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失憶少年的煎熬
在白散的記憶里,五百年前他從世界樹中誕生。
他是一個自由的人偶,不,說是人偶,他自認更像是一種類人的原木之人。因為他的身軀非金非木,不死不滅,他不需要像人類一樣進食睡覺,他也不會受到疾病和衰老的襲擊。他一誕生就意識到自己和人類并非同類——最直觀的原因,因為他沒有溫度和心跳。
所以他從來不和人類同行。
人偶少年不懂自己為什么活著,誕生在世界上應該做什么。他冷眼觀察著人類的舉動,模仿著,卻又不沉浸其中,他走遍一個又一個地方,累了就回到世界樹的懷抱中,疲倦的久久‘睡’去。等到假憩結束,他才會重新睜開眼睛到大地上游蕩。
“非要稱呼的話,你們可以稱呼我是……流浪者。”白散頓了一下,這么敘述著。
這樣一個孤獨又自由的他,已經獨自度過了五百年的歲月。他平時說話都不多,導致現在講述起來時嗓音都有點干澀不太流暢,他怎么可能會有男朋友和媽媽之類的關系呢?
“所以在你的記憶中,你只是睡了一覺重新醒過來準備四處游蕩?”周涼安聽明白了,他費解的皺起眉頭,雙臂也在胸前抱了起來,“你就沒懷疑過之前我說的那些疑點嗎?其實你的記憶只是剛才在世界樹中沖刷沒了,現在的這份記憶剛剛誕生罷了。”
白散聞言皺起了眉頭,久久不語。
確實很奇怪,他沒有想過……
“那么你們呢?”白散反問,他把問題拋了回來。藍紫發的少年用他那雙溫潤平靜的眼眸直直注視了過來,等待著一個答案,“在你們的記憶中我是怎么回事?”
“這個故事太漫長了,我們得去找須彌的草神,你在進入世界樹之前把自己的記憶交給她保管了。”周涼安可不想自己親口把事情全講一遍,他宛然一笑,“有什么事你自己看一遍就知道了!”
“草神?是那位大慈樹王之后上任的二代草神嗎?”白散若有所思,他雖然不接近人類,但對一些基礎知識還是耳濡目染明白的,比如七神和七國的基礎構成。那位二代草神和他差不多時期誕生,但一直沒什么動靜,所以他對對方不怎么了解。
“對,二代草神叫納西妲,算是你的……妹妹。”周涼安算了一下關系,原劇情里小草神成了散兵事實關系上的養母(大家戲稱),現在周涼安和小草神算是異父異母的兄妹,所以小草神也約等于白散妹妹。
他心思一轉,惡趣味有了,故意又若無其事的說:“見完納西妲我們就去見雷神姐妹,你不是很好奇為什么你的掛飾中含有雷神的神力嗎?因為雷電影就是你的媽媽,她退位變成了前任雷神,現任雷神是她的姐姐真,我們前不久才復活的姨母。”
白散:“…………”
在他的記憶里,現任雷神應該是身為二代的雷電影,一代雷神雷電真早死了。結果一眨眼間二代雷神就退位了嗎?初代雷神又復活重新成為雷神了?
這復雜的形勢很讓白散無言,心情難以形容。周涼安如果知道的話,一定會告訴他,這就像一覺睡醒玩的游戲已經過去好幾個版本了,眼花繚亂的規則讓他看不懂跟不上了。
但這才哪到哪啊?
周涼安的壞心眼才不是留著讓白散震驚到這里就結束了。他再次看似淡定,實則炫耀的用大拇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撇開了頭:“還有我,重新認識一下,我是璃月的二代巖神涼安,別到了這種時候還不認識你男朋友的職位。”
周涼安說的平靜,其實背后看不見的尾巴都快翹上天了,瘋狂搖晃。
白散:“……?!!”
一直很平靜的少年再次露出了驚詫的神色,臉上震驚得空白一片。白散費解的盯著黑發少年,想看看他會不會突然笑出來,說自己只是開個玩笑之類的。但久久沒有等到,反而是黑發少年想證明似的托腮思考了一下,當場搖身一變成了一頭可愛的巖石色幼龍,飛在半空中對他擺了擺尾巴,還釋放出了神力。
那副纖長優雅體態的龍形模樣……那副模樣和白散曾經了解過的巖神摩拉克斯差不多,至少自己這個男朋友和前代巖神是同族,貨真價實的巖神二代。
白散突然就有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好像確實錯過了很多東西。但反而不真實感更嚴重了,說七神之中有二位神明都和他關系親密什么的……這是認真的嗎?他的身份,這么離譜嗎?
“那份記憶……看來我必須要取回來了。”白散臉上還帶著幾分無所適從的怔然,但他的語氣已經恢復了堅定。他不親近人群,但不代表他對人類有所抗拒,如果這些是他真實的記憶和羈絆,他也會努力接受。
只不過……
‘家人’嗎?
白散的心中——他沒有心臟,但他有‘心’,他的心中微微顫栗了一下,簡直等于普通人心臟突然漏跳一拍的慌亂感。白散鎮定的抬起了眼簾,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自己新出爐的男朋友。他沒有和這么親密的人相處的記憶,也不知道他之前疏離又陌生的態度有沒有傷到對方,該,怎么彌補呢?
白散苦惱又笨拙的思考著。
‘還真是心思透明啊,現在的白散。’周涼安一眼就從靜默著不知道在苦惱什么的白散臉上看出來了,心中偷笑,他故意裝作毫無發覺的樣子,愉快的一把牽住了藍色衣衫少年的手,辨認了一下方向指路道:“好了!既然說開了,那我們就去凈善宮尋找小草神吧!”
他心思一動間,安撫的對魔偶劍鬼遞過去一個眼神,然后把大塊頭收進了自己背包里,然后才拉著白散出了世界樹范圍……平時他不介意帶魔偶劍鬼出行,但是接下來去凈善宮的這段路他不打算用錨點跳躍了,而是和白散老老實實靠走路過去——這樣更延長時間。
一來嘛,他要給拯救小草神的前期計劃留出一些緩沖時間,二來嘛(主要就是這個二),白散這么稀有的狀態,一生僅有一次,就這么短短一段時間,周涼安當然想多相處啊!時間越多越好,正好他能來坑蒙拐賣失憶的阿散,嘿嘿。
既然這樣,魔偶劍鬼還待著干什么?看他們兩個游山玩水打情罵俏嗎?
“……”道胤心中有無數的槽想吐,但誰讓他被這兩個人施以恩惠呢?這位老年武士也只能當做什么都沒發現,默默的不加抵抗,被主人收進了神秘空間里沉睡去了。
“好了,現在只剩我們兩個人了。”白散再睜開眼時,除了感受到手腕上牽著的溫暖手指,耳邊就是男朋友含笑的愉快語氣。他入目所見的周圍都是綠色一片,叢林水源,清脆鳴叫著的鳥類,這一切構成了仙境一般鳥語花香的須彌場景。
這里是化城郭。
白散認出來了。
“阿散你認識路嗎?我對須彌其實不太熟,只知道要去凈善宮,但不清楚怎么過去唉。”周涼安睜著眼睛說瞎話,默默關了他的小地圖,一臉外地游客的天真無邪。
“我們,可以問路。”白散很艱難的說,他認識化城郭,但他只知道凈善宮這個地址,也不清楚具體怎么走。不過,讓他現在這么為難的原因,還是黑發少年毫無距離的、很親密的依偎在他一旁,手也和他十指相扣著,這是一種很親密的牽法,絕不是兩個普通男孩子會做的。
白散被牽著走路,表面鎮定平靜,碎發遮掩下的表情其實在瞳孔地震。
‘我……以前和我的男朋友,都是這么相處的嗎?’白散心里久久不能平靜。這么簡單一個舉動就讓他有些吃不消了,他簡直不敢想按照自己現在做的心理準備,該怎么熬過這個晚上……他真的能熬過去嗎?
對藍紫發少年的糾結煎熬心理,周涼安似乎一概不知,他只是在轉頭的時候才暗自露出一個小惡魔微笑。
嘿嘿嘿……急什么,今晚才是重頭戲。
第112章 心愛的稱呼
接下來的問路很順利,化城郭住著不少護林員,對怎么前往凈善宮這種簡單的問題想都不用想,就能給出回答。但是他們每一個人被問路后都好心的規勸周涼安和白散:“凈善宮是不對外開放的,尤其是最近,似乎因為什么事情戒嚴了,你們這些外地人想觀光的話,去須彌城逛一逛就行了!”
“是啊是啊,大巴扎就很不錯,很有本地特色……”
“說起須彌觀光,一定要嘗的就是蘭巴德酒館的魚卷!我強烈推薦!”
周涼安對這些熱心建議都露出了含蓄的微笑,一一點頭仿佛聽得很認真,但等轉過頭離開了,他才不出預料的吐了口氣,搖了搖頭。白散也若有所思的扶了一下斗笠,神情沉靜的得出結論:“……他們都不愿意多提起關于凈善宮和小草神的事情。”
“五百年來小草神都沒什么存在感,凈善宮神隱著,他們的反應很正常。”周涼安不意外。
不過……
“到頭來也不知道小草神在具體什么地方呢,不過不用急,我們可以先去須彌城,慢慢打聽!”他聳了聳肩,這次的話沒說謊。周涼安是真的不清楚小草神被關押的那處空間具體位置。原劇情里旅行者空倒是領著大家走了一遍,但穿越都這么久了,周涼安是一點記憶都不記得了——就算記得一星半點的,他又不是過目不忘,沒法領著白散找過去。印象里只是隱約知道有那么一條路罷了。
“我去買一些路上用的物資。”白散感覺黑發少年和他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掌溫暖而干燥,牽的緊緊的,透著人類的溫度,燙的他心慌意亂,白散忍不住這么說著,故作不著痕的松開手,差點落荒而逃。
“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口袋里有很多可以用的摩拉。”白散的記憶中,他自己是一個擅長四處流浪的家伙,所以野外生存經驗豐富,知道該采買什么物資。但離奇的是,他好像從來沒有特意賺過錢,口袋里卻總是會有一些能花的摩拉,這種小小的、精巧的金色東西,他好像不經意之間就能得到呢。
這么想著的斗笠少年為了轉移話題,也是真的在不解的掏出了一把摩拉,還包括一張銀行的大額摩拉憑據,展示給周涼安看。
周涼安:“…………”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差點沒忍住吐槽。
北國連鎖銀行的摩拉憑據,那是至冬國和愚人眾的老巢啊!散兵你身為愚人眾的現任第二席執行官,總是有人上供摩拉,這太合理了吧!難道失憶后的白散以為自己的摩拉全都是大風刮來,想有就能隨手得到的一種玩意嗎!
就算是帶著游戲賬號里的摩拉穿越到提瓦特大陸的周涼安,他都說不出自己的摩拉很多,總能用就會有的這種話呢。
“?怎么了?我說的話有什么不對嗎?”白散看到黑發少年的表情變得很一言難盡,他陷入了疑惑。
周涼安幽幽的恭維了白散一句,忍住了好笑的心情:“你真該和我的一個朋友見見,鐘離他和你是完全相反的極端。”
——如果只看兩人的表面狀況,不去看白散的錢都是愚人眾提供的,也不看鐘離的真實身份就是摩拉克斯的話。知道這一切的周涼安就感覺是一場黑色幽默了。
白散還是去游商車隊那邊買物資了。
周涼安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默默瞥向了化城郭某個樹屋的方向。既然要問路,周涼安當然不會忘記提納里和柯萊,結果卻是其他護林員給他們指的路。因為最近這對師徒好像有什么事情,匆匆離開了,據說要外出旅行一段時間。
“小草神拯救計劃已經開始了啊。”周涼安感慨著。
因為散的聽力很敏銳,所以從世界樹那邊開始,小草神就再也沒有和周涼安說過話,就怕他像是初見那樣早早就發現了異常。發現倒也不是不行,但對失憶的散解釋就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了,還不如等他恢復記憶一勞永逸。
既然提納里和柯萊這會兒已經去尋找須彌中的有志之士去幫小草神了,另一邊的旅行者應該差不多也該來須彌了。等他吸引走了大賢者一脈的注意力,把須彌攪得天翻地覆,渾水摸魚,小草神拯救計劃就要推進到教令院進行最終一步——爆破了。
那時候周涼安才會帶著游山玩水過去的白散,還有自己的神明朋友們,沖過去痛毆大賢者!
須彌是一個多山水國家,水洼,叢林,巨木,凹地都眾多。往往遠處一個目的地看起來很近,實際上卻要迂回的繞好久才能真正到達。這還是擁有神之翼的人能直接飛過去一段距離的速度。白散不會飛,周涼安也不好全程帶著他,兩個人就像真正的外地普通游客似的,前進的進程緩慢。
等到天都黑了,他們遠遠地還能看到遠處化城郭樹屋那邊的星星點點燈火呢。
“阿、阿涼,我來生火。”白散心神俱疲的彎腰去撿樹枝了,他倒沒有大包大攬的準備做飯,因為他以往是不吃食物的,對做人類食物的這種事他并不擅長(自認為)。
為什么心神俱疲呢?
因為他短短一個下午的工夫被男朋友灌輸了好幾個昵稱,據說是他往常叫慣的。從“阿涼”,“小龍”,“親親”到“安安”等一連串亂七八糟的、讓他繃不住臉熱的稱呼。白散嚴重懷疑以往的自己是怎么面不改色對人這么叫出口的。
因為,這些……過于羞恥過于親近的稱呼,他怎么可能喊的出口?
黑發少年見他不信,也不急著分辨,只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轉開臉去,黯然傷神的垂下眼簾,獨自沉默著。那眼睫毛顫得他膽戰心驚。白散當即就心里坐立不安了:“……!”
不就是幾個稱呼嗎?他本來就在擔心沒恢復記憶的自己傷了男朋友的心,結果自己現在還在干什么蠢事呢?他居然還是叫不出口!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這些稱呼不是平常叫慣的,男朋友之間喊的親密也是很正常的,值得惹涼安這么傷心失落嗎?
而且短短一下午的時間已經夠白散認清楚,涼安雖然是幼生態的二代神明,卻沒有身為魔神的傲氣和難以解決,反而是再好不過的性格脾氣,樂呵呵的,和他一對視就快樂得會笑起來,那雙金棕色的眼睛都明亮得像是寶石。
一想到這些,白散就只好勉強勉強自己,努力叫出來那些昵稱了。只不過有幾個還是破恥度了,他到現在都只能喊出前幾個。可涼安對那些詞的接受程度反而很良好,臉上總是掛著大大的笑容,還花樣百出的也叫起了他的昵稱——
“散寶,在樹林里打個獵再回來哦,我等會兒做好吃的蜂蜜烤肉!”
“唔。”白散含糊的應了一聲,轉身向樹林走去,耳朵垂還是紅彤彤的。斗笠少年的頭低得都快垂地上去了。他在心里默數著,繼“阿散”,“咚咚小圓帽”,“崩崩”等亂七八糟的昵稱后,自己又多了一個“散寶”。
其實他真的不想知道兩個人之間的心愛昵稱到底有多少種,因為聽到就總有點腳趾頭都要蜷縮起來的復雜羞恥感,但白散仔細想了想,他其實也不排斥,因為黑發少年對他的喜愛都是熾烈而直接的,喊這些稱呼也都無比的順口,就像是天天在這樣呼喚他似的。所以不習慣這一切的人只是他自己,還是失憶的鍋。
‘要盡快習慣啊。’白散抿了抿嘴唇,暗自狠下決心。
第113章 睡前的拉扯
所以等到了晚上。
白散拉開帳篷的簾子時,聽到男朋友拍著蓬松的被子用一種讓他不安的語氣歡快叫著:“散寶,快過來坐呀!”他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少年白玉一樣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因為緊張忐忑而繃得緊緊的,看起來反而有幾分散兵式的高冷。
“噗……”周涼安看到他那副故作鎮定的模樣就很想笑。
這就是逗弄炸毛小動物的快樂嗎?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壞心眼。真的很有意思。尤其是恢復了記憶的阿散就不像現在這么有趣了。趁現在該多逗一逗!
周涼安就收斂起了嘴角的笑意,故意裝作坦然自若的樣子,好像他們以往也都是這樣做的、熟練的像是老夫老妻一樣的對白散招手,叮囑道:“快進來呀!把門簾拉上。”他也不管門簾有沒有被拉緊,自己毫不見外的轉過身去,就開始自顧自的脫外衣了。
這舉動嚇得動作慢了半拍的白散慌忙去拉帳篷門簾,然后一回頭——
涼安形狀優美的脊背骨就那樣露了出來。少年人看起來不怎么鍛煉,脊背光滑,白皙的皮膚上沒有一點兒傷疤,在燈光下就像是在一塊美玉發光。但是他的體態卻很勻稱,身上的肌肉平時不顯,現在脫了衣服就能看出充滿了流線條的美感。再加上他身為二代巖神的身份。懷疑誰的戰斗力,都不用懷疑周涼安的戰斗力……
白散只恨自己的眼神太好。
帳篷里的光線又明亮,并不昏暗。黑發少年脫衣服的動作太過自然麻利。他沒反應過來,就沒有第一時間移開眼,回頭把這一幕直接看了個正著。白散的腦袋轟的一下蒸騰起來,臉龐像是被煮熟了似的肉眼可見變紅了。他的眼神開始下意識躲閃,有一些食草動物慌張逃竄般的倉皇:“…………!!!”
這一幕實在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讓他猝不及防。
偏偏黑發少年還不覺得這一切有什么不對勁似的。周涼安脫到一半,聽到身后沒什么動靜。就心里憋著壞,面上疑惑的轉過頭來問:“你怎么不脫呀?我們該睡覺了。”
‘我、我們……’
斗笠少年心中這會兒的危險感已經上升到了頂點,腦子里開始瘋狂的頭腦風暴。
想想,快想想。
以前他聽說過的人類社會中親密的雙方會在晚上做些什么?說的‘睡覺’具體指什么意思?正常的男男朋友之間會做出什么更親密的事?現在涼安當著他的面脫衣服,是不是就是指那樣?他如果拒絕了,豈不是太傷人了。但如果他不拒絕發展這么快……這該怎么辦?
找個理由。
快!你可以的。用你那運行了幾百年的聰明腦子,今夜想出一個好辦法來。
白散支支吾吾了半天。急的都要學著人類從腦袋上冒汗了。似乎是情急之下的靈光一閃,他好歹臉上勉強保持住了平靜。鎮定的說道:“我好像聽見外面有動靜?似乎是叢林里的魔物。晚上為了保證安全,我來守夜吧。”
說完他才意識到自己想的這個理由真是絕妙。為了守衛帳篷,他當然不可能脫光衣服。也不可能和自己新出爐的男朋友做一些過于親密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
周涼安質疑的盯著白散。白散也鎮定的回望,一邊微不可見的松了口氣。
他像是剛想出一個絕頂聰明的辦法、去解決了一件天大的難題似的。但人偶少年的臉頰上還殘留著一抹緋紅,配合上他這副強裝鎮定的樣子格外招人。周涼安壞心眼兒的認真拆招:“這不要緊呀!道胤會幫我們檢查周圍的。”
他一揮手,之前被裝進系統背包里的魔偶劍鬼又被放了出來。
年老的武士迷迷糊糊的,一出現抬頭大驚:“主人?!”
他搞不清楚這次一出來怎么會見到一個半裸的小巖神?魔偶劍鬼條件反射的先轉開頭,弄不清楚現在是個什么狀況。放他出來戰斗的?還是怎么著,他又怎么會在帳篷里啊?巨大的大塊頭手臂抬起又放下,露出一副不知道該擺戰斗姿勢還是干什么的糊涂模樣了。
周涼安就敷衍的對他揮了揮手,很損的安排魔偶劍鬼出去看帳篷了。
“……”看完了全程的白散憋的一句話都沒能說的出來,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體型巨大、一看就作為戰斗機器而生的很不好惹的大塊頭走了出去。現在他徹底沒有理由了。
就算是人偶、尤其是幾百年來游歷世間的一個情緒淡薄的人偶,他現在也免不了生出羞恥與情怯的情緒。斗笠少年板起了臉,視死如歸的攥著手指。一言不發的放下了他的斗笠。又慢吞吞的拆下了他外衫上的那一堆伶仃作響的精美配飾與掛件。剛好這樣就露出了他里面穿的那件黑色緊身衣。
就算是這樣簡單地脫衣服動作,也被少年做的優美而流暢,有一種說不出的好看韻味,他白皙而柔軟的手指流連到哪里,解開哪條束帶,周涼安的眼神就無法克制的跟著到哪里,拔都拔不回來,眼神中還帶著不加掩飾的欣賞驚嘆。
被看得全身發僵的白散:“……”
適、適可而止!
男朋友的眼神剛才刷的一下就射了過來,那目光就像是能看透他一樣,又像是想生吞活剝掉他,掃的他渾身都不自在,不存在的全身氣血都好像在翻涌了,涌得他面皮發燙,燒的都能燙雞蛋了。
不妙啊。
白散用他聰明卻被看得遲鈍發燙起來的腦袋泛上一個模糊的下意識逃避念頭:
他必須再想一個理由。再不想想辦法的話,他就要完蛋了!
他必須要逃!
“怎么這樣盯著我?難道這么久了你還沒有習慣嗎?”白散抿著嘴唇,扯了扯自己胸口稀少的布料,嗓音有點干澀,試圖用更大膽的話語疑惑反問,語氣也被他自己撐得很有底氣似的。
如果他表現自然的話……只要他表現得更坦然,就可以穩住自己搖搖欲墜的氣場了吧?
黑發少年卻兩眼一亮,用更熾烈的目光看了過來,直球的話語中充斥著不加掩飾的喜愛:“怎么會習慣呢?!”
這是絕妙的美色好不好!
就算是五百年前在踏鞴砂上和傾奇者朝夕相處相處的那段時間,都比不上現在的大飽眼福。誰讓當初是懵懵懂懂的無心人偶,周涼安和人談戀愛都有種欺騙了雛鳥般的罪惡感呢?但現在的流浪者,雖然仍有一張白紙的感覺,但流浪者身上還保持著歷經五百年后自身為人處世體系都完善好了的那種成熟感。
一個成熟體的,男朋友,在你面前紅著臉龐脫衣服。
這個人的名字還叫做‘散’,不是草系長耳朵的、不是水系會占卜的,也不是雷系小女孩的那種散。
誰受得了,誰看得慣啊!!!
白散:“………………”他兩眼一黑,感覺黑發少年的目光炙熱得都能當場把他這具木偶身軀給點燃燒沒了。
徹底逃不過了。
那只剩下放棄一條選項了。
無措的斗笠少年一臉空白木然的放棄了抵抗,乖乖的倒下躺平在了床上,雙目無神的絕望盯著天花板,抿緊的唇角和紅透了的耳朵尖都表現出了他的一絲決意:
‘來吧,有什么都使出來吧!’
那個他還不懂的領域……
黑發少年從他身旁坐在了床上,柔軟的床鋪有被壓下去凹陷的動靜,接下來是油燈被熄滅的聲音,最后是少年驟然湊近的呼吸聲,白散緊繃著身體一動不動躺著,僵硬的就像是一塊真正的木頭,提心吊膽的等待著。
“……”他最后等到的,卻只是一聲輕笑。
周涼安確實什么都沒干,只是心滿意足的抱住了男朋友的腰,把被子卷了過來,聲音含糊的帶著笑意:“我們睡吧。”然后——
他就沒有心理負擔的倒頭秒睡了。
帳篷里只留下了一個因為今晚場面過于刺激、被勾得七上八下而久久無法入睡過去的純情人偶少年:“…………”
白散:“???”
這份傷害,他覺得比他原本做好心理準備的還大……
……
第二天一早再起來的周涼安,收獲到的就是一個沉沉目光中充滿了幽怨的人偶少年。那份沉著幽冷的氣場,險些讓他覺得一夜之間白散秒變散兵出現了,當場就像一盆冷水潑來,一下子就把迷迷糊糊的周涼安徹底弄醒了。
“哈哈,散寶早上好呀?”周涼安無辜的歪了歪頭,打了個招呼。
白散審視著自己男朋友的言行,充滿氣勢的擺著雙臂。但他很快就挑剔且震驚的發現,男朋友涼安的語氣中竟然一點都不感到心虛!那種無辜茫然的樣子就像昨晚的事翻篇了,什么都沒發生一樣!
……雖然事實確實是因為什么都沒發生。
但白散不明原因的更生氣了!他幽幽的、用最好的禮貌語氣,問出了最不客氣的話:“……關于昨晚的事,你沒有什么要對我說的嗎?”
周涼安認真想了想,饒有深意,尾音還有點疑惑的上揚:“祝你早點恢復記憶?”他確實一點都不心虛——莫得良心的周涼安甚至還有點痛心疾首的想倒打一耙!
昨晚的行為是他早就打算好的,到最后什么都不做,這個時機不合適。
可這都是為了阿散好啊!干什么那么幽怨的看著他?他想等到男朋友擁有了全部記憶后再進行下一步,這有什么錯嗎?才不是因為他怕現在把人玩壞后將來沒法收場,自己最后死的非常慘……(嗯,真的才不是這樣。)
阿散難道就愿意見到他仗著男朋友失憶然后對人胡作非為嗎!
太不應該了!那太不道德了!
義正言辭的周涼安對此暗暗的表示了深切的譴責,一轉頭就全部忘了昨晚是誰先開始壞心眼挑撥人的。
“……唉。”
饒是脾性和教養都很好的白散,也被這一晚上折騰的有些狼狽,他輕輕嘆了口氣,眼里無奈的笑意稍縱即逝。
打不得咬不得的,又輕不了也重不了,這種磨人的甜蜜……難道人類擁有了男/女朋友后都會變成這種情況嗎?
憔悴的人偶少年舉手投降了,并且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第114章 鍍金旅團的突襲
但是,經過了這一晚上的胡鬧,兩個人的距離肉眼可見的親近了很多。
——主要是白散。
周涼安和阿散熟的不能再熟了,白散的記憶里卻是第一天見男朋友,這場胡鬧直接拉近了他們的關系,到了白天起來趕路的時候,周涼安再纏著斗笠少年讓他喊“親親乖乖”等肉麻的稱呼,白散沉默了半天,嘴唇微動,居然真的從唇齒間輕輕擠了一句出來:
“……阿乖。”
周涼安:“!!!”
雖然這是“乖乖”的折中版,雖然白散的語氣聽起來格外強人所難的勉強,但,他居然真的喊了唉!!
黑發少年當場樂得眉開眼笑,喜滋滋的應了,毫不猶豫的喊了回去:“崩崩!”這又是一個白散不理解的古怪昵稱——但他現在接受能力見長,所以行走從容,神情平靜的應下了。
……進化的好快啊。
周涼安感到很欣慰,可又有點莫名的不知足,感覺按照目前的進度,白散都等不到他們去找虛空終端恢復記憶,就要飛速進化到不好玩的狀態了。
“…………”在前面遠遠巡邏著、表情很一言難盡又外表看不出來的魔偶劍鬼,他很幽幽的回頭看了一眼后面兩個尊敬大人的鬧劇,只能再次裝作眼不見心為凈。
“主人。”但是現在有件事需要拿出來匯報,魔偶劍鬼不得不打斷他們的鬧劇了,大個子隆隆的低沉鐵皮聲音響了起來,“昨晚的帳篷外,有人窺伺。我前去打探線索,只找到了地面的隱約痕跡。”
今天帶路的就是道胤,他指了指前方地面一叢草葉上微不可見的摩擦痕跡,那是衣袍下擺不經意間掠過造成的。
“……嗯?”周涼安湊過去瞪大眼睛看了看,什么都沒發現,又被指了兩下,才隱約看見了。他估計除了魔偶劍鬼這個精密的戰斗機器,其他人類用肉眼很難發現這些痕跡。周涼安收斂起笑容,認真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他只顧著和白散打鬧了,但是白散好像也說過外面有點什么動靜,想出去守衛帳篷。
周涼安那會兒還以為這是借口,才放出了魔偶劍鬼去外面看門……原來不是借口嗎?
他一轉頭,看到斗笠少年的神情也很認真凝重,白皙的手指撫摸著那一片草葉,點了點頭肯定了道胤的說辭:“昨晚我隱約察覺到了外面的動靜,還以為是小動物出沒,看來就是這個。”
周涼安的表情徹底嚴肅了,他的視線掠過地上的草葉,一路延伸向遠處的叢林,河邊,還有視線盡頭若隱若現的山脈。按照指路人的話,他們翻過山脈那邊就能看到須彌城了——雖然望山跑死馬,距離主城還有很遠的距離要走,但在視野來看真的不遠了。
在這樣一個不沾村落不沾城市不沾人群的荒野地帶,有什么人會來半夜窺伺他們一個普通帳篷?道胤今天選擇帶他們沿著痕跡追上來,那人去的方向又是須彌城……
周涼安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但他又無法說服自己。他開口下意識的想問問小草神,耳朵上的虛空終端都被他戴成裝飾品了,習慣存在得都差點忘了。但周涼安又回想起來他現在沒和小草神共享感官,從白散出現后他就主動切斷鏈接,現在想聯系小草神,他還得先用虛空終端撥打納西妲那邊,再悄悄詢問了。
黑發少年看了一眼站在他旁邊的白散,放棄了這個打算。
不管窺伺的人是誰,現在站在這里的可是一個專精戰斗機器,一個小巖神,還有一個無懼死亡的人偶之軀,普通事情他們都有能應對的底氣。反正痕跡顯示的方向和他們要去的目的地是一致的,周涼安就示意大家按兵不動,繼續像昨天一樣趕路。
這一等就到了中午,魔偶劍鬼習慣性的潛入了附近的叢林,去砍柴火和打獵了。他對自己的定位認知很明確,就是一個任勞任怨的苦力,加上不妨礙兩位尊敬大人談戀愛的工具人。周涼安忙著把白散新買的那些物資擺出來,小爐子,茶壺,椅子。白散嚴肅的在周圍轉了幾圈檢查環境——沒辦法,這里是植被非常茂盛的須彌,在叢林中的每一次生火都必須非常謹慎。
白散的耳朵微動了一下,他眼神銳利的猛然轉過頭,出聲示警:“有敵人過來了!很多!”
“啊?”周涼安茫然的抬起頭,放下茶壺,下意識做了個防備的戰斗姿勢。他的五感沒有人偶少年那么靈敏,要晚了幾秒才感知到遠處有大批人快速靠近的動靜。
寬大的樹葉和枝條被撥開,一群皮膚黝黑,衣衫暴露,拿著武器的家伙出現了。他們每個人身上的布料主色調都是褐色和褪色的紅,充滿了風吹日曬過后的陳舊感。身上都佩戴著象征組織的織金紅綢,在沖出來的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快速掃過戴斗笠的白散,最終鎖定了周涼安,目光亮了起來:“就是這個!”
一言不合的,這群沙漠子民們就要揮舞著武器沖上來制服周涼安。
“鍍金旅團?”周涼安認出了這群原劇情里的須彌中立雇傭兵組織。說是中立組織,但身為雇傭兵,也就等于誰出錢雇傭了他們,他們的立場就倒向誰。在這一瞬間周涼安想了很多——
他初來須彌,和人無冤無仇的,鍍金旅團為什么會找上他?昨晚在帳篷前打探消息的也是鍍金旅團的探子?
倉促之下周涼安理不清頭緒。“等等!”但他突然提高了聲音,也制止了準備發力毆打敵人的白散,準備慢慢問清楚。黑發少年精準的一口道破了這群人中某個女孩的名字:“迪希雅!還有阿……阿、阿斯法爾!快讓他們都住手!你們來攻擊我干什么?”
聽到他一口叫出兩個名字,熟稔的語氣也不像是假的,鍍金旅團的人群一陣騷動。很快的,從里面走出來兩個人——一個宛如豹子般英氣勃勃,皮膚黝黑、身姿健美的女孩。她就是游戲中的須彌角色迪希雅,鍍金旅團的成員之一,只不過她好像更擅長單打獨斗,接一些看得順眼的雇傭任務,現在居然和別的同伴混在了一起。
周涼安稀奇的看了她兩眼,注意力轉向走出來的第二個人,阿斯法爾。
這個面熟的男人氣質斯文很多,身上的鍍金旅團服裝看起來也不怎么合身,像是臨時從誰那里借來的。周涼安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混進了這支鍍金旅團小隊。
“我是阿斯法德。”斯文男人不太高興的糾正,落在周涼安身上的目光審視又疑惑,“你認識我們?”
“應該說我單方面認識你們。”周涼安話音一轉反問,“抱歉……沒記準你的名字,但是阿斯法德,你不應該在須彌城工作嗎?”游戲里他記得鍍金旅團有一支出名的精英隊伍叫“二十人團”,專門負責須彌城的防務工作,身穿綠色服裝,迪希雅就和“二十人團”的一名顧問“阿斯法德”交好。
剛才周涼安見這堆人里面有一個男人長得眼熟,旁邊還站著個迪希雅,他情急之下能想起來這個路人甲是誰叫什么已經很了不起了!名字都叫對了二個字呢!那可是百分之七十五的正確率!
迪希雅性格更加干脆一些,聽了兩句沒發現有什么牽涉,就不耐煩周涼安的敘舊了,她的視線鎖定在了周涼安的耳朵上——草葉狀的虛空終端正散發著幽幽的微光。迪希雅確認的說:“那個就是任務目標了吧?”
“就是那個。”阿斯法德也閉口不言了,就算是認識他們的人,聽起來也沒什么重要的,繼續專注任務!
“等等?誰委托你們來的?”周涼安狐疑的問,他開始察覺到事情不對勁了。不知情的人誰會對他的虛空終端感興趣?但是現在不管怎么說都無法阻止眼前的混亂進展了,除非有一個能立刻定住所有人的理由……
周涼安轉眼間變化成了一條巖石幼龍的模樣,他漂浮在半空中盡最大的能力釋放出了巖神神力(其實是鐘離的),凌冽的神力制造出的巨大風聲向周圍鼓蕩著,帶來的壓力讓人無法呼吸,那是……
在場的鍍金旅團都保持著準備攻擊的動作僵住了。
那個稱呼,不需要思考就會浮現在他們腦袋里。
“神明”。
這是神明才會有的神力和模樣,而且這樣的形態,有且只有一個可能性,眼前正在被他們攻擊的少年——他們的任務目標,居然是隔壁璃月新上任的那位小巖神?!!
迪希雅的動作頓住了,她的反應速度飛快,大聲喝止大家:“都住手!!”
先不論其他國家的神明為什么這么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自己的國度,那是過后才需要處理的事情,當前的最大危機其實應該是……
迪希雅的腦袋很聰明,二十人團的顧問阿斯法德也不差,他們兩個對視了一眼,目光都變得凝重了。
這次的任務要鬧大了。
教令院居然下命令給二十人團,讓他們兩個隱秘的加入這支鍍金旅團小隊做偽裝,觀察和奪走目標身上的虛空終端,如果危險性極大的話,最好將目標也暗中殺死……但他們的這位目標,居然是隔壁璃月的神明!而他們兩個包括這支小隊也真的在無知無覺中攻擊了一位神明……
這一系列帶來的影響,阿斯法德想想都覺得眼前發黑。
迪希雅更多的是惱火,她為了任務不懼生死,和‘她為了任務被算計騙去殺掉’是兩回事!!沒有必要的理由,沒有超高額的金錢,莫名其妙讓她敵對得罪上了一位神明,這個仇結大了。
教令院那群人都在搞什么東西?!
迪希雅在心里開始罵人。
第115章 誘餌換人了
“班捷,你領著他們去周圍駐扎,提防意外。還有,讓引走那個鐵皮大個子的旅員們趕緊回來,我們鬧誤會了。”阿斯法德果然才是這支鍍金旅團小隊的隱藏領導者,他一發話,隊伍里就有一個肌肉魁梧的大漢走出來,應了一聲,他比劃了幾下,其余人就熟稔的四散而去,重新潛伏回了草叢里。還有幾個爬上了樹,警覺地戒備著四周。
——班捷就是剛才領著眾人最先撲上來的家伙,站在前面也最顯眼,看來他才是這只小隊的原有頭目。
阿斯法德見鍍金旅團毫無異議的照做了,心里才初步穩了穩,但仍然沒有放下來。他轉頭看看迪希亞,又看向了那位變成巖石幼龍的神明,神情嚴肅而略帶尊敬:“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說。”
安靜的地方?
那不用想了。周涼安一拍腦袋,又把帳篷擺陣了出來,好歹算是個待客的場地,總比幾個人傻乎乎站在叢林里硬嘮來得合適。
白散在這種時候又變得不動聲色起來,很會察言觀色。一言不發的像個透明人,主動承擔起了生火煮茶水的職務,模仿著早上周涼安的動作,做的井井有條——如果不是他的動作還有一絲生疏,任誰也看不出來他剛上手沒多久。
周涼安重新變回好相處的人形,看著面前的兩個人,準備詳細詢問了:“所以,為什么你們會接到這樣的任務?誰想要我的虛空終端?”
“是教令院。”阿斯法德還在猶豫著要不要說的時候,迪希雅已經平靜的說出了真相,她抱著肩膀瞥了朋友一眼,那眼神中充滿了恨鐵不成鋼和‘阿斯法德你糊涂啊!’這樣的情緒,“——這是下給三十人團的隱秘命令,還需要一位精銳雇傭兵押場,所以命令同時還下給了我。”
對迪希雅來說,這就是份報酬豐厚的任務,才不分是不是什么教令院的命令。哪怕須彌如今是教令院的大賢者一脈當家管理,但須彌歷史遺留問題復雜,沙漠子民和雨林子民之間矛盾勃發,互相承不承認還是一回事。迪希雅才不會因為這個任務是教令院下達的就一味忠心替他們隱瞞著。
阿斯法德還在擔憂這是本國的高層機密問題,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要說到底該說多少……他看不出來這是個陰謀嗎?針對他國的神明……再有道理和大義的一件事情,如果是把他們這些執行者不厚道的拿來當炮灰,就太讓人不愉了。
“……”阿斯法德也嘆了口氣,一直緊繃著的肩膀塌了下來,如釋重負的揉亂了自己的頭發,他也決定托盤而出了,“好吧,這是我從虛空終端中接取的直屬任務,因為權限不夠查看,起碼是訶般茶級別以上發布的,藍色標記代表著這是明論派發布的任務。”
他邊說邊點了一下自己耳側的虛空終端,那個小巧的機器放射出一陣綠色光芒,把虛空終端中的畫面投射出來給在場的人看——其實阿斯法德按照慣例應該把畫面直傳給小巖神的虛空終端,但是對方不愧是神明,大概做了什么手腳,他的虛空終端拒絕了陌生的外部訪問。
現在這樣投射到空中也有好處,迪希雅和白散都跟著看向了那畫面里清晰顯示著的黑發少年,正是周涼安本人,那雙介于鎏金和琥珀棕之間的眼睛非常特殊,一眼不會認錯。他側著頭在對誰說話,耳朵上的虛空終端小巧可見,雖說是須彌城人手一款的物件,但少年的那枚終端上閃爍著不同尋常的瑩瑩綠光,看起來似乎比別人的更為明亮。這就成了做任務時辨認的標準。
——這張圖片似乎是從別人的虛空終端角度截取出來的,看拍攝的樣子是周涼安還在化城郭問路的時候,路過的人群中某人悄無聲息的記錄了一下。
阿斯法德如實告知:“我們就是根據這張圖片的位置模樣找過來的,別的我也不清楚了。”
“線索足夠了。”周涼安語調沉著的說。明明是外表青澀的少年,他沉穩下來的時候身上的氣質卻又冷靜成熟得有些違和,沒了之前的頑皮跳脫。
別人或許還需要猜,但他一聽“明論派”,“指定要他的虛空終端”,“來到須彌后立刻被察覺的”,這幾個因素組合在一起,周涼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大賢者那邊操縱虛空系統的人注意到他了。
準確說,是注意到他身上的虛空終端的異常了!這和他本人是不是小巖神無關。大賢者那邊正在忙花神誕祭的陰謀呢,絕對不能容忍的就是某個虛空終端超出控制,所以勢必會以最保險的措施來回收這枚特殊產物,再加上周涼安是外國人……這種更不合常理的情況需要打探清楚,萬一具有威脅性,就地格殺最好。
……這肯定就是大賢者一脈在想的對策。
周涼安大概猜得到。因為以前小草神能瞞著大賢者的人,偷偷用虛空終端聯系他,也改造了他的虛空終端,才讓他們每一次聯絡不被發現。但自從來到須彌,周涼安就沒再和小草神溝通了,他的虛空終端的特殊情況,在這么近的本土上恐怕也難瞞虛空系統。或者說……
周涼安突然瞇起了眼睛。白散若有所思的觀察著他這個表情,像是在仔細了解自家男朋友還會露出什么新表情似的,有點新鮮。
‘或者說……’
是某個特殊情況,或者周涼安自己沒注意到的原因,導致他的虛空終端被發現了異常……
而恰好,他對此有了猜測。
“我們走吧。”他突然站了起來,用一種肯定的口吻說著。阿斯法德有些茫然,擔心這位他國神明弄清楚了狀況想發飆了,說話有些戰戰兢兢:“去……去干什么?”
周涼安沒有解答疑惑的意思,而是瞥了一眼他耳朵上的虛空終端,徑直大步離開,在前面帶路了。
去干什么?
去找一個絕對不會被大賢者監視到的地方檢察虛空終端!
阿斯法德不明白,但在他稀里糊涂跟著走的時候,走著走著突然精神一陣昏沉恍惚,過了不知道多久,他突然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然后突然目瞪口呆了:“我們這是……這是在……”
眼前這是一個如夢如幻的世界,一切事物都由半透明的銀粉色組成,線條淡淡的,只剩一抹輪廓,但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只剩下正前方的一棵巨大的樹木。它實在太大了,仰著頭都看不見頂,茂盛而寬闊的樹冠下,半透明的葉子如夢如幻,無時無刻不在向周圍散落著,落英繽紛,美極了。
只要是須彌子民,就沒有一個人在見到它的時候不動容了。一個詞匯想都不用想的浮現在他腦海中。
“世界……”
“世界樹。”迪希雅神情凝重,補全了阿斯法德因為結巴而沒說完的后半句話。他們居然有一天……能在這么普通的情況下,毫無心理防備的見到了這棵傳說中的世界樹!但一想想帶路的人是七神之一,這種離奇的事情又好像變得合理多了。
她不著痕的飛快掃視一眼周圍。跟著來到這個神奇空間的,只有神明身邊那位沉默寡言的斗笠少年,她,還有阿斯法德三個人。其他鍍金旅團的人剛才雖然也跟著走了幾步,但沒有來到這里,應該是沒有獲得許可。
事到如今,迪希雅反正保持了鎮定。
這位神明聽完緣由,不像是想對他們發怒的樣子。本來這件事中,她只剩下對‘一位異國神明為什么悄悄來到須彌’感到懷疑,但這個神明又有虛空終端,又能直接來到世界樹——這種意義不亞于須彌的神明親自開放了許可權限,歡迎同伴直接前來這里。
須彌人自己還不能來世界樹呢。
別的不提,迪希雅覺得,那位幾百年沒出現過的小草神大概是和這位神明相識的。說不定他就是來做做客這么簡單。
“啊,停止運作了。”阿斯法德還沒從見到世界樹的震撼中回過神來,他本能的想用虛空終端記錄下這能當做傳家寶的一幕,然后才突然回神,發覺自己的虛空終端在這里就像是被屏蔽了一樣,根本不靈了。
——他沒什么惡意,并不是覺得世界樹的秘密不需要保密,或者不征求許可自己就突然行動什么的。只是這一代須彌人的腦子早被虛空終端的無所不能慣壞了,在這種溺愛下他根本沒多想,本能這么做的。他運用虛空終端的部分功能就像動用自己肢體的一部分那么自如,毫無察覺。
“果然是這樣……”周涼安心中的猜測被落實了一半,他沒理還在各自震撼著的大家,也沒理像是突然回了家似的放松的白散,而是自己走到了一邊,悄悄聯系起了小草神。
現在已經到了不得不聯系的程度了。
“怎么了,阿涼?”世界樹雖然屏蔽了普通虛空終端,但出于小草神和周涼安的關系,果然他的虛空終端在這里還能用,很快就聯系上了納西妲。
“有一件事我想向你確認。”周涼安聲音壓得很低,他一只手捂住了虛空終端,用眼角瞥了瞥自己和阿散站的距離足夠遠,應該聽不見對話,他沒好氣的問,“你知道旅行者現在在哪里了嗎?他的任務進行的怎么樣了?”
在小草神拯救計劃的前期,需要旅行者空和派蒙這個組合去吸引大賢者一脈的注意力,好讓柯萊和提納里在另一邊發展人手。誘餌就是小草神發放的一批關于虛空終端內幕的人員名單和資料。
“嗯?我看看……”納西妲發出了疑惑的鼻音,她那邊靜默了兩秒鐘,果然流露出了更茫然的聲音,“等等,空給我留言了。他那邊的計劃出岔子了……?大賢者那邊好像沒有發現他的特殊,只以為他是去泄憤的作亂分子,派了三十人團在普通的抓捕他,抓不到也就不管了。”
“果然是這樣啊。”周涼安心中的另一邊猜測得到了證實,他徹底變成了死魚眼。
小草神有些訝然,為什么旅行者那邊的消息阿涼知道的比自己還早?她本能的意識到哪里出了問題:“是怎么了嗎?”
“陰差陽錯啊……現在我大概才是吸引大賢者他們的那個誘餌了。”周涼安幽幽的說。
別的不說,他的虛空終端有多特殊……嗯,突然發現異常的大賢者他們還是沒有誣陷他的。
第116章 打上教令院前
事情是怎么發展到這一步的,周涼安想都不用想。
他的虛空終端這么異常,來須彌后一直沒有聯系小草神,說不定就是哪個步驟中暴露了,引來了大賢者一脈觀測虛空系統的人警覺,好運氣的是——對方沒有發現他是小巖神的身份,這一點不知道是他的形象還沒流傳到須彌(當初就算他露面了幾次,能輪到站在前排看清他長相的民眾也都是知根知底的),要么就是小草神在虛空系統中間運行做了手腳,提前做過關于他身份泄露的彌補方案。
總之,大賢者一脈的人疏忽了這件事,才派了二十人團顧問和雇傭兵迪希雅過來拿虛空終端,還試圖殺他,這就犯下了大錯。
周涼安手里捏到了把柄,這下有意外之喜了!
他正色的看向迪希雅和阿斯法德,嚴肅的胡說八道著:“我應草神之邀前來做客,但你們的教令院卻屢屢與我為難。聽聞教令院是現在實際治理須彌的機構……這是怎么回事?你們須彌的高層管理者和神明不和嗎?”
“而且……”周涼安頓了一下,他還沒得到小草神給的那份名單,但是他表現得卻像是已經拿到手了一樣,慢吞吞的點了點自己的虛空終端說著,“而且就是通過虛空系統來針對我的,如果不是草神升級了我自己這個終端,哪里還需要派你們過來強奪。”
他一個大帽子唰的甩過來,還上升到敵對璃月國家和神明、質疑他國內政不穩等等的角度,阿斯法德又羞又嚇,冷汗唰的一下都下來了。他和迪希雅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里的凝重緊急——這已經不止是個危機了,還是個大陰謀!
現在就算是阿斯法德和迪希雅想抽身離開,把這件事交給上級教令院去處理,都做不到了。
因為聽起來,就像是無可置疑的“自家教令院與神明不和,而且教令院還在暗中針對另外一位神明。”璃月的巖神來要個說法,教令院成了有過錯的一方,那么能在中間周轉的人就只剩下阿斯法德和迪希雅了。不然……他們還需要緊急的尋找到其他中立的人來調停,還能有誰可以來這么做呢?
而且教令院和自家神明不和的時候,他們這些小人物到底該向著誰呢?
“……”阿斯法德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答案,感覺天都塌了,但他也阻止不了小巖神想去對教令院發難,只能跟著同去。
一行人再從世界樹所在的地方出來,就要組團前往須彌城了。靜悄悄圍觀了全程的白散,在阿斯法德他們去和手下們交待情況的時候回到了周涼安身邊,對新出爐的男朋友肯定的說:“你是故意的?”
白散的語氣不含嘲諷,帶著純然的疑惑,他聽得出來人類之間的爾虞我詐,他以往只是不在乎這些。但現在,他的男朋友大費周章的做這些事情,意義是什么呢?
“還記得我說的小草神納西妲嗎?你的妹妹。”周涼安反問回去,“你和她關系挺好的,一起相處的幾十年時間比我都多。”
誘餌事件一出,他沒辦法和白散游山玩水的趕路了,接下來打草驚蛇的大賢者一脈估計會想盡了辦法來襲擊他們,他們代替了原計劃中的旅行者身份,所以需要全速趕往須彌城當好這個靶子,然后周涼安直接亮出這個新獲得的把柄,加上名單,再加上提納里他們,大家就能直接去救小草神了。
既然是這樣,周涼安就得花功夫解釋一下阿散和納西妲之間的感情了,當靶子和打架都需要白散幫忙。
“她怎么了?”白散雖然口中這么問,但他很聰慧,腦中已經聯想到了剛才大家說的“須彌神明與執政高層不和”,人偶少年的臉上就不由得流露出了幾分厭惡,還有些恍然。
同為神明又是兄妹,在他看來,涼安肯定是趕來須彌給小草神幫場子的。人類和神明之間的爭斗太無聊了,但是又十分重要,無法避免。那么剛才涼安花費那么多工夫做這些事情的目的……是為了替納西妲拉攏其他人類?
白散對這些繁雜的瑣事都不上心。
他一向是無牽掛無留戀的流浪者……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有男朋友,還有母親和妹妹。這些關系讓白散恍惚了一瞬,他感覺有些不太適應……但還是要努力適應這種變化啊,家人之間的事情,也是他的事情。
白散自動理解了自己的立場,他毫無疑慮了,出言支持:“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會盡力。”
周涼安瞥他一眼,你小子釋然也太早了,這樣省的他解釋了,但是也少了一次看他變臉的快樂。周涼安就故意惡劣的繼續說出來:“接下來就有需要你盡力的地方——納西妲她其實被教令院囚禁了,所以我才要趕過來幫忙。等打上教令院的時候,你也得幫忙打架。”
白散:“???”
人偶少年聽得措手不及,臉上也不由得浮現出了一抹驚怒。他怎么都沒想到人類敢大膽的囚禁自家神明,其實人類的多樣性他早見過,如果平時這么告訴他,他也不會有什么波動。但現在被囚禁的那個神明變成了他的妹妹,他男朋友的好友,他們的家人時……
白散很有禮貌的那張白凈小臉上也暗了一瞬,語氣幽幽:“請務必讓我參加打上教令院的活動。”
剛交待完走回來的阿斯法德和迪希雅:“???”
這次輪到他們進退兩難了,聽到這么勁爆的消息是可以的嗎?!他國神明和朋友打算組團去要說法,偏偏他們還理虧……
“小草神大人。”就算是從來不這么說的阿斯法德,也突然忍不住在心里喃喃起來,指望起了自家那個從來不露面的神明,“……您老人家露面管管吧!”
被囚禁起來的小草神當然不會出現,而且接下來的半個月里,事態還在不斷惡化。
……
那支鍍金旅團小隊已經就地臨時轉化為了巖神降臨須彌做客的儀仗隊,一個個兇神惡煞的肌肉大漢都努力收斂起兇意,穿上衣服,擠出禮貌,不適應也得挺起胸膛努力適應,擔當須彌牌面。阿斯法德和迪希雅陪著小巖神前往須彌城,一文一武的作為地頭蛇細心招待著。
在半個月后,他們終于見到了須彌城的大門。阿斯法德簡直熱淚盈眶了:“這是第幾次了?”
擦拭著刀上坑坑洼洼痕跡的迪希雅也不由得吐了口氣:“第九次了吧?太瘋狂了。”
這一路上,他們遭遇了瘋狂的襲擊。更讓人煎熬的是,他們清楚下黑手的人是誰……教令院那邊簡直演都不演了!撕破臉就是想下狠手把人殺掉奪回虛空終端。
最憋屈的是,來的人不是魔化的實驗體,就是設定好的機械怪物,要么就是引來的深淵使徒。根本沒有一個溝通對象,這應該是教令院吸取了第一次鍍金旅團翻車后得出的經驗。但阿斯法德反而苦苦沒辦法說出他們偷襲的人是巖神本人的這個消息。小巖神也壞心眼的從那之后再也沒有變出過本體,只用元素力作戰。
“我們終于回到須彌城了。”憔悴的阿斯法德松了口氣,可也不敢徹底松氣。
來到主城的他們就不再是路上那么好襲擊的了,教令院應該會打消念頭了。但是小巖神可不會就此罷休!接下來他們要怎么做,會把須彌鬧得多天翻地覆,還是一個未知數。(不過經歷了路上這么多襲擊的阿斯法德現在非常理解小巖神的憤怒,哪怕他想把教令院鏟為平地,阿斯法德作為一個本國人都理虧的說不出阻止的話。)
左右為難了一路的阿斯法德到現在都沒想出一個居中調和的辦法,加上一路的遭遇,他干脆擺爛了。
愛怎么樣怎么樣!
教令院那是罪有應得!
周涼安站在須彌城的門口,一眼就遠遠看到了山頭上那個熟悉的圓形建筑,他給了白散一個激動的眼神:‘我找到凈善宮了!’
周涼安前進的速度,是跟隨著小草神每天匯報提納里那邊集結人手的速度同步進行的。老實說大風紀官賽諾和艾爾海森加入后,能花了半個月時間才辦好這件事,已經超出人的預料了。不過他們還需要通過周涼安被釣魚的這件事去甄別大賢者一脈的人手,才花了這么多時間。
現在二方集結,終于到了最后的攻打時間。周涼安一個轉身,也不瞞著兩個人了。他看著風餐露宿、跟著提心吊膽,導致神情憔悴了不止一個度的阿斯法德和迪希雅,說道:“有件機密的事情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們了。實際上,教令院拼了命的想阻止我抵達須彌城,恐怕不止是想殺人奪寶。”
“他們還意識到一件事……我的虛空終端和小草神的改造有關系,我和小草神有關系。所以……我來須彌城,就有可能救出被教令院囚禁了五百年的小草神。”周涼安語氣淡淡的放出了一個大炸彈。
他也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說的,知道真相的人最好別超過一手掌的數,就算是為了小草神的顏面也得這么做。所以他們對教令院發難靠的都是別的理由,但……阿斯法德是二十人團的顧問,平時調度管控須彌城的安危,換句話說等于異世界警察。想要戒嚴須彌城,把混亂嚴格控制在教令院之內,就必須要他的幫助。
阿斯法德和迪希雅又是全程知情人,加上另一邊瞞不過去的艾爾海森,基層的一文一武,加上高層的一執政,這樣的知情框架已經足夠了。就讓其他人當做這件事是……看不過去的小草神對犯錯的教令院發起了一場由下而上的政變吧。
“啊……??”果然,這個炸彈把兩個人炸的七葷八素。就算是一路被震驚了多次的他們,現在還是被狠狠震驚到了。甚至震驚到了第一反應要懷疑這是不是什么玩笑的程度。
“咕嘟。”阿斯法德努力咽了一下口水,注意到黑發少年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不帶一點玩笑。這位脾氣極好的小巖神一路上遭遇刺殺都沒怎么生過氣,但是現在表情卻淡淡的,沉下臉沒有一點笑意。
這不是個玩笑。
阿斯法德腦中之前的許多疑惑也突然迎刃而解了。
五百年前,那不是大慈樹王逝去,小草神大人剛誕生的時候嗎?
……怪不得,怪不得教令院敢大膽的做出一路那些瘋狂行為,怪不得小草神大人從來不說話,而且對小巖神的到來抱持默認的歡迎態度。阿斯法德原本還非常頭大,覺得一個他國神明知曉而且攪進自己國家內政不和的情況太糟糕了,現在才突然意識到,來得好啊!
自家神明被自家發瘋的執政高層囚禁的這種丑聞,絕對不能暴露出去!!須彌人會成為七國恥辱的!由一位神明級的大人快刀斬亂麻的來解決掉再好不過了!!
對這個意識的認知,是每一個須彌人都會本能維護的。
所以阿斯法德和迪希雅再次對視了一眼,他就恭敬且認真的挽起袖子準備聆聽了:“——涼安大人,您準備帶著我們去怎么做?”
這事的難搞程度爆棚了,還是聽小巖神的計劃吧。
第117章 小巖神的神名
他們準備怎么做啊……
周涼安看向了自己白凈柔軟的手掌,這雙手在穿越以前柔弱無力,只是一雙普通人的手,但是來到提瓦特大陸后,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黑發少年下定決心的抬起雙眼,摁住耳側的虛空終端發起詢問:“溫迪和鐘離準備好了嗎?”
納西妲稚嫩而感激的嗓音無縫隙的響起:“他們隨時都可以過來哦。阿涼,你感受一下?”在須彌的土地上,尤其是在這座須彌城中——小草神和他的溝通更順暢了。
感受一下?
周涼安環視著周圍。
阿斯法德還在虎視眈眈的等他的計劃,迪希雅眉頭微皺的望向遠方的凈善宮發呆,白散若有所思的看著天空,好像突然感受到了什么,有些驚疑不定的迷惘。
空氣中的微風仍然是溫潤的,卻在緩慢升級。像是圍繞著人的小型氣旋,把人的衣袍掀得嘩嘩作響,鉆進了袖子,卻不給人一種猛烈來襲的感覺,只像是頑皮的風精靈在和人嬉鬧。腳下的土地中也傳來一種熟悉的安心感,就像這片異國的土地短暫的和周涼安有了一絲微不可見的聯系。
周涼安若有所思,在他短暫的拿到神之心成為二代巖神后,他對神力的感知和理解就加深了。這些特殊的感覺……是溫迪和鐘離來了?像是在蒙德大戰博士和散兵時的那樣,他們兩人潛藏在風中,土中,在那份縈繞不去又無影無蹤的神力上。是以這樣的方式來為小草神掠陣嗎?
周涼安的心中劃過了一抹微弱的暖意。
但,這種感覺還沒完……?
他疑慮的繃起臉抬頭,繼續分辨感知著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異樣。
鳥語花香的須彌城被植被包圍著,鳥叫聲一向是不絕于耳的,清脆動聽,但是在城門口這處偏僻的雇傭兵休整營地前,鳥叫聲和小動物的窸窸窣窣聲變弱了,像是這些小生靈察覺到了什么天帝,驚嚇得不敢高聲。
“天氣變得陰沉了,快下雨了嗎?”鍍金旅團中有一個成員擅長看天象,忍不住困惑的說。
“不。”周涼安看懂了,臉上露出了一抹由衷的笑意,糾正道,“是快打雷了啊。”
這種不加遮掩的威勢,這份熟悉的神力……不來自寬厚的土地,也不來自自由的風,而是高空的雷霆。是誰來了?在至冬國攪了個天翻地覆的雷電影找過來了嗎?
在雷電姐妹之間,周涼安還是猜測雷電影過來了,雖然真也有理由過來為小草神助陣,但怎么聽都是影這個做岳母的,為了突然出現在須彌的白散追過來更合理。
“是影呢。”小草神有點開心的承認。雖然大家之間關系比較復雜,但她也想辦法周轉著聯系上了沖到須彌找人的雷電影。想讓這位大開殺戒的武神不要在這種緊急時刻制造混亂……最好的辦法只剩下了一個,拉她也參與進來。
理由剛好也是現成的——白散重要的記憶還在小草神那里,而小草神被膽大包天的凡人囚禁了,三神現在準備沖過去救她,影你來不來?
周涼安一想到凈善宮門口現在可能已經聚集齊了退休在任總共四個神(還不包括等著被救的小草神),他就有點浮想聯翩,心潮澎湃:“我們直接前往教令院,其余的小草神那邊已經處理好了。陰謀該浮出水面了!”今天這種大事件,牽扯的神明也足夠的多,以后該不會被記載到史書之類的東西上吧?
“既然這樣……那我就留下了。”阿斯法德如釋重負,他要留下來帶領三十人團控場子,雖然還不知道后續會變成什么鬼樣子,但總算從小巖神口中聽到一句關于自家神明的準話。
迪希雅的臉色卻陰晴不定了一會兒,她抬起那雙特殊的冰藍色眼眸大膽的詢問:“來自璃月的小巖神,接下來的旅程需要雇傭我嗎?”
周涼安意外的看了回去:“如果你自己不介意?”
作為教令院發布任務的受害者、被坑著來針對周涼安了的迪希雅,這一路上都在試圖用戰斗彌補自己的過失,同時試圖調查清楚教令院的所行所為,她做的很好,但她一直沒有掩飾自己的立場是中立的,在教令院和小草神的爭斗之間這位沙漠子民兩不相幫,但是現在這句邀請卻有了想加入的意味。
這代表著……迪希雅將要敵對的目標會變成教令院,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這是一場變革。”迪希雅沒有多說,其余的話也不符合她以往專注于雇傭拿錢的簡單粗暴風格,但這位身形高挑纖細的美人卻望向了遠處——隱約可見的教令院范圍門口,已經烏壓壓集結起了一批人,那邊在發生著什么爭論,場面隱約有些混亂。唯一能看清的是,站在最前面的人是大風紀官賽諾。
他有著顯眼的褐色皮膚,也是沙漠的子民。對于這位大名鼎鼎的大風紀官,迪希雅有所耳聞。
沙漠里走出來的孩子最清楚自己的道路,想讓那群只知道賣力氣的同胞們想明白這世界上還需要學習知識,還能過上須彌中的另一種精致生活,這是很難的。不是他們沒有志氣,而是貧窮與干旱帶來的長久桎梏,沙漠子民們習慣了成為賣力氣的雇傭兵,這已經是他們艱難生活中唯一的出路了。他們無法理解迪希雅為什么會在任務之余反復思考,為什么會久久觀察模仿著須彌人的生活,為什么一有機會就清洗自己,用化妝品把自己打扮得和大漠格格不入。那些花里胡哨的事情卻需要耗盡人的多余氣力。
迪希雅也從來不和別人解釋為什么。
……她這樣的沙漠子民是稀少的,但在她看來,賽諾也是一樣。他甚至在教令院這個智慧的機構中擔任一個足夠高的職位。這讓迪希雅一直對他保持足夠的關注。
現在,不管發生了什么事情,賽諾都帶領著人出頭了。加上小巖神準備做的這件事……迪希雅敏銳的意識到變革到來。她夢寐以求的機會在長久的蟄伏中出現,現在只需要她輕輕一握,就能把握進手里。沙漠中的鬃獅從不會為撕咬獵物的時機而猶豫,那么她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呢?
她必須成為其中的一員。
周涼安意外的瞥過去一眼,也看到了賽諾,還有賽諾身邊站著的提納里,柯萊和旅行者派蒙。看來針對大賢者一脈的清洗已經轟轟烈烈的開始了!
他也不加猶豫,欣然接受了迪希雅的邀請,領著眾人大步上前,在普通須彌市民的交頭接耳聲中分開人流,走到了教令院的門口,大聲發難:“阿扎爾在哪里?他屢次派人針對我的陰謀暴露了!現在我本人就在這里,受邀小草神前來須彌做客,教令院不該給個說法嗎?”
這句話一出,周圍的嗡嗡議論聲更大了。看熱鬧的人中,包括很多人都是教令院里的中下層普通學者,他們奇怪的看著一個黑發少年被眾多鍍金旅團的人護送過來,開口就對教令院的最高負責人阿扎爾發難,還口口聲聲稱是受“草神”大人的邀請前來的……這個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涼安大哥!”空和派蒙卻驚喜的回頭,喊了出來。忙碌這么久,一切都到了收網之時。
柯萊也神情復雜的看了過來,有些羞怯,還有些受到了驚嚇。她回想起了自己病發那天被救起的全過程,后續還被帶著尋找自己的師父提納里,沒想到……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少年居然是一位神明嗎?
提納里和賽諾倒沒想那么多,轉過頭來,就意識到小草神大人口中的幫手——來自璃月的小巖神大人出現了。描述也對的上,是一個眸色很特殊的黑發少年,只要看一眼就不會認錯。
那么接下來的事情只剩一件了——
提納里低頭認真行了個禮節,賽諾也在一旁代表教令院點了個頭致敬——這是對神明的基本禮貌,也是為了接下來推翻大賢者統治而做的必要準備。是他們這些認識小巖神的人該對外界人做的認知鋪墊:“巖神大人。”“小巖神大人。”
就連旅行者都重新改口,意識到了大家突然齊齊作勢是為了什么,須彌人還不知道涼安大哥就是二代巖神呢:“——巖神大人!”他喊的沒有一點違和感,小派蒙更是聲音洪亮,興致勃勃。
“巖神大人。”教令院現任書記官艾爾海森也稍微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日常態度,主動出來禮貌的代表大家開口。他甚至勉為其難的加上了像模像樣的敬稱——俗稱幫忙做臉,“須彌歡迎你的到來,不知道巖神大人的神名是?”
艾爾海森的這個問題其實沒有惡意。
身為書記官的他是掌握了教令院明面上最多隱秘的人,也是負責官方書寫的人,面對這位新上任不久的二代巖神,他不可能在明面上隨大流稱呼小巖神,而出于職業習慣,他需要問清楚這位巖神的神名,以后好在卷軸書寫中和巖神摩拉克斯做出區分。平日里個性鮮明,但是在這種大是大非場合,他還是懂得克制自己的。
這只是個很簡單的官方細節問題,艾爾海森隨口一問,心照不宣準備配合著被撐場子的周涼安卻在一瞬間被噎住了:“呃…………”
神名。
呃……神名,等等,神名這東西……
他、好像,還沒想好吧?
第118章 打上教令院
在場陷入了短到不足半秒鐘的寂靜。
在這點電光火石般的時間里,周涼安卡了殼,他突然反應過來,這件事他甚至不能向別的神明求助,代表智慧的納西妲都救不了他。要問為什么,只能說以前成為神明的眾魔神們生來就有自己的本名,成神之后自動晉升為神名。例如“雷電真”“雷電影”,“溫迪”“鐘離”這些名字反而是后起的,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他們日常稱呼著。
在大眾眼里,“涼安”或許就是他成神之后的神名,日常生活中或許他還得再起一個常用名來常用,以尊其諱將神名擱置。但周涼安不樂意,一來是他習慣了自己的本名,二來就是……他該死的強迫癥。
“摩拉克斯”,“巴巴托斯”,又或者“巴爾”這些魔神們天生的本名,其實都是周涼安穿越前神話傳說中七十二魔神柱的名字,被這款游戲的策劃設定給了眾魔神們,后變成了他們的神名。涼安這名字不在其中,不配套總感覺怪怪的。他是璃月的小巖神,也不是眾仙人,給自己起個什么真君的名字也不符合。
所以……
周涼安看著他面前等著回答的艾爾海森,意識到他必須現在、立刻、馬上想出一個自己的神名來。
魔神們的神名都是天生的(策劃設定),他們又怎么能幫忙給周涼安現想一個呢?周涼安這種非人非魔神的特殊生命成為新神,這還是頭一遭呢,他的神名到底該怎么起,只能靠他自己。
……話雖然是這么說的。
周涼安在心里叫苦。
可是他穿越前對七十二魔神柱也不怎么了解啊!!想讓他現起一個合適的,他只能想得到“所羅門”啊!逼他叫自己所羅門是不是有點太夸張了?!書到用時方恨少,快想想那些過去看過的動漫……排名前幾廣為人知的,“別西卜”,“阿蒙”,唔,好像也不太合適。
對了!
隱約記得第二第三寓意好像比較符合,兩位一體,宣告與預見未來過去的那兩個魔神叫什么來著,阿爾……阿爾宙斯?不對,那是寶可夢卡帶。阿斯加德?也不對,變成綜英美電影了,阿……阿拉斯加?狗狗走開!
到底叫什么,阿勃巴斯?還是阿斯特拉??
周涼安想的一腦門汗,努力把自己的聯想從奧特曼特攝劇中拔出來。多虧他現在成神了,有神力的加持,腦內風暴運轉極快。不然就算穿越前的記憶都能回想起來,他也只能在那些細碎的記憶里絞盡腦汁:
想起來了!是阿加雷斯啊!!
阿加雷斯是排行第二的魔神,好像能預知未來,看透種種真相,但是他吐露的話往往半真半假,全隨心意。排行第三的魔神叫什么已經忘了,因為與阿加雷斯同族,又能宣告明晰過去與未來之事,兩者長相還往往歸為一致,所以有的地方被稱為兩體一面。
周涼安本來想用第三個魔□□稱,更加適合自己當神名。但他當初沒有仔細記那個魔神的名字,是因為那個名字念起來過于粗糲陌生,沒有第二個魔神的名字看起來順眼,現在情急之下,他干脆把這個脫口而出:“……我與時空有不解之緣,兩體一面,此身為‘阿加雷斯’。”
情急之下,周涼安還是給自己的話留下了余地,說不定以后慢慢回想就想起來另一個名字了呢?兩位魔神柱名兩體一面也不是謊話,共同執掌時空與真相。
他的這番話一出,精通典籍的艾爾海森神色一震,看向他的眸光都變深了,接受自如的應了下來,稱呼著:“巖神阿加雷斯大人。”
“嗯?”白散雖然搞不懂這些典故緣由,但是他冷眼旁觀數百年后很懂人心,看得出來教令院門口的氛圍一下子就變了,眾多中下層學者聽到了這一幕也都若有所思,低聲竊竊私語著。不僅如此,連天空上的陰沉氣象都變得有加重的趨勢,隱有雷光閃現,似乎是應和,又似乎是克制不住情緒。
教令院遠處的某個山頭上,微風化作了綠色少年輕靈的身影,土地塑性成了青年人穩重的背影。“執掌時空的兩體一面之人。”鐘離重復著這句話,若有所思,“……阿加雷斯嗎?原來如此。”
他想到了同樣有時間權能的伊斯塔露或者哈艮圖斯。比起過去的他們,涼安的權能更加全面和熟稔,原來是兩體一面,更加奇異了。
“或許這就是涼安能見證不同平行世界的原因啊。”溫迪恍然大悟。
不管是兩體一面還是一體兩面,在神明之間這種事都不算什么稀奇的。就連雷神之名一向也是由雷神姐妹暗中共同擔任,巴爾和巴爾澤布是一對雙生姐妹,除了神之心落在當初的雷電真手上,別的沒有什么不同。況且當初的真能當雷神也是因為妹妹影的自殺相讓。神之心就是這樣一種必須逼迫到最后只剩一位勝利者的殘酷之物。
所以現在涼安這么說了,大家也就接受了。不就是涼安還有一個未曾謀面的同位體嗎?他從沒說過自己是怎么去平行時空的,怎么看到那些過去未來劇情的。以往大家都以為他是親力親為,現在倒有別的猜測——本時空的過去未來或許是涼安親自過去的,平行時空的那些事情,反而有可能是涼安過不來的另外那位同位體探查的。
周涼安其實沒想那么多。
他只是比較貪心,兩個寓意恰當又剛好兩體一面的神名,那當然是都要啊!
不過現在在教令院待的夠久了,艾爾海森他們的布置也差不多該好了吧?周涼安就不再拖延,再次不冷不淡的發難:“我來的一路上屢屢被襲擊,可看不出須彌對我的歡迎,阿扎爾在哪里?你們總得給我個交待吧。”
艾爾海森的額頭上適時滑落了幾滴汗珠,他表情不變,低下頭后的低沉嗓音聽起來卻滿含歉意與為難:“阿加雷斯大人見諒,大賢者現在不方便外出,還請您……”他作勢要攔,偏偏說不出一句合理的理由,看起來就像是書記官在盡力保持鎮定,想為自己上司保留最后一絲顏面。
“連巖神到訪都不能讓他出門嗎?區區一個凡人好大的排場啊!”周涼安跟著冷笑,眼看著身上的氣勢越來越勝,就要暴怒起來。
白散和魔偶劍鬼:“……”
旅行者和派蒙:“……”
賽諾以及提納里柯萊:“…………”
說真的。
這場面,誰看誰知道有多爆笑,尤其是了解在場雙方性格的人。
空一左一右的看著自己分別認識的倆熟人一唱一和,他的表情十分怪異扭曲,最后只能勉強板起臉,擠出一個古怪的為難神情,忍笑忍得非常辛苦。要問為什么……
瞧。
左邊站的是平時毒舌自若的艾爾海森在卑躬屈膝,噤若寒蟬,好像有萬般苦難都說不出來,只能被刁難的忍氣吞聲了。右邊是平時脾氣溫厚的涼安大哥在陰陽怪氣,暴怒非凡,冷笑得咄咄逼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沖過去暴打阿扎爾的走狗書記官。
空是萬萬想不到,艾爾海森和涼安大哥是在哪里提前認識了嗎?不然他們雙方都只是通過小草神認識的,為了完成計劃的兩支陌生隊伍罷了,怎么能做到一碰面就心照不宣演的這么精彩的?你們就非得演一場?
非得這么演???
現在反而是空需要擔心自己這邊別把戲臺子掀翻了。他默默伸出手,把手掌也遮在了死命捂住自己嘴巴低聲噗嗤的小派蒙臉上,自己也抬起頭放空了眼神——
嗯,眼不見心為凈,絕對不能笑出聲。
場上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周涼安不依不饒的想要個答案,嗤笑著為難人,他在這短短的一會兒里想盡了電視劇里見過的炮灰壞蛋表現:“就算大賢者是有事沒辦法出來,你不清不楚的幾句話就想帶過去,須彌就是這么對待你們神明請來的客人的?”
艾爾海森大驚,猛然抬起頭有些失態:“是草神大人請你過來的?這就巧了……”
“哦?”
“大賢者無法出來迎接,正是因為草神大人的命令,命他留在凈善宮自辯虛空系統的事情。”艾爾海森睜著眼睛說瞎話。大賢者阿扎爾確實在凈善宮,在小草神被關押的地點。但雙方到底怎么就虛空系統去“商量事情”,就不好說了。剛才提納里和賽諾他們領著人在這里爆發出一陣混亂,也正是因為他們在奉小草神的命令,拿出那份名單在對大家解釋大賢者之前的陰謀。
周圍眾多聆聽的學者們,聽到艾爾海森這么說,紛紛又是一陣交頭接耳,很是不安。他們剛才聽說了,大賢者在暗中指使人篡改虛空系統做各種臭名昭著的事情,大賢者這是要……倒臺了嗎?發出命令的人是幾百年都沒有動靜的那位二代草神,大家都有些半信半疑,不知道該怎么做。但既然書記官,大風紀官和幾位賢者都站出來聽命,那些恐怕就是真的。再加上現在巖神氣憤的來要說法……也不像假的。
大賢者他瘋了嗎?!
“大賢者真的做出那么多壞事嗎?”有人低聲詢問好友,有點難以置信,“為什么還會惹上巖神?我們……要去提醒一句夏亞嗎?”
他倆的朋友夏亞平時也是負責調試虛空系統的,老師據說也是大賢者看重的一位學士,夏亞會不會也被牽扯進這么大的事情里?
“有句老話說,臨死前的人都是瘋狂的。”好友沉默了一下,意味深長的謹慎回答。他一看到巖神耳朵上戴著的那枚特殊虛空終端,加上剛才巖神指控的話,稍一聯想就細思極恐。大賢者恐怕不是想得罪小巖神,而是東窗事發不得不得罪啊!雖然大賢者德高望重,但現在站在他對立面的是兩個神明,又占據了道理上風,證據們板上釘釘,大賢者的倒臺下場估計是明擺著的了。
這個友人扯了扯他的朋友衣擺:“走了,咱們別再看熱鬧了,保佑夏亞沒有在那份名單上吧。”
須彌教令院的名頭雖然臭不可聞(在周涼安這里),但不能否認除了別有用心的部分高層,大多數還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聰慧學子,明眼人很多。當場看熱鬧的人就散了一大半,不敢繼續參與進去了。剩下的一半里有被抓的,有義憤填膺想跟著大風紀官去要個說法的,也有璃月人當場不干,留下來給自家神明撐場子的。
鬧哄哄亂成了一團。
空這才看明白,原來艾爾海森和涼安大哥的演戲看起來是一個欺壓一個忍氣吞聲,實則是一唱一和在反復描黑大賢者的罪行呢!兩邊重罪加在一起,道德高地就屬于他們這邊了,他們正好一鼓作氣沖進凈善宮捉拿大賢者。今天過后,就算是大賢者一脈還在暗中弄鬼,廣大中基層學子的民心也不會再站在大賢者那邊。
所以接下來,終于輪到實力硬碰硬的階段了!
周涼安一樂,正色道:“正好了,我也要去見見納西妲,問清楚大賢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和安安靜靜杵在旁邊站場子的白散對視一眼,率先走在了前面。艾爾海森,空和派蒙,迪希雅這幾個高端戰力就跟著他氣勢洶洶的前往了凈善宮:“我們走!”
“我們也要加油了。”提納里看看留下來的賽諾和柯萊,清楚他們要做的事也不是什么輕易的,清洗人手可比去打倒大賢者本人難多了,瑣碎又費心,還得不到最大的功勞。但提納里之前知道的時候就沒有推辭,因為……
提納里回過頭,深深望了一眼小巖神帶著艾爾海森離去的方向、也就是凈善宮的方向,心中生出某種模糊的猜測:
……真相復雜,估計不是他這種肩膀能扛得起的。誰樂意去摻和誰就去好了。
干活干活!
第119章 救出小草神(上)
這一次,跟隨著周涼安前往凈善宮的人滿打滿算也只有幾個,那些義憤填膺叫嚷著要跟去幫忙的學者們都被不動聲色攔了下來,留在了提納里那邊。一國神明的丑聞可不是好看的,能留下來的,就是知情者了。
但是空思索了一下,還是有點擔心:“涼安大哥,我們在教令院門口耽擱的功夫抓人是夠了,但是肯定也會有人去大賢者那邊通風報信,只有我們這幾個人過去,擋得住嗎?”
周涼安不急著先回答他,而是轉向艾爾海森問:“剛才情況怎么樣了?”
說是大賢者去找小草神商量事情了,但他們心知肚明實際情況肯定不止如此。周涼安雖然之前沒和艾爾海森見過面,但他和艾爾海森卻很有默契,一唱一和就演了場戲,現在私底下說話也多了幾分熟稔。
艾爾海森不動聲色觀察著這位小巖神,恢復了他往日冷冷的個性,解釋的話里也不再帶上敬稱了,但實際上這才是他真實對待熟人的性情:“自從大賢者派出的幾次刺殺都沒有生效,我們又打上了教令院,他已經知道自己事發了,不久前虛空終端動力中止癱瘓,明論學派中留下的兩名親信有了異動……”
“也就是說,阿扎爾召集了他的親信和其他賢者聚集到了凈善宮,這是要放手一搏了?”周涼安毫不意外的重復著。除了魚死網破,阿扎爾也沒別的辦法了。除非他帶領著能打的戰斗力把場面重新鎮壓下去,才有最后一絲可能。
“涼安大哥……”空的表情更焦急了,提醒起來,“納西妲就是他們手中的人質啊。”
天知道,當他得知須彌被關押起來的小草神竟然就是自己平時聯絡著的小妹妹納西妲,那種心情有多荒謬震撼。以往種種矛盾的違和感現在也都有了解釋。為什么虛空終端這種先進的科技只流行在須彌內,納西妲小妹妹卻能天天和外界聯系。為什么他幾次去須彌都沒有見到小妹妹,納西妲總是找理由不能與他相見。
所以在整個“拯救小草神”計劃中,他是最賣力的一個,也是由衷擔心著納西妲的安危。
“不用擔心啦!納西妲可是小草神呢,還說了想邀請我來須彌吃好吃的!唔雖然現在虛空終端用不了了……一定沒問題的啦!”周涼安無奈的看過來,還沒說什么,小派蒙就先拍起了胸脯安慰起了空。
空也是關心則亂,大概只有他是一開始就以看待小妹妹的心情認識納西妲,后來哪怕知道對方是一位神明,心態也總改不過來。
“我們得再給阿扎爾一點希望才行啊,空。”周涼安暗示的掃了一眼周圍。一起走在路上的只有艾爾海森,迪希雅,空,白散,戰斗力再多也不過是多了一個后面的魔偶劍鬼,大個子的威懾力看起來很唬人,“至于納西妲的安危,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們還有后手。”
這點稀稀拉拉的人手,才能給阿扎爾希望,讓他不至于狗急跳墻呢。至于后手是什么……空欲言又止的盯著白散看了半天,還是把話咽了回去,眼神復雜的瞥了周涼安一眼,不說話了。
“他也認識我?”白散很敏銳,抱著手臂疑慮的問。他總覺得那個叫空的人反應不太對,似乎認可了他的戰斗力,但是對他本人的意見又不像是純然的歡迎,而是有點別扭。這中間似乎發生了什么事。
周涼安含糊的一筆帶了過去,擺擺手說的云淡風輕,卻又不自覺壓低了聲音:“沒什么,空是我朋友,他只不過當初親眼見你當著幾個神明的面撲上來親了我而已。”
白散:“………………”
他抓緊胳膊的手指都驚嚇得松開了,有些晃神:沒失憶前的他……到底是怎么辦下種種壯舉的啊?!又是喊各種肉麻稱呼,又是對男朋友親親抱抱,還是大庭廣眾之下,還是當著神明的面!太羞恥了!怪不得那個叫空的人看過來的表情那么復雜古怪呢!要是他他也接受不了啊!!
白散不理解,但白散大為震撼。
“……”周涼安一看到斗笠少年那張白皙的面皮上羞出了緋紅,就努力忍住了笑意,故作不知的移開眼神。等救出小草神就要到白散恢復記憶的時候了,只能最后再逗一會兒了,想想還有點不舍得。
他心思一轉,把注意力落回了眼前的事上。等會兒到了凈善宮,接下來具體怎么去找被囚禁起來的小草神,那條路線周涼安就記不清了。虛空系統停轉以后,他們耳朵上戴的終端就像個沉甸甸的純裝飾品似的。
周涼安習慣性的下意識又敲了兩下自己耳朵上的終端,但下一秒,那種出現過千百次的熟悉感覺就突然襲來了——黑發少年混身一震,再睜開眼睛時,鎏金與琥珀相間的眼眸中極快的閃過了一絲新葉光澤。
“你是誰?!”白散厲聲喝問,失憶后一直溫和平靜下來的藍紫色眼睛都變得冰冷了,他也反應速度很快,狠厲的直直盯向涼安,氣場沉了下來,任誰看都能發現,白散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周涼安有些訝然,他以往和小草神感官共享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五百年前就會被傾奇者發現異常,沒想到白散也會這么快注意到不對勁。眼看著其他人也驚疑不定的看了過來。空剛擺出戒備的戰斗姿勢,就遲疑的確認看了兩眼:“……是,納西妲嗎?”
“對哦,接下來的路,就由我來指引你們吧。”這句話還是從黑發少年口中說出來,但是語氣已經變得很陌生了。艾爾海森和迪希雅這樣沒見識過的,神情都有些怪異揣測,想不到小草神和小巖神之間還有這樣的聯絡方式,共用一個身體嗎?
空松了口氣,白散卻不喜反怒,板著小臉還要發作。雖然他知道納西妲是關系很好的妹妹,但是這樣突然使用涼安的身體活動,涼安現在的情況怎么樣了?
“阿散!別擔心,這只是一種聯絡方式。沒想到虛空系統停轉以后,我的終端還能用。”周涼安驚喜的先安撫起了白散,又感覺小草神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蟲,聰慧非凡,知道他在發愁接下來的路線就馬上冒了出來。
不過周涼安轉念一想也是,虛空系統的運轉全靠小草神的神之心在供能,雖然不知道這次虛空系統中斷是大賢者主動搞得,還是小草神被動搞得。以她對虛空系統的暗中了解,做些手腳在這種時候還能聯系上周涼安,也是一件可以理解的事。
“進門右拐,下樓梯,再左轉……”
總之,在小草神的親自指路下,一行人進了凈善宮。讓他們意外的是,一路上都暢通無阻,沒有敵人,看來阿扎爾帶著他的手下們確實守在小草神被囚禁的地方,只怕是真的想拿她當把柄了。
“就是這里了。”等來到最后一扇大門前,一行人已經深入了凈善宮地底下,通道里的空氣已經變得陰冷潮濕,小草神出聲提醒的嗓音也有些微不可聞的激動顫抖,“阿涼,你們要小心……大賢者帶著幾位賢者就在里面。在……我的本體前。”
納西妲說完,終于眼睫毛微顫了一下,她的本體神情復雜的睜開了草綠色的雙眸——這種感覺很復雜,小草神也沒有體驗過幾次,本體和她感知過的阿涼位置竟然只隔著薄薄一扇大門。她認識多年的好友們,終于,將要第一次和她在現實見面了。
偌大的地宮里,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神秘符號像是一根根鎖鏈,纏滿了正中天上漂浮著的一個透明圓球,將它牢牢束縛在那里,已經固定了幾百年。大賢者站在那裝置前,等待的神情少見的有些焦躁:“他們到哪里了?”
旁邊一個閉目養神的研究員搗鼓了兩下手中的監視裝置,如臨大敵的匯報道:“就在門外了!”
“很好。”阿扎爾冷笑一聲,反而恢復了往常的從容鎮定,他冷聲吩咐心腹們,“我們的研究成果能不能行,就看接下來的了,別惦記著敵人是不是什么神明,我們對待神明的方式……還用我復述嗎?”
他這一鼓勁,其余人的士氣大漲,紛紛應下:“是!!”“聽大賢者的!”“今天我們就要弒神!”“事實能證明我們可以造神!”
這座地宮里密密麻麻站了少說也有幾十號人,要么是大賢者的心腹,要么是跟隨大賢者的其余賢者帶來的追隨勢力,擁有一戰之力的高等精英。毫不夸張的說,大賢者花費大半生的心血人脈培養出的戰斗力今天都搭在這里,成敗在此一舉了。逃是沒有用的,大賢者現在的身份地位必須帶領著人正面擊敗外面的神明,他心中也并不是完全沒有把握——
只是神明而已,他也有更好的替代品!
說話間,那些學者們就忙忙碌碌的打開精巧的機關,地宮的一面墻壁開始翻轉,從里面露出了一臺巨大的,仿佛是機械制品的人形東西——那產物足足有幾十米高,最顯眼的還是胸膛中心的厚鐵板打開后,露出了一個巨大空洞,看起來剛好和小草神被囚禁的圓球規模大小相當。
他們這是喪心病狂的想把小草神本人繼續當成能源!!
“唉。”小草神靜靜漂浮在圓球里,張開雙眸居高臨下的望著地宮里的這一幕,無聲嘆了口氣,“阿涼,不必有什么顧慮了。”
她也是最近也發覺的,大賢者的大部分精力居然沒有集中在虛空系統上,而是神神秘秘的投入了另一邊。結合了剛才的話,原來大賢者他們還想要造神嗎?
她不覺得被冒犯的憤怒,只是感覺悲哀。如果須彌需要一位神,那么為什么要從她誕生就囚禁她到現在呢?如果須彌不需要她這位神,那么現在為什么又要造這樣的死物來稱神取代她呢?納西妲很聰慧的想到了以前阿涼曾說過的話,阿散……就是在這個時機成為了須彌的新神嗎?不然她想不到別的契機了。
如果這本是須彌人想要的,她也愿意給予。但是大賢者一行人的所作所為,牽涉的已經不止是她自己的事情了,和阿涼,和其他幾位神明也相關,所以……
戰上一場吧!
“來了來了。”周涼安看著魔偶劍鬼毫不費力的推開了地宮大門,他假裝非常驚訝,“阿扎爾這是在地宮里藏了一支軍隊嗎?嘶,這是藏了一個高達啊!”
提瓦特大陸上沒人理解他說的高達是什么意思,所以大賢者阿扎爾只是陰沉沉笑了一下,揮手下令讓學者繼續操作,地宮正中間漂浮著的納西妲就被那些鎖鏈般的符咒牽動,一點點的飄向了巨大高達的胸口,要把她送去當做能源了。
“涼安大哥!”空有些焦急,想要沖上去阻止,卻被周涼安眼疾手快的攔住了,他不解的回頭。
周涼安其實心中也很不安,擔憂著納西妲的狀況。但是……但是啊,他從剛穿越過來就期待著今天的這一幕,期待著能夠打上教令院救出小草神,為此做了萬全的準備,現在不正是到了該發作的時候?!
周涼安深吸了一口氣,詢問:“說好的神明只到了我一個,大家也該出來了吧?”
“既有約定,自然不可食言。”安靜之下,一抹熟悉的平靜嗓音不緊不慢響起。他的話像是打破了什么動靜,發生了連鎖反應。“喲!多天沒見了,涼安小哥還是這么心急呀。”“既然答應了草神,我會助你們戰斗……這也是姐姐的意思。”
褐色的青年身影,戴羽毛和花飾的綠色少年,還有最后出現的紫色長辮女性,每個人身上都帶著魔神特有的威勢與神力。尤其是雷電影,一出現眼神就鎖定了白散,那番話也是她對著斗笠少年說的。
“這……”就算是艾爾海森,都微微震驚的睜大了眼睛,回過神來。
不是誰都能有幸親眼見證五位神明(雖然包含了已退位的神)相聚一場的。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場面啊。
第120章 救出小草神(下)
前任巖神,摩拉克斯。前任雷神,巴爾澤布。還有風神巴巴托斯。
再加上現任巖神。
“……”大賢者阿扎爾的臉色從激動的發紅變成蒼白,倉促的后退了一步。
他是對自己掌握的知識感到自負,但他不是愚蠢。大賢者還沒不自量力到覺得他們能一下子同時對付四位神明。
“怎么會……”阿扎爾強裝鎮定,他的語氣暗含警告,“這是須彌的內政,其他神明來插手是不是太過了?”
雖然阿扎爾想不到這有什么犯忌諱的,但是憑借他了解的歷史:自從魔神戰爭之后,七國歷史以來,神明們幾乎從沒有記載互相干涉過,最多是鄰國有難牽涉到了什么,神明不得不去搭把手之類的。所以他本能的認為神明們無法齊聚一堂,無法這樣互相協助是有原因的。今天幾個神明一起出現,就不怕犯了某種忌諱?例如……那個高高在上的天空島。
鐘離神情變都沒變,視線落在被囚禁起來的納西妲身上,綠色的小女孩也默默在透明圓球里與他對視,那眼神有些復雜,也有些期待雀躍。鐘離的神情回緩了,轉而落在了一旁的黑發少年身上,他說的言簡意賅:“援助友人是應有之義。”
神明們,可不只會受到天空島的號召而齊聚一堂。
他們私底下聚會也是偶有的,只不過坎瑞亞之戰后神明們幾乎換了一茬,才導致大家偶爾的團聚中斷了,只剩下溫迪一個人時不時的跑來找鐘離討酒喝罷了。活在那之后的人類不了解故情,還以為他們神明一貫這么冷漠無情,互不相干。
“自由讓我們保持距離,但不代表朋友有難的時候也會漠視——這么簡單的道理你該不會不懂吧?”溫迪的語調一如既往輕松含笑,還帶了點驚訝。綠色少年將手臂枕在了后腦勺上,若無其事的打量著這個稀奇的地宮,但他看向小草神時變得沉凝許多的目光卻泄露了溫迪的真實心情。
周涼安的目光“嗖”的一下飄到了雷電影身上。請來的強力外援們都發表他們的不滿了,是不是該輪到雷神對大賢者宣告死亡宣言了?
但是紫色長辮女性一言不發的站在原地,似乎在優雅的沉默著等待,視線若有若無的總會落在白散身上。直到她注意到周涼安的目光飄過去,才回神了似的平心靜氣問道:“這個人可以殺了?”
——她指的是大賢者。
嚇得大賢者又噔噔后退了幾步,臉色異常難看,額頭上也冒出了很多虛汗。
“不應該……這都不應該啊……”他喃喃著,有些方寸大亂。
‘不愧是頭鐵影姐!人狠話不多!’周涼安暗自很爽,在心里給雷電影點了個贊。他也不廢話了,笑瞇瞇的站出來,給還沒有認清楚事實的大賢者沉重一擊。有些話是別的神明因為身份性格無法直接說出口的,但他說就不用顧忌了:“你以為你這么針對納西妲,我們不會護短?我作為納西妲的朋友被你屢屢刺殺,還造了這么一個假神想反過來對付我,就萬事大吉了?還是說你以為……我的朋友們會干看著?”
“你太天真傲慢了,阿扎爾,我是新生的小巖神沒錯,但我也有幾個神明朋友啊。”周涼安的語氣逐漸發冷,像是浸了冰碴了。他后面的話說的比較委婉,不然就像是在刺傷影射小草神了。
說句不客氣的話,當初小草神誕生之后,就吃虧在沒有過于親近的友人過來探望。所以教令院一代代的大賢者才能把孤立的她當面團似的揉圓搓扁。結果現在小巖神也是在差不多的情況下誕生了,愚蠢的大賢者不會以為他和小草神當初的情況一樣吧?以為他也是一個毫無根基,沒有脾氣和人格,也能任由教令院揉圓搓扁不會吭聲的面團……
能這么漠視又看不起一個神明,大賢者還真是……傲慢的可笑啊!
周涼安冷笑著。
所以大賢者理所當然的以為他一路前往須彌城被屢屢刺殺時也不會有別的反應,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小巖神自己找上門要個說法。勢單力薄的小巖神能做什么呢?他們用人造神機還想反過來實驗弒神,成功率也在五五之間啊。所以大賢者才把人脈屬下都聚集到了地宮中,準備絕地反擊。
這還沒到逼著大賢者狗急跳墻的程度。
周涼安對他的心思門清,所以只帶了幾個幫手前來,等現在暴露了底牌又被包圓的大賢者無路可逃了,再叫出神明們,狠狠的打腫大賢者的臉吧。
黑發少年張揚一笑,對大賢者露出陰險的表情,擲地有聲的一揮手:“揍扁他們!”
現在這種場面,別說四位神明大材小用了,就是周涼安自己加上白散,估計都能暴揍大賢者搗鼓出來的那個正機之神。畢竟這一次正機之神沒有散兵這個不死的人偶之身去操縱,換成任何一個普通人類試圖去成神,都太過空想了吧?
“大賢者大人,我們掩護你,快走!”那幾十號被留下來的人雖然看到這么多神明有了慌亂,沒了斗志,但是其中有一些大賢者的死忠還是忍著慌亂和絕望,萌生死志試圖激發神之眼沖上來抵擋片刻。
“安如磐石。”鐘離對此的回答是微微頷首,欣賞他們的勇氣,但還是給大地附加了一層震動裂波。溫迪看到面前這一大群亂哄哄的敵人,都快要面露慈愛了,他的風系聚怪能力最愛這種局面了,解決這批人,就能中止納西妲被繼續送去當能源了吧?
雷電影更是沒把他們放在眼里,二話不說上來就抽出了一心凈土,雖然幾十個擁有神之眼的高戰斗力學士很強大,但只要經歷過坎瑞亞之戰的人就不會覺得,四五位神明解決不了這種小場面——那簡直是天壤之別啊。她現在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把須彌凈善宮給搞垮了。
“阿散,你去解決正機之神,我去解決大賢者……總感覺他有什么陰謀。”周涼安戳了戳斗笠少年的手肘,示意他去解決最大的家伙,至于他自己,搖身一變成了一條巖石幼龍,長鳴一聲,就飛過了地上鬧哄哄的戰斗人群,直接沖向了大賢者。
從剛才開始,慌了神的大賢者就跌跌撞撞的在屬下們的掩護下往后逃走。別人或許以為他是想逃走,但周涼安總覺得垂死掙扎的大賢者還有別的想法,所以他絲毫不敢放松,致力于把敵人扼殺在襁褓里。
“……?”白散仰起頭,看向那個巨大無比的人形機械,有點疑惑男朋友怎么知道大賢者造出來的這個假神叫什么“正機之神”,但他很快把這個疑惑拋到了腦后,熟練的擺出了戰斗姿勢,只是一心一意的想打敗敵人了。
沒有小草神當能源的正機之神身上各處的寶石亮了起來,看起來可以短暫的為它供能,待在駕駛位上的是一個陌生男人,似乎也是大賢者的某位心腹,現在臉上只剩瘋狂之色,驅動著身體動起來后就向幾位神明發動了自殺式襲擊:“我要證明,今天才不是我們造出的神明失敗了!是運氣不好碰上了這么多神明一起過來!!”
他的大聲叫囂回蕩在地宮上方,像是在說服自己。
“嘖,雖然沒什么好說的,我還是讓你心服口服……阿散!正機之神是你的獵物,是時候該恢復記憶了。”周涼安掐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大賢者領子喊著,他以幼龍的姿態飛在半空中,用尾巴尖挑起小草神之前交還給他的陳舊虛空終端,在小草神欣慰的眼神中,把那枚終端拋還給了斗笠少年。
他及時抓回了大賢者,但是沒來及攔住大賢者剛才搗鼓的舉動——像是發出了一條什么訊息,又像是把什么東西轉移了出去。周涼安感覺有些煩人,但不覺得還有什么情況能攔得住他們現在幾位神明聯合的狀態。只要大賢者這個背后搞事的被抓到就行,等會拷問一下就知道了。
而且現在這個場合,正機之神——阿散——再配上小草神,是名場面達成啊!不讓阿散經歷一次記憶復蘇,去跟正機之神單挑一場,簡直對不起這個經典事件。所以周涼安毫不猶豫的扔出了虛空終端,準備助男朋友一臂之力。
白散:“?”
他伸手準確的接住了終端,隱約覺得哪里不太對勁,但是一時間想不通關竅,只能把虛空終端戴在了耳朵上,霎時——洶涌的陳舊記憶彌漫了上來,將他淹沒進了潮水般的龐大回憶……
斗笠少年閉目站在原地不動了。
周涼安滿意的笑了笑,盤旋著從空中落下來,尾巴尖盤在龍爪上縮好。他和被囚禁著的小草神對視一眼,小草神失笑,顯然弄明白了周涼安剛才弄鬼的情況是怎么回事。巖石幼龍頭一偏,老老實實待在白散身邊為其護法。
是的。
其實承載了阿散記憶的虛空終端早在周涼安到了須彌,就從小草神那里拿了回來。這個道理只要思索一下就明白了。因為小草神的本體一直被囚禁著,她拿到記憶之后,只能操縱凱瑟琳的身體行動,早早就可以把虛空終端交給周涼安,反而本體這邊沒有任何辦法接觸人。
周涼安一直打著旗號說“要去找小草神拿阿散記憶的裝置”,靠這個騙著白散跟他游山玩水,一路培養感情到了須彌城。又騙著實心眼的雷電影過來幫忙賣力的拯救小草神撐場子。實在是……咳咳,不太道德。
另一邊。
雷電影也識趣的避開了正機之神,沒讓自己毀滅性的一擊把大家伙擊碎,比起自己毫無懸念的擊潰正機之神,她默默放緩了動作,準備等等散恢復記憶對上假神,檢驗一下他這幾百年來的成色。
“老友,接下來是你擅長的領域了。”溫迪被微風托在半空中悠閑的坐著,收起了手中的弓箭,他已經解決完了雜魚。
鐘離當仁不讓的看過來,解決了那群操縱透明圓球的研究員后,到底該怎么解開這個裝置,就屬于知識淵博的鐘離該做的了。他或許沒有在教令院中幾百年的研究,但是上千年來的博學多識讓鐘離只是研究了一下,就搞明白了:“后退,稍等片刻。”
在他的解咒下,透明圓球上的神秘符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了。
小草神:“……”
她神潮澎湃的注視著這一幕,看著眾人為了營救自己而坐的努力,默默垂下了眼睫毛,遮掩住了那一分潮濕。
‘終于,要出去了嗎?’
從誕生就漂浮在這里,她等的實在太久了。
要謝謝大家啊。
……
到了現在,大賢者的手下們七倒八歪已經沒了戰斗力。大賢者本人也被周涼安擒獲。最要緊的小草神正被鐘離凝神解救著。只剩下還有威脅力的正機之神被雷神特地留了下來,等待阿散恢復記憶親自去對戰。
這場凈善宮之戰已經能看到接下來的結局了。
亮出武器但沒有怎么戰斗的迪希雅,艾爾海森,魔偶劍鬼,空幾人:“…………”
就是,怎么感覺這次劃水這么明顯呢?
“有種大材小用的感覺啊!”派蒙都托著小下巴幽幽的吐槽。他們這幾個人,誰不是舉起武器揮舞了幾下,還沒戰斗一會兒就結束了呢?
“但是也可以理解,畢竟……”空目光炙熱,左右看看幾位神明。他不覺得有這幾個人在現場,事情還能拖到什么時候慢吞吞打完。反而是小草神將要被解救出來了,空的理智也恢復了。
這么多神明都在現場的話……雖然大家以前都見過,但,好歹納西妲是新見面的。他們有人能告訴他,妹妹在哪里的相關信息吧?
初心不改·面露希冀·一如既往在日常找妹的空祈禱著。
而周涼安的注意力還在正機之神上。
他不覺得今天的戰斗有懸念了,但他還在面露揶揄的悄悄關注著駕駛座上的那個男人——他已經滿頭大汗,面色蒼白的騎虎難下了。
瞧啊,堂堂雷神愿意按捺住大部分戰斗力,和正機之神打的有來有回拖延時間。風神草神雙巖神都在旁邊虎視眈眈壓陣助力,還有前愚人眾第二執行官馬上上線,將要和正機之神來一場真人一對一PK!
就問你,他有沒有排面!
就問你,提瓦特大陸上到底是誰還能有這樣的排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