàn)在出差回去沒啊?】

    方逾:【明天回。】

    程檬:【我女朋友也是來這邊出差,今天還忙著。】

    程檬:【她晚上才有空,我想著給她買點禮物,你有時間嗎?給我參考參考,再一起吃個飯。】

    方逾思考了下,沒有拒絕。

    半小時后,方逾跟兩個多月沒見的程檬在蓉城碰了面,哪怕關(guān)系并沒有特別好,但見面了也不尷尬,聊起自己最近的生活。

    “那些來你小區(qū)門口堵你的人都散了沒?”程檬想起來問,“真服了那些人了。”

    “嗯,散了。”

    她們也沒去別的地方,就在臨里商場逛著,這里入駐的品牌相對齊全。

    但方逾難免有些警惕,她不想在這里也跟談云舒偶遇,好在談云舒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在休養(yǎng)中,沒有偶遇的可能性。

    等程檬買好禮物,又一起吃了午餐,方逾跟她湊巧路過另一個館的二樓,就見一樓那里在辦一個護(hù)膚品牌的展臺活動。

    方逾站在安全欄邊,禁不住道:“2028年都比2018年近啊。”

    “是啊。”

    “也不知道現(xiàn)在的傭金比例是多少。”

    “我聽說還不如我們以前呢。”

    兩人在這里憶往昔,談云舒在酒店里皺眉處理工作事務(wù),一夜過去,她的腸炎中途發(fā)作了兩回,但也比昨晚上好了許多。

    過了會兒,她發(fā)了封英文郵件出去,揉了揉眉心。

    又在帶病工作了。

    這次又要怎么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讓方逾知道呢?方逾還會關(guān)心她嗎?是不是不會了?

    她腦海里想著這些,抿唇拿過手機(jī)解鎖。

    半支雪糕這個賬號又有新的動態(tài)推送,她沒有點開,而且由于薛奕的那一通操作,唐半雪為了不讓大家過多關(guān)注到方逾,還把以往方逾出鏡的視頻都刪干凈了。

    而她忘記提前保存。

    談云舒:“……”

    但她還是點開了短視頻軟件,但映入眼簾的是本地的一個直播推送,那個主播在賣護(hù)膚品,還播放著方位:“是的,寶寶們,我們現(xiàn)在在蓉城的臨里商場一樓……”

    這些談云舒都不關(guān)心。

    她的注意點落在了不遠(yuǎn)處的方逾身上,以及,方逾身側(cè)另一個讓她覺得有些眼熟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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