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驚喜
林昭昭沒少受過委屈。但他的心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難以下咽的酸與澀。
他花了那么多錢,花了那么多時間,更花了那么多心思給男人挑選了這么多的禮物。
不為感謝,不為討好,他什么都不貪圖,只是想讓男人在這一年的生辰里能過得開心些,僅此而已。
林昭昭不知道自己憑什么要被旭烈格爾這樣劈頭蓋臉的指責……
難道他這份心意在男人眼里是有錯的嗎?
“你是不是變心了?”旭烈格爾深吸了口氣。
“你說什么?”林昭昭以為自己耳朵壞了。
“你是不是喜歡薩日莎?”旭烈格爾不喜歡拐彎抹角,干脆問得更加直白些。
林昭昭沉默了一會兒。
“喜歡。她是我最優秀的學生,我當然喜歡她。”他說,“但我知道你口中的喜歡,和我口中的喜歡不是一個意義。”
林昭昭努力平靜住自己的情緒,如果是平時旭烈格爾問這種混賬問題他早就暴跳如雷了,但馬上就是旭烈格爾的生辰了,他不希望在這樣重要的日子和男人發生爭吵爭吵。
“你之前就試探過我了?我也回答過你了。”林昭昭聲音有些疲憊,“我明白,我扮成林楚楚嫁給你。我欺騙過了你,你或許很難再相信我的話。”
“可是在你心里,我林昭昭會干出這種衣冠禽獸的事嗎?”林昭昭手緊捏著,“我是她的老師,老師怎么能夠染指自己的學生?”
“老師為什么不能染指學生?”
“罔顧人倫!令人唾棄!令人不恥!”
旭烈格爾望著林昭昭:“那我們算罔顧人倫嗎?你也唾棄,你也不恥嗎?”
“……”林昭昭一時語塞,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現在說的是我和薩日莎,這和我們之間有什么干系?”
“有關系。”旭烈格爾知道林昭昭是多看重自我名譽的一個人,說不定以后對方就會因為這樣的理由離開他的身邊。
“沒有關系!我們已經成親了,只要我一直扮好林楚楚,我們之間就不會發生你擔心的事!你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你的首領夫人其實是一個男人!”林昭昭有些受不了了,他心里已經很煩悶了,可男人還要問他這樣的問題。
“如果有一日你再也不用扮林楚楚了……那你是不是就不會再留在我身邊了?”
“不會有那么一日。”林昭昭低聲對自己說,就算真有那么一天那估計也是他死后埋進土里的時候了。
“我不想和你爭吵,先說明白薩日莎的事。拿賊拿贓,捉奸捉雙,你若非要說我和薩日莎牽扯不輕,你便拿出依據來,我們當面對質,而不是在這里隨便開口……傷人。”
“你知道薩日莎的生辰,還為了她專門去了朔平城挑選禮物。”旭烈格爾沉著臉說。
“還有嗎?”林昭昭還在等旭烈格爾繼續往后說,卻發現對方好像已經說完了,“就這?”
“這還不算依據嗎?”明明三日后也是他的生辰,別說是一件禮物了,恐怕眼前的人都不知道他生辰是什么時候都不知道。
旭烈格爾不奢望禮物,也沒打算讓林昭昭為自己費心。
他只是心里無法坦然接受,為什么另一個什么的都算不上女人能享受林昭昭如此用心的對待。
這樣的差別讓他嫉妒得快要失去理智了。
“既然你發現了,那我也沒有繼續隱瞞下去的必要了。還我去朔平確實是為了買生辰禮物。”像是有些無可奈何,林昭昭嘆了口氣說。
聽到林昭昭親口承認,旭烈格爾身體一寸寸涼下來,知道他內心的深處。他看著林昭昭,頭腦里不自覺地開始冒出許多陰鷙嚇人的想法。
他不想這樣做,他希望林昭昭不要逼他……
“你跟我過來。”林昭昭說完,就走出了氈包。
旭烈格爾跟著林昭昭背后,跟著對方走進了阿古蘇和薩日莎的住處。
“首領?首領夫人?”
“阿古蘇麻煩你暫時出去一會兒。”林昭昭說。
“是,夫人。”阿古蘇瞧了眼林昭昭身后滿臉戾氣的男人,連忙低頭退出氈包。
“你怎么敢帶我來這兒?”旭烈格爾低聲問,他的手已經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我有什么不敢的?”林昭昭走到旭烈格爾跟前,他自然知道男人氣得動了殺心,但他抬起頭臉上沒有一絲懼怕,“你難道還能砍了我不成嗎?”
“我的刀無法揮向你,但我的刀可以揮向其他任何的人。你最好祈禱那個女人不會再下一刻走進這里……”旭烈格爾沒有再收斂內心的暴烈,手緊緊捏著林昭昭的肩膀,眼睛里布滿血絲,“你是我的,誰想搶走你,我就殺了誰。”
感受到肩膀上的疼痛,林昭昭心里的煩悶反而消失不見了,他抬起了一只手,摸了摸旭烈格爾緊繃著的臉。
煞氣滔天的男人明顯愣了下,臉上閃過一瞬的無所適從。
俗話說,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林昭昭此時的所作所為在旁人眼里也是差不多的。
如此不要命的舉動這世上除了林昭昭恐怕沒有第二個人敢這么做了。
“真傻。”林昭昭輕聲說,不知道是在說旭烈格爾,還是在說他自己。
“什么?”
“我說你真傻。”這次林昭昭的聲音大了許多,“你是忘了自己的生辰是什么時候嗎?”
“我的生辰……”旭烈格爾一時沒反應過來。
“三日后馬奶酒節,也是你的生辰,你不會忘了吧?”瞧見男人眼中的詫異,林昭昭有些無語。
“……”旭烈格爾確實驚訝,但他驚訝的是林昭昭居然知道自己的生辰。
“我去朔平是為了給你買禮物。”林昭昭輕輕拍開自己肩膀上的大手。
“你是為了給我買……”旭烈格爾頓了頓,“那為什么要放在阿古蘇和薩日莎這里?”
“因為你的生辰還沒到啊,之前就讓你看到了,那我這禮還怎么送?”林昭昭指尖抵著額角,忍不住嘆氣,“誰知道你能誤會成這樣,我本來是想讓你驚喜一番,眼下好了全都打水漂咯。”
旭烈格爾沉默了,他從來不知道驚喜是怎樣的感覺。但是當他的目光掃過氈包里堆積如小山的包裹的時候,他的內心被狠狠觸動了。
林昭昭沒有哄騙他,這些禮物都是林昭昭為他精心挑選出來的,不可能是為其他人準備的。
“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他問。
“自然是將以前的份兒全部補給你。”林昭昭雙手抱胸,微微昂頭,“你可不準說什么掃興的話,這些都是我自掏腰包買的,我想送多少給你就送多少,你可管不著我。”
旭烈格爾嘴角微微揚了揚,想笑卻笑不出來,于是在沉默中唇角又抿成了一線。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么做。他想他把林昭昭一片心意給搞砸了。
“對不起。”
“都說了不許說掃興的話。”林昭昭蹙眉,“我買這些禮物給你可不是為了聽你道歉的!”
見林昭昭好似生氣了,旭烈格爾有些束手無策:“那……我將錢都補償給你……”
“旭烈格爾!你真是個蠢蠻子!”林昭昭走過去,兩只手毫無客氣地捏住了男人板著的臉,“博君一笑懂嗎?我費心費力只想你高興,而你這家伙非要給我苦著個臉!快給少爺我笑一個!”
男人嘴角僵了僵,然后努力往上提了提。
這或許……能算作一個笑吧。
“丑死了。”林昭昭有些嫌棄地放開男人的臉。然而他的手還沒放上,手腕就被旭烈格爾握在了手心里。
“你干嘛?”整個人被男人拉扯進懷里,林昭昭心里略有些羞澀,但面上還是相當鎮定的。
“這些禮物比不過你待在我身邊。”男人的氣息一下一下噴在他的脖頸上,“不過是十天,我想你已經想得要瘋了,洛初。”
“看出來了,是瘋得不輕,剛剛有人都恨不得將我骨頭捏碎了呢!”林昭昭靠在男人懷里酸酸地說。
“我記得我收著力的……”
“你自己力氣多大你心里沒數嗎!”
“我看看。”男人頓了頓,大手已經滑到了林昭昭的衣襟口,微微扯開,確實瞧見那白皙的肌膚上留下了一抹烏青。
“對不起,洛初。”旭烈格爾眼里滿是心疼,他湊了過去,輕咬著那惹人憐愛的肩頭。
“唔。”林昭昭發出一聲一把拽住了男人的發辮,紅著臉低聲呵斥,“狗東西,這是人家阿古蘇和薩日莎的氈包……”
“那也是我的地方。”
林昭昭這話反而讓身后的人氣息更重了幾分。像是一種陰暗的報復與炫耀,一想到白日里少女對林昭昭憧憬柔情的模樣,他就恨不得在這里將林昭昭狠狠壓在身下,在這人全身留下他的氣息與痕跡。
“不行!絕對不行!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林昭昭心跳得很快,他的腰已經抵在桌子邊上。
這張桌子……一想到自己還在這張桌子邊教導過薩日莎……林昭昭整個人都在戰栗……讓他在學生的氈包里做這種丟臉的事,那真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會答應的……
“沒什么大不了的,給她們換出地方住就行。”那人毫不在意地說。
“你瘋了啊?”林昭昭努力掙扎。
然而林昭昭忘了,他身后的男人確實是“瘋得不輕”,鐵了心要將他和他的那些禮物一封鎖在這狹小的角落里,
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地方可以跑開了。
第52章 巫術
“薩日莎,以后你和我就住在這里了。”阿古蘇領著少女走進了一個新的氈包。
“阿古蘇,為什么我們突然要換個地方住?”薩日莎從田間回來,靴子上沾染了不少污泥。看著面前一塵不染的新住處,她都有些不忍心踏進去。
“這是首領和首領夫人給你的獎賞,你快進來看看吧,里面比我們之前住的要大上不少呢。”阿古蘇看向薩日莎,“你怎么看起來不怎么高興啊?”
“不,我是高興的,只是覺得自己沒做什么不該得這么重的賞賜。”薩日莎輕聲說。而且這氈包的位置離老師的氈包好像遠了許多,以后她恐怕沒法時常去向老師請教問題了。
“主人賞賜你,你就高興收下。”阿古蘇安慰,“過會兒我幫你將東西都搬過來,我們再一起收拾收拾新氈包。”
“好。”薩日莎乖巧地點了點頭,“那我去河邊將靴子沖洗干凈再進來。”
“去吧,去吧。”
薩日莎往諾爾河邊走,想到這是自己得賞來的氈包,心里也多了幾分踏實。她的努力沒有白費,至少現在她終于有一處屬于自己的屋檐角落了。
“我還真是小瞧了你了,薩日莎。”這時一個讓人恐懼的聲音在薩日莎耳邊響起。
薩日莎身子僵住,她的哥哥嘎力巴的從黑夜的叢林中走了出來,一雙眼睛盯著她仿佛一條正在狩獵的毒蛇。
“你來干什么?”自從經歷了上一次的拳打腳踢,薩日莎一看見自己的親哥哥就忍不住瑟瑟發抖。
“來看看我的妹妹過得怎么樣?結果一過來就聽說你住上了首領賜給你的新氈包。”嘎力巴挑了挑眉,“你還有些本事啊,看樣子你把我們首領服侍得很舒服啊。”
明明是自己努力得到了賞賜,到了嘎力巴嘴里立刻就變了味。薩日莎知道嘎力巴看不起自己,也不想出言分辯,默默起身只想離開。
然而嘎力巴找她顯然還有其他的事,目的未達到前絕不會輕易放她離開。
“你干什么?”薩日莎一臉戒備,她并未走太遠,若是嘎力巴再對她出手,她就準備大聲呼救了。
“別說你哥哥不疼你,我可是來幫你實現心愿的。”
“幫我實現心愿?”
“是啊,我和父親都幫你準備好,在今年的馬奶酒節讓你成為首領第二個女人。”嘎力巴笑著說,“以后等你生育了孩子,我和父親還會扶持他,讓他繼承旭烈格爾的位置。”
“這件事我做不到。”一瞬恍惚后,薩日莎很快就拒絕了,“首領他并不喜歡我……”
“知道你沒有這本事,不是說了,有我和我父親幫你嗎?”嘎力巴有些不耐煩了,他走過去一把拽過了薩日莎的手腕。
薩日莎疼得咬牙,鋒利的匕首劃開了她的皮膚,流出來的血被嘎力巴接在了骨碗里。
“你和父親到底想做什么?我無法成為首領的女人。”薩日莎捂著自己手臂,看到嘎力巴手里的那只用頭骨做的碗,眼里藏不住的恐懼,“而且旭烈格爾首領是不會任你們擺布,你們只會害死我們所有人。”
“你一個女人懂什么?等你為他孕育了孩子,他難道還能殺死自己的骨肉?”嘎力巴很不屑地說,“你那日晚上放心去旭烈格爾的氈包就好,其他的有父親的巫術幫忙,必定能讓你懷上旭烈格爾的種。之后就不是他旭烈格爾說得算了,管他愿不愿意,他都要娶你。”
“巫術?什么巫術?”薩日莎驚恐地問。
“父親會用你的血降下咒術,在圓月顯露的時候,讓你最愛的男人陷入情欲中無法自拔。沒人會發現其中的不對,薩日莎。這是你嫁給旭烈格爾的唯一機會了,你必須抓住它。”
“可我又能以什么理由進入首領的氈包?”
“無論什么理由,你待在那兒就好。就算首領夫人在,你也待在那兒,靜靜等著就好。”嘎力巴發出了一聲怪笑。
“可是……”
“別把父親的事搞砸了。不然你以后會被嫁給誰,我可就不知道了。”說完,嘎力巴轉身就離開了。
只留下薩日莎一人在河邊沖洗著手臂上的血污。
***
夜里,林昭昭懶懶地躺在床榻上,旭烈格爾半跪在地上,耐心地幫他擦拭著身上的污穢。
“你下次再敢往我脖子上咬,小心我和你翻臉。”都不用照銅鏡,林昭昭就知道自己身上是什么慘樣了。
“那些位置穿上衣服就看不見了。”旭烈格爾說,“我心里有數。”
你心里有個屁的數!林昭昭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只能說旭烈格爾的這張臉實在是太容易迷惑人,劍眉星目,不茍言笑的樣子看著就沉穩威嚴,平時又一本正經的,從不會說什么下流話,任誰都看不出來這廝在床事上會多么重欲狂野……
林昭昭有時候都感覺甚是奇怪。就像換了個人一樣。
明明平日旭烈格爾都是格外寵溺他的,他說東就是東,說西就是西。但一到床上,這蠻子就和著了魔一樣,非要和他唱反調,他越不想怎么樣,這人就軟硬兼施,想著法子突破他心里的那道底線。
林昭昭自認不是個順從的,每當兩人爭鋒相對的時候,他都忍不住對旭烈格爾破口大罵,“色胚”“下流”“猥瑣”都是最輕的。
按理說,每次都這樣了,床事上應當是相處得十分不和睦的,但十分莫名其妙的,兩人又各自從中得到了別樣的滿足。
林昭昭覺得自己是單純過了把口癮,將他平日里的郁悶不爽都紓解了出來。畢竟在外面威風凜凜的草原霸主被他罵得還不了口,多少寬慰了他岌岌可危的男人自尊。
至于旭烈格爾聽了是什么樣的感受,林昭昭不知道,不過從表現看被他罵了以后,對方的興致好像是更加高昂了。
“我口渴了。”林昭昭抿了嘴唇。
他話音剛落,旭烈格爾就已經起身去給他找水了。
“餓了吧,我讓他們準備了點飯食。”喝完水,男人又貼心地將林昭昭扶了起來,像是一點力氣都舍不得他出一樣。
“對了,我給你買的禮物你都還沒一件件拆開看。”用著端來的吃食,林昭昭靠在桌邊還不忘使喚,讓旭烈格爾將他買的那些衣服、靴子、配飾一樣樣換上給他瞧瞧。
“這也太多了些。”旭烈格爾忍不住蹙眉。
“干什么?這都是我花心思給你挑選的!”知道男人估計會嫌麻煩,但林昭昭就是壞心眼要他一件件換上。
“我送你的禮物你都不肯穿。算了,首領要是嫌棄就放著吧。”林昭昭端著碗故意露出幅失望傷心的模樣,哀哀切切地說,“剛剛還誤解我的心意,把我肩上都捏青了,以后再也不敢這種自討沒趣的事了。”
“……”旭烈格爾也是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自家夫人這是要“報復”他了。
“穿。夫人說穿哪個,我就穿哪個。”
“先穿那件素色銀絲的。”林昭昭臉上的哀傷瞬間沒了蹤影。
“這個?”旭烈格爾眉頭皺著,他知道中原人的服飾花樣繁多,穿起來很是麻煩。幸好這一件看著還算是利落簡單。
“對,換吧。”林昭昭擺了擺手。
旭烈格爾也不廢話,直接褪去身上這件,將林昭昭給他買的新衣服穿在身上。
“就這樣嗎?”
“嗯……就這樣……”
“中原人的衣服還挺清涼舒服的。”旭烈格爾對這件衣服還挺滿意。
“既然清涼舒服,那你平時在氈包里就穿著唄。”林昭昭說得漫不經心,眼神則忍不住又瞟了男人幾眼。
他當時一眼就瞧上這件衣服了。
主要是這種寬衣博帶的款式自然是涼爽的,尤為適合夏日。素色的衣服搭在寬厚的肩上,男人穿著敞胸露臂,不僅穿著者感覺隨意自然……旁觀者的心情也會十分舒心愉悅。
旭烈格爾身形本就高大,這樣衣服穿在身上也沒有松松垮垮的感覺。再說他那隆起流暢的手臂和飽滿有力的胸膛……至少林昭昭看著賞心悅目,秀色可餐,連飯都能比平時多吃好幾口。
“我穿得很奇怪嗎?”旭烈格爾問。他還第一次穿這種衣服。
“沒有啊,挺合身的。”林昭昭說,“怎么了?”
“我見洛初你總是在看我……”旭烈格爾低頭望了望自己,他對目光還是很敏銳的。
“我忙著吃飯呢?誰、誰看你了!”林昭昭絕不承認,耳尖微紅,“當真是自作多情。”
“感覺睡覺的時候穿比較合適。”旭烈格爾點點頭,“洛初覺得如何?”
那也挺不錯的。林昭昭想了想,在心里點點頭。
“都買給你了。”林昭昭淡淡地說,“你想什么穿就什么時候穿。”他輕咳一聲,“等會兒穿著睡一晚你不就知道合不合適了。”
第53章 上課
又過了兩晚,血狄族迎來了他們最歡快的節日——馬奶酒節。
神鼓咚咚咚得響著,身著薩滿服的舞者右手拿著鼓面,左右拿著鼓鞭,臉戴面具,隨著節奏跳著神秘粗獷的舞步,唱著高昂的神歌。
這次的宴會布置格外盛大隆重,收服了黑戎族與鐵林族后,血狄族已經愈發強大,再也不是過去只能席地而坐的小部落了。
旭烈格爾與林昭昭坐于主位上,其他將軍貴族依次序在兩人左右落座。
有了新面孔的加入,往日宴席的座位發生了變化,這也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
“我可是薩滿教的大巫,居然將我們安排到右手邊,將左手邊的尊位給了鐵林族的兄妹兩人。”大巫沉著臉說,“他是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哼,沒有父親您當初的支持,旭烈格爾他連首領的位置都保不住。他怎么敢忽視您的功勞的!”嘎力巴也很是不滿這位置的坐法,“難道我們還比不上那兩個外來人尊貴嗎?”
父子兩人坐在下面忿忿不平,上面旭烈格爾已經與眾人舉杯共飲了。
林昭昭輕輕抿了口杯中的馬奶酒。今晚空中沒有月亮,所有的光都來源于宴會中央那一團熊熊燃燒的篝火堆。
火光迷離,耳畔喧囂。
林昭昭不由回想起了上一世零零碎碎的畫面。
就是在今天這樣一個晚上,從來沒有逾越過界的旭烈格爾跌跌撞撞地沖進了氈包里,無視了他的哀求哭喊,像發了情的野獸一樣強占了他的身子,那痛不欲生的感覺是林昭昭絕對不會想再經歷一次的。
就算是喝醉了也有些太夸張了,簡直就像軀體里換了一個人一樣。
他始終不信旭烈格爾會這么做。
但凡還有一絲理智尚存,林昭昭都不相信旭烈格爾會忍心那樣傷他。
直到現在林昭昭都想不明白那一世的旭烈格爾到底發生了什么。
“洛初,你怎么了?”男人輕握住了他的手。
“我怎么了?”
“你的手在打顫。”
“怎么會——”林昭昭低頭看向自己捏著酒杯的手,雖然被旭烈格爾握在了手心里,但桌上已經留下了不少酒水灑落的痕跡。
“洛初。”
“放心,我沒事。”林昭昭有些詫異,原來他遠比自己所想的還要在意那一個晚上。
恐懼、不解、憤怒、委屈……這些情緒并沒有因為他的死亡或者重生而沖淡退去,他真的很想知道一個真相。
上輩子如果不是那一晚,他就不會如此仇恨旭烈格爾,他們兩個人最后也不會淪落到那樣一個悲慘的下場。
咣當一聲脆響。有人將酒杯摔在地上。
林昭昭望了過去,只見一個女仆十分惶恐地跪在了地上,低垂著頭,整個人在眾目睽睽下嚇得瑟瑟發抖。
“只給我倒半杯的馬奶酒?什么意思?將我們安排在這么個角落里就算了,連你這么個奴隸也敢看不起我和我的父親了嗎?”嘎力巴厲聲訓斥著,原本的歡笑一片硬是被他弄出來的騷亂給打破了。
林昭昭聽了一半,挑了挑眉。他還想這對父子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居然閑的沒事和一個女奴過不去,原來還是指桑罵槐,沖著旭烈格爾去的。
林昭昭看了眼旭烈格爾,對方臉上沒有表現出不悅的神情,但男人手背上隆起的青筋,已經明顯表現出了他對這父子兩人的不滿。
嘎力巴突然像瘋狗一樣亂“咬”起了人,場上沒有人開口接話,不少人甚至看起了笑話,只可憐了那場中的女奴隸被嘎力巴嚇得不知所措。
這種小事如果讓旭烈格爾出面安撫并不合適,反而會讓人誤以為大巫父子在部族里的地位非凡,連旭烈格爾這個首領都要哄讓著他們。
當然,一直放任嘎力巴和大巫鬧事也不是個辦法,于是作為首領夫人的林昭昭站了起來,走到了那女奴隸身邊。
“起來吧。”
可憐的女奴隸連忙起身退下。
林昭昭抬起手,接過阿古蘇遞來的細長酒桶:“我來給兩位倒酒。”
旭烈格爾眼神沉了沉。
“這不好吧,讓首領夫人親自給我們倒馬奶酒。”大巫故作不好意思地說。
“有什么不好的呢?首領禮重薩滿教,您是薩滿教的大巫,是給血狄族帶來長圣天庇護的人。這里的所有人都很尊敬您。”林昭昭舉起酒桶為兩人倒滿馬奶酒,“大巫您又何必在意這種小事情呢?”
“多謝夫人了。”見大巫接過酒杯,嘎力巴也只能重新坐回席位上。
知道林昭昭在點自己,大巫只能虛偽地笑了笑,心想這個女人還真是能說會道,短短幾句話看似在夸贊他,實際是將他捧起來,堵住他后路,讓他不好再繼續發作找事。
“我會為夫人向長圣天祈福的。”將杯中的馬奶酒一飲而盡,大巫說。
林昭昭也微微笑一笑,重新坐回到旭烈格爾身邊。他可說不出個謝來,鬼知道這老東西是給他祈福,還是給他下咒。
“委屈你了。”旭烈格爾低聲說。
“這有什么好委屈的,只是倒了杯酒,夸了幾句違心的話。”林昭昭一點也不在意,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不覺得暫時示弱、退讓有什么好丟臉的,“你瞧嘎力巴剛才得意跋扈的樣子……”
“真是個不記教訓的。”旭烈格爾眼神暗了暗,后悔之前抽鞭子抽少了。
“不記得教訓才好。這種人比起約束疼痛,你就該多多縱容他,讓他越來越張狂。”林昭昭勾了勾嘴角,“然后呢,有一天你就會發現他自己會跳進萬劫不復之地的。”
“不如直接殺了他……”旭烈格爾不像林昭昭考慮這么多,他見不得嘎力巴這種跳梁小丑在自己面前蹦達拉蹦跶去。
現在殺不了,那就找個理由鞭打一頓。
然后就是等待,等到他羽翼徹底豐滿的那一天,他會直接將這一老一小全都送走,送他們回去面見長圣天的。
“嘖,首領您可真粗暴。”
“夫人你也挺陰險。”
那邊的嘎力巴痛飲著馬奶酒,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惦記”上了。他瞪了眼還站在角落里的少女,做了個要命威脅的手勢。
在遲疑了一會兒后,少女還是在他的目光里走進了那座氈包里。
“父親,月亮怎么還沒出來啊?”嘎力巴看向黑漆漆的天空,內心難免有些擔心。
“我說今晚是圓月,那就一定是圓月。”大巫不緊不慢地說,他能成為薩滿教的門面,當然還是有些真手段的,“你跟了我那么久,我何時看錯過天象?”
“我這不是擔心薩日莎那邊嗎?”
“你還不知道你妹妹嗎?薩日莎從小就喜歡旭烈格爾,她曾經說過她這輩子唯一想要的就是嫁給救過自己的英雄。”大巫說,“她不會錯過這唯一的機會的。”
“我還不是怕她犯蠢嗎?”嘎力巴說,“她最近一直都跟著首領夫人,好得還以為她們兩才是親生的母女一樣。”
“就算是真的母女,還有會互相嫉妒的時候。”大巫并不擔心,“更何況是喜歡上同一個男人的兩個女人,她們的感情就像手里的一團棉花,輕輕扯一下就散得不成樣子了。”
***
喝了幾杯馬奶酒下肚,林昭昭腦袋略有些沉重,于是和旭烈格爾說了一聲,先一步返回氈包里休憩。
“薩日莎,你怎么在這兒?”瞧見少女縮在氈包里的角落里,林昭昭愣了一下,感到十分奇怪。
“我……是有問題想請教老師的。”不知道為什么當瞧見進來的人是林昭昭后,原本還心驚膽戰的薩日莎反而感覺自己安穩平和了下來。
“今晚是馬奶酒節你還沒有忘記溫書,薩日莎你可真是個刻苦上進的孩子。”雖然感覺有哪里不對,但林昭昭此時還是很欣慰的,“那你有什么問題需要我幫你解答?”
不需要特意編排謊言,薩日莎將這幾日自己碰見的疑問都說了出來。林昭昭在桌邊坐下也是耐心地同她講解起來。
“今日喝了些酒,思緒有些亂了,不知道你有沒有聽得明白?”林昭昭面上染了薄薄一層緋色,“薩日莎?”
“我……聽明白了。”薩日莎回過神,立刻窘迫低下頭。她沒想到同為女人,自己竟然也會被夫人的容貌深深吸引,一不小心就看呆了過去。
“你別怕。哪沒聽懂就大膽說不出來,聽不懂我再講給你聽。”以為薩日莎是不好意思問,林昭昭輕聲說。
“老師講得很好,我都聽明白了。”薩日莎回答。
怎么可能會講得不好呢?她長到這么大,從來沒有人對她如此有耐心過。老師的一字一句都給予了她很大的力量,那是與父親的責罵,兄弟的踢打要強大太多的力量。
她想她能像人一樣活到現在,全靠的是老師的幫助。
在跟隨老師學習的日子里,即使她是學得最多最快的那一個,也覺得自己與老師的距離實在太遠了。
那樣冷漠沉穩的首領為什么會如此喜歡這個來自大夏的女人?起初她就是抱著這樣膚淺的疑問接近老師的,她當時天真地以為只要掌握住其中某種秘訣,那總有一天首領也會像喜歡老師一樣喜歡上她。
不過很快她就發現自己真是錯得離譜。老師實在是比她優秀太多了,讓她自慚形穢,感覺這輩子都沒有希望了。
直到如今讀了一些書,明白一些道理后她慢慢釋然了。她繼續像影子一樣跟隨著老師的步伐,學其所學,看其所看,聽其所聽,好不容易理解了她的想法后,她對老師的憧憬也到達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和老師所做的事相比,以前她所仰慕的草原勇士好像一下子淪為了破壞掠奪的盜賊,蛇鼠之輩而已。
“老師您是一個真正高尚的人。”薩日莎輕語道。就像書里說的,一個真正品行高潔的人即使面對遠比自己卑賤的人,也會發自內心地尊重對方。
她所見的那些男人們,要么驅使她,要么打罵她,要么無視她,反而在老師和阿古蘇這些柔軟的女人身上,她瞧見了純凈靈魂散發出的耀眼光輝。
“老師,我今晚來還有一件事。”薩日莎說。
“什么事?”林昭昭撐著腦袋,感覺自己身上有些發熱。
“其實今晚我是被我父親兄弟逼著來到這里的。”薩日莎將自己所知的說了出來,“他們下了某種巫術,讓我留在這里等待首領……臨幸,想以此逼迫首領娶我。”
“什么?巫術?”林昭昭感覺自己臉燙得厲害,意識也有些迷迷糊糊的。他其實已經有些睜不開眼了,但薩日莎這一大段話實在是太讓人吃驚了,讓他不得不再次強撐起精神。
巫術?這種東西難道是真實的嗎?
“我不知道。我父親并沒有教過我巫術。”
“那你為何告訴我這些?”林昭昭話剛說完,就看見面前的少女跪了下來。
林昭昭眼神暗了暗,下意識以為這一次薩日莎依舊和之前一樣希望通過這種方式求得他的成全。
然而事情并不像他想的一樣。
“對不起,老師。我沒有能力反抗我的父親和兄弟,只能看著他們做那些傷害您的事。”薩日莎虔誠地跪俯在地上,就好像林昭昭才是她信仰的神靈一樣,“我不想您受傷,不想您難過,更不想您對自己的學生失望。我不知道該怎么破解我父親的巫術,但嘎力巴說這個巫術是用我的血煉成的。”
“我愿以死證明自己,證明您沒有教錯人。”說完,薩日莎站了起來,就要將自己的頭往木樁上撞去了。
“你干什么啊!”林昭昭真是被嚇壞了,他哪里想到平時安安靜靜的薩日莎竟然有著這般剛烈的性子,一言不合就要以死明志。
幸好林昭昭眼疾手快,抓著薩日莎的手臂,硬是將人給扯了回來。
薩日莎哭著說:“老師,您讓我死吧!我絕對不會做出背叛您的事的!不然我死后我的靈魂也會下地獄的……”
“安靜下來,薩日莎。”林昭昭強硬地摁住少女的肩膀,“你聽著,沒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如果哪一天你是為了活下去而背叛了我,我是不會怨恨……”
林昭昭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一下子失了力氣,他整個人趴在桌子上,手緊緊捂著自己嘴。
這是怎么回事?林昭昭瞳孔收縮,感覺自己身體的居然莫名其妙有了反應,他一時間有些難以置信。
“老師,你怎么了?”薩日莎察覺到林昭昭的痛苦,也顧不上尋死了。
“你別碰我!”林昭昭大聲呵斥道。他的指尖緊緊掐在皮肉里,以疼痛不斷刺激自己的神志。
“老師。”
“找首領……找首領過來……”林昭昭將臉埋在臂彎里,微微喘著氣說。
“您讓我找首領……可是我不能去找他,那個巫術我……”薩日莎說,“我去喊阿古蘇過來。”
“不!別喊阿古蘇!去找首領!”
“可是我不能和首領見面,如果見面的話……”薩日莎不敢,她不知道在巫術的蠱惑下,自己會做什么。
“我相信你,薩日莎,或者你讓阿古蘇傳話,讓旭烈格爾……過來……快點……我要不行了……”
“對!我可以找阿古蘇傳話!我這就去!”薩日莎里忙起身,跑出去尋找幫助。
氈包里終于只剩下了他一個人。林昭昭艱難地撐著自己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往床榻上去。
他這是怎么了?為什么心里會這么的燥熱?身子也變得怪怪的……就好像被人下了藥一樣……可他是什么時候中招的?除了喝了幾口馬奶酒,他也沒吃什么東西了……
難道是薩日莎所說的什么巫術?
開什么玩笑?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怎么可能是真的?
可是現在他在做什么?
林昭昭眼眸垂下,不知何時他已經將自己的手伸進了衣服里不受控地安撫起自己。
好可怕……他從來沒有如此失控過……林昭昭用力咬了下自己的舌尖,疼痛讓他暫時從旖旎之情里掙脫了出來,他有些狼狽地來趴在地上,將之前掩藏起來的物件拿了出來。
他記得那盒子里有一條紅色的繩子,他要趁著自己還清醒的時候,將自己的兩只手捆綁起來。
他在那包裹里摸索翻找著,黑暗之中,他的手沒有找到繩子,握住的卻是一件那又冰又硬的物件,是他之前最嫌棄不過,連碰都不愿碰一下的東西……
***
漆黑的夜晚,厚厚的云層飄過,一輪圓月慢慢顯露了出來。
瞧見男人黑著臉匆匆離席的背影,嘎力巴也在計謀得逞后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洛初,你怎么了?”聽到阿古蘇傳來的話,旭烈格爾不敢耽擱,連忙趕回了氈包里。
“我沒事。”林昭昭坐在床榻邊,月光灑在那襲白衣上,遙遙一眼,單薄清雋的身影比平日里還多了幾分清冷絕塵。
“阿古蘇說你身子不舒服。”旭烈格爾走了過來,將林昭昭身后的窗戶關上。
“是……不舒服。”林昭昭聲音有些悶。
“你是不是病了?”靠近了些,旭烈格爾也發現了林昭昭的不對勁兒,蹙著眉擔憂地問,“你的臉上怎么這么紅?”
“不知道,就很熱。”
旭烈格爾伸出手摸向林昭昭的臉,不由怔住了:“你臉上怎么這么熱?”
“脖子也熱。”
林昭昭身子向來體寒,與他不同,什么時候摸著都是溫涼的。旭烈格爾手往下移,摸了摸林昭昭的脖子發現確實是熱得厲害。
“你這估計是病了,我去讓人給你找醫師來。”旭烈格爾剛想走,手就被人給拉住了。
“別走。”
旭烈格爾以為林昭昭是怕了,他轉過身想安慰,卻震驚地發現林昭昭的衣襟已經敞開了,大片粉嫩的肌膚在輕晃的衣衫下顯露在了他眼前。
“我身上也熱,你不摸摸嗎?”
旭烈格爾愣住了,直到躺到了床榻上,林昭昭了坐在了他的身上,他終于確定了林昭昭的不對勁。
“洛初,你……”旭烈格爾欲言又止,林昭昭那兩只干凈修長的手正在扯他的衣服。
“我知道。”林昭昭眼角泛紅,緊抿著嘴唇,“我可能被人……下藥……了”
“是誰?”
“不知道,我沒法去想這些。”林昭昭只是繼續將旭烈格爾的衣服扯開,他的手心貼上男人結實又柔韌的胸膛,然后用力地抓了一把。
這是他藏在心底陰暗處最想做的一件事。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男人那雙難以置信的眼睛,手上時不時用勁兒,像是用命令地口吻輕輕地問:“你會讓我舒服的,對嗎?”
這樣的感覺真的很奇怪,但是林昭昭披著一件薄衣坐在他身上讓旭烈格爾隱隱地興奮。
所以當林昭昭將頭埋進了他肩頸里的時候,旭烈格爾只是繃緊了手臂,穩穩扶住了他的腰。
“原來你也會緊張啊。”林昭昭能感受男人身體上的變化。
“我沒見過你這樣。”旭烈格爾沒否認,這樣主動的林昭昭讓他心砰砰砰地跳,一下一下撞動著他的胸口。
“風水輪流轉。以前都是你玩我,也該換我玩玩你了。”林昭昭摟著旭烈格爾的脖子,以面頰貼著面頰,全身都恨不得纏在男人的身上,“這不過分吧。”
“不過分。”旭烈格爾有些失笑,大手撫摸著那柔順的黑發。
“草原上兇神惡煞的霸主被我像馬兒一樣騎著,摸著……不會覺得沒面子吧?”
“心甘情愿。”
“臭蠻子,你怎么這么聽話啊?”
“聽夫人的話,應該的。”
“嗯,深得我心。”林昭昭動作忽然停了下來,他歪著頭,略帶迷離的眼神看著眼前的男人,“正好今日也是你的生辰,那我也給你些賞賜吧。”
“什么賞賜?”
“我把自己賞給你。”林昭昭轉過身,去翻找了些什么。瞧見林昭昭的身后,旭烈格爾明顯愣了下。
“這是……”男人喉結上下滾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聽著,我就教你一次。”白皙的之間打開黑色的香盒。
在今天這個難眠的晚上,作為學生的旭烈格爾在老師的教導下,終于上完人生中極為重要的一課。
第54章 決斗
林昭昭醒來的時候,整個人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他緩緩睜開眼,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一只大手溫柔捧起了他的面龐,林昭昭有些恍惚,在那只布滿厚繭的手上蹭了蹭。
“醒了?身體怎么樣?”就在他又想閉上眼睛的時候,對方開口了。
“你……”林昭昭的視野漸漸清晰起來,看見男人坦露在外的胸膛,以及上面被啃咬、被吮吸而留下的紅痕,一些零零碎碎的畫面開始從他腦海里冒出來,“我們……”
“對,我們終于合為一體了。”旭烈格爾像是知道他在糾結什么。
“合為一體?”林昭昭心里咯噔一下,他翻動身體,頓時就感受到了無處不在的酸痛。這一切都像一場離奇荒誕的春夢,他只記得讓薩日莎離開后,自己因為腦袋太過昏沉躺到了床上。
接著他身體變得很輕,意識也變得很輕,除了底下的欲望真實無比,折磨著他。誘惑著他拋下了所有的禮義廉恥,在這場虛無的夢境之中盡情發泄。
“累了吧。你昨晚玩了很久,我勸了你好幾次,可你還是不肯停下來。沒有別的辦法,我只好滿足洛初的興致。”旭烈格爾另一只手摟著林昭昭的腰,“你教我的我都記下了,以后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我教……教你什么了?”明明每個詞都能聽懂,連在一起成了句子后,林昭昭覺得自己聽不懂。
“男子和男子舒服的方法。”旭烈格爾低聲說,“老師昨晚教我教得那樣仔細認真,怎么醒來就裝出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了。”
林昭昭愣了片刻,嘴角抽動,臉上漲紅一片。
“洛初總說我花樣多,但自己知道的其實比我多多了。”旭烈格爾將人摟到了懷里,“我還有些好奇,這些事洛初都從哪學來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我都不記得。”林昭昭扶額。他腦子里亂糟糟的,但一些羞恥至極的畫面時不時會浮現出來,刺激著他脆弱的精神。
旭烈格爾說:“沒事,我記得洛初說的。之前我都不知道你這么喜歡我的胸——”
“我才不喜歡!”林昭昭抬手捂住男人嘴,臉上紅得要滴血,“一個男人的胸這么大,成、成何體統?簡直是下流得不堪入目……”
林昭昭這番話說得著實沒有什么氣勢,畢竟赤裸裸的罪證就擺在他的眼前,根本就不需要男人開口分辯。
想到昨晚自己那些丟臉的舉動,林昭昭咬了咬牙,眼里盈起了淚水。
手腕被男人輕輕捏住,放下唇邊親了親:“這是怎么了?”
林昭昭緊抿著嘴,吸了吸鼻子,難過地背過身去。他想自己這輩子的臉都在昨晚丟完了。
之前他老罵臭蠻子是“色胚”,現在指不定這人心里是怎么看不起自己呢?
“是我說錯了,昨晚的事我不說了。”瞧見林昭昭自己悄悄抹眼淚,男人想是自己方才的話讓其難堪了,湊過去低聲道歉,“我錯了,洛初。”
“不說有什么用,做到做了……”林昭昭眼睛濕潤,“對,我就是這么個虛偽的人。你說實話,昨晚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放蕩……”
“嗯。”
見男人居然還敢應聲,林昭昭一下子就氣炸了,說著說著心里更加酸澀委屈:“你怎么能這么輕賤地想我?我那是被巫術影響了!我又不是自己愿意變成那樣的!你……你……”
“哪有輕賤的意思。我知道你是被什么影響了。”男人哄著解釋自己的心意。
“那你說那些混賬話干嘛!”
“我只是覺得昨晚洛初格外漂亮誘人,把我的魂都勾走了。”旭烈格爾老實回答,“而且昨晚玩我玩得比平時都要舒服。”
“誰玩你了?真是一點臉都不要了……”林昭昭紅著眼睛啐了男人一口。他不懂為什么這樣羞人的事,旭烈格爾可以這樣面不改色地說出來。
“這有什么不要臉的?本就是夫妻之間的歡愉,這些事我也只同你一人說,不可能與旁人語。”旭烈格爾眼神溫和,“我們是彼此最親近的人了。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在我面前,洛初無論怎樣,都是最惹人愛的。”
林昭昭哼哼兩聲,聽到旭烈格爾這番話,他原本慌亂的心里也平靜了許多。
他伸出手,示意旭烈格爾扶他起來。
“痛死了。”在旭烈格爾的服侍下,林昭昭有些艱難地坐了起來,下半身的疼痛也變得尤為明顯。
最后還是和上輩子一樣,他和男人把該做的都做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次的感覺遠沒有上輩子那樣糟糕可怕,甚至還讓他嘗到點歡愉的甜頭。
也不知道算不算因禍得福。反正這么看來,他那二十兩銀子花得還真不虧……
“對了,這東西是什么?”旭烈格爾不知從哪掏出來一個銀色器具,他手上稍微用力,這雞蛋大的東西便跟著顫動起來,發出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我、我怎么知道這是什么?”林昭昭眼神飄忽。
“可這是你拿出來的,昨日你還將它靠在我胸上。”
“誰說是我拿出來的?就算是我拿出來的,也不能說是我的。”林昭昭打死不承認這些東西是他買回來的。簡直是丟臉死了。
“真的是你昨晚拿出來,和這些一起拿出來的。”旭烈格爾接著從床榻里掏出了一件又一件,直到他拿起“角先生”的時候,那張英俊的臉上露出了十分不滿的神情。
“其他也就算了,你買這東西回來做什么?”這個問題旭烈格爾從昨晚就憋在心里許久了,“難道你男人還比不上它有用嗎?”
“旭烈格爾,你這家伙——!”若非他全身軟得使不上力氣,不然他肯定一腳將這個蠻子從榻上踢下去。
兩人正在床榻上溫存,正在打情罵俏之時,外面卻有炸耳朵的聲音開始叫囂了起來。
“旭烈格爾!旭烈格爾!你給我出來!”氈包外面響起了嘎力巴的聲音。
林昭昭同旭烈格爾對視一眼。真是讓人意外,他們還沒來得及去找罪魁禍首,有人倒是迫不及待自己尋上門來了。
“我去。”旭烈格爾輕拍了下林昭昭的手背,轉過身時,眼里已經滿是戾氣。
天亮了沒有多時,嘎力巴就帶著一伙人馬前來旭烈格爾的氈包來鬧事了。
“站住!你們干什么?”跟隨晨間巡邏的沙拉里格瞧見了氣勢洶洶的嘎力巴等人,也帶著人馬上前阻攔。
“讓開!沙拉里格,你一個血統不純的野種有什么資格阻攔我?”嘎力巴趾高氣昂地說。
一聲“野種”直接刺在了沙拉里格的心病上,平日散漫慣了的青年眼神多了幾分陰鷙。
“嘎力巴,這是我哥哥旭烈格爾的部落,沒有首領的命令,無人可以接近這里。”沙拉里格翻身下馬。他現在身形并不輸于成年的男性,上前一步氣勢絲毫沒有退讓。
“你快給我滾開!我沒空和你糾纏,我要向旭烈格爾討要說法!”嘎力巴根本就沒將沙拉里格放在眼里,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就要從沙拉里格身邊走過去。
唰的一聲!
沙拉里格拔出了腰間的彎刀抵在了嘎力巴的脖子上。
“你干什么?!”嘎力巴一驚。
“退回去!”
“就你這么個野種還想砍我?”嘎力巴還以為對方是在做做樣子。
“我說了,退。”
然而,當沙拉里格握著刀往前走的時候,嘎力巴只能迫于那鋒利的刀刃一步步往后退。
旭烈格爾在后面看了一會兒,見沙拉里格將場面控制住了,他便走了出來。
“怎么了,嘎力巴?一大早上的你帶著這么多人來有什么事嗎?”旭烈格爾神色如常地走了出來。
“旭烈格爾。昨天晚上有人瞧見你將我的親妹妹薩日莎拽進了氈包里,強行占有了她,這件事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我無法給你交代。”旭烈格爾說,“因為我昨晚根本就沒有見過你的妹妹薩日莎。”
“你這是什么意思?昨晚很多人都瞧見薩日莎進了你的氈包!現在一覺醒來,你卻不敢承認了,你還算什么草原英雄!”嘎力巴指著旭烈格爾罵道,“好啊,你說你沒有,你敢不敢讓大家去你那氈包里瞧一瞧,瞧瞧我的妹妹薩日莎是不是在你的氈包里。”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昨晚我一直和我的夫人待在一起。不過這種誤會直接詢問本人是最簡單的。”旭烈格爾說,“阿古蘇,你去喊薩日莎過來一趟。”
“什么?”當聽見旭烈格爾說要喊薩日莎過來問話的時候,嘎力巴心里有了不妙的感覺。
結果不出他所料,當薩日莎被帶來之后,直接向所有人澄清了昨晚發生的事。
“我昨天確實去了這間氈包,但我只是向首領夫人請教幾個問題。問完之后我就回去了,一整個晚上我都是和阿古蘇待在一起的。”薩日莎的聲音傳進所有人的耳朵里,“我根本就沒見過首領,是你們誤會了。”
“你這個賤女人,你在胡說什么?看我今日怎么收拾你!”沒想到薩日莎居然真敢違逆自己和父親,嘎力巴真是被氣死了,當即就想拔刀將眼前這個吃里扒外的女人給活活砍死。
然而在他手剛放在刀柄上的時候,附近巡邏的血狄勇士們已經拔出刀將嘎力巴等人給團團圍困了起來。
“你、你們想干什么?”嘎力巴有些慌了,他的那點親信哪能比得上這些身經百戰的戰士,“你們別以為人多就能亂來!”
“好了,嘎力巴。你妹妹都說了是一場誤會,你還在這里鬧什么!”這時大巫撐著老木拐杖走了進來,“你還不快和我回去?別在這里丟人現眼了!”
“父親,我……”嘎力巴被他的父親拽著袖子。
“走!還不快走!”
真是個老狐貍,之前不露面,見情勢不對就跑出來就想將自己兒子拉走。旭烈格爾看著一唱一和的父子兩人。
“不能放過嘎力巴。他就是大巫豢養的惡犬,你今日放了他,明日他還會出來咬人。”沙拉里格低聲說。
“你想怎么做?”旭烈格爾問。
“你不好出手,就讓我來。”
沙拉里格眼睛死死盯在嘎力巴的身上。這個雜碎居然敢當面罵了他兩次“野種”,那他今日就是死也要將他的腦袋給砍下來祭奠他的母親。
“我要和他決斗。”
“去吧。”旭烈格爾明白了沙拉里格的意思。在想要嘎力巴人頭落地這件事上,兩個兄弟第一次如此默契地達成了共識。
“都散了吧,都散了吧。全是一場誤會。”
“嘎力巴,你就打算這樣夾著尾巴逃走了嗎?”沙拉里格大聲喊道。
“你想怎么樣?”嘎力巴氣勢沖沖轉過頭,被薩日莎狠狠擺了一道,他心里也是一腔怒火。
“你剛才污蔑了我的哥哥,血狄族的首領旭烈格爾,我哥哥不和你這種小人計較,但我沙拉里格可忍不了你。我要替我的哥哥向你討個公道。”沙拉里格拔出了彎刀,“嘎力巴,我要和你決斗!”
“我才不和你決斗!”嘎力巴想都不想就拒絕了。他沒有必要去和沙拉里格拼命。
“怎么了?你這就畏懼了?”沙拉里格發出一聲冷笑,“畏懼一個你心里的野種?”
“誰畏懼你了?我只是不想打。”
“真是可悲啊,嘎力巴。比起野種,你連種都沒有。因為你就是個沒種的懦夫!”
“你這個混蛋!我和你拼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被當眾如此羞辱,嘎力巴必須保住自己的顏面,不然以后他恐怕成為部落里誰都能取笑的笑柄。
此時此刻就算是大巫也無法阻攔他的怒火。
沙拉里格拔出砍刀,向嘎力巴揮去。
刀與刀碰撞在一起,發出了刺耳的錚鳴聲。沒有人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嘎力巴和沙拉里格纏斗在一起,沙拉里格雖然兇狠,但他年齡到底還是太小了些,打了十幾個回合就被嘎力巴砍傷了好幾處。
大巫不由笑了笑,在他看來稚嫩的沙拉里格并不是他兒子嘎力巴的對手。
果然嘎力巴補上了一記猛蹬,沙拉里格跌連連后退,最后倒在地上,砍刀也從手里脫落。
“受死吧!”
嘎力巴舉起砍刀對準了沙拉里格的腦袋,然而當他瞧見旁邊旭烈格爾陰沉狠厲的目光后,他手上的動作不由停滯住了。
就在他思考到底要不要徹底得罪旭烈格爾,砍掉沙拉里格的腦袋時候。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空檔,沙拉里格猛得抬手抓起一把塵土就撒向嘎力巴的眼睛。
幾乎是同一時刻,沙拉里格發狠地撲了過去,一把將睜不開眼的嘎力巴摁倒在地上。
“我認輸……我認輸……”察覺到不對,嘎力巴躺在地上想出聲求饒,然而早就殺瘋了眼的沙拉里格根本就不理會他的嘴里碎碎念著什么,兩只手死死掐著嘎力巴的脖子不放。
兩人又扭打了好一會兒,然而無法嘎力巴怎樣反擊,沙拉里格就是掐著對方的脖子不放。
直到地上的嘎力巴徹底沒了一點動靜,沙拉里格才松開了手,緩緩站了起來。
不僅是薩日莎震,幾乎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給驚住了。
“嘎力巴!我的兒子!不!不!”大巫難以置信地跑了過來。然而他唯一的兒子還是在他的眼前死了,變成了一具無法再回應他的尸體。
“決斗身死是常事,這是您的兒子嘎力巴自己的選擇,大巫還是不要太過悲傷了。”旭烈格爾淡淡吩咐,“送大巫回去休憩。”
兩個戰士走了出來將跪在地上的大巫拖拽起來,大巫用力揮舞著衣袖,兩只眼睛仇恨地盯著旭烈格爾和沙拉里格。
沙拉里格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他身上的衣物也已經是血跡斑斑。
“還真是驚險,差一點死的就是我了。”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沙拉里格的語氣還是輕松的。
“知道驚險,下次就別隨便和其他人決斗。”旭烈格爾說。
“只是看著驚險罷了。我又不是傻子。”沙拉里格拿了布擦了擦臉上的血,看起來又恢復成平日漫不經心的模樣,“有你在旁邊看著,我能死得掉嗎?”
“……”旭烈格爾沒有回答。但沙拉里格說得話確實是對的。
“所以說,自以為是的傻瓜命是最短的。”沙拉里格看著地上的尸體,笑了笑,“還真以為我和他決斗呢?從他拔刀的那一刻,他的命就注定只有死了。”
“好了,去將你的傷口好好包扎一下。”旭烈格爾讓人扶著受傷的沙拉里格回去休息。
“首領,嘎力巴的尸體該怎么辦?”
旭烈格爾看向了站在旁邊發愣的薩日莎:“你要嗎?”
“不……”薩日莎臉色蒼白,但沒有落下一滴眼淚。
“扔到外面喂狼。”旭烈格爾說。
“是。”
“薩日莎,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旭烈格爾看向旁邊還在發抖的少女。
“首領,昨晚的事我真的……”以為是要追究昨天晚上的事,薩日莎想要求得男人的寬恕。
“我不是要同你說這些。”旭烈格爾抬手止住,“我是想問你,你想不想接替你父親的位置,成為薩滿教的神女?”
這下薩日莎是真的愣住了。她沒有想到自己還能走上這樣一條道路。
“我可以考慮一下嗎?”聽完旭烈格爾給她的選擇,薩日莎陷入了沉默。
“當然,只是我希望你能抓緊做出決定,畢竟你父親的結局和你哥哥一樣也是早就注定好的。”說完,旭烈格爾便想要離開。
“首領,請等一等。”薩日莎顫聲說,“這件事還請交給我做吧。”
“你可以嗎?”旭烈格爾轉過頭問,“怎么說,那也是你的父親。”
“正是因為他是我的父親,還請您允許讓我來送他最后一程。”薩日莎說,“請給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如果我不這么做,您留下我也不會感到安心的。”
“薩日莎,你真是讓我詫異。”旭烈格爾問,“這也是我夫人教導你的嗎?”
“不,這一點是我父親教我的。”薩日莎輕聲說,有些道理她不想明白,但從小開始的耳濡目染讓她想不明白都難,“想要安安穩穩活下去,就要先讓自己成為一個有用的人。我會成為一個對您有用的人。”
“如果嘎力巴能像你一樣識時務,也不至于會死得這么慘。”旭烈格爾看薩日莎的眼神終于變了,多了幾分欣賞,“下得去手嗎?需要我派人幫幫你嗎?”
薩日莎說:“前幾日,我在書上看過這樣一句話。”
“什么話?”
“老而不死是為賊。”他們從未替她考慮過,那她也不必為他們考慮什么了。
****
又在迷迷糊糊間睡了一覺,等林昭昭起來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怎樣的大事。
直到晚上旭烈格爾陪他用飯時提起,林昭昭才知道了嘎力巴與沙拉里格決斗慘死的消息。
“沙拉里格殺死了嘎力巴?”林昭昭有些愣神,沙拉里格在他心里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兔崽子,然而今日旭烈格爾卻告訴他對方居然輕松結果了一個人的性命。
這樣的事讓林昭昭難免感到驚訝。
“沙拉里格殺了嘎力巴,大巫能輕易放下仇恨嗎?”雖說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武力上沒有什么可怕的,但昨晚那邪門的巫術還是讓林昭昭感覺毛骨悚然的。
“他估計恨不得扒了沙拉里格的皮,喝光沙拉里格的血吧。”旭烈格爾說。
“那沙拉里格豈不是很危險?”林昭昭蹙眉,這種事就應當斬草除根,要么一個都別殺,要么就全都殺,“既然你們都殺了兒子了,那老子可不能放過,不然留下來也是個禍害。”
“放心,這件事我已經讓人去辦了。”旭烈格爾用匕首分割下適口的牛肉放在林昭昭的盤子里,“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第55章 喪事
旭烈格爾說明天早上大巫就會死。
林昭昭對此深信不疑。因為旭烈格爾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但他有些疑惑是什么讓旭烈格爾突然下定了決心。
還有如果說嘎力巴的死是咎由自取,那旭烈格爾又該用什么理由處死在部族里德高望重的大巫,而不在薩滿教內引起騷動呢?
睡前林昭昭忍不住詢問旭烈格爾,然而這個蠻子居然賣起了關子不告訴他。
“等你睡醒后就知道了。”旭烈格爾摸了摸林昭昭的頭。
“切,故弄玄虛。”白天補了覺,林昭昭不是很困,于是就著燭光看起了書。
“你在看什么書?”有人的下巴壓在了他的肩頭上。
“大人之學。”
“大人之學?”旭烈格爾蹙眉。
“《大學》聽過沒?”
“四書五經?”旭烈格爾沒有讀過,但他知道大夏人想要當官就要看這些書,“你怎么突然看起這個?”
“什么叫突然看起這個?這本書我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能倒背如流了。”林昭昭翻了個白眼,“我這是在溫習,萬一哪天我們一拍兩散了,我還好回到大夏給自己考個一官半職回來。”
自從知道姬有光高中狀元后,林昭昭心里就多了個解不開的疙瘩,有時候睡覺時還會夢到放榜之日,自己名列前茅,震驚鄰里,曾經對他不屑一顧的人全都圍著巴結恭賀他的場景。
林昭昭知道自己策論遠不及姬有光出彩,但他志向不大,都沒想過自己能有面圣殿試的一日。只要能當個舉人老爺,也算是對他這么多年的寒窗苦讀有個交代了。
有人在他耳廓上用力咬了一口。
“疼!干什么啊!”林昭昭捂著耳朵。
“別想了,這輩子你都等不到那一天。”男人在林昭昭耳邊低聲說著,“你離不開我。”
“哼,你少看不起人了。”林昭昭微微昂著下巴,“以后我要是做了大官,你這種平民見了我,可是需要向我行禮的。”
話剛說完耳垂又被人含在了嘴里。
“多大的官啊,能比當我的夫人還威風?”
“哼,起碼當個……知縣吧。”林昭昭微微躬起身子,男人弄得他癢癢的忍不住縮起脖子。
他的眼神雖然還望著手里的書,心思卻早就不在上面。
“哦,知縣大人位居幾品?”旭烈格爾摟著林昭昭的腰,讓人坐到自己的腿上,
“正七品……吧。”
“為了這么個芝麻小官,你就要始亂終棄。洛初還真是好狠的心啊。”旭烈格爾眼神暗了暗,像是在懲罰,用力捏了捏手里的軟肉。
“你懂什么?我就想當個知縣怎么了!”林昭昭不服地哼哼道,當知縣是他讀書時定下的志向。
“沒聽過‘皇權不下縣’嗎?一年光是俸祿我就能有一百兩,養十個你都綽綽有余了……念在你以前服侍我的份上……我讓你當個巡捕好了……”有人壞心眼地在他身上摸來摸去,很快林昭昭氣息就亂了,連話也說得斷斷續續起來。
旭烈格爾聽著有些哭笑不得,雖然他沒想到他的洛初會是個小官迷,但好歹對方發達后倒是沒想著拋棄他這個“槽糠之妻”,還很好心地給他個差事做做。
“那看來我今晚一定好好伺候知縣大人。”
“你干什么?”林昭昭大驚,手里緊捏著書卷,“不是昨晚才……”
“溫故而知新。”男人將桌上的燭火捏滅,“這不是你常常對學生們說的嗎?”
***
折騰了好一會兒,勞累的林昭昭一覺睡到了天亮。夏日刺眼的陽光恰好找到了他的臉上,他睜開了眼,瞧著男人正不慌不忙地穿衣服。
“你這身衣服……”林昭昭有一絲恍惚,旭烈格爾穿衣一般以黑色、青色為主,鮮少會穿這樣白的衣袍。
“今日有喪事。”像是知道林昭昭在想什么,旭烈格爾說。
“喪事……”林昭昭愣了愣,忽然想到了昨晚旭烈格爾和他賣的那個關子。
難道說大巫昨晚真的死了?
林昭昭同旭烈格爾一起走出了氈包,果然瞧見了白色的布條掛滿了部落外圍的柵欄上。
大巫死了,按照薩日莎所說的,她的父親是壽終正寢,走得十分安詳,她親眼瞧見了長圣天的使者將她父親的靈魂接走了。
老人冰冷僵硬的身體躺在他曾經祭祀的神壇上,溫暖的火焰圍繞著他熊熊燃燒著。
額頭綁著白布的少女手握神鼓跪在地上,主持著喪事的禮儀,薩滿的信徒們跪在她的身后發出一陣陣悲傷的抽泣聲。
“薩日莎……”林昭昭內心感慨。他看著少女孤獨的身影,他不知道這樣的結局對薩日莎來說能不能算做是一種解脫,“從今往后,這世上她就沒有親人了。”
“這是她自己選的路。”旭烈格爾說,“何況有那樣的父兄,還不如孤身一人。”
“……”
這人都還沒葬下去呢,雖然這話說得有些不合時宜,但旭烈格爾的話無疑是一針見血了。
“老師。”等喪葬結束后,已經成為薩滿神女的薩日莎來見林昭昭。她面色蒼白如紙,眼里布滿了紅色的血絲,看著讓人不由心生憐憫。
看著如此憔悴的薩日莎,林昭昭也不知該如何寬慰對方,只能輕輕嘆了口氣。
“老師,我應該沒做錯吧。”
林昭昭眼簾垂下,有些話旭烈格爾沒有明說,但林昭昭心里隱隱能猜到些。
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早上死了兒子晚上再死個爹,大巫壽終正寢的背后顯然是有人悄無聲息地動了手腳。
而這個動了手腳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眼前的少女。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林昭昭輕輕拍了拍薩日莎顫抖的肩膀。
薩日莎沉默了許久,低聲說:“他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嘴里咕嚕咕嚕的,我沒能聽清他最后的遺言,但我能看見他眼睛在說什么。我是你父親,你怎么敢對我下毒?你怎么能殺死我?”
隨著薩日莎傾訴,林昭昭的后背微微發涼。雖然猜到了是薩日莎動的手,但他沒想到薩日莎會將弒父的過程同他說的這般詳細生動。
這是一段殺人者平靜的自訴,沒有怨恨,也沒有沖動。一個膽小卑微到見人就要下跪的小姑娘,究竟是經歷了怎樣的苦楚與無助,才會被逼得做出這樣的反擊。
“老師,他都要死了都無法理解我。他想不到我這么做的原因,最多會想我是為了首領才背叛了他們。”薩日莎擦了擦眼睛,“他死了后還是我的父親,而我生下來就是他的奴隸。老師,這世上怎會有如此不公平的事呢?”
林昭昭無法給薩日莎一個答案,就像他也不知道作為他爹的林老爺為什么會看他那樣的不順眼一樣。
人家就是不把你當個人看能怎辦呢?你只能自己爭口氣活出一個人樣來。
****
代表著死亡安息的布條在風中飄舞著。一處氈包內,有一群薩滿教的教徒正在氈包內秘密爭論著。
“大巫的死一定有蹊蹺。昨晚用飯前大巫還找我說過話,吩咐我為他尋找狐貍的毛,公羊的角,以及成年男人的兩截手骨。當時大巫雖然神態悲慟,但身體沒有虛弱之象,怎么會好端端的一個晚上就死了呢?”有人質疑。
“顯而易見,這是旭烈格爾兄弟的陰謀,他們先殺了嘎力巴少爺,然后又殺了大巫。不僅以陪葬為理由,焚燒了我們諸多珍貴的薩滿古籍,還打算讓一個女人來接替大巫的位置!我覺得我們是時候脫離血狄族了!”
“脫離血狄族?你是在開玩笑嗎?你當旭烈格爾的彎刀是吃素的嗎?”
“我無法相信偉大的長圣天會選擇一個女人來作為它的使者。長圣天神圣的意志正在被名旭烈格爾的魔鬼踐踏著,我們怎么能熟視無睹呢?”
“熟視無睹總比掉了腦袋舒服吧!旭烈格爾的勢力一日勝過一日,這時候和他作對,你也想早些面見長圣天嗎?”
“別吵了。”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發話。
“斗琪,您說該怎么辦吧。”
斗琪,在血狄語中有【歌詠者】的含義,是薩滿教里法力僅次于大巫的存在,比起其他教眾,也有著更高的權力。
“旭烈格爾容不下我們,我們就去投奔其他人。”斗琪說,“科列奇部與血狄族有仇,他們王汗也信仰我們薩滿教,我們去投奔他,他一定會收留我們的,說不定以后我們還有為大巫報仇的機會。”
“斗琪所言極是啊!”
“還等什么,今晚我們就趁著夜色去投奔科列奇部。”最后斗琪抬了抬手一錘定音。
“是。”眾人起身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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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升起的時候,一支近百人的隊伍趁著濃濃的夜色潛逃出了血狄族的營地。
他們的馬蹄前腳才踏出去,后腳巴根就踏入王帳來向旭烈格爾通報此事了。
“不用阻攔,在后面跟著他們。一旦踏過巴魯山,他們就不再是我們血狄同胞了。”旭烈格爾淡淡地說,“不要讓這些骯臟的尸體留在我的領地里。”
“是。”巴根領命退了出去。
“你早就想到他們要叛逃了吧,所以今晚才將巡邏的人都撤了下來,故意引他們出來。”林昭昭抬頭望身旁的男人。這蠻子的心眼比他想得要多。
“這樣比較省事。”與其一個個盤查,還不如讓這些害群之馬自己蹦出來。
既然決定打掃屋子,那就趁著機會掃個干凈。
等今晚一過,旭烈格爾就能將血狄族里最大的一顆毒瘤徹底連根拔除了。
草草結束了大巫的喪事,在登過刀梯后,薩日莎也成為了薩滿教的神女,負責起部落日后的祭祀活動。
然而即使貴為神女,薩日莎閑暇的時候,還是會經常過來看望幫助自己的老師。
這一日,林昭昭找來劉夫子,他對水利了解不深,只在《尚書》、《周禮》這些書本記載里,知道前人們為了種出更多的糧食會灌溉渠道,設水門、水庫等。
所以他才想請教劉夫子開水道,灌農田在血狄族的領地是否可行。
然而劉夫子的回答很快就給林昭昭潑了冷水。
“你想將諾爾河的水引入農田,想法雖好,但灌溉渠系并非挖掘一條干道那樣簡單。水利之事仿佛布一張巨網,不僅需要花費太多的人力和錢財用于開渠,還要花更多精力用在日后的維護上。”
甚至不用深思熟慮,劉夫子開口就能給林昭昭提了幾個難題。
“就說這開渠之后,草原春冬風沙最大,風沙淹沒了渠道,你想用水就要耗時耗力重新清理。”
“草原不似中原,工匠、材料、工具都太少了。就說是你想開個取水口吧,都只能用籬笆枝條混著些泥沙做個簡單的圍堰,一旦到了眼下這種季節,諾爾河湍急,一個不小心就會將你們一年的辛苦毀于一旦啊。”
聽著劉夫子這么一說,林昭昭也是出了一身冷汗,慶幸自己沒有沖動,不然真是要好心辦壞事了。
“劉夫子博聞強識,見多識廣,那依您之見,這水渠是修不得了?”林昭昭問。
“不是修不得,困難雖多,但若血狄部族上下團結一心,眾志成城,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呢?”
“劉夫子,您這話我不明白……”林昭昭有些懵,這話到底是能修,還是不能修。
“向水而興,這是長久之計。”劉夫子看了眼林昭昭,“你與首領若想在這兒扎下根基,水利是命脈。若是百年之內沒有移營的打算,你們就修,不然就是賠本的買賣。”
“謝劉夫子指教。”這些林昭昭終于是聽明白了。如往常一樣,商議完后,林昭昭留劉夫子用飯。正巧碰到薩日莎過來看望,三人便一起用了些。
“薩日莎姑娘,你頭上的這根簪子可否借給老夫看一看?”飯用到一半,劉夫子忽然看中了薩日莎頭上的發簪。
薩日莎雖是不解,但也將發簪取下,遞給了劉夫子過目。
涅藍色的簪子在老人的手里反復摩挲著,也不知是瞧著這簪子想起了什么,劉夫子深吸了口氣,抬起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老臉。
薩日莎和林昭昭面面相覷,皆不知老人為什么會露出這樣悲傷的神色。
“薩日莎姑娘,不知這簪子你是從何處得來的?”平復住情緒,劉夫子詢問起這簪子的來歷。
“這簪子是我轉贈于薩日莎的,原本是我京城的友人……托人帶來給我行禮用的……”林昭昭回答,“劉夫子,您認識這簪子……”
“啊,不,不。此簪名為琉璃花筒簪,因為形似花筒,又能插花佩戴在頭上,故取名花筒簪。”劉夫子長嘆一聲,“此簪在瓊朝時很受婦人們追捧,我夫人也頗為喜愛,日日簪在頭上……這簪子現在很是罕見了……”
看舊物思舊人,劉夫子露出一絲苦笑,將這根簪子雙手奉還給了薩日莎。
難道劉夫子以前是瓊朝人?林昭昭心里隱隱多了份猜測,卻沒有向任何人再提起。
***
科列奇部,王庭內。
身著華服,戴著金絲圓帽的男人坐在矮桌前,他一只手撐著自己的膝蓋,另一只手摟著一名妖冶美人。
“帶上來。”
戴著銀色頭盔的將士走了進來,他身后還領著三名風塵仆仆的男人。
“偉大的王汗,臣黑勒木將投奔來的薩滿教徒給您帶過來了。”黑勒木將軍跪地,后面斗琪幾人也連忙跪地行禮。
王位上的男人從臺階上走了下來,湊近了些上下打量著斗琪等人,然后又轉身回到了王位上。
“怎么樣?他們有沒有長著兩個腦袋,六條手臂?”那妖冶女子好奇地詢問男人。
“沒有,就和我們長得一樣,一個腦袋兩條手臂。”
“我就說是騙人的吧。”妖冶女子捂著嘴笑,“外面那些人都說血狄人是草原上的魔鬼,我看他們就是單純長得丑而已。”
王庭里傳出一陣哈哈大笑,弄得前來投奔的斗琪等人有些懵,完全不知道王位上的男女在笑些什么。
旁邊的臣子們無聲地嘆了口氣,似乎已經習慣了他們君主的荒唐無禮。
“你們是血狄人嗎?”笑完后,王汗開始盤問起斗琪等人。
“是。”
“旭烈格爾派你們來的?又讓你們來當說客了?”
“不是,我們是自愿來投奔王汗您的。”斗琪連忙回話,“旭烈格爾的人一路追殺我們,我們死了很多人,吃了很多苦才面見到您的啊。”
“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還是假。”王汗撇了撇嘴,揮了揮手,“拖下去,把他們腦袋砍掉。”
“王汗,我們說的都是真的!邪惡的旭烈格爾迫害我們薩滿教徒,殺了我們的大巫還有大巫的兒子,我們是受長圣天的指引才來找您的啊!”被士兵們拽住了手臂,慌亂的斗琪大聲說道。
“哦?是嗎?”
“千真萬確,您不相信可以派人去查問啊!”
“就連我這么個小女子都知道,大巫可是長圣天的使者啊!”王汗身邊的妖冶女子打了個哈欠說,“那旭烈格爾不是什么黃金血脈嗎?是長圣天命定的草原主宰?他怎么可能會殺了為了他降下預言的大巫呢?”
“國后說得對。那旭烈格爾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會殺了一心支持他的大巫呢?”王汗說,“你們一定是聯合起來想要誆騙我。”
斗琪瞪大了眼睛,一時都無語了。他心里后悔,怎么也沒想到草原上大名鼎鼎的王汗會是如此荒唐草率的人。
“寧可錯殺,不能放過。拖下去,拖下去。”
“我們絕對沒有誆騙您啊!”斗琪嚇壞了,“偉大的王汗,如今的旭烈格爾已經不是以前的旭烈格爾了,他是黃金血脈不假,但他身邊多了個不祥的女人,他已經不是草原未來的主宰了!”
“不祥的女人?你們先放開他們。”國后忽然有了興致,“我聽說,你們的旭烈格爾好像從大夏娶了個很漂亮的女人,據說是這世上最漂亮的女人。你們見過嗎?”
“回國后,見過。”
“那是她好看,還是我好看啊?”
“……當然是您好看。”
“你們不會是為了活命,才故意說謊討好我吧。”見斗琪等人回答猶豫,國后露出狐疑的神情。
“我等不敢欺瞞王汗和國后。”斗琪也是滿頭大汗,“那大夏女子容貌雖美,但極其愚蠢,還巧言令色,斷不能和國后您相比。這女人說服了旭烈格爾,讓血狄人學著大夏人模樣,在草原上做起了農活,種起了農物,血狄部族上下因為她苦不堪言,恐怕是到了冬天大家都要被她害得活活餓死了。”
“啊?在草原上種地?這女人還真是異想天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聽到斗琪說的話,所有人都敢到不可置信。
“這旭烈格爾怎么會如此愚蠢啊!居然會乖乖聽一個女人的話。”王汗也聽樂了。
“王汗,這不是好事嗎?等到了冬天血狄族餓得揭不開鍋的時候,您豈不是帶些糧食過去就將他們輕易收服了?”
“還是我的國后聰明啊!”
“到時候王汗收服了血狄族,記得把那個大夏女人賞給我吧。”國后眨了眨眼睛,撒嬌著說,“我聽說大夏的女人不僅能歌善舞,還會演奏許多樂器,我要將她留在身邊留著逗樂。”
“好,好,好,都依你的。”王汗抬了抬厚實的下巴,“行吧,看在你們給我帶了這樣一個好消息的份上,我就饒了你們一命吧。里瓦德太子,將他們安排進神廟里,給他們找個差事坐坐吧。”
“是。”一名年輕人板著臉站了起來,領著斗琪等人走出了王庭。
“科列奇部的王汗怎么會是這幅混蛋模樣?”回到住處,逃亡出來的幾人心里都不由后悔起來,“不是說他會禮遇我們的嗎?他根本就把我們當狗一樣耍弄。”
“他看起來就像個已經外貌衰老的孩子!在那女人的面前聽話得和羔羊一樣,哪還有點草原英雄的模樣?早知道這樣我們還不如跟著旭烈格爾!至少旭烈格爾不會相信人能長出兩個腦袋和六條手臂這樣的鬼話!”
“旭烈格爾有什么好?忘了他要砍你們的腦袋了嗎?這王汗雖然荒唐了些,但好歹暫時能保住我們的命。”
就算是將腸子悔青了,現在也已經無濟于事。斗琪等人只能待在科列奇部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56章 收獲
從春天一直忙碌到了秋天,這是血狄女人們最辛勞的一年。因為男人們要外出狩獵與放牧,照顧農物的重任便落到了女人們的肩頭上。
照看孩子,烹飪食物,洗滌衣物,還要時不時去田地里澆水,除蟲,處理雜草……雖然林昭昭自掏腰包給了這些婦人們不少銀錢補貼,但他心里還是有著不小的壓力。
要是秋天時候沒有成熟怎么辦?
要是忙碌了大半年顆粒無收了怎么辦?
雖然林昭昭幾乎每日都有去農田考察,那些粟種都是他看著長高的,但越是臨近收獲的季節,林昭昭越是緊張難安。
漆黑的氈包里,林昭昭突然坐了起來,有些傷神地捂住了腦袋。
“又夢魘了?”察覺到身邊的動靜,男人也坐了起來。
“嗯。”林昭昭捏了捏鼻梁,前幾日他也夢魘了,夢見的是狂風過境,將地里金綠色的粟米全都連根拔起。
“這次夢到了什么?”旭烈格爾安撫地摸了摸他的后背。
“蝗災……遮天蔽日,塞窗堆戶……地里的苗也全都被啃完了……”林昭昭根本沒經歷過蝗災,但僅是憑書里的幾句憑空幻想,他也是將自己嚇得毛骨悚然了。
“草原上蝗災并不常有。”旭烈格爾安慰。
“不常有,又不是沒有,那萬一就今年……”林昭昭不想說不吉利的話,連忙呸呸呸了幾聲。
“別多想了。”男人低聲哄著林昭昭躺下,“快睡吧。”
“我這不是怕嘛……”林昭昭蜷縮在男人懷里,“大話我都放出去了,要是今年真是失敗了,豈不是給你這個首領丟大臉了?”
“你這是杞人憂天。別想了,失敗便失敗了,明年再來就是了。”旭烈格爾無聲地嘆了口氣,這段時日林昭昭時不時被夢魘驚醒,他瞧在眼里也是心疼。
他不想林昭昭如此心累。
現在他們血狄部落牛羊成群,就算當真遇上了天災顆粒無收了,今年冬天也絕不會凄慘到連飯都吃不飽的境地。
“哎,你不懂……”林昭昭心煩地背過身。他知道就算出了差錯也有旭烈格爾給自己兜底,可是老話說得好“不爭饅頭爭口氣”。
因為知道周圍有的是等著看他笑話的人,所以林昭昭偏要爭這口氣,絕不讓這些人如愿以償。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林昭昭沒有遇上風災,更沒有遇上蝗災,田間粟子的長勢十分喜人。
“夫人,這小小的一株真的能吃飽一個人嗎?”雖然是她們親手種出來的,但很多草原上的婦人也是第一次見到成熟的粟子。
“可以的。”林昭昭用手托著一串沉甸甸的粟穗,他能感覺到成熟的時日已經近在眼前了。
“收粟子了!收粟子了!”
終于在秋日的某一個早上,部落里傳出了響亮的號令聲。早就等得迫不及待的婦人們拿起走就準備好的刀、鐮開始了第一輪收割。
“首領夫人還真有本事啊,居然還真讓她種出糧食來了!”達日巴特望著金燦燦的粟海不由感慨萬千。
誰能相信呢?這樣震撼的景象居然會出現在從未有人開墾過的草原上。
“還快些干活。”
“在干了,在干了。”
今日旭烈格爾沒有帶人出巡,為了分擔些族內收割的壓力,他也是帶著人陪林昭昭一起走進了田地間。
“這是糧食嗎?怎么感覺硬硬的?”沙拉里格直接扯下幾粒粟子扔進了嘴里,他嚼了幾下,很快臉就皺在了一起。
“哪有你這樣吃的?”林昭昭微微笑了笑,向沙拉里格展示了粟的吃飯。
他拿出來石盤抓了一把粟子:“要先碾磨脫去粟殼,磨細了,磨碎了。到時候裝進陶罐里蒸煮熟了就是中原百姓常吃的小米飯了。”
“那趕緊煮些出來,我還沒嘗過這小米飯是什么滋味呢!”
“急什么?一年就能收獲這么多粟米以后有你吃的時候!”眾人聽得皆是哈哈大笑,就連站在一邊的旭烈格爾也被這歡樂的氣氛感染了,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不用爭,不用搶,靠自己的雙手就能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林昭昭走到了旭烈格爾面前,下巴微微昂起,像是在等待男人的夸獎,“這些粟子能存放好久,久藏不壞,我之前讓你建造出來的糧倉這時候就能發揮出作用來了。”
“洛初料事如神,你就是我們血狄族的福星。”旭烈格爾無聲笑了笑,寵溺地摸了摸林昭昭的頭。
“別以為隨便說幾句好聽的話就能打發了我。”林昭昭輕拍開男人的手,哼哼道,“我這次立了這么大的功勞,你作為首領不該好好獎賞我嗎?”
“洛初想要什么獎賞?”
“額……”其實林昭昭也就是嘴上逗逗旭烈格爾,平日里他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什么都不缺。一時間讓他說個賞賜出來,他還真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討要的。
“不要金銀,不要牛羊,也不要奴隸和馬奶酒……算了,我不是挑剔的人,首領你自己看著賞吧。”林昭昭說。
“這還不挑剔?”男人捏了捏他的手,用他們兩個才能聽到的聲音低頭在他耳邊說,“你看我怎么樣?”
“你?你有什么用啊?”
“能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沒個正形的!你的族人們可都在這兒!”林昭昭耳尖微熱,瞪了男人一眼。
兩人一邊幫忙做著農活,一邊旁若無人地說著小話。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很快就到了用飯休息的時候。
熱騰騰的小米飯也從冒白氣的鍋爐里盛了出來。
“這小米飯配著肉吃一點也不膩!真是越吃越香!”
“你們都試試!這小米飯沾著魚醬也很好吃啊!”
“泡在這牛肉湯里也不錯!一碗吃下去肚子就飽咯!”對于許多血狄人來說,今日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吃小米。雖然小米的滋味遠遠比不上稻米,但對于整日吃肉喝奶的草原人來說,這小米的滋味確實是新鮮又特別的。
特別是族里的一些老人,他們歲數大了,松動的牙齒已經撕咬不到平日飯食里牛羊肉塊。
而現在林昭昭種植出來的粟米也是誤打誤撞,正好解決了他們這吃不飽還吃不好的困境。
一時間,全族上下都對楚楚夫人贊不絕口。
“自從楚楚夫人嫁到我們血狄族以來,血狄的人越來越多,牛羊越來越多,各種吃食也越來越多。這些長圣天的饋贈啊都是楚楚夫人給帶來的!”因為受過林昭昭恩惠的人越來越多,漸漸部落里也流傳起這樣的傳言。
薩日莎將這些話講給林昭昭聽,林昭昭也是淡然一笑。這些功勞他不敢一個人獨占,但能聽到這些傳言也確實說明族人們的日子在漸漸變好。
“薩日莎,群鳥才是鳳凰的羽翼。或許在你的眼里,是我和首領庇護了部落,但事實上部眾們才是血狄的福分。”
林昭昭沒有點破薩日莎,他知道這些賜福的傳言里有些是薩日莎利用神女的身份故意為他造勢的。
薩日莎低下頭。作為大夏送來的和親美人,雖然有著首領的寵愛,但老師這一路走來的不容易,她全都看在眼里。
與蠻狠的男人作對,與貴族的利益作對,與頑固的思想作對,即使有源源不斷的困難,老師也重來沒想過放棄自己的愿望。
“我明白了,老師。”薩日莎輕聲說。無論別人是怎樣想的,總之在她心里,老師就是這世上最溫柔最美好的存在。
“夫人!夫人!胡爾汗回來了!”氈包外傳來了阿古蘇的聲音,“首領讓您去一趟王帳。”
“老師,胡爾汗是誰?”薩日莎問。
“他原本是烏拉達金的奴隸,后來臨危受命作為使者前往了科列奇部。”林昭昭站起身來,“他是個很有智慧的人。”
“既然是老師都夸贊的人,那我也一起去看看。”聽林昭昭這樣評價,薩日莎也對這名為胡爾汗的男人有了好奇之心。
林昭昭走進王帳,瞧見有人正站在旭烈格爾的面前。
“楚楚夫人。”那人俯身行禮,正是當時與林昭昭一同商議法令的胡爾汗。
“胡爾汗,一路辛苦了。你……”林昭昭的微笑忽然滯在臉上,他的眼神盯著胡爾汗左側空蕩蕩的衣袖,久久無法挪開,“你的左手。”
“胡爾汗,你的左手是被王汗砍去的吧。”旭烈格爾說。
“這是王汗講和的條件。”胡爾汗看向林昭昭,“幸虧夫人您讓合蘭朵同我一起前往,不然我這次恐怕是沒有回來的命了。”
“你是使者,王汗他怎么能——”林昭昭想不到該用什么詞來來形容這惡劣的行徑。
“夫人,能用一條手臂換得兩族暫時的和平,對我來說,已經是十分不錯的結果了。”胡爾汗又看向旭烈格爾,“首領,我有消息帶給您。大夏的軍隊正在攻打科列奇部的領地,我也是借著科列奇部節節敗退的機會,趁亂逃回來的。”
“這個消息我已經知道了。”旭烈格爾說,“胡爾汗,按照我們當初所承諾了,你完成了你的使命。從這一刻起,我宣布你自由了,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隸。”
“謝首領!”胡爾汗眼眶微紅,跪地謝恩。
“胡爾汗,合蘭朵和她的孩子還好嗎?”林昭昭問。
“合蘭朵被王汗收入后宮了,被封為合蘭朵妃,至于那個孩子,王汗沒有承認他的血統,也沒有否認他的血統,只是讓合蘭朵留在身邊繼續撫養。”胡爾汗回答。
“科列奇部的王汗怎么這樣?簡直就像是一個喜歡故意折磨并以此為樂的人。”送走了胡爾汗,林昭昭忍不住說,“真不知道我將合蘭朵送到他身邊是對,還是錯。”
林昭昭看向旭烈格爾叮囑:“你萬萬不能投靠他!要是你以后真的認這種人做干爹我可是會瞧不起你的!”
“……我為什么要認他做爹?”旭烈格爾蹙眉,他不理解林昭昭為什么要對自己說這些話,就好像他能干出這種丟人的事一樣。
“因為他會承諾,等他死后由你來繼承他的位子,統領科列奇部上下。”林昭昭不由說出了上輩子旭烈格爾與王汗之間的約定。
“你想多了,洛初。科列奇部早早就效仿了大夏立過太子,我和王汗非親非故怎么可能將王位拱手讓于我呢?”
是啊,怎么可能呢?
但他上輩子還就真將整個部族送到你手里……上輩子林昭昭沒什么感覺,但這輩子仔細回味了一下,他才發現這科列奇部的王汗好像還真個相當奇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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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紛紛揚揚,舒緩地落在了烏拉草原上。沒有任何的預兆,當林昭昭有一日走出氈包,茫茫草原就這樣變成了茫茫雪原。
而隨著天氣愈發寒冷,婦人、孩子以及老人也全都縮進了氈包里,不再隨便出行。
“這風雪比起去年要大許多啊!”大片大片的雪花被狂風席卷著,即使被旭烈格爾護在身后,林昭昭還是無法在這風雪里睜開了眼睛。直到好不容易回到溫暖的氈包,林昭昭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都說我一個人去就行,你在氈包里待著多好。”旭烈格爾低頭幫他撣去身上的浮雪,“手冷了吧,快去火邊烤一烤。”
“你好啰嗦哦。”林昭昭撇了下嘴,他圍著火盆剛緩緩坐下,旭烈格爾就已經拿著裘衣蓋在林了他的肩膀上。
“……”林昭昭抬眼,高大的男人在他身邊坐下,然后十分自然地將他冷冰冰的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簡直和老夫老妻一樣。林昭昭心里想。
要接受一個這樣的男人陪伴著自己實在不是什么困難的事。也不知是不是更加用心觀察的緣故,林昭昭感覺旭烈格爾對自己比上輩子的記憶里還有體貼用心。
“想什么呢?”旭烈格爾注意到了林昭昭上揚的嘴角。
“聽著氈包外呼嘯的風聲,我想我們的日子還真是舒適愜意。”林昭昭輕聲感慨,“這樣冷的天……大夏和科列奇部的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打完。”
“首領,夫人該用飯了。”阿古蘇端著熱騰騰的羊肉湯進來。
“冬天喝上一碗羊肉湯渾身都暖和。”就算是討厭膻味,林昭昭也不得不承認羊肉湯是草原冬天必不可少的存在。
“這是什么?”旭烈格爾望著自己的筷子。
林昭昭嘗了一口,眼睛亮了亮:“這個面條怎么如此勁道?”
“夫人這可不是面條,這是也吉瑪教我們做的,一種叫麥筋的食物。”阿古蘇笑著給兩人解釋,“是從麥粉里洗出來的寶貝,煮熟放涼,切出來的片瞧著光滑但吃起來很有韌性。”
“好吃。”林昭昭點頭,“上次那個奶酪胡餅也好吃。”
“那我要好好記住了。夫人夸好吃的東西可不多,這次也吉瑪算是幫了我的大忙了。”阿古蘇開玩笑地說。
“首領,大夏的使者來了說是要見您。”氈包外傳來了達日巴特的聲音。
“他們不是和科列奇部正打著不可開交嗎?大夏的使者怎么還有空跑我們這兒來?”林昭昭感到納悶
“不知道。”
旭烈格爾偏頭對達日巴特說:“你將人帶進來吧。”
“是。”
過了好一會兒,達日巴特將一人引入。因為有些距離,又有熱氣阻礙,林昭昭沒能看清來人面目。只見一人裹著厚厚的皮襖子,上面的羊毛已經沒有半點白色,瞧著污穢不堪。
“旭烈格爾首領,楚楚夫人,好久不見。”那人沖著他們微微躬身行禮。
“你是于勇陵將軍?”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林昭昭有些驚訝。倒不是詫異于勇陵的到來,而是對方如此狼狽面目與五月來訪時實在是相差甚遠。
“夫人,是我于勇陵。”氈包內暖和,于勇陵終于能脫去厚重的皮襖,再次躬身行禮。林昭昭望去,這才終于瞧清楚了于勇陵的臉,黑乎乎,干癟,沒有第一次來時的意氣風發,眉毛上掛著沒有融化的冰渣子。
“于勇陵將軍,你……要不要先和我們一起用些飯?”林昭昭注意到于勇陵好像一直盯著他們桌上的飯食……不停地在吞咽口水。
“謝夫人賜飯。那于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阿古蘇給于勇陵盛了些飯,又給他舀了一大碗湯。于勇陵有禮接過,然后就開始無聲干飯,像是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來干什么的了。
林昭昭心說這位將軍……你是多久沒吃上飯了?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林昭昭好像瞧見于勇陵幸福的都要流下眼淚。
“那個吃完還有啊。”阿古蘇也被于勇陵的狼吞虎咽給嚇了一跳,“大夏人里也有胃口這么好的啊。”
林昭昭和旭烈格爾交換了個眼神,聽著于勇陵的咀嚼聲,他們猜大夏的這一仗打得也并不輕松。
“草原的冬日可真是嚴酷啊!前幾日我幾乎以為自己要見不到首領和首領夫人了。”于勇陵感慨,“這草原冬日之苦,我這一路算是嘗到了。”
阿古蘇給于勇陵又倒了一杯羊乳來。
邊喝邊聊中,于勇陵向林昭昭和旭烈格爾講了自己這一路的艱辛。
原來是一場大雪讓大夏的糧車迷失了方向。前方的將士馬上要吃不上飯了,于勇陵帶著人繞山轉水,費盡千辛萬苦也沒能找到送糧車的去向。
精疲力竭后還是一無所獲,他們自己身上的干糧也吃得所剩無幾了。就在于勇陵以為自己命不久矣的時候,他們瞧見了血狄部落的旗幟,連忙一路奔襲前來尋求幫助。
“將軍本是想以戰養戰,派遣騎兵突襲營地。然而科列奇部的人實在狡猾,不戰而逃也就算了,那些牛羊牲畜他們也是寧愿燒成灰也不留給我們。”
于勇陵看向旭烈格爾,雖然難以啟齒,但他還是不得不開口:“旭烈格爾首領,不知血狄還有無余糧,可否借給于某一些以解燃眉之急。”
“此事要看我夫人的意思。”旭烈格爾說。
桌下,林昭昭用力在男人小臂上捏了下。
于勇陵一愣,不懂這種軍務大事為何要過問一個女人的意思。以為旭烈格爾是在變著說辭拒絕他的請求。
“于將軍,部落糧倉里還有一些余糧,只不過對大夏的十萬大軍來說,實在是杯水車薪啊。”林昭昭說。
“夫人,十萬是虛數,況且我們也不是全軍斷糧。主要是我那兒一千個弟兄在駐扎地實在是餓得要啃樹皮了。”于勇陵焦急地向林昭昭解釋。
“那于將軍需要多少糧食?”
“那當然是多多益善了。”
“于將軍。”林昭昭微微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您和您兄弟們能換取多少糧食啊?”
大夏和科列奇部的戰事林昭昭不會刻意偏幫,更不會明目張膽站隊。
于勇陵想要糧食沒問題,林昭昭可以打開糧倉支援一些,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飯,想要糧食就得拿等價的東西來和他們置換。
“我們還有一些銀兩和布匹……”于勇陵和林昭昭之間的討價還價開始了。
在商議的過程中,于勇陵是有些好奇的,那就是血狄部落的糧倉里到底能拿出來多少糧食。
然而當他真正瞧見那滿當當、黃燦燦的粟米時,于勇陵還是原地呆住了。
“這些不會都是……你們部眾自己種的吧。”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問。
“那當然是我們自己耕種的。于將軍,瞧你這話說的,糧食又不會自己從天上落下來。”林昭昭淡淡說。
他五月瞧見的那一大片綠苗居然真的給這群血狄人種出這么多的糧食來了?
于勇陵真是被震撼了,一群會屯糧的草原蠻夷?這打起仗來該有多么的恐怖?
這種事就算等他回去說給別人聽,別人聽了大概都不會相信他說的話吧。
究竟是誰居然能改變這群冥頑不化的蠻夷?于勇陵瞧了眼身側柔弱纖長的身影,頓時對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貌美婦人產生了一絲敬畏之心。
第57章 投奔
“你同于勇陵商議好了?”旭烈格爾牽著林昭昭回到氈包。
“嗯,五十石的糧食,省著些吃,也夠他們的人吃上四五天了。”林昭昭說,“按照一石二兩銀子算,收他們一百兩的銀子。”
“才一百兩銀子。”旭烈格爾蹙眉。因為不經常用錢幣交易,草原人天生對金銀沒有什么感覺。
再加上之前大夏送來不少金的銀的,所以在旭烈格爾聽來,一百兩銀子實在算不上什么費勁的數目。
“五十石粟米一百兩銀子,和市價比算翻一翻了。”林昭昭無奈地看了旭烈格爾一眼,“雖然也談不上趁人之危,我確實可以再將價往上抬一抬,但如此一來,我們再想賣大夏這個情面了就不那么好看了。”
“賣情面?”中原的人情往來,旭烈格爾還是聽得有些似懂非懂。
“幫了于勇陵就是幫了大夏。你還真當我忙活來忙活去是圖他們那區區一百兩銀子嗎?”林昭昭搖頭。
“既然如此,我們為什么還要收他們銀兩?”旭烈格爾也是不懂就問,“反正我們也不缺這個錢,直接送給他們不是顯得我們更加友好。”
“好什么好呀!”林昭昭翻了個白眼,“你不要錢,于勇陵就不用上報朝廷要錢。這是最穩妥的法子,保證你旭烈格爾的名字一定會傳進大夏皇帝的耳朵里,這樣我們的人情才算是真正賣出去了。”
“洛初,你真是聰明。”旭烈格爾聽得不由愣了愣,行軍打仗他擅長,但這人與人之間的彎彎繞繞他根本都想不到。
“這有什么好聰明的。”被夸了林昭昭還有些不好意思。
“對了,五十石的糧食要拉不少車,這次送糧要多派些人跟著。”林昭昭叮囑,“最好是讓達日巴特走一趟,他脾氣和其他人比要穩重些。”
“放心,我來安排。”旭烈格爾攥著林昭昭的手說。
****
科列奇部,王帳內。
火光晃動。王汗坐在高位上質問著跪在地上的將領。
“哈薩德約,你為什么違反我的王命?獨自率兵折返?”
“王汗,我帶兵折返是因為我們發現了大夏的糧車。我們燒毀了他們的糧草,他們就要餓著肚子打仗,這正是我們反擊的好時候!”
“反擊?為什么要反擊?我說了往東面撤退,而你哈薩德約卻總想著違抗我的命令!”
“王汗,人家都打到我們地盤了,難道還不應該反擊嗎?”哈薩德約無法理解。
“有什么好打的?他們喜歡那地方我們就讓給他們!草原這么大,大夏的軍隊還能一直駐扎在這兒不走嗎?”王汗摟著女人的細腰,“你說是不是啊,國后。”
“還是王汗您聰明,等他們撤軍了我們再移營回去就是了。”國后笑瞇瞇地說,“再說了,打仗可是要死很多人的,您一直避戰是因為您有著仁慈的心腸,長圣天會保佑科列奇部的。”
哈薩德約將軍一臉郁悶的回到了自己的氈包,他的摯友黑勒木將軍端著酒瓶前來安慰他。
哈薩德約連飲幾杯,一陣長吁短嘆。
“我真是受夠這窩囊氣了,明明勝利的道路就放在眼前,他們可好,非要背過身去,視而不見。”哈薩德約緊捏著酒杯,“那個該死的女人還在那說什么仁慈心腸,他們以為撤退是沒有損失的嗎?還說什么等退兵后再回來?回來干什么?回來在光禿禿的焦地上放牧嗎?”
“王汗的想法確實太自以為是了,他自己躲避了戰爭,就以為自己的子民都能幸免于難。”黑勒木說,“你剛剛應該再好好勸一勸王汗的。”
“呵,你看我們王汗是個聽勸的人嗎?他只聽他那女人的話?”哈薩德約沒好氣地說,“你等著看吧,就算今年長圣天讓我們茍活了下來,科列奇部也是遲早要毀在這一男一女手里。”
“哈薩德約,我們不能看著科列奇部就這么衰亡了啊!”
哈薩德約沉默了片刻:“黑勒木,你覺得血狄族的旭烈格爾首領是個怎樣的人?”
“大家都說他是草原上嗜殺暴虐的魔鬼。我想他應該是個有德報德,有怨報怨的人吧。”黑勒木說,“就像倒霉的赤兒思,草原上只要敢冒犯他的,無論多么強大,最后都會被血狄的鐵騎踏為平地。”
“他是殺了赤兒思,但他卻放過了其他黑戎人。這不是嗜殺暴虐的人會做的事。”哈薩德約看向黑勒木,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我想帶著我的人去投奔旭烈格爾,你要和我一起走嗎?”
“你如果不在的話,我一個人在科列奇部也待不下去。”黑勒木說,“只不過我們從沒有和旭烈格爾打過交道,沒有人給我們引薦的話,他能相信收留我們嗎?”
“我們可以帶上合蘭朵妃,她之前受過血狄族的恩惠。”
“這倒是個方法,但合蘭朵妃肯跟我們一起走嗎?”
“她會愿意的。國后一直對她的孩子虎視眈眈,她留在這兒和等死沒區別,不如和我們一起走。”
“好。”黑勒木點頭,“我們什么時候走?”
“這兩日風雪停了,晚上就走。”這鬼地方哈薩德約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他囑咐黑勒木,“差點就忘了還有那幾個血狄叛徒,你回去將他們腦袋砍了吧,也算是我們給旭烈格爾的一份見面禮。”
“好,我這就去辦。”
*****
黑夜之中,一眾人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科列奇部的臨時營地。
里瓦德太子火急火燎地沖進了王帳,卻發現自己的父汗正躺在國后的懷里,像嬰兒一樣吮吸著汁水。
“父汗!”里瓦德太子高聲呵斥。
“這么晚了你闖進來干什么!還如此大喊大叫的——”王汗也是被自己的大兒子嚇了一跳。
“父汗出大事了!哈薩德約和黑勒木帶著他們的人離開科列奇部了!”眼下里瓦德太子也無空理會自己父親的荒唐。
“什么?他們要去哪了?他們要去干什么?”王汗坐直了身子,顯然也被這消息嚇了一跳。
“聽說好像是要去投奔旭烈格爾了!”
“為什么?憑什么?他們竟然不愿意跟著我,還去投靠血狄族這種小部落。”王汗感到無法理解。
里瓦德太子說:“我現在就去追上他們,看看能不能挽留——”
“有什么好挽留的?他們想走就走唄。離開了英明的君主是他們的損失,我們去找他們回來干什么?”國后截過話頭。
“現在正是我們與大夏交戰的時候,要是沒了哈薩德約和黑勒木的人馬,科列奇部就太虛弱了!”
“強扭的瓜不會甜。讓他們去看看血狄族究竟是什么樣子,只要對比一下,他們就會知道王汗素日對他們有多好。”國后說,“這樣等他們狼狽地回來后,才不敢對我們王汗那樣放肆。”
“國后說得對!讓他們去血狄族好好看看,那種部落怎么能比得上我們科列奇部!”
“父汗,你還不明白嗎?哈薩德約和黑勒木已經不會回來了!”這種雞同鴨講的無力感讓里瓦德太子幾近崩潰。
“你閉嘴!”王汗呵斥,“我是這個草原唯一的王。臣民離開了王還能去哪里?”
“你真是老糊涂了!”
“你怎么敢對你父親這樣無禮!”
里瓦德太子憤怒地沖出了氈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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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大半個月的跋涉,哈薩德約與黑勒木的人馬一路奔襲終于到達了血狄部落附近。
然而還沒等他們派出使者靠近,他們的行蹤已經被負責警戒的術爾策和帖薩爾給發現了。
“你們是什么人?”瞧見對方沒有進攻的動作,術爾策詢問其來意。
“我是科列奇部的將領哈薩德約,我帶著我的兄弟黑勒木一起來投奔旭烈格爾首領。”哈薩德約走到陣前高喊。
“哈薩德約?你聽過這個名字嗎?”帖薩爾與術爾策交流。
“有聽說過。”術爾策皺眉,心存戒備,“可他們為什么要千里迢迢投奔我們?不會是來詐降的吧。”
“我去通知首領,你看住他們。”帖薩爾拽住了手里的馬繩。
“好,你快去吧。”
說完帖薩爾就策馬前往王帳向旭烈格爾匯報此事。
而此時此刻旭烈格爾、林昭昭正在與胡爾汗等人商議血狄新的法令。
“他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大概有兩三千人吧。”
“首領,我去議和的時候曾經見過哈薩德約,不如讓我先去探探他們的虛實。”胡爾汗說。
“還是一起去吧。”林昭昭看向旭烈格爾,“科列奇部如今自身難保,哪還有空分出兩千人來偷襲我們?我們親自走一趟,也能讓他們感受血狄族的善意與包容。”
“好。”旭烈格爾點點頭。
胡爾汗上前辨認過哈薩德約等人的身份,在瞧見對面獻上的幾顆頭顱后,旭烈格爾便將前來投奔的哈薩德約和黑勒木迎回了營地,并以最高部族禮儀歡迎了他們的加入。
王帳內,貴族將領們聽著哈薩德約與黑勒木講起有關科列奇部王汗的種種荒唐事。
“王汗從他父親那繼承來的國后說,我們血狄人是草原上的魔鬼,長相丑陋,還說旭烈格爾首領是長著兩個腦袋和六條手臂的怪物。你說一個人怎么能這么無知呢!”
王帳內一陣哄堂大笑。
“不如將這個沒見識的女人抓過來,讓她好好瞧一瞧我們血狄人究竟長什么樣子!”有將領提議。
沙拉里格說:“只怕她真見到我們首領會嚇的腿軟走不動路吶!哈哈哈哈!”
“沙拉里格。”旭烈格爾掃了眼自己的弟弟。
林昭昭在一旁聽著這些打趣話也不由笑了笑,然而他卻沒想到很快黑勒木就開始提起他的名字了。
“國后還說首領夫人是大夏數一數二的美人,能歌善舞,她很是喜歡。而王汗居然就答應了她荒唐的請求,還說以后要讓首領夫人去服侍她……”
話一說完,黑勒木忽然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帳內沒有一人發笑。與剛剛國后調侃血狄首領時完全不同,整個王帳里居然彌漫起一股令人緊張害怕的殺意。
“哼,王汗的國后?靠著服侍了一對父子才有資格說話的浪□□人也敢將自己和楚楚夫人放在一起相提并論?她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東西!”
“可不嗎?居然還想讓我們尊貴的女主人服侍她?首領,我們應該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國后抓回來,讓她跪在地上像努力一樣舔楚楚夫人的腳趾!”
“……”倒不用做到這份上。林昭昭想開口讓諸位不用如此激動,他自己聽著都沒感到如此氣憤。
“她哪配舔洛初的腳趾。”可惜他身邊的男人臉色已經黑得可怕。
“干什么啊!你別跟著他們發昏啊!”林昭昭小聲提醒旭烈格爾。
然而他的提醒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整個王帳的商議方向已經完全變了。
“楚楚夫人是血狄族唯一的德高望重的女主人,是長圣天賜予血狄的珍寶!首領,科列奇部的國后居然敢如此冒犯夫人,長圣天讓我們不能輕易放過她。”作為薩滿神女的薩日莎一臉嚴肅地說。
不是,你這小姑娘怎么還拱上火了。林昭昭也是心里一驚。
“我們現在就去抓了她!”
“沒錯!將她抓回來!”
黑勒木和哈薩德約面面相覷,他們早有聽聞旭烈格爾沖冠一怒為紅顏的故事。但他們沒想到這位楚楚夫人在血狄族的地位竟然如此之高,完全不容任何人冒犯。
“現在是冬日草料不足,諸位不如等秋高馬肥的時候再……”黑勒木還想勸一勸,誰料直接被人懟了回去。
“這有什么可等的!科列奇部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我們,如果今日他們又派一個像‘赤兒思’這樣的混賬東西來搶奪我們血狄的女人,難道我們還會因此避戰嗎?”
“沒錯,我們必須給他們一個狠狠的教訓!”
“諸位,大家先冷靜冷靜,打仗可不能意氣用事。”林昭昭開口,“科列奇部是草原上數一數二的大部落,想要攻打它,這樣的事最好從長計議。”
“楚楚夫人您是部族的女主人,您就像我們所有人的母親一樣。科列奇部的國后敢如此冒犯您,對我們血狄人來說是無法忍受的屈辱!”
林昭昭都聽愣住了。他完全沒察覺到自己在血狄族內已經有這樣高的地位了……與上輩子不同,他的付出與努力得到了認可,血狄族上上下下是發自內心的接受他,尊敬他。
在這些人的心中,他早已不是一個被送來討歡心的大夏美人了。
“首領,王汗的國后說出這樣的話是不可饒恕的,我們必須讓她付出代價,讓她給我們楚楚夫人擠牛奶!不然我們根本就不配稱自己是草原上的英雄!”
“對!說得對!抓住她!”
“首領,科列奇部的人馬確實是比我們多了多,但他們有一個昏庸無能的君主。”胡爾汗開口,“您當年手上只有八百勇士的時候都敢與大夏的軍隊一戰高低,而如今科列奇部的王汗手握幾萬人卻像受了驚的兔子一樣,被大夏的軍隊打得節節敗退,足以說明他們只是一群烏合之眾。”
“沒錯,我們無法忍受這樣的屈辱!”
“立即討伐他們!”
“他們再怎么逃,王庭是跑不掉的,我們去將他們的國后搶過來獻給夫人!”
看著底下群情激奮的將領們,旭烈格爾隱隱感覺某種時機已經到了。
“好,等冰一化,我們就不圍獵了,去與科列奇部決戰。”
****
“你做好準備了嗎?真的要和科列奇部決戰了?”晚上回到氈包里,林昭昭靠在男人的胸膛上忍不住又問。
“科列奇部的國后敢如此蔑視你,我當然要替你好好教訓他們。”旭烈格爾淡淡說著,指尖玩弄著林昭昭的黑發。
“少來,你們還不是拿我做個由頭。”林昭昭并不吃男人這一套,哼哼了兩聲,“到時候萬一打輸了,我豈不是還要背上紅顏禍水的罵名了。”
旭烈格爾表示自己的無辜:“我可不知道今日會發生這樣的事。”
今日之事確實是意料之外,但旭烈格爾有自己的考量,也算是順水推舟了。
“還不是你這個做首領的帶頭慫恿。”林昭昭白了他一眼。
“哪是我帶的頭?可是你的好學生最先開的口,打著長圣天的名義來維護你。”旭烈格爾眼神暗了暗,語氣里藏了不得了的酸味,“在傳教上,她這神女還真是比她父親還有本事,現在那些薩滿教的信徒們心里你都快成了長圣天人間的化身了。”
“人家一個姑娘家家的,哪有你說得那么多的心眼……”林昭昭話還沒說完,肩膀上就被了咬了一口,痛得他瞇了下眼睛,“你干什么啊!好端端地又咬我!”
“我也是今日才發現,原來他們都這么喜歡我的夫人。”男人的腦袋埋在他的脖頸里。
“癢死了。”林昭昭拽著男人額前的發辮,“你這也能吃味?你的族人們接受我,喜歡我,你不該……感到高興嗎?”
“高興。”旭烈格爾停了下來,然后又用力咬了一口,在林昭昭的肩頭又留下了一圈泛著血點的牙印。
“你有病啊!高興咬人!不高興也咬人!”林昭昭疼得眼淚差點掉出來了,“都被你咬破皮了!痛死人了!”
男人沒說話,只是低頭將他肌膚上星點的血珠舔掉。
“洛初。”旭烈格爾低聲喚他。
“又發情了是吧!”林昭昭在心里翻白眼。
“你是我的。”男人從后面抱著他,嘴里不斷念叨著,大手不停撫摸著他的面頰。
“……”林昭昭嘴唇顫了顫,沒一會兒也被摸得全身泛紅,“你到底怎么了?”
“他們都喜歡你,眼睛都望著你,我心里不舒服。”旭烈格爾無法言明自己的心意。他的感情遠比流露出來的陰暗潮濕,有時候他甚至會想,要是這世上只有他一個人能瞧見林昭昭就好了。
“別人連看都不能看我了?就算是首領,也不能這么霸道吧。”林昭昭說。
“想把他們眼珠子都扣下來。”
“你瘋啦?”
“說笑的。”
“你那語氣一點也不像開玩笑,聽得嚇死人了。”林昭昭抬起頭,鬢角貼著男人的下巴,“你心眼別這么小,還要人眼珠子。要不你把我囚起來好了,不允許任何見我……”
“可以嗎?”男人想了想說。
“什么可以嗎?你還真想把我關起來啊!”林昭昭滿臉震驚。
“真想。”男人也是老實。
“想個屁。”林昭昭拿頭頂了下,沒好氣地說,“你還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全身上下哪處不是只有你碰過……做人別太貪心好不好……”
聽到這話,男人氣息反而更重了幾分。
“可我還是覺得不夠。”
“那你還想怎么樣啊!”林昭昭有些戒備地挪開身子,“床上同你說著玩的,你可不能真把我關起來!”
男人短暫沉默:“所以在床上的時候可以嗎?”
“啊?”林昭昭盯著男人的背影,看著對方下去翻找了會兒,居然將之前他買回來的那條紅繩子又翻找了出來。
“你……你要干什么?”林昭昭身子抖了抖,衣服被溫柔褪去后,他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我突然想到這繩子的用法。這紅色與洛初的肌膚格外相襯。”
“還和你襯呢!你別亂來啊。”看著紅色的繩子繞上自己的身體,林昭昭有些緊張,也有些說不出的刺激。
他腦袋有些空白,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旭烈格爾已經將用束縛俘虜的方法將他給捆了了起來。
林昭昭掙扎了下,這繩子綁得不緊不松,除了不好隨便活動,其他倒也沒太多的不舒服。
“你別這么盯著我啊,你……眼睛都要紅了……”林昭昭從旭烈格爾的眼里瞧見了自己的模樣,頓時有些受不了,想從繩子里掙脫出來。
“別動。”如野獸般強壯高大的身軀貼了上來。
林昭昭確實是沒動了,因為這個時候他再想動也動不了了。
第58章 征討
“生氣了?”旭烈格爾小心地揉捏著青年發麻的手臂,一道道勒痕像紅色的小蛇盤繞在白皙的肌膚上。
“滾滾滾……”林昭昭嫌棄地將自己手抽回來,想到自己方才被束縛的屈辱模樣,又紅著臉生起了悶氣。
“再等等水都放涼了,我抱你去沐浴,好不好。”男人低聲哄著。
“誰要你抱?我自己不會走?”林昭昭剛挪動了下腿,腰部下方就開始隱隱作痛,讓他疼得倒吸了口涼氣。
“還是我抱你過去吧。”強壯黝黑的手臂環過林昭昭的腰肢,毫不費力就將他整個人抱了起來。
林昭昭勾著男人的脖子,還是越想越憋屈,于是像撒氣一樣用力在男人胸膛上拍了一下。
啪!啪!啪!又是連著好幾下響亮的拍打聲。
旭烈格爾一聲不吭任由懷里的人鬧騰。直到林昭昭將自己手都拍紅了,才不情不愿地停了下來。
“解氣了?”兩人泡進巨大的木桶里,林昭昭的黑發像水中浮萍飄散開來。
林昭昭瞇著眼哼哼兩聲,享受著男人的服侍。
“弄疼你了吧……”今晚他確實沒收住。現在激情褪去,看著林昭昭身上密布的痕跡,旭烈格爾眼里滿是自責心疼。
“你知道啊。我還以為你是想和我一起死在這床榻上呢?”林昭昭嘲諷。
“……有這么猛嗎?”
“怎么?還想要我夸你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旭烈格爾頓了頓,“主要是想到馬上要去討伐科列奇部的話,我們又要分別好長一段日子……”
“你想好了?”林昭昭問。
“與我而言,大夏、大梁、科列奇部都是兇狠的猛虎。先打死哪一只都是好的,更何況……”旭烈格爾還說一半停了下來。
“更何況擊潰了科列奇部后,那些無家可歸的草原人大多都會投奔到你的麾下,血狄族很快就會成為草原上最強大的部族。”林昭昭將旭烈格爾心中的想法輕聲說出來,“最重要的等王汗一死,就該輪到你稱汗了。”
“知我者昭昭也。”旭烈格爾垂下眼眸,溫柔地撫摸著林昭昭的長發。沒有被戳穿心思的警惕和尷尬,相反他還很喜歡這種心有靈犀的微妙默契。
“你帶著我一起去吧。”林昭昭轉過身,看著旭烈格爾的眼睛認真地說。
“路途遙遠……你身子受不住的。”旭烈格爾哪舍得分開,但他更舍不得林昭昭吃苦受累。
“沒事,我受得住。”比起車馬勞頓之苦,他更怕過獨自一人憂心忡忡的日子。
“不,你還是在營地里安全。”旭烈格爾摸著林昭昭的腦袋,安慰道,“放心,這次我留了人看家,絕對不會再發生上次一樣的事……”
“我要跟著你。”林昭昭重復了一遍。白氣縈繞下,他面目柔和,聲音卻如斬鐵般堅定。
“……”
“你難道護不住我嗎?”
“除非我死了。”旭烈格爾說,“不然沒人能傷你。”
“好。”林昭昭微微頷首,有男人這一句話他就夠了,“你還記得嗎?朔平城那一晚,你說我一個承諾。”
“記得。”
“我知道你是草原上無往不勝的戰神,從你學會騎馬開始你到現在還沒有敗給過誰。”林昭昭的目光往下移,他們赤裸相對過太多次,多到他對旭烈格爾身上的每一處疤痕的位置都了如指掌。
胸膛、腰腹、后背、手臂……每一處都有著令人觸目驚心的疤痕……
他知道的。
“無往不勝的戰神”只是一個聽起來輕松的頭銜。那一場出人意料、以少克多的勝利背后都是男人賭命的結果。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一直贏下去。但如果有一天,你萬一真的輸了,那我希望你能活下來。”林昭昭聲音低沉。
旭烈格爾愣了愣:“洛初……”
“說真的我沒有你們想的那么善良高尚。真到了那種萬分危急的時刻,只要你能活下來,其他人是死是活我都不會在乎……”林昭昭咬了下牙。
“這是我的私心。所以旭烈格爾,我要你允諾我,無論以后遇到怎樣的絕境,你都必須拼盡全力活下來,即使是再狼狽,再恥辱,你也必須活下來,因為我一定會想辦法去救你。”
旭烈格爾微微發怔,感覺心里被什么觸動了一下。他活了這么久還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一定會來救他。
林昭昭沒有察覺旭烈格爾的異樣,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就當我是在威脅你吧。反正你記住了,如果有一天你真要是死了,那我……”
那我就隨你一起去死。
這誓言的后半句被男人給咬斷了,林昭昭希恩仰著脖子,微弱的聲音被吞沒在男人喉嚨里。
“不要說這樣不吉利的話。”男人聲音低沉。
林昭昭喘息著:“我……沒和你開玩笑……不信你大可試試,我說到做到……”
生死相隨啊,還不把這蠻子感動死。
他這應該算是表達心意了吧……但林昭昭不知道為什么如此感人的話自己說出來會那樣像放狠話。
“你——”旭烈格爾望著面前的人,他想說什么,但被林昭昭這樣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又感覺說什么好像都沒有太多用處了。
他的洛初就是這樣,向來是不聽他的話的。
如果總是乖順聽話,那也就不是他喜歡的洛初了。
“起來吧,水都冷了。”像是認負了,旭烈格爾先錯開了眼神。
“你先答應我。”林昭昭說。
“我答應你。”旭烈格爾低聲說。
林昭昭終于放心了,因為他知道只要是旭烈格爾答應的事,就絕對不會違背。
****
快要步入春日,地上的積雪融化了。陽光普照烏拉大草原。
經過了一整個冬日的鏖戰,大夏的軍隊也終于將科列奇部逼到了退無可退的邊境。
由于勇陵上報朝廷,旭烈格爾主動請纓,與大夏軍隊一起第二次征討科列奇部。
旭烈格爾騎在黑色馬背上,抽出了他的首領彎刀,早已集結的部眾們烏泱泱地圍繞在他的身邊。
“血狄的勇士們,我要帶領你們攻占曾經草原最強盛的部落科列奇部的王庭!”
“旭烈格爾!”
“旭烈格爾!”
“旭烈格爾!”
勇士們高呼著旭烈格爾的名字,聲音如滔天的海浪,震撼整個草原。
“雖然已經與大夏纏斗了整整四個月,但我們也不能因此輕視了這只草原上最大的老虎。受長圣天庇護,我們手里還有充足的糧草,輔以一路游獵,完全能支持我們一路奔襲科列奇部。”
“此外我們還有著哈薩德約和黑勒木兩位將軍的幫助,他們了解科列奇部的一切,會為我們指明擊潰科列奇部的道路。”
“因為在這短短一年的時間,我們部落里加入了許多遠道而來的兄弟,如今以有上萬人的隊伍,所以我決定重新編排軍隊,打破原本種族和家族的界限。”
“十戶選一十戶長,百戶選一百戶長,千戶選一千戶長。千戶長需要聽從與五大將軍的調令,游獵作戰都要聽從他們指揮。”
“另外每次作戰都會組成一支百人的先鋒軍,凡是自愿加入先鋒軍的門戶奴隸都會得到一次晉升的機會。”
“整理編排好隊伍后,全軍祭旗出發!”
林昭昭坐于馬車里,聽著男人堅定不移、鏗鏘有力的聲音。如今的血狄早已不是那支只有八百人的小隊伍了。這套軍隊編法是林昭昭請教劉夫子修繕的,其實本質上就是中原編軍的那一套方法。
神女薩日莎與信徒們一起揮舞著鼓面為血狄的勇士們祈福送行。
旱蠻族和黑戎族都滅亡了。旭烈格爾已經用行動向整個草原宣告,任何膽敢輕視挑釁血狄的部族都會走向滅亡。而他接下來要復仇的對象正是曾經草原最大的霸主科列奇部。
***
“真是一群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蠢貨!看我們一直在躲避大夏的軍隊,那小小的血狄族居然敢一路奔襲向我們復仇!”王汗坐在馬背上向身邊的將領們嘲笑起敵人的自大狂妄,“聽說這次旭烈格爾還帶著自己的夫人一同前來,還真是給我省了麻煩了。等我將他的女人俘虜來,讓你們都開開眼,看看這大夏的第一美女到底能有多么漂亮!”
漂亮的女人總是容易令人興奮。聽聞王汗的話周圍一片哄堂大笑。
有人調笑道:“王汗,光看看多不過癮啊,您能不能將旭烈格爾的女人賜予我們啊!”
“哎,那可不行。我已經答應國后了,要讓旭烈格爾的女人做她的奴婢了。”
“這樣的美女做奴婢也太可惜了吧,王汗您不如娶她做個妃子吧。”
“你這話說得也挺有道理的。”
看見自己的父親真的陷入了沉思,里瓦德太子只能在后面唉聲嘆氣。
“里瓦德太子,你怎么就像那報喪的鳥,剛剛出兵就再這里唉聲嘆氣呢?”王汗的小兒子開始數落起自己的哥哥。
“我們現在該討論的是怎么應對來勢洶洶的敵人,而不是去討論怎么分配別人的女人。”里瓦德太子皺著眉頭說,“就這樣草率迎敵,到時候就是別人來瓜分你們的女人了。”
“身為太子,你怎么老是詛咒自己人?”王汗聽到這話十分不悅,“我們科列奇部可是草原最龐大的部落。因為一直避戰,我們的人馬并沒有損失太多,與血狄族相比,我們兵強馬壯,還以逸待勞,就算那旭烈格爾真是草原上的魔鬼,長著兩個腦袋,六條手臂,他也不可能戰勝我們!”
“哈薩德約和黑勒木都已經投奔旭烈格爾了,光是他們帶過去的都已有上千人了。你怎么還將血狄族當成以前幾百人的小部族看待?”
“哥哥你還真是膽小啊!就算多了兩個叛徒幫忙又怎么樣?我們這次可是集結了幾萬人的兵馬!”王汗的小兒子笑著說,“我看啊,父親說得對,今日就是旭烈格爾的死期!”
“你和你母親一樣明白我這個做父親的心意!”
看著眼前或者是“父慈子孝”,或者是“兄友弟恭”的畫面,里瓦德太子突然很感激自己的母親,沒有將自己生得如此愚昧遲鈍。
他默默地搖了搖頭,像是看見科列奇部衰亡的命運,心里已經打算為自己的人馬找一條后路了。
****
與此同時,血狄族的大軍也已經開始安營扎寨了。旭烈格爾和將軍們在王帳商議接下來的安排。
“首領,科列奇部人馬眾多。我們遠道而來,盲目出擊恐怕會落下風啊。”胡爾汗向旭烈格爾獻上諫言,“我想今晚最好讓士兵們休憩整頓,等養足精神才好作戰啊。”
“胡爾汗說得對,但是只怕科列奇部未必會給我們喘息的時間啊。”達日巴特說。
“我倒是有一個方法。”沙拉里格忽然開口。
“什么辦法?”
“之前林楚……首領夫人曾經和我講過中原一個很有名的計謀,叫作樹上開花。”沙拉里格說,“意思是樹上本來沒有花,但可以裝作樹上開了花,將彩色的絹布捆上,彩絹與樹枝交相輝映,遠處的人就發現不了。”
“等到了晚上,我們可以虛設三倍的篝火,讓王汗以為我們人馬眾多,不敢輕舉妄動。”
“這方法……王汗會相信嗎?”胡爾汗問。
“他會相信的。”旭烈格爾說,“一個遇見強敵就只敢躲避的人,只要能用假象暫時嚇唬住他,他便失去了最后的那點勇氣。”
“我贊同虛設篝火的主意。”哈薩德約說,“王汗不知我部人馬多少,必定驚慌失措,退不敢退,進不敢進,到時候我們兵分幾路,造勢而攻,必定能將這群烏合之眾嚇得潰散而逃。”
“就這么辦。”旭烈格爾點頭,吩咐眾人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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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山坡之下,血狄營地里的篝火多如星辰,看得山破上的王汗等人,目瞪口呆,面色如鐵。
一時間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怎么、怎么會有這么多?”王汗往后退了兩步,后背冒了一身虛汗,“這真的是血狄族的營地,而不是大夏的營地嗎?”
“父汗,這就是血狄的營地啊!那血狄的旗幟都掛在那里呢!”里瓦德太子冷哼一聲說,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樣。
“這、這怎么可能呢?明明就是一個十幾年前差點被覆滅的小部族,怎么如今居然能夠聚集出這樣多的兵馬?”王汗感到不可思議,難以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見的。
“王汗,我們現在該怎么辦?要殺下去嗎?”有將領問。
“不,不,不。”王汗咽了咽口水說,“軍情有變,不可妄動,回去再議,回去再議!”
科列奇部王帳內寂靜無聲,一想到血狄族營地內人山人海,人馬卻還在不斷增多,主位上王汗就像屁股扎了刺,一會兒站起,一會兒坐下,弄得其他將領們也是心神不寧。
“你們之中誰與旭烈格爾交過手?”王汗高聲詢問。
無人應聲。
“之前從赤兒思那兒投靠來的那幾個人呢?里瓦德太子,你快去問問他們,旭烈格爾作戰究竟如何?這個草原魔鬼當真沒有兩個腦袋和六條手臂嗎?”
里瓦德在心里冷笑了一聲,面上卻不顯。他沒有退下,直接讓人將之前投靠來的黑戎人帶進了王帳。
“你們幾個快些回答我,旭烈格爾真的有傳言里那樣可怕嗎?”
一人低垂著頭說:“回王汗的話,旭烈格爾的人馬就像草原上不死的鬼魂,他們的馬跑得像箭鏃一樣快,等我們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的馬蹄已經踏過我們的氈包了。”
另一個人也顫著聲說:“王汗,您一定要小心啊。這些血狄人根本就不像人,看見彎刀砍來也不會害怕躲閃,眼里只有敵人的頭顱。彎刀就像他們多出來的手臂,戰馬就像他多出來的兩條腿。他們殺人看起來比宰殺牛羊還要輕松啊!”
“血狄人居然如此剛硬?連死都不怕嗎?”王汗咽了咽口水,聽了這些話他原本就僵硬的臉上,更是沒了一點顏色。
“全軍后撤……”王汗的心里產生了退意。
“哪有剛出兵就退兵的!”里瓦德太子走了出來,每當他感覺自己父親已經夠荒唐的時候,對方總能做出更加荒唐的事來。
“這不是退兵!這是應敵的計策!我們邊退邊打,且戰且走,等敵軍深入,我們再突然襲擊,打旭烈格爾一個措手不及!”
“且戰且走?再讓他們深入,他們就要打進我們的王庭了!到時候還打什么!”里瓦德太子忍無可忍地怒喝道,“你這么害怕怎么不把自己的王冠直接摘下來拱手送給旭烈格爾,興許他還會封你個貴族讓在血狄的領地上頤養天年!”
“你在胡說些什么?”王汗瞪著一雙老眼,死死盯著里瓦德太子,“你不聽我的話,明日肯定會吃大虧!”
“我胡說還是你在胡說!才看見了敵人的篝火就被嚇破了膽!你如果只有這些勇氣,還出來應什么戰,還統帥什么軍隊,早早滾回王庭去,縮在你那國后的懷里吃奶去!”
“里瓦德!不要以為你是太子就能對你的父親這么放肆!”王汗也是氣得臉上漲紅,“你如此說真當我不敢去戰場上與旭烈格爾拼死一戰嗎?”
“你的善變軟弱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你明日就老老實實待在王帳里哪也別去就行!”里瓦德也是懶得再廢話,以前他還要在乎他這王汗的臉色,如今到了部落存亡之際,他沒空再慣著這老東西。
里瓦德走出王帳,吩咐自己的親兵。
“把大帳給我圍起來,保護好王汗的安全。”
****
晚上,林昭昭端了一碗肉湯去了王帳找旭烈格爾。
“原來這虛設篝火的方法是沙拉里格想出來的。”
“他說是你之前講的兵法故事給了他啟發。”旭烈格爾喝著肉湯。
“那也是他自己學以致用,我和他說的都不是什么高深的知識。”林昭昭可不敢說這是自己的功勞,他同沙拉里格講的那些也只不過是很多中原人都聽過的《三十六計》而已。
“沙拉里格在用兵打仗上確實很有天賦。”旭烈格爾看向林昭昭,發現對方沒有遲遲沒有離開去休息,“怎么了?”
“這個給你。”林昭昭摘下了脖子上的梅花玉,遞到了旭烈格爾的手里。
“什么意思?”旭烈格爾問。他記得這玉是林昭昭極為珍惜之物,之前他想拿下來看看,對方都不愿意給他。
“這是我從小就佩戴在身上的東西。中原一種說法,戴在身上越久的東西會沾染主人的靈性。”林昭昭輕聲說,“你將它戴在身上,興許它能庇護你。”
旭烈格爾望著手心里還沒有他手指大的玉石。
他從不相信什么民間傳言,也不相信什么神明在世,更不相信這手里小小的玉石能庇護他。
但這是林昭昭給他的,那對他來說,一切都意義非凡了。
“別忘了,打完仗回來要還給我的。”林昭昭的手攬了旭烈格爾的發辮,手臂繞過男人的脖子為其佩戴。
兩人貼著很近卻無旖旎之意。旭烈格爾微微闔眼,聞到了林昭昭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
他的洛初心果然都是放在他身上的。
他嘴角微微勾了起來,忽然想能被人這樣記掛這,自己這一生也算是值得了。
“記得你答應過我什么。”
“嗯。”
兩人的手上下疊著,直到有將軍前來議事,林昭昭才從王帳退了出去。
“母親,如果你在天有靈,請幫我庇護他吧。”林昭昭仰頭望向黑夜里的星月,低聲說著。
今晚注定是一場難眠之夜。因為當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血狄族與科列奇部之間的戰爭將會是一觸即發的。
成王敗寇。這注定是改變草原歷史的一場決戰,他們之間活下來的那一個將會成為草原眾望所歸的王者。
第59章 國后
五九天,決戰日。
兩軍陣前相對,隨著旭烈格爾的一聲“沖擊”,血狄的勇士們手舉彎刀,騎著戰馬沖向敵人。
塵土奔騰,咆哮如潮。旭烈格爾的軍隊宛如排山倒海從四面八方撲擊而來,中間手握長旗的隊伍又像一把鋒利的符頭長驅直入,劈向中軍。
王汗的軍隊在山坡上嚴陣以待,血狄人震耳欲聾的嘶吼聲讓他后背發涼,冷聲直冒。
“那幾個沖在最前面的是什么人?”王汗問。
“回王汗,那是血狄的五大將軍和四大先鋒,是旭烈格爾用無數人命鮮血喂養出來的惡犬!他們每一個都是經歷過無數廝殺的虎將,額如銅,心如鐵,揮舞彎刀猶如草原的疾風,戰爭時以砍殺敵人為樂啊!”
“我們還是離這些魔鬼一樣的人遠些吧!”王汗心里發虛,轉身離開。
兩軍廝殺于一起,頓時殺得人仰馬翻。
王汗帶領手邊人馬轉移到另一坡上,只見還有一支人馬沖殺而來,所到之處血流成河,無人可擋。
“這、這又是什么人?”
“王汗,那就是您的宿敵旭烈格爾啊!”
“旭烈格爾?他在哪兒?”
“那個騎著白鬃黑馬的。”
“他不是血狄首領嗎?為什么會如先鋒一樣沖在最前面?”王汗喃喃地說,“他難道就不怕死嗎!”
“王汗,旭烈格爾生來就在戰場上,于他而言,戰場上廝殺就像食肉飲水一樣。這都是他生下來就有的本事啊!”
“真是野蠻又血腥的一群罪人。快告訴里瓦德太子一定要頂住旭烈格爾。”王汗心虛不已,“太可怕了,我們還是再換個地方吧。”
廝殺沖鋒仍在繼續。
“我們剩下的人馬呢!為何遲遲不出!”里瓦德太子高呵,“我那些手握鐵槍的科列奇勇士都去哪了!”
“太子,王汗讓您先頂住……他帶著鐵力金皇子還有剩下的人退回王庭了!”
里瓦德太子暴怒,他還沒敵軍所傷,卻差點被自己的父親氣到吐血。
“這個膽小如鼠的老混蛋!跑吧,跑吧,我看他最后能將自己的墳墓遷移去哪里?”里瓦德太子怒目猙獰,一想到自己的人還在前面浴血奮戰,自己的父親卻已經帶著小兒子悄悄溜走了。
他那顆火熱的心最終還是被冰冷的水澆滅了。
想讓他的人馬替他們送死?憑什么?
“所有人跟我走。同我一起廝殺出去!”里瓦德太子勒住了馬繩,這里已經沒有值得他拼死相搏的人了。既然他的父親如此自私涼薄,那他也要為自己另尋一條出路了。
科列奇部猶如被大水沖散的蟻群。旭烈格爾身上沾滿了敵人的血,他揮舞著彎刀,一個個科列奇人陸續倒在他的馬下。
“所有人跟我殺過去!不要讓王汗跑了!”
“攻下科列奇部的王庭!”
就這樣從白天廝殺到夜晚,由從夜晚廝殺了破曉,科列奇部一再后退,旭烈格爾帶著血狄勇士們在后面窮追不舍。
終于在這一日,他們還是打到了科列奇部的王庭,王汗的老家。沒有退路的科列奇部人又想起了反抗,然而這個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當血狄的旗幟插入土中,科列奇部的滅亡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王庭毀了。
地上人的尸體和馬的尸體遍地都是。
“哈薩德約,你來認一認這些都是什么人?”清掃戰場的時候,旭烈格爾喊來哈薩德約和黑勒木的人來辨認地上的尸體。
“這個是科列奇部的老將軍,是跟隨王汗的父親出生入死的老臣。”
“這個是王汗比較疼愛的小兒子鐵力金,就是和赤兒思稱兄道弟的那個。”
“將他的尸體剁碎了扔出去,不許掩埋。”旭烈格爾冷聲說,只要與赤兒思有關的人他都不會輕易放過。
“哦!那個是王汗!”在地上瞧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黑勒木快跑了過去,蹲下身子,“旭烈格爾首領!王汗……他身體有些僵但沒有完全死……應該是還有一點氣息……”
“沒有死嗎?那正好。”旭烈格爾看向巴根,“去把胡爾汗叫來。當年王汗砍了他的一條手臂,現在是他復仇的時候了,是想要砍手,還是砍腿都任憑他處置。”
“我這就去叫胡爾汗!”巴根很快就將胡爾汗帶了過來。
胡爾汗望著地上昏死的老者,手捏著彎刀卻遲遲難以下手。
“首領,我無法對一個閉著眼的人揮刀。”胡爾汗搖了搖頭,他神色動搖,實在是下不了狠手。
“下不去手,那我幫你。”旭烈格爾眼色一凌,嗜血彎刀落下,一條手臂就飛了出去。
“這王汗居然如此剛毅?被割斷了手臂都一聲不吭?”巴根奇怪地問。
“他已經死了。”黑勒木又伸手探了探。
“剛剛不是還活著的嗎?怎么刀還沒落下呢他就先一步死了?”
“不會是因為剛才聽到首領要砍他的手被活活嚇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周圍響起了一片嘲笑聲。
旭烈格爾有些無語。他實在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視為強敵的人居然就是這樣一個沒種又沒腦的老頭。
戰場有身著長袍者昏沉沉地醒來,他推開身上死人,想要趁亂逃跑,卻很快就被一群清掃戰場的血狄勇士給發現了。
“站住!”
“這個人是誰?”旭烈格爾見這人穿著獨特,詢問黑勒木。
“是馬保羅啊。”
“中原人?”
“不,不。他是科列奇部很有名的商人,倒賣金銀、絲綢、貂皮,馬保羅是他在中原做生意時用的名字。”哈薩德約解釋,“他是個有本事的人,王汗能在王庭過得這么舒服多虧了他。”
旭烈格爾看著這人,抬了抬手,示意戰士放下彎刀,將其扣押下來。
“首領,我們沒有找到瓦德里太子的尸體!”
“繼續追擊。”旭烈格爾命令,“只要身上流著王室血液的格殺勿論。”
“是!”
“首領,夫人來找您了。”達日巴特趕來通知。
“走。”聽到林昭昭來了,男人的臉色頓時柔和了下來。
林昭昭被領入了科列奇的王帳,一進來他就被這其中的繁華富裕吸引住了雙眼。
不愧是歷史悠久富貴多年的大部落,和王汗的王帳相比,他和旭烈格爾住的地方只能被稱為寒酸了。
知道林昭昭過來,他特意將自己身上清洗干凈,梳理好發辮,然后換上了一套剛繳獲到赤金色衣袍。
他站在金碧輝煌的王帳中央,像君王一樣朝林昭昭伸出了手。
還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林昭昭看著眼前人的微微有些恍惚。
“你這是什么打扮啊。”他走了過去。
旭烈格爾雙手輕輕抱住他的肩膀,微微俯身,兩人額頭相抵,看著像是在親密溫存。
“好看嗎?我的國后。”男人在他耳邊問。
“說什么呢?”林昭昭臉上一熱,“都是上萬人部落的大首領了,還沒個正經樣子。”
“天天裝模作樣的多累人,在洛初面前,我還正經什么呢。”旭烈格爾摟著懷里的人,微微闔眼,安寧平靜的模樣就仿佛迷失的狂徒找回了自己的靈魂。
“哼,你在我面前裝也沒用。”林昭昭的臉靠在男人的胸膛上,聽著那如鼓點般有力的心跳聲。無論嘴上說成什么樣,心里的擔心掛念都是無法遮掩的。
終是忍不住,他抬起雙手,也緊緊回抱住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看樣子洛初也是想我的。”旭烈格爾眼簾垂下,微微笑了笑。
“這不是廢話嗎?”林昭昭有些不好意思,但也說得理直氣壯。反正此時他縮在懷里,旭烈格爾也瞧不見他臉上的羞澀依戀。
兩人抱了好一會兒,就好像這世上只剩下彼此一樣。
“過來坐。”旭烈格爾牽著林昭昭的手,走到了那鑲嵌著無數珠寶的王座邊。
“這是王汗坐的王位吧。”林昭昭停下腳步。
“應該是吧。”旭烈格爾倒不是很在意。
“我還是不坐這了吧。”這樣尊貴的位置可不是隨便坐的,林昭昭搖了搖頭。
“你是嫌臟嗎?我讓人打水再來擦拭一遍?”旭烈格爾有些后知后覺,還以為林昭昭是嫌棄這里是老頭坐過的地方。
“……這不是我該坐的位置。”林昭昭心里還是在意分寸的,“你坐吧,我坐旁邊就好。”
“為什么?這王座不好看嗎?你不是喜歡這些珍奇的石頭嗎?”旭烈格爾不由蹙眉,當他第一眼瞧見這王座的時候,心里就想著林昭昭肯定會喜歡。
“怎么會不好看呢?但這是王座啊。”林昭昭有些無奈,雖然他與旭烈格爾之間的羈絆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但他到底是個男人……不,就算他是個女人,這種時候他想自己也該是要避嫌的。
“那又怎么了呢?”一個位置而已,旭烈格爾不知道林昭昭在糾結猶豫什么。
“王座,王座,顧名思義,那是王才能坐的地方。”林昭昭輕聲說,“你坐吧,我坐不合適。”
在他心里,這樣華貴威嚴的王座也只有旭烈格爾才配得上了。
見林昭昭想走,旭烈格爾手上輕輕用力就將人又拽了回來。
“坐吧,我想讓你坐在這兒。”他低聲哄著。
林昭昭想嘆氣,“你聽不懂我的話嗎?”
“聽懂了。”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著林昭昭,“本王命令你坐,你還敢不坐嗎?”
死蠻子,捧你兩句,你就插上雞毛當鳳凰了。
“……”林昭昭眼皮跳了跳,在男人手背上用力掐了下。
像是感覺不到林昭昭手上的小動作,旭烈格爾抬了抬下巴,示意林昭昭趕緊落座。
“坐就坐,還讓你裝上了是吧。”林昭昭也是有脾氣的,一屁股坐在了王汗的王座。
“是我裝模作樣,還是洛初故作姿態。”旭烈格爾無聲笑了笑,他握著林昭昭的手,半跪在旁邊,眼睛與林昭昭平視。
“我怎么了?你還說起我來了?”林昭昭不高興。
“區區一個王座而已,洛初還推三阻四的。”旭烈格爾的指腹摩挲著林昭昭的黑發,“明明平日里你都是敢把王當馬兒騎的……”
“旭烈格爾!”林昭昭頓時滿臉通紅,“你……大白天自己沒臉沒皮的別帶我!”
“這位置坐的舒服嗎?”旭烈格爾仰著頭,像是在欣賞一件令他癡迷的杰作。林昭昭不會知道,在旭烈格爾眼里,如此奢華的座位也只不過是林昭昭的一個陪襯而已。
“不舒服。”林昭昭老實回答,“硬邦邦,挺膈人的。”
“到時候讓人拿些毛皮給你墊著,坐起來就舒服了。”旭烈格爾想了想說。
“怎么?你還想將這王位給我搬回去啊?”林昭昭后仰著,被旭烈格爾這么一直盯著,讓他有些不自在。
“嗯,當然要帶回去。”他夫人坐在這椅子上真是漂亮極了,只是看著都讓他心癢癢的,恨不得現在就將林昭昭的腿抬到他肩上……如此滿意,他肯定是要將這王位帶回營地去。
“你手往哪摸呢!”林昭昭拍開男人的手。
旭烈格爾也不說話,只是望著他。
都到這份上了,有的話不用說出來,林昭昭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瘋了。”林昭昭低聲罵,他才沒有在別人家里干那種事的癖好。
“好幾日沒碰你,想得厲害。”男人眼神深了深,湊過去輕咬著林昭昭的耳尖。
“那現在也不行!”林昭昭用力推著男人的胸膛,想要堅持自己的底線。
“首領。”王帳外響起了巴根的聲音。
“起開,人家喊你有正事。”林昭昭又催了好幾聲,才將身上壓著的人給推了開來。
“什么事?”旭烈格爾站直了身子,向來平靜的語氣里明顯多了幾分的不耐煩。
“科列奇部的速萊也朵國后被俘了。”巴根回答,“她再三請求說想面見首領。”
“就是那個王汗從他父親手里繼承來的女人嗎?”旭烈格爾眼眸沉了沉,想到了這女人對林昭昭的侮辱,便讓巴根將人帶進來。
林昭昭整理了下身上的衣物。
他倒是對這位科列奇部的國后沒什么怨氣,更多的是好奇。他想到底是經歷過兩代君王的女人歲數應該是不小了,對方究竟有著怎樣的魔力能將王汗父子兩人都迷得神魂顛倒。
“帶速萊也朵上來。”巴根喊。
“臣妾速萊也朵拜見首領。”還未見人就聽見一個嬌軟溫和的女人聲音,讓人骨頭發酥。
林昭昭呆住了。哪有什么上了歲數的女人啊,這位速萊也朵國后紅裙白衣,身姿婀娜,眉眼明艷深邃,一顰一笑皆是千嬌百媚,讓人瞧著挪不開眼……讓林昭昭平心而論,這速萊也朵國后確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瞧見速萊也朵的模樣旭烈格爾也是愣了下,隨后他望向王座上的林昭昭,見對方看女人看得出神,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你就是王汗最寵愛的女人速萊也朵國后?”旭烈格爾出聲。
“不敢當,臣妾正是速萊也朵。”速萊也朵行禮。她抬起眼睫,微卷的黑發猶如水中的海藻,在金色的頭冠與脖間的珍珠長鏈的襯托下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旭烈格爾往前走了幾步,在女人面前站定,高大的背影恰好遮住了林昭昭的視線。
“你面見我有什么事嗎?”旭烈格爾問。
“臣妾……懇請首領納速萊也朵為妃。”速萊也朵掃了眼男人英俊堅毅的面龐,嬌羞地低下了頭。
侍奉不同的男人本就是她們這些漂亮女人唯一的出路。速萊也朵仗著容貌身姿來自薦枕席,本來也只是想活命,為今后繼續享受榮華富貴的日子。
可當她親眼瞧見這位傳聞中的旭烈格爾首領后,頓時就被對方強壯英勇的模樣給深深迷住了。
什么草原魔鬼啊?這分明是草原的天神啊!一想起自己曾經伺候的那兩個老玩意,速萊也朵忽然一絲悲痛也沒有了,她此刻無比慶幸科列奇部能滅亡在旭烈格爾這個真正的男人手里。
“你要做我的妃子?你不是王汗的國后嗎?”旭烈格爾蹙眉。
“王汗無能,愿他靈魂能在長圣天得到安息。”速萊也朵柔聲說,“旭烈格爾首領戰無不勝,是草原真正的王者,臣妾理應侍奉首領。”
達日巴特在旁邊忍不住想笑,但想到首領夫人還在,又瞧了眼首領的神情硬是捂著嘴給憋了回去。
“我已經有夫人了。”旭烈格爾側過了身,指了指坐在王位上的林昭昭。
“這位便是從大夏國來的楚楚夫人吧。”速萊也朵望向林昭昭,眨了眨眼,“旭烈格爾首領您真是有福氣,能娶到這樣漂亮驚艷的美人,就是我這樣一個女人瞧件夫人這張臉都忍不住心生憐惜呢。”
“……”林昭昭被夸的內心復雜,看向旭烈格爾,不知對方想干什么。
“我夫人自然是生得漂亮驚艷。速萊也朵,你想做我的妃子,你覺得自己能與我夫人相比嗎?”
速萊也朵面上一滯,隨后很快就恢復了笑容:“速萊也朵胭脂俗粉,哪能與高貴的楚楚夫人相比。首領若為王,夫人便是后,臣妾心甘情愿侍奉二位,只不過是后宮里供王取樂的妃子罷了。”
“速萊也朵國后說得還真是干脆啊。”達日巴特說,“你之前還不是大放厥詞,慫恿年邁昏沉的王汗說要將我們夫人抓來給你做婢女嗎?”
聽到這話,速萊也朵嚇了一跳,花容失色地跪倒在地上。
“臣妾不知啊,臣妾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你說話的時候黑勒木就在當場,你要和他當面對峙嗎?”達日巴特問。
“臣妾……臣妾只是聽聞夫人貌美……想看一看……”速萊也朵聲音顫抖。
“好了。”林昭昭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女人,他知道旭烈格爾故意為難速萊也朵是想給自己出氣。
但他們幾個大男人一起圍著刁難個女人實在也有失君子風度,林昭昭看向旭烈格爾,讓他懲治得差不多就行了。
“將她先看管起來。”旭烈格爾說。
“是。”達日巴特將速萊也朵從地上拉了起來,“走吧。”
速萊也朵哀哀切切地起來,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停下,回頭看向旭烈格爾,眼里含著淚:“首領,看在長圣天的份上,您打算怎么處置臣妾?可別讓臣妾等太久。”
“對了,差點忘了。”旭烈格爾說,“你先去擠牛奶吧。”
女人嬌媚的臉蛋瞬間凝固住了,十分幽怨地望著帳內的男人。
“快走了,快走了。”在達日巴特的不斷催促下,速萊也朵只能沮喪地退出了王帳。
“找到里瓦德太子的去向了嗎?”旭烈格爾問巴根。
“他們往西邊逃竄了,恐怕是要往大梁的邊境去。”
“不能讓他們跑了。”旭烈格爾不想給自己在留下什么禍患。
“帖薩爾正在追趕他們。”巴根說。
王帳內突然沒了聲音。旭烈格爾看了眼達日巴特,達日巴特眼神眨巴了一下,頓時明白了自家首領的意思。
“巴根,外面還有不少事,我們還是趕緊出去吧。”達日巴特站起來,拽了拽還傻站在這的青年。
“啊,什么事?”巴根還沒緩過神。
“走吧,走吧。”達日巴特拽著巴根往外走,出去前,對旭烈格爾和林昭昭笑了笑,還貼心地幫兩人將王帳的門闔緊了些。
林昭昭托著下巴,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等他抬起眼皮,卻瞧見男人正在抽出自己的衣帶了。
“你干什么?”
“干剛才沒做完的事。”男人走到林昭昭的面前,貼近的身影將帳內的光遮去了大半。
林昭昭真是沒話說了,明明方才對著速萊也朵那樣風情萬種的大美人都冷心冷面,不為所動,怎么轉眼的工夫又變成這一幅迫不及待、欲火焚身的模樣了。
“你這身子里不會藏著兩個人吧。”林昭昭指尖摁著男人的下巴,有些嫌棄地說。
“兩個男人疼你不更好?”
林昭昭“切”了一聲,下一刻他的聲音就被男人給止住。一件件衣物從高貴的王座上緩緩飄落下來。
第60章 割席
深夜,篝火燃燒著。好不容易擺脫了追殺的里瓦德太子和他僅剩下的部眾們圍繞著火光席地而坐。
“還真是世事難料啊,一個月之前我還享受著這草原上最醇的奶酒,而如今我的碗里卻只剩下渾濁的河水。”有將軍感慨。
“你回頭看看這一路究竟死了多少人吧。旭烈格爾的軍隊就像一只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獸,我們能活著跑到大梁已經是長圣天保佑了。”
“可是我們的部眾實在是太少了,也不知道大梁的王會不會收留我們。”
“大梁肯定會收留我們的。”里瓦德太子說,“大梁是大夏的敵人,我們也是大夏的敵人,敵人的敵人那就是最忠心的盟友。”
“當初王汗要是早些聽您向大梁請求援兵,我們怎么會被大夏欺壓至此,又怎么會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部落驅逐出王庭呢?真是科列奇部前所未有的恥辱啊!”
一提到那坑死人的老東西,里瓦德太子也是心煩意亂。可他現在也無法再開口去怪罪王汗了,和一個死人過不去著折磨的只會是活著的人。
“我的父汗,我的兄弟們估計都已經死了吧,愿他的靈魂能在長圣天得到安息。”里瓦德太子闔上眼睛,將碗里的河水倒在了地上,“我愿向他們的亡靈發誓,總有一天要為他們報仇雪恨,用我腰間的這把彎刀砍下旭烈格爾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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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列奇部王庭,林昭昭還躺在床榻上休憩,忽然被一陣歡快祥和的樂曲給喚醒了。
“阿古蘇,這外面是什么聲音?”林昭昭伸了個懶腰,忍不住問。
“應該是慶典的聲音。”阿古蘇為林昭昭打來了干凈的水,“您快起來看看吧,首領他們在俘虜里找到一伙兒人,不僅能歌善舞,還精通音律樂器,可有意思了!”
“是嗎?”林昭昭洗漱完,梳理好頭發,走出了王帳。雖然心里早有準備,但他還是被王汗曾經奢靡的生活給震驚了。
方才阿古蘇說是俘獲了一伙兒人,林昭昭哪能想到這居然是一支接近百人的樂隊。除了在草原上常見的馬頭琴、勺子琴、草原古箏、四胡琴以外,還擺放了許多林昭昭前所未見,聞所未聞的草原樂器,實在是讓人大開眼界。
“上百人共同演奏出來的曲調聽起來確實是非同凡響。”有人在他身后說。
林昭昭轉過頭,瞧見旭烈格爾正站在白色的氈包前朝他招了招手。
“睡醒了?”男人眼神溫柔。
“有人一大早就弄出這么大的動靜來,我能不醒嗎?”林昭昭說。
“我以為每日在歡愉的音樂里醒來你會高興,所以才讓他們在此處彈唱。”旭烈格爾解釋。
“你的意思是每天讓這一百多個人彈琴奏樂喚我起床嗎?”
“這不好嗎?”旭烈格爾覺得沒什么,這一百人的樂隊怎么也是王汗培養出來的心血,直接解散太可惜,不如繼續養著,也可以給林昭昭平日里找些日子。
“當然不好,聽起來也太窮奢極欲了。”林昭昭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這樣的福氣我享受不起。”
“行吧,那就讓他們先退下。我帶你去見一個有意思的人。”旭烈格爾牽著他的手,走進了一個氈包里。
“有意思的人?誰啊?弄得這么神秘?”林昭昭好奇地問。
“這個人叫馬保羅,是一個很有名氣和智慧的商人。他去過很多地方,知道很多見聞,我想你會喜歡聽他說這些的。”旭烈格爾向林昭昭介紹。
“見過首領,見過首領夫人。我是馬保羅,我是一個商人。雖然經常來到科列奇部做生意,但我真不是科列奇部的人。我可以幫兩位賺取很多錢財,還請兩位高抬貴手放過我和我的商隊。”這個鼻梁高挺,頭發微卷的男人戰戰兢兢地回答道。
“起來吧,馬保羅,我說了我不會殺你和你的商隊。”旭烈格爾說,“繼續你之前和我說的,你同我們講講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樣的吧。”
“是,首領。”馬保羅向旭烈格爾討了杯熱茶,向兩人徐徐講起自己的所見所聞。
“你的商隊里還有這么多能工巧匠嗎?不僅會用金絲和蠶絲做布匹,會種植棉花、小麥和各種水果,居然還會釀酒?”林昭昭詫異,他沒接觸過真正的商隊,想當然以為商隊就是販賣貨物的一群人。
沒想到人家的本事比他所想的要厲害得多。
“是的,夫人。路不好走的季節里,有時候我們也會靠勞動和手藝為生。”馬保羅謙遜地回答。
林昭昭十分驚喜,心想這次他們真是撿到寶了。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因為長期游走貿易,馬保羅的商隊還認識許多能人異士。
比如擅于制作馬鞍、韁繩、馬刺的,比如精通盔甲拋光、縫合、捶打的,比如精通藥草、煉藥、行針的……為了做好交易,他們打交道的都是不同領域里的大師,每個人都有著極其精湛的技藝。
除此以外,馬保羅還說許多他們去過的城鎮和當地有意思的人文風俗。林昭昭自認學識不少,見識也不低,但馬保羅說的這些地方他居然一處都沒有聽說過。
“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這世上居然還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人和地方。若不是這位保羅先生他實在是講不動了,我怕是聽上三天三夜都不會膩。”林昭昭感慨。
“三天三夜?他這是把你的魂都勾走了嗎?”男人的手臂環在他腰間,有些吃味地緊了緊,“看樣子留不得他了。”
“你說什么呢!馬保羅和他的商隊可是老天爺賜給你的大禮啊!”聽旭烈格爾說這種話,林昭昭立刻急了,“你不趕緊將這樣的人才重用起來,還考慮起留不留人家了?”
“這世上有本事的人多得很,不差他一個。”旭烈格爾語氣淡淡,一幅不以為意的模樣。
“你別給我犯渾啊!”林昭昭皺眉頭,“這人我不許你動。”
“洛初越維護他,我越是留不得他。”男人像是故意與他作對一樣。
“旭烈格爾!”林昭昭仰起腦袋想說什么,結果頭用力一抬剛好撞在男人的下巴上。
“你還為了他謀殺親夫。”旭烈格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來明日我就要砍了他腦袋。”
“你這人怎么這樣?就不小心撞了下你而已怎么還給我扣這么大的帽子?”林昭昭轉過頭,頓了頓,“真……給你撞疼了?”
男人不要臉地點了點頭。
“你不會是咬到舌頭了吧?”瞧著對方沉默不語的模樣,林昭昭也有些緊張,連忙捧著對方的臉湊過去,“你張開嘴,我給你瞧——”
話還沒說完,他的面頰就被人親吻了一下。
然后一下又一下。
那一瞬里林昭昭被男人親得有些懵,眼神都迷茫了。
不過很快他就回過神來。
“你干什么啊!”林昭昭用手背抵著自己被親吻的地方,耳尖泛紅。當瞧見旭烈格爾那雙似笑非笑的漆黑眼眸,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被耍了。
“你……你怎么能騙我?你不是從來不騙人的嗎!”林昭昭指責著男人無賴的行徑。
“沒騙你。”
“你還嘴硬。那你哪受傷了指給我看看?”被臭蠻子占了便宜林昭昭很不服,較真道。
“這傷著了。”男人拉著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結實的胸膛上。
“我信你個鬼。”林昭昭一臉正氣,他才被會這種下流的手段勾引呢。
“真的。你從白天到晚上都盯著別人,聽著別人,想著別人。我心里疼得受不了。”男人低聲說,“一整日你都沒和我說過其他的。”
“你……”這種肉麻的話聽得讓人起雞皮疙瘩。但旭烈格爾的神情和語氣實在是與輕佻風情沾不上一點,再加上他平日瞧著剛毅強大的形象實在是深入人心,偶爾這樣“示弱”一下……反正林昭昭對此束手無策,心都軟成一灘春水了。
“馬保羅不是你引薦給我的嗎?我留心于他,也是為了你啊。你也太不信任我了吧,什么醋都能吃上兩口。”林昭昭聲音放軟了許多,他頭靠在男人的肩頭上,所以沒瞧見對方微微揚起的唇角。
“沒有不信任你。只是心里不舒服……”男人聲音低沉,像是真的很受傷的樣子。
“好了,好了,我不是一直都陪著你的嗎?”林昭昭的指尖在男人胸口揉了揉,硬著頭皮盡量柔聲細語得安撫著對方受傷的心靈,“只看著你人,只聽著你的話,我心思不都在你身上的嗎?”
感覺自己和哄小孩的老媽子一樣。林昭昭在心里嘆氣。
不過好在他手下的觸感還是很不錯的。
“摸得舒服嗎?”男人忽然開口問。
“舒服啊。”一個不留神林昭昭就將自己的心里話給答出來。
“既然洛初摸得這么舒服,那我就再忍耐一會兒好了。”
“你、你你亂說什么?誰摸得舒服了!”林昭昭連忙想將手收回來。可惜指尖剛離開男人的胸膛,手腕就給人攥住了。
“不摸了?”
“不!”滿臉通紅的林昭昭從牙縫里艱難擠出一個字。
“那洛初摸完,該落到我了。”
“……真是……恬不知恥……”
林昭昭真是服了。同為男人,他不知道旭烈格爾的精力為何能如此旺盛。特別是在攻占下科列奇部后,他幾乎都沒有度過一個平靜安穩的夜晚。
顯然今晚也不會例外。
因為晝夜顛倒的緣故,林昭昭過得有些昏昏沉沉的。直到踏上了回營地的路,林昭昭才在馬車里將前些日子里欠的覺全都補上了。
打敗了科列奇部是值得慶賀的勝利,也是為血狄族稱霸草原鋪上了最重要的一塊磚石。
舉辦慶典宴席,清點戰俘與戰利品,然后還要對有功之臣論功行賞。回來之后的日子里,旭烈格爾事務繁重,林昭昭因此得了幾日的清靜。
然而清閑沒有幾日,就有人來找林昭昭了。
“夫人,求您救救帖薩爾吧,他真是一時糊涂。看在帖薩爾平日如此敬重您的份上,求您向首領說說情,將帖薩爾他從監牢里放出來吧。”這日午后,帖薩爾將軍的夫人找到了林昭昭,才見面行完禮,就開始淚如雨下地哭求起來。
“這是怎么了?帖薩爾將軍發生什么事了嗎?”林昭昭讓阿古蘇倒來熱茶,安慰這位婦人坐下來慢慢說。
帖薩爾將軍的夫人同林昭昭哭哭啼啼說了許多,聽了半天林昭昭終于明白了。原來是在回程的路上帖薩爾沒有抵住美色的誘惑,看中了正在擠牛奶的速萊也朵國后,將人家強行霸占了。
自從各項法令頒布后,血狄族的軍令也有所改變,按照旭烈格爾的意思,無論是將軍,還是士兵,所有戰利品都要一起分配,堅決不允許私下搶奪女人和瓜分財物。
更何況速萊也朵還是科列奇部的國后,像帖薩爾這種罪行按照軍令是鐵定掉腦袋的。
“帖薩爾將軍怎么會干這樣糊涂的事?”林昭昭微微蹙眉,軍令如山,旭烈格爾立下的規矩他也不好隨意插手。但帖薩爾的夫人情緒悲慟至極,家里還有兩個幼童要照顧。林昭昭只好先穩住,答應有空時幫對方問一問首領的意思。
“夫人。”阿古蘇探聽消息回來。
“怎么樣?”林昭昭問。
“昨日帖薩爾已經被首領命人關押起來了,讓術爾策將軍嚴加審問,說是查出來有絲毫差錯要讓其號令全軍。”阿古蘇回答。
話說得這般不留余地,聽起來旭烈格爾確實是生氣了,應該是要嚴懲帖薩爾的意思。
“那邊怎么樣呢?”林昭昭又問。
“那個速萊也朵我也去以您的名義看望過她了,這個女人……”阿古蘇輕嘆了口氣,“她倒是毫不避諱自己勾引了帖薩爾將軍的事實,她還說……”
“說什么?”
“她說誰讓旭烈格爾首領遲遲沒安排她,她只是想辦法給自己某一條出路了,她說自己好歹也是個國后,在這擠一輩子的牛奶還不如殺了她……”阿古蘇直搖頭,她還從沒見過行事這樣輕浮浪蕩的國后。
“這速萊也朵國后可真是——”林昭昭沉默了半天,也不知該說什么。
若是過去他曾經會對速萊也朵國后這樣毫無忠貞的女人嗤之以鼻,但是現在他認識這片草原上太多太多的女人,自己也當了這么久的“女人”,他實在無法說出什么刻薄的話來指責對方。
就像他對薩日莎所曾經說過的,一個人想活著沒有錯,一個人想活得好又有什么錯呢?
對于草原上大部分的女人來說,她們想要過得好就只有靠男人這一條路可走。
如果說帖薩爾是一時糊涂,被美色勾引罪不至死,那速萊也朵國后不合禮法的罪過又該如何評判呢?
林昭昭想了許久,也想不出個讓所有人都滿意的好法子。
“在想什么呢?”晚上回到氈包,旭烈格爾就瞧見了林昭昭唉聲嘆氣的煩惱模樣。
“不好同你說。”林昭昭撐著下巴。
“你同我還有什么不好說的事嗎?”旭烈格爾走了過去,在林昭昭旁邊坐下。
林昭昭有些猶豫,他總覺得自己摻和在這種事里不倫不類的,可這事他又已經答應了帖薩爾的夫人要幫忙過問……
“帖薩爾的夫人下午找過你了吧。”沒等林昭昭開口,旭烈格爾倒是先將他想說的話給挑明了,“她應該是想讓你同我說說好話,幫帖薩爾求求情吧。”
“你……怎么知道?”林昭昭愣了下。
“我同你說過吧,這部落里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旭烈格爾眼眸沉了沉,低聲說,“更何況還是和你有關的。”
“那……你打算怎么辦?你要怎么處置帖薩爾,還有速萊也朵?”林昭昭湊過去問。
“違反軍令者理應處死。”旭烈格爾坐在火堆邊說。
“你真要殺了帖薩爾?那可是陪你征戰多年的人,陪你出生入死,替你沖鋒陷陣,你當真要將他腦袋砍了?”林昭昭問。
“你這是在替帖薩爾求情嗎?”男人抬眼,黑色的眼眸里映著暗暗的火光。
“……”林昭昭抿了抿嘴唇,有些話卡在喉嚨里又說不出口了。
或許是因為旭烈格爾已經不再是一個小小部落的首領,兩人之間的權力、地位相差越來越大。
雖然還未戴上冠冕,但是聰明人都知道科列奇部覆滅,草原上已經沒有誰能阻擋旭烈格爾了,眼前的男人距離稱汗也就是一兩年間的事。
他們之間相處沒有任何變化,依舊親密無間,不分彼此,但就像現在,林昭昭會發現脫離了上輩子的走向,他有時候已經完全猜不透旭烈格爾的心思了。
一只大手伸到了林昭昭的面前。
林昭昭低頭望了望,挪開了目光,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那只手主動握住了他,將他輕輕地拉到身邊。
“不是答應人家來求情的嗎?怎么不說話了?”男人在他耳邊輕聲問著。
“你不必多說了,我知道錯了。以后這種事我不會管的。”林昭昭抿了抿唇說。
“你沒錯。”旭烈格爾捏了捏他的手,像是在無聲的安慰,“是我安排達日巴特找帖薩爾夫人,讓她來找你求情的。”
“是你安排她來找我的?”林昭昭很是不解,“為什么?”
“帖薩爾雖然沒有強迫速萊也朵,但到底是違反了軍令,我就是不殺他,也不能輕易放了他。不然以后誰都敢肆意行事,就無人能管得住他們了。”
“那你小懲大誡便是了,為何要牽扯到我這里?”林昭昭還是不明白這其中的用意。
旭烈格爾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問了林昭昭另一個問題。
“洛初,我現在是王了嗎?”
“……”林昭沉默片刻,“你現在手下已經有幾萬人,日后投奔你的人只會越來越多,你確實是可以稱王了。”
“如果是王的話,我同他們就是君臣,不是兄弟了。”
“……沒錯。”
“用你們中原人的話來說,王就應該將自己關在高高的閣樓里。帖薩爾、達日巴特、巴根……這些人的情誼我都記在心里,但想要治理好這么大的一個部族,我無法一味去偏袒他們,也無法再同他們站在一起了。”
旭烈格爾看著火堆繼續說:“我不想殺帖薩爾,但我必須擺出殺他的態度。即使他會因此忌恨我,疏遠我,我也必須這么做。你能明白嗎,洛初。”
“我明白這件事你不好做,更明白以后還會有更多這樣的事。”林昭昭說,“可你這是何必呢?就算通過我拐彎抹角免了帖薩爾的死罪,帖薩爾也不會感德于你。”
“他們感激你就行了。”
“什么?”
“我已經做好和他們所有人割席的準備了。我想做一個無情的、公正的、喜怒無常的,甚至是殘暴的王,就像書里記載的那些有威望的君主一樣。我不知道自己能做成什么樣,但至少表面上看像這么一會兒事。”
旭烈格爾看向林昭昭:“從我判帖薩爾死刑的那一刻起,我曾經的兄弟們,他們的心都會離我而去。但過兩日因為你的求情,我會將帖薩爾放出來,處以他另外的懲罰。”
“這樣他們應該就能明白吧,以后該怎么做。”旭烈格爾緩緩說,“犯了事想要活命該怎么做,什么人是不能冒犯不能招惹的……”
林昭昭怔住了。他以前老是數落旭烈格爾是傻蠻子,但一個能從部落遺孤廝殺到草原霸主的人,怎么可能心里毫無盤算。
草原至高的權柄近在眼前,在真正握住之前,旭烈格爾已經在為自己,也在為他鋪路了。
林昭昭不是傻子,有的話無需點明,他也能明白旭烈格爾的用心。
“我忽然有些理解你們中原人說的‘孤家寡人’是什么含義了。”男人握著他的手,聲音低沉,“洛初,后面的路我怕不好走。”
“傻蠻子,稱孤道寡是吉兆。”何況還有他一直陪在旭烈格爾的身邊。
在心里又念了一遍,旭烈格爾緊繃著的臉愣了下,隨后還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