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傾奇者
涼安大哥=風神巴巴托斯=他建議自己繼續游歷各國與神明對話,追尋妹妹相關的隱秘=自己要多和涼安大哥聊天!
空此刻的小腦袋瓜里飛快的換算出了一條等式,仿佛有一道靈感的閃電猛然劃過。
金發少年:“!”
他悟了!
怪不得涼安大哥知道他妹妹在哪里呢,怪不得熒相關的事無法說出口,諱莫如深,可涼安大哥還是堅持建議自己繼續去找眾神。
風神是好人——他已經提供了他能說的信息,接下來不能說的信息就需要空待在旁邊旁敲側擊著思考出來了!(溫迪:?)
所以空從野餐布上殷勤的拿起了一杯蘋果奶,遞了過去:“涼安先生,你說——愚人眾為什么要襲擊風神啊?”
給大佬遞奶!
“這需要理由嗎?”周涼安詫異的反問。
空若有所思。
細想一下,好像確實不需要理由。他以前游歷過的世界也有各種反叛。提瓦特大陸上的七國雖然由七神管理,但沒人規定人類就不能像反魔神那樣反叛神明。如果有原神實力與神明相近,想要奪取他們的神之心,奪走神明的權柄,這也是很正常的想法——沒有什么大逆不道,想都不敢想一說。
誰不想成神呢?
空還想再問,納西妲卻突然切換了出來——她被那杯蘋果奶俘獲了身心,小女孩閉上了眼睛,滿臉動容和快樂:“蒙德的飲品真是好喝呢!酸酸甜甜的……”
這番話獲得了派蒙的強烈贊同,她也連連用力點著頭,突然露出了一副小饞貓般的表情:“嗯嗯派蒙也喜歡!納西妲,納西妲——你們須彌那邊有沒有什么好喝的飲料呀?”
周涼安愣了一下,不知道小草神能不能回答這個問題。空氣中有不到半秒的,很短的一瞬靜默,他正想開口替納西妲回答——小女孩的聲音就若無其事的傳來了,語調也很鎮定,仿佛她真的喝過似的煞有其事:
“薄荷豆湯喝起來很清涼哦,大家都喜歡在炎熱的傍晚來上一碗。”
“好耶!”派蒙歡呼了起來,圍繞金發少年飄著轉了個圈,“空,空!等我們去須彌找納西妲玩了,我們也喝薄荷豆湯吧!”
空當然是期待的應了。
納西妲聽到這番話有一點氣虛,卻沒有什么回應。她可以理解涼安剛才囑咐的用意,在旅行者到達須彌前盡量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不管是從她了解到的哪方面隱秘來說,這對大家都好。
空還想繼續問一些什么,但是突然間,異變發生了——
風起地的大樹上突然向下襲出幾道鋒利的冰刃,帶著刺骨的可怕寒意,速度快到幾乎無法讓人反應。而那攻擊的目標是……樹下的黑發少年!
派蒙小臉上的笑容僵住,變成了驚恐。而空反應過來想撲過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焦急的看著攻擊襲去:“涼安大哥!!”
“敵襲!”納西妲其實才是反應最快的人。
幾乎在襲擊出現的一瞬間,她就預警并退出了并存狀態,好讓周涼安的身體能發揮出最大的戰斗能力。
“正好,試試我升級后的金手指吧。”周涼安大約只有抬頭看到襲擊的一瞬間空閑,他現在卻沒有發慌,默默這樣心想著,視線落在了隨著攻擊而跳下大樹的眼熟女性身上。
雖然他的戰斗經驗一如既往生疏稀少,敵人還是女士這個級別的——和散兵同為愚人眾執行官,但周涼安心中充滿了自信和躍躍欲試。
他無法精細的進一步操縱自己的金手指,但剛才升級后,他有了一個取巧的辦法,足以應對現在的場面了。畢竟,那可是神秘無比又充滿了魅力的“時間”啊。
眼看著四道冰刃即將扎入黑發少年的四肢,將他團團包圍,少年人卻絲毫不慌,神情淡定的抬起手——在旁人看不到的視野中,周涼安像是彈琴一樣輕輕的撥動了他的圓形時鐘。
時空漩渦沒有出現,因為周涼安動的是他現在的時間線,他輕撥了一下,讓他現在的時間發生了一絲顫動。這其實不會達到什么效果,因為力度太弱了,他也沒有投入充能的時空之力。但周涼安等的就是顫動了一瞬的“時間”回溯到正常狀態時的那點異變。
宛如一根琴弦,撥動的時候太輕無聲,停止前的輕顫回彈卻足以影響整場戰斗了。
時間——突然靜止了幾瞬。
女士是從樹上悄無聲息的對黑發少年發動了偷襲,一出手還是她的殺招,冰刃以包圍的方式將人禁錮在內,地上會生成一個大大的寒地凍結蔓延。而她帶領的下屬們——藏鏡仕女,火之債務人,雷螢術士也緊跟著發起第二波圍攻,錯落有致,保證將那個家伙一擊必殺。
可是,仿佛他們集體晃了個神。
下一瞬間,樹下的場景突然變了,黑發少年沒了蹤影。女士在空中連忙變換姿勢,調整落地,手持冰彈第一反應望向四周。一抹死亡的危機感如同針扎般出現在身后,近到讓她的皮膚直接有了一絲銳痛。
“!!”女士當機立斷,毫無形象的往前一撲,才狼狽的躲過了這幾乎是死局的一擊。她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勉強轉過來身,捂住了自己受傷嚴重的大腿,血蜿蜒的順著她的指縫間流下,傷口深可見骨,幾乎將她腰斬。女士卻顧不得查看,沉著臉驚怒交加的望向周涼安,擺出了戒備的防御姿態。
自從加入了愚人眾,還沒有人能讓她吃這么大一個虧!
周涼安倒是對自己的攻擊很滿意,第一次用,他就借著不知道何時會恢復的幾秒停滯時間將女士重傷,沒了攻擊能力。他看著回過神的空和派蒙躲過愚人眾的襲擊,也向這邊靠攏了過來,隱約意識到了女士為什么會帶人來襲擊他。
看來是西風騎士團那邊放長線釣大魚了,他們關起來的火之債務人已經逃了?把風神相關的線索告訴了女士,所以女士才對周涼安勢在必得。她大概是想來抓住周涼安拷問一番,然后把他殺掉。這樣西風騎士團有什么陰謀,或者會不會扣黑鍋給愚人眾,想逮捕他們就都成了無根之萍,沒后續了。
這才是清除威脅的辦法。
可惜周涼安才是釣他們的魚餌,這是那天他和麗莎在騎士團辦公室里的默契。從今天之后,騎士團就有借口開始發難了吧?唔,他現在得先脫身出來,然后告訴溫迪一聲……好讓他配合西風騎士團。
但溫迪如果去了璃月……該怎么聯絡他?
周涼安思索著,突然在這個問題上犯了難。
……
“愚人眾的第八席執行官,女士?!”這邊的空也認出來了敵人的身份,他更警惕了,守在黑發少年身邊,寸步不離的舉著單手劍。
雖然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但——
實錘了!
愚人眾的女士都按照預言來襲擊涼安大哥了!還說他不是真的風神巴巴托斯?!有我在,今天不會讓你們偷襲得逞,帶走涼安大哥的神之心的!
所以空看著仿佛受傷很嚴重的女士,一點都沒有放松戒備,目光十分警覺。
“我們走!”女士卻是最清醒的一個人。
她雖然很難以置信,又心高氣傲不愿相信連攻擊手段都沒看清,自己就被重傷了,怎么也要爭一口氣再走。但……有個家伙在時時刻刻提醒著她最近還有緊要的事要辦。在那個人面前,她至少不能是這種重傷狀態。
或許女士對那個人抱有的戒備心,比對敵人的還強。
所以她這次果斷帶人撤退了。
……
這時候的空還是一個剛來蒙德的新手旅行者,戰斗能力遠遠比不上女士,追人能力又趕不上藏鏡仕女和雷螢術士,只能看著女士他們狼狽而去。派蒙回過神憤怒的跺了兩下腳說:“太過分了!在蒙德都這么囂張,空,我們去投訴他們!”
這次可不能算是毫無證據了,傷口還在女士身上長著呢!
“別急,我們等琴團長的動靜。”空也很氣憤,卻努力保持著冷靜。他們貿然行動,說不定愚人眾還會倒打一耙,說涼安大哥主動偷襲女士,那就說不清了。得配合騎士團的動向進行接下來的計劃。
“涼安,你對能力的運用更精細了呢!”納西妲這時候才重新冒出來,開心夸他。
周涼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的很驕傲燦爛,可他一回神,看到空望向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好像是剛開完了一個地靈龕,喜悅又向往,卻故意壓低了聲音努力保持淡定似的:“涼安大哥,你太厲害了!我都沒看清你是怎么攻擊的。”
摸不著頭腦的周涼安:“?”
他還突然覺得空的聲音有點耳熟……哦,空和散兵好像是同一個聲優!怪不得呢,壓低了嗓音沉下來的空聽起來有點像散兵。
他有點想那個嘴臭的人偶少年了。
“涼安,怎么了嗎?”又是納西妲第一個敏銳察覺到了周涼安的情緒起伏,她問。
“唔……”周涼安當著別人的面不好說,只是搖了搖頭。
情緒一旦顯露,就如同潰堤的洪水一般堵不住了。周涼安突然很迫切的想使用升級后的新金手指,想要穿越時空去見到紙片人老婆。
等著,他今天就去!!
現在他們一行人野餐是野餐不下去了,一行人又不知道該去哪里。周涼安聽到空說他倆還在小破旅館住著,之前更是差點落魄街頭,買三餐的摩拉都沒賺夠,只能省吃儉用(主要還是派蒙太能吃了),黑發少年突然決定的一捶掌心:
“——空和派蒙,那就邀請你們來我家住吧!反正我家房子大,你們隨便來,還能增加一些人氣哦。”
“唉?!”這下空和派蒙齊齊出聲,兩眼放光,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
“這多不好意思……嘿嘿。”派蒙嘴角上揚,扭扭捏捏的背過去,兩只手纏在身后的傻笑著。空驚喜過后,倒是坦然接受了,反正他已經欠了涼安很多,現在倒不急于一時還清再傷到對方好意了。
事情就這么定下了。
但這時候……還發生了一點有意思的小插曲。
周涼安拿著洞天文牒準備邀請空和派蒙進入自己的塵歌壺時,他沒忘自己當初是怎么想的,所以就沒有先介紹情況,而是惡趣味的直接把那個潔白發光的玉質小壺拿了出來,托在手上,一本正經的邀請他們:“空,派蒙,來吧!”
“啊?來哪里?你的家……在這里面嗎?”派蒙果然傻了眼。
等她看到周涼安確定的點了頭,才飄近了兩步路,猶猶豫豫的拿自己的小身板和漂亮小壺比了比大小,突然氣惱的又攥起了拳頭:“涼安大哥在和我開玩笑嗎?這么小的壺根本進不去啦!而且人的家怎么會在一個壺里面嘛!”
塵歌壺看起來比整個小派蒙都要小一圈呢。
空也很惡趣味,他抬眼和周涼安對視了一眼,雖然還沒摸清楚關竅,但在逗派蒙的這件事上他似乎有著天然的敏銳默契,所以金發少年也用一種很認真的語氣說道:“唔……只是比你小了一點啊,派蒙你從壺口試試,說不定腦袋能進去嘛。”
他摸著下巴,比比劃劃著,一副躍躍欲試真的想上手的樣子。
其實空覺得,如果是涼安大哥的話,他的家真的在酒壺里好像也很正常,畢竟他不是‘人’嘛。
空的話可捅簍子了。直接嚇得派蒙一個急剎車、又連忙反向沖刺飛了好遠一截路,生怕空真的用她來試壺嘴,小臉蛋上開始冒汗了:“都說了真的進不去嘛!”
“那可不一樣哦。”周涼安也被派蒙可愛到了,他不逗人了,大大方方展示出了洞天文牒,給二人組各發一份,然后很有童心的舉起小壺,也算是安撫他倆:“派蒙別急,等下次我邀請蒙德的大家一起來聚餐的時候,你就知道其中的關竅,清楚該怎么嚇唬別人啦。”
不過——請全員來聚餐,那估計得等到風魔龍和女士這件事解決掉之后了。
“什么什么?”這種說辭果然重新激發了派蒙的熱情,她聚精會神的注視著周涼安,狐疑的打量四周的變化,“真的?不騙我哦?”
周涼安用事實說話。
一瞬間的空間扭曲后,一行四人被傳送到了塵歌壺。
“這是壺中洞天,別看壺很小,我的家卻很大哦!”他這才自豪的介紹道,招手讓兩只大狗過來和客人打招呼,“別客氣,空著的房間你們隨便挑著睡就行,我帶你們認認別的房間。”
“哇……!”這次不止是派蒙,空也不出聲的驚嘆了起來,他的猜測得到了真的證實。
‘涼安大哥果然不是一般人,這是神明一樣的手段啊。’
提瓦特大陸上的消遣娛樂手段很少,尤其是與外界隔離的塵歌壺,就更加無趣了。
為了防止客人們無聊,周涼安把之前他背包里的各類圖鑒書籍都拿了出來,擺滿了他新布置好的書房架子,把那上面摞得滿滿當當的。現在正好邀請空去書房消遣時間。而空作為一個剛來提瓦特大陸不久(自以為),知識儲備量少得可憐的人,正有這方面的需求,他很感激的應了,一頭扎了進去。
小派蒙對此知識豐富,就不好打發了,周涼安也有應對的辦法,他很胸有成竹的拿出一些蒙德故事書和稻妻八重堂新出的輕小說給她看,這下孩子也哄住了。
納西妲的話……
這個知道實情,不需要瞞著了。
周涼安便說:“我有事離開一趟,可能出去幾天,也可能出去一段時間,不用擔心我。你們在壺里自便,當成自己家住就好!”
等二人組應了,他才回到臥室顯形出了圓形時鐘,告訴納西妲自己想再前去別的時間線一次。大概納西妲只能等他回來后,才能用虛空終端和他聯系上了。
這一次,周涼安運用他升級后獲得的使用方法,先慎重的躺在床上認真想了好一會兒他要見到散兵。又召出圓形時鐘,使盡了全力向過去的方向逆時針撥動了指針,然后他才將全部的時空能量注入其中,戳了戳時鐘。
這樣……[時間]功能會盡可能的將他送往更遙遠的過去,送往散兵的早期時間。
……
這一次,時空通道扭曲拉伸的比前兩次都要漫長,光怪陸離的五彩景色在虛空中向他展現,還好沒有第一次那種過于暈眩的感覺——也可能是他慢慢習慣了。黑發少年周圍是一個半透明的防護屏障,護著他脆弱的人類身軀在虛空中穿行。那是時空能量構成的,越往后,屏障就越顯得脆弱,開始搖搖欲墜,像個肥皂泡一樣薄了。
這趟旅途過于漫長了,周涼安有點擔憂,心提了起來。‘……屏障不會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就破掉吧?’
這金手指根本上來說是時間規則,成熟度比較高,如果無法讓他抵達目的地就提前結束了屏障,好像太不合理了,但現在看起來太薄了……
他不得不凝重的考慮起了,如果屏障破掉,他能用自身攜帶的護盾撐多久。
——下一瞬間,周涼安腦袋里盤旋的問題還沒得出一個答案,驟然景色大變,他越過蟲洞一般的時空漩渦,抵達過去了。
“!!”這一次好像不太湊巧,出口剛好是一片海島岸邊,嶙峋山巖的上空。周涼安敏捷的在半空中展開了風之翼,險而又險的調整了自身重心,才避免了自己帶著加速度重重摔下去的慘劇發生。
“呼,好險好險……”他嘟囔著,平安落地,腳踩在堅實的土地上后,抬頭打量四周,試圖判斷現在的環境。
這是一處植被茂密的海島——降臨在稻妻,地點沒錯了。
遠處是泥瓦與稻草搭建起來的村落,隱約能看到山路上有來往的平民。但在島中心的高處山巖上,隱約能看到冒著煙的扭曲空氣和若隱若現的雷光。離他最近的是一個背著背簍,上山采藥的山民,剛才親眼目睹了周涼安從時空漩渦中跳出來的這一幕,嚇得僵在了原地,像是遇到了天災。他面如土色,轉過頭去看都不敢看一眼。
“老伯不用怕,這是我趕路的方式,我是想問問這里是什么地方?”周涼安連忙開口,努力做出溫和無害的姿態,一邊暗中觀察。
這個老伯好像有點嚇到了,臉色也很不好看。
“這里是……神無冢島,我們這里叫做踏鞴砂。”山民戰戰兢兢的回答。
周涼安心里一松,踏鞴砂!地方也對了。
“時間呢?最近或者以前有什么稀奇事……”周涼安不動神色的只問了半句,就微微停頓了一下。那山民愣了愣,臉色更糟了一點,“以前的話……幾十年前有一場不知道哪里來的獸災,那場面從來沒見過。”
他似乎不愿多說,很快就轉移了話題:“最近的話,我們村子里來了一個傾奇者,很嚇人!大家都不敢靠近。他自己也是獨來獨往,總做出一些很古怪的事情。我反倒覺得那是和我們不一樣的大人物……”
這個老伯說著說著很謹慎的瞥了一眼周涼安身上的華麗衣著,欲言又止。
傾奇者!!
周涼安心中一喜,差點難以抑制自己的嘴角上揚了。感謝時間,感謝金手指,感謝它這么精準的把自己送對了地方,不妄他拼盡全力的撥動著指針……
周涼安又和他慢慢拉了一會兒家常,隱約明白了。
一開始老伯見他嚇到,就是因為傾奇者嗎?他身上穿的也是華麗衣物,剛才出場時的動靜也不似凡人。這種平靜的小島上突然接二連三的出現兩個類似的陌生人,估計是很罕見的。這位老伯該不會以為他和傾奇者有什么關系,或者是同伴吧?
“謝謝老伯,這點摩拉就當做報酬吧。”周涼安從背包里掏出一個布袋,往里面倒了一些摩拉塞給老伯。這個舉動立竿見影,老伯的臉色好了很多,再三道謝著離開了。
“好了,出發!”周涼安轉過身看向山下村落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按捺住心中的尖叫,起身助跑,展開了風之翼。
現在時間地點都對上了!傾奇者剛出現,也就代表著他來到了五百年前的踏鞴砂!他極有可能見到的是一個純白的人偶少年,這個時期的他乖乖的特別好騙啊!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沖啊!趁這個機會把散寶拐回家!!(發出男粉的狂熱吶喊)
突然的,一道熟悉的嗓音茫然而低微的響起了:“你是……誰?”
——那聲音的來源,是周涼安忘記摘的虛空終端。
第32章 五百年前踏鞴砂
“……!!!”周涼安猝不及防的受到了驚嚇,空中飛行的姿勢一歪,差點沒一頭栽下山去。
他也顧不上去村落了,落回土地上,先嘗試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被暖得和體溫一樣熱的虛空終端確實掛在上面,穿越前他忘記摘下來了。
而剛才那道聲音,穿越前他才和聲音的主人交流過。
“納西妲?”周涼安小心翼翼的問,不可思議。
如果是納西妲的意識不小心跟著他來到了幾百年前,應該就不會問出“你是誰”的這種話了。但是五百年前散兵還是傾奇者的這個時間段,有……納西妲嗎?還是說大慈樹王?她怎么會連上周涼安的虛空終端的?
“你認識我?”那道稚嫩的嗓音果然回應了,帶著大夢初醒般的恍惚和茫然,“嗯,對……是這樣的。”她的語氣中多了一絲自己也不明白的親昵,接受的理所當然:“我要怎么稱呼你呢?阿兄?弟弟?”
“???”周涼安沒聽明白,他卻本能的覺得這情況很不對勁了,他敢用自己的虛空終端發誓。怎么穿越了一趟就和草神當姐弟了呢?!
這輩分亂了,關系也不對了啊!散兵可是小草神未來的好大兒!怎么著,以后要讓他中意的人偶少年管他喊舅舅嗎?
周涼安風中凌亂。
“你先等等!你等我自己捋捋——”眼看著小草神沒有解釋的意思,周涼安捂著腦袋,干脆盤腿坐在地上,努力讓大腦冷靜下來,試圖理清思緒。
現在是五百年前的踏鞴砂,雷神拋棄了制作失敗的人偶少年,將他放在借景之館中沉睡,有村民誤闖之后帶回了蘇醒的少年,將其稱為傾奇者,他就這么在島上開始了他生命最初的這段時光。
把時間往前推,雷神為什么想要制造人偶?因為前任雷神真在不久前死在了坎瑞亞災變那場戰爭中,導致雷神避世追求永恒。而須彌的前任草神大慈樹王,也和前雷神在同一時間死在了坎瑞亞戰爭中,她隕落的同時須彌誕生了新的小草神納西妲……
得出答案了!
此時的大慈樹王已經隕落了,小草神誕生,她的年紀比散兵大一些,所以現在的納西妲——是初生可能只有幾十年到一百年之內年齡的新神!一個純白懵懂、貨真價實的神明幼崽!虛空也是這段時期中大慈樹王留下的遺產,被教令院制作出了虛空終端,現在周涼安的終端能和納西妲相連,所以說,這會兒的小納西妲已經被囚禁起來了!
但,周涼安左思右想,如果說他有任何一個事物能和小草神產生聯系的話,他只能想到喂給金手指的那段“初生白枝”,那是世界樹脫落的枝條,和小草神的本體同出一體,按照小草神那種過于靈敏的嗅覺……
她,該不會聞到周涼安身上熟悉的世界樹氣味了吧?所以她才判斷周涼安是她的同胞兄弟?
不然周涼安想不到其他原因了。就算是初生的新神,小草神也是智慧之神,不能像個嬰兒一樣被人一說就很好糊弄吧?不能,吧……?
他這么想著,也小心的求證問了出來。
納西妲的語氣帶著一點親昵和依賴,這么回答著:“你的氣息在別的國家中,也像是黑夜里的明燈那么顯眼而特殊。世界樹和森林都接納你的存在,所以你一到來,我就感知到了這股和我同源又有區別的氣息。毫無疑問,不管是樹枝又或是人類,你都是我的家人……那又有什么不同呢?還請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她期待的誠摯請求了起來,很勇敢的打了直球。
“涼安,叫我涼安就好。”小草神都說到這種程度了,周涼安招架不住連忙報上了名字。雖然他平時擅長打直球,但是這么年幼稚嫩的一個納西妲小小撒嬌起來,話語中滿是心意,實在讓人扛不住啊!
他也聽明白了。
小草神其實清楚他身上帶著的世界樹枝條氣息不是真正的他自己,但可能因為未來小草神就說過,他因為修改時間線導致身上有不同的世界樹氣味,他也有王樹瑞佑,從而受到了世界樹和森林的雙重歡迎,這些是實打實的。
小草神,世界樹和他之間的特殊聯系是無法剝奪的。養子也是子,養弟也是弟啊,那么周涼安和小草神是一家人,有什么毛病嗎?這跟他的生命本質是不是世界樹樹枝,有關系嗎?
反正納西妲不在乎。
“我知道了,我們是一家人……但是納西妲,不必糾結稱呼的問題,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周涼安還在做最后的努力掙扎。
不然將來和散兵這一大家輩分真的沒法算了!
“涼安,你是從……其他時間線上來的嗎?”小納西妲認認真真的念了幾遍名字,問題中流露出了一絲好奇和渴望。那沒出口的后半句話是,他是來找她的嗎?或者說他可以和她多接觸嗎?
“對。”周涼安心中一軟,聽出了小草神的畫外音。但他又有些不忍……已經被關起來的小草神,憑他的能力還沒法救下來。他不知道剛被關起來的小納西妲在沒適應之前,過的會有多孤獨害怕。這個小女孩不管是不是神明,作為一個幼小的生命,她都需要家人或者朋友的陪伴,而不是被終年關在牢籠里,宛如一只籠中鳥。
周涼安愿意去充當這個角色,哪怕只是交流也好。哪怕納西妲的實際年齡可能比他大,他其實還是下意識想代入哥哥或者年輕老父親(?)之類的身份的。
“納西妲,你跟著我這么做試試……”他便把未來分享五感的方法告訴了納西妲,一番操作之后,黑發少年再睜開眼睛,他的左眼已經變成了納西妲觀察世界的視角。
“哇!”小納西妲渴望的注視著面前這片矮山和遠處的大海,如饑似渴的看著,她喃喃,“好漂亮……那就是海邊嗎?還有熟悉的山林間的新鮮空氣,有多久沒聞到了呢?”
在涼安到來之前,納西妲自己一直在昏昏沉沉的睡去,為自己編織了一年又一年的美夢。所以她還沒有挖掘過虛空終端的用法,只是本能的運轉著神之心。直到剛才,沉寂多年的世界樹也突然有了動靜,用地脈記憶的方式提醒她,去感受非常遙遠的一片地區中的某股特殊氣息——那已經是須彌之外,海的另一邊了。而且更巧的是,那氣息旁邊竟然還有一個虛空終端,剛好供她通訊。
小納西妲渴望的看著這一切,除了共享部分五感,她沒有爭奪這具身體的使用權,而是盡量隱身,把自己的意識置于周涼安的表意識之下,變成了如同潛入水中般的不起眼旁觀角度。在這種狀態時,她如果想說話,就不需要費力和周涼安輪流開口,而是晃動自己的意識,直接發出對話了。
順便一提,這不是指她能看到別人思維的意思,納西妲是好孩子,不會主動侵犯別人的隱私。
“我們走吧,納西妲,我帶你去找一個人!”周涼安咳嗽了兩聲,已經很習慣的抹掉了嘴角的血跡,繼續展開風之翼,往村落的方向飛去了。
瞧瞧提瓦特大陸的發展都被他攪成什么了,小草神提前和旅行者認識了。現在小草神又要和傾奇者提前認識了——他們兩個都是懵懂純白的孩子,壽命又都很長,足以互相陪伴而不背叛,這不得搭個伙?!
“找一個人?”
“對,他是二代雷神的孩子,你可以理解成……某個弟弟。”周涼安慘不忍睹的說,養子是沒法提了,現在這年歲他倆可以當姐弟。
小納西妲確實來了好奇。
……
踏鞴砂這座島上多是開采礦洞,鍛冶玉剛的工人,但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常年干這些臟活累活的。
之前周涼安在山上看到山底下似乎有一片村落,等飛近后,他才看清楚——比起村落,這更像是一片被軍事管制著的營地。各戶房屋雖然建設得一片混亂,這里東扯西拉起一塊布一條繩,那里多修了一段泥墻,擺滿了柴火占了過道。但這些雜亂無章的房子從整體上看大局,反而呈現一個不規則的近圓形,似乎是有人有意規劃的。
在這些房屋門口坐著的人多是精壯或干瘦的礦工,在夕陽下捧著碗已經大口吃上了堇瓜飯。通往吃水的淡水河的路上則曬滿了腌魚的架子,漿洗的衣服和鍛鐵的工具,這條道上收工往回走的都是老弱和孩童……營地中的分工很明確。
周涼安作為一個陌生人,出現在營地門口張望的時候,那些穿著灰撲撲布衣的人們竊竊私語著,下意識都把眼神投向了圓形營地的中間——在最中心地帶,有一間建造結實的規整房屋,是磚瓦搭的,尺寸也比其他普通的泥屋帳篷大了幾倍,看起來勉強稱得上不失禮數,是合乎規制的房子了。
看熱鬧的人中,就有幾個人跑向了那棟房屋,似乎是稟告消息去了。
‘看來,我們得想個理由了。’周涼安在心里對納西妲嘀咕。
這座島明顯是有管理者的,穿著奢貴的傾奇者可以說自己是落難流浪來的,因為他什么都不懂,心智懵懂,反而很有說服力。周涼安這個同樣衣著華麗,看起來卻一點罪沒受,像個嬌貴小少爺似的模樣,該怎么留下來一段時間呢?
他一邊思考著,一邊下意識東張西望,試圖從人群和房屋間分辨尋找出某個人偶少年——
在那里!!
這竟然意外的容易。
因為,這一群平民衣衫破破爛爛,不是灰黑就是看不出顏色的麻布,放眼望去就是一大片烏壓壓的顏色。但,傾奇者穿著的和服上交織著華貴的朱紅和重紫色,鮮艷的顏色在人群之中脫穎而出,一下就抓住了周涼安的眼球。
傾奇者正在一口小磨旁邊,跟隨著幾個婦人制作魚肉糜。他不知疲倦的推動著那桿粗糙的木柄,小心翼翼的轉動著磨,動作堪稱精致。有人笑著夸贊了他,他便也笑了,抬手模仿別人抹了一把臉。
那笑容很天真燦爛,眉眼彎彎的。
——這是什么,這是紙片人老婆!!
周涼安呼吸一窒,腿像是有了自己意識似的,不假思索的邁步往那邊過去,徑直沖到了斗笠少年面前……
第33章 婚房
“唔?”
周涼安毫無預兆的沖過去時,其他平民紛紛散開,并不打擾他的舉動,退避三舍的反應像是怕扯上什么麻煩。但是周涼安到了傾奇者面前時,那些剛四散而去的人又聚攏了回來,遠遠地注視著他的行動。
“你有……什么事嗎?”傾奇者茫然的望著他,手中的磨停了下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生疏的補上了敬語:“請問?”
‘啊,需要一個理由。’
周涼安意識到了這點。他剛才突然沖過來的時候,小草神緊急開動腦筋給他提供了一個理由:“因為涼安是來找家人的,他失散在這里了?”
這個理由某種意義上來說也不算錯,但不太適用于現在的傾奇者,要說為什么……
周涼安隱晦的瞄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傾奇者為了方便干活,沒有戴他的斗笠,背在了身后。這讓他的面孔暴露在了陽光下,那張小臉白凈貌美,如同半透明一般,透著一種非人的玉質感。
他露在短袖短褲外的四肢,也明顯有著木偶似的球形關節,肢體線條并不圓潤,而是有一點刀削斧劈后的人為修飾感,這些細節放在一個活生生會動的少年身上,是有點讓人驚悚的。
就算周涼安說他是來找家人的,這里的管理者也不會相信他是人偶少年的家人。
“——我是一名游商!”所以電光火石之間,周涼安這樣脫口而出。
他注視了一眼傾奇者華美的衣物,信口胡謅著:“方才我意外到了這座小島,所以過來看看,你們有沒有什么需要購買的貨物?這位……大人?”
傾奇者一愣,連連擺起了手:“不,我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不需要叫我大人。”
周涼安不說話,而是一翻手從背包里拿出了牛奶,黃油,小麥和土豆等各種常見食物,疑問的看著他。
傾奇者果然不說話了,抿著嘴唇看著周圍——在看清楚那些食物的時候,他周遭的民眾們爆發出了一陣騷動,低聲竊語著。傾奇者便請教的問他身邊的一位婦人:“這是大家很想要的意思嗎?”
另有一個漢子黯然嘟囔:“東西都是好東西,誰不想要……但我們估計買不起。”
“聽說你們島上盛產什么礦石,好像很有名,但你們的日子過得好像不太富裕?”周涼安好奇的問。他沒有故意拱火的意思,是真的不解,“我這里接受以物換物的。”
“我們踏鞴砂的踏鞴煉鐵法是很有名,但是……產量一直都是難題,挖掘出的晶化骨髓很緊俏,有很大一部分都被列為了天守閣供品,所以不允許礦工私下持有。”一道陌生的肅正聲音從遠處由遠及近。人群自動向兩邊分開,給他讓出一條路來。一位穿著鎧甲的高大男人走了過來,身旁跟著侍從,他面相嚴肅,眼神清正,氣勢很足,腰間掛有佩刀。
不需要介紹,周涼安都意識到踏鞴砂的管理者來了。
“而且。”來人頓了一下,聲音有些降低了,“礦工們的工錢就算很高,這邊也沒什么人來,大家的物資工錢都是和我直接對接的。你說你是個接受以物換物的游商,你是想來采買晶化骨髓的嗎?”
“我不是……”周涼安下意識想為自己解釋,他不要摩拉,純粹是看這群礦工窮苦得很,這個管理者看起來很不好惹的古板嚴厲模樣,萬一誤解了他是貪婪想來走捷徑,發火把他趕走,就沒有理由和傾奇者貼貼了!
但是下一刻,那管理者卻話音一轉,不等周涼安吐出什么辯解,神情微微緩和了,“我的份額里有一批殘次品的晶化骨髓。如果你接受這樣以物換物,提供給礦工們足量的食物,藥品和必需品,那么我批準這樣的交易,如何?”
“成交!”周涼安果斷道。能讓他留下來就是最終目的,晶化骨髓完全是意外之喜。
“大人,不成!”“這樣不行啊大人!”突然間的,反而是周圍的礦工們紛紛炸了鍋,抗議的嚷了起來,聲音悲憤。“我們不能讓大人吃虧……我們會湊夠相應數量的摩拉的!”
“就是就是……”
如果是管理者和周涼安做了交易,礦工們平白獲得了補貼,是占了便宜不假。但白白損失了的人就是他們的大人了。
隨著他們的抱不平,管理者眉目間的嚴苛線條融化了,柔和的露出一個笑容,他抬起手示意大家都別激動,不需要這樣去補摩拉,開始努力的說服大家這也是他自己愿意去做的。這時候的他看起來反而一點都沒有嚴苛古板的感覺了,而是非常和氣平易近人。
‘是一個非常受大家愛戴,得民心的人啊。’周涼安看著那位管理者,若有所思的想著。
小納西妲像是被觸動到了什么警戒點,跟著有了思緒波動:‘得民心的領袖嗎?涼安,我們留下來之后也打聽打聽他的故事吧。’
周涼安欣然應允。
“他是領導大家的目付,御輿長正大人。在他身邊的是副官桂木。”突然,傾奇者好聽的嗓音在旁邊響起。
周涼安一轉頭,看到少年人偶無辜的對他眨了眨眼,應該是察言觀色到他的好奇,才鸚鵡學舌似的復述了大家平日的說辭。
“你是個很有好運的人,因為和你交談,御輿大人答應了和我交易。”周涼安開始信口胡謅了,“所以我心情很好!這些東西之中,我打算免費送你一樣。我叫涼安,你叫什么名字?”
“人……”傾奇者很明顯的愣了愣,他下意識把手背到了身后,不安的想隱藏什么似的,又意識到自己這是掩耳盜鈴的白用工。他抬起眼簾,突然意識到從剛才的初見到現在,黑發少年都對他的異狀視而不見,面不改色。就連最開始向他沖過來,也是看中了他身上的華貴衣著。
‘難道這個人,不清楚他只是人偶嗎?’
傾奇者不安的想著。
最終他搖了搖頭,誠懇的說了出來:“我沒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傾奇者,你也可以這么稱呼我。”他覺得這名字和這樣的自己很搭,一樣的古怪。
“你不給自己起一個名字嗎?”周涼安忍不住問,眼巴巴的望著他。
這個問題好像已經有別人問過他了,因為人偶聽到后不再是很明顯的愣一下、開始笨拙的思考怎么回答,而是直接很流暢的說道:“還沒有這種必要。”
名字,是很珍貴的東西。
是一個人贈予他人的美好祝愿。傾奇者自從誕生以來,就沒有獲得過這份饋贈,他也不認為自己有起名字的資格——他連自己到底是人,或者是非人都還沒弄清楚呢,他連自己追尋的那顆心都沒有得到。有什么資格為自己起一個珍貴的名字呢?
況且,“傾奇者”是踏鞴砂的大家共同送給他的名字,這很好,真的。
說完話,少年人偶就認真的站在周涼安面前,準備挑選東西了。他茫然的望著那幾樣物品,湊過去嗅了嗅,是很好聞的香味,但那些東西他都不認識。傾奇者便抬起頭,用他那雙很漂亮的藍紫色眼眸注視著人,很虛心的放低姿態請教道:“請問,這個,還有那個,它們是什么呢?我想換一些補品給幾個大叔,他們病了很久了。”
周涼安在心里開始倒吸氣了。
對!就是這個味!乖寶寶的純白人偶,傾奇者!明明和日后的散兵是同一張臉,同一個人,氣勢性格卻截然不同,乖巧到簡直讓人想欺負。無論怎么看都覺得反差過大,難以讓人適應啊!
“這個是黃油,那個是蟹黃,還有熏火腿。”周涼安捂住心口,鎮定的一一介紹著,準備一點點的慢慢拉近關系。
這個傾奇者是很乖,但是他的心游離在人群之外,想要徹底捕捉不太容易,他有充足的耐心去做成這件事!這段時間都留在踏鞴砂了!
周涼安做了決定,就露出一副苦惱的表情,誠懇的請求著:“有一個問題困擾著我,傾奇者,我需要停留在踏鞴砂一段時間,但是沒有住處。不知道可不可以去你的房子里借住呢?如果你同意的話,我這里的物資對你免費,就算作是房租了!”
傾奇者抬起眼簾,很不知所措的愣了愣,有一瞬間的慌亂。但他這次沒有誠懇的說出什么,而是在下一瞬間就很堅決的應道:“好,晚上之前,我會把房子準備好的。”
那些補品,對他來說很重要。
想到這里,少年人偶留戀的望了那些食物一樣,還是堅決的轉身離開了,步伐飛快,動作卻有些遮掩不住的僵硬,像是關節不怎么圓潤轉圜而帶來的機械感。
周涼安:“?”
等等,傾奇者的這個說話內容是不是哪里聽起來不太對勁?
‘他是沒有自己的住處嗎?’小納西妲敏銳的聽出了畫外音,茫然的問,猜測著,“難道是打算……今晚之前給你現蓋嗎?”
“大概不會這么離譜的……吧??”周涼安更茫然的喃喃。就算傾奇者是人偶,可以不睡覺不吃飯,但他,連自己的住處都沒有的嗎?
周涼安不由自主的追了上去,不放心的打算跟著看看。
這一會兒管理者御輿長正還在和吃晚飯的礦工們閑聊著,其他老弱孩童也都三三兩兩的開始了吃飯,或是飯后閑談,放松了下來。只有傾奇者去借了一把斧子,拿著獨自走向了上山的路,少年瘦削的背影看起來孤零零的,一個人久久的走著山路。
看樣子,他是打算從砍木頭這一步造起,真的要自己造房子啊?!這工程量干的完嗎?今晚不可能的!
周涼安目瞪口呆。
但他的良心不會跟著痛的!反而很狂喜了——一起蓋房子,這也算是增進感情的步驟啊!搞不完就更妙了,傾奇者對他的愧疚是目前最結實的牽絆。而且,是兩個人一起蓋啊。結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過程,四舍五入這算什么?
他們的婚房啊!(破音吶喊)
第34章 人偶是我的了!
傾奇者和人類的不同之處,很快體現了出來。
他的力氣很大,也不知疲倦,拿斧頭砍倒了幾棵樹后,就拖著樹梢往山下走。周涼安連忙跟上,一路看著他穿過大路,越過其他人居住的房子,一路到了圓形營地最外圍,在幾乎沒什么房子的洼地邊緣——貼著一片凹凸不平的山崖底下,準備搭建地基。
“也太遠了!”周涼安看著少年人偶準備連著再來第二趟,甚至比劃著準備同時拖兩根樹木,沒什么疲憊的樣子,他肅然起敬。
“我幫你吧!”他看不下去了,跑出去就抱住了第二根木材。
“你……怎么會?”傾奇者在看到黑發少年的一瞬間,渾身都僵硬了。他以前沒有撒過謊,雖然現在不算撒謊,但也屬于瞞著對方在做騙人的事情。
現在被一朝戳穿,這讓傾奇者心虛得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里落了,他局促不安的側過臉,眼睫毛顫動著,聲音又輕又低,很老實的開始道歉:“很抱歉……我,還沒有建好房子。”
“我不介意這個。我好奇的是,你沒有房子自己平時住在哪里?”周涼安問。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伸出手去摸了一把傾奇者漂亮的藍紫發,那種柔順的感覺配上傾奇者轉頭望過來,雖然不解卻下意識歪頭照做、一臉茫然又乖順的神情、簡直讓人想犯罪。
周涼安都不敢想,他自己碰上這個超乖的少年人偶時期,會變成什么情況……
嘶,打住!這都是犯法的!!
他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氣,呵斥自己變態,勒住了腦回路,不著痕的后退了半步,讓自己遠離一點。‘周涼安你可真不是個人啊!’
純白初生的傾奇者此時沒有對世俗的觀念,所以他很單純的眨了眨眼睛,不覺得周涼安的行為有異,而是直接回答:“我住在大家好心幫我安置的地方。”
“嗯?”周涼安好奇,連聲催著他帶自己過去看。
少年人偶就把周涼安領到了一個窩棚里。
那還是在圓形居住地的最邊緣,幾戶人家附近的一個小窩棚。窩棚旁邊是喂養的大鵝和小雞,嘰嘰喳喳的叫聲不絕于耳。
“這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周涼安瞠目結舌,聲音都有些發顫了。他指著那個小窩棚,說不出話來。
那個窩棚只用了三根木頭交疊支撐著搭建,上面糊了一層稻草,又用海草和泥巴加固了縫隙,形成了一個很小的容身之處,里面整整齊齊疊著幾件衣物,還有零星幾件傾奇者的物品。
就沒了。
這是人能住的地方?!想要完全把身體鉆進去睡覺,以他們這樣的少年體型,都得蜷縮著身體才可以吧?周涼安毫不懷疑,在別人把這個窩棚借給傾奇者住之前,這個窩棚大概只是別人家用來放雞飼料或者家用工具的。
傾奇者有些難為情的撇開頭,誠懇的說:“請放心,我會在今晚之前給你建好一個能住的房子的。”
“不不。”周涼安連忙解釋,現在他住什么房子都不重要了,那其實只是一個貼貼的借口,重點是傾奇者以前住的地方就是這么個……說雞棚都高估了它的小窩棚嗎?!
“大家都是從別的地方逃難來的礦工,所以這里沒有多余的房子。”傾奇者一牽涉到自己,那點難為情消失了,他說的很是坦然誠摯,“大娘大伯愿意把他們的窩棚讓給我住,已經很好了,我沒有什么必需品,住這里剛剛好。”
“你沒想過給自己建一棟新房子嗎?”周涼安的聲音不由自主的變輕了。
“房子?我?”傾奇者下意識重復了一遍,神情中流露出了某種茫然。他搖搖頭,說出了自己的理由:“大叔阿伯他們都病了很久了,家里沒米下鍋,只能靠御輿大人的接濟。我每天去幫忙做工,也能賺一筆錢幫幫忙。”
“大家也勸我給自己建一間房子。”他頓了頓又說,神情還是有點茫然的,“但是我現在住的地方足夠了。”言下之意,傾奇者不覺得自己住的很糟糕。身為人偶之身的他,有一塊容身之地,已經足夠了。
他不覺得自己需要擁有更多。
反而是他憑借理智去思考,賺錢去幫助好心照顧過他的人們,這比他花時間建造自己無用的房子要更值得,難道不是嗎?
“你……”周涼安的心情很復雜,望著傾奇者說不出話來。
剛蘇醒的無心人偶,他這是把自己看得有多輕啊?以一個器物來衡量自己的定位,只要偶爾擺放在一個稱得上‘自己家’的地方,就算是有歸屬感了,就算是活過了嗎?那個窩棚的實際居住意義還沒有它帶給傾奇者的心理滿足感大。
這也太……委屈了。
周涼安意識到,剛蘇醒過來的人偶少年——這個階段是沒有什么人格的,初生的他迷茫而懵懂,無論怎么樣都可以,他不會覺得住這樣的窩棚有什么,他意識不到好和壞,他沒有什么需求,也沒有什么必要。
因為人和天地之間最早的聯系和需求來自于親緣,而他已經被他的制造者,他的母親雷神拋棄了。也就不會有親密的對象去教導他什么才是對的,他要怎么做了。偏偏更可怕的是,這樣的傾奇者不需要吃東西不需要睡覺,沒有心卻也能像人類一樣產生困惑。
他不是人,他也不是器物。
誰來告訴他要怎么對待自己呢?
傾奇者不知道,他只能自己磕磕絆絆的學著分辨世間,然后無休止的困惑于“自己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么”這件事中……
“這不可以!!”周涼安猛地從蹲著的狀態站起來,發自內心的拒絕這樣的悲劇,只要想一想他就會心痛難忍。現在的問題是——他不是傾奇者的父母長輩,或者任何能讓他發自內心認可意見的親密關系,沒辦法教他東西。但他也不能就這樣眼睜睜旁觀下去。
那么只有一個解決辦法了!
當他的債主!!
“先生?”傾奇者被嚇了一跳,“什、什么?怎么了嗎?”
“你的處境我已經了解了,現在我要去建房子了,你愿不愿意繼續幫忙干活都行,但我會收回之前打算對你全部免費的話!”周涼安目光灼灼,氣勢洶洶的說。傾奇者聽著,有一絲羞愧的低下了頭,黯然的默認了,沒有任何異議。
他也覺得,是自己欺騙在先。既然人家本來就得新建房子入住,收回給他的條件也是合理的……
藍紫發的少年人偶黯然垂著頭,那副失落又有些自責的抿著嘴唇的模樣,目光黯淡的望著地面,簡直誰見了誰都心疼。
周涼安差點沒繃住故意裝出來的表情,話音突然一拐:“我不能直接送,但是員工福利可以。”
“哎……?”峰回路轉,傾奇者驚喜的又抬起了頭,目光中帶著有點發輕的疑惑,望著他。
“其實,在離開踏鞴砂之前,我想雇傭你當我的店員。”周涼安也不裝了,直接攤牌,正色道“——就是替我向大家賣出他們所需要的物品,你應該很清楚這些。我可以接受以物換物,這本身就是一種折價行為,或者你們用摩拉低價購買物資,還有御輿大人那邊部分用晶化骨髓來交換,這些方式都可以。”
“作為我的店員,你可以享受吃住加每周五千摩拉的工資,以及免費花用物資的權利——只要最后對賬的時候你賺到了錢,沒有讓我賠掉,就沒有問題。你覺得怎么樣?”
周涼安一口氣說了出來。他背包里的大量物品本來也不值錢,別的商人轉的都是高昂的倒賣路費,他把這一步省了,就會變成物美價廉了。到時候如果由了解大家的傾奇者當店員,更合適的把那些東西賣給該用的人……受益的還是礦工們。
最后一段話他可以不加的。因為他知道傾奇者不是那種性格的人,就算可以免費取用他的物資,也不會沒有分寸的都嚯嚯了。但為了樹立一個合格完善的制度,他還是講了出來。
到時候他把晶化骨髓價格再定高一些(其實這個放在未來本來就很昂貴),四舍五入,中間就算傾奇者用了一批物資,只要不特別過量,最后的總數基本上都會是賺了。
“我同意!”傾奇者果然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他認真的點著頭,示意自己會努力做一個好店員。
“好……那等我在踏鞴砂安頓下來,就寫好價格表給你,想買東西的人都可以來了。”周涼安忍了忍,還是努力背過了身,捂住了自己的良心:
嘶。明明他已經很良心商家了,為什么心臟還是這么痛呢?!
或許是因為……他剛才PUA了傾奇者?把自己忽悠成了對方的債主?吃他的用他的賣他的,接下來傾奇者就得聽他的話了。而且計謀成功了不說,就傾奇者現在那種天真純潔的乖巧性格,周涼安估計著……他可能還得謝謝咱們呢!
“謝謝你,涼安。”傾奇者果然真情實感的道了謝,再次像初見那樣眉眼彎彎的笑了,眼眸中滿是流露而出的單純笑意,“……大家,這下都有救了。”
“不謝,不用謝。”周涼安默默捂住胸口,加快了擺手的頻率,他感覺心臟更痛了,低聲嘀咕著,“只要你以后別殺了我就好。”
等他這次穿越回去,再不小心穿越到哪個未來時間段見到散兵的話,對方一回想起這段被忽悠的黑歷史,真的不會當場殺氣亂飆,把他大卸八塊嗎?
傾奇者困惑歪頭:“?”
“你是個好人。”他真摯而不解的回應,“雖然聽不明白,但我不會殺……殺了你。”
說這個充滿殺氣的詞語時,人偶少年都有些不太適應,卡頓了一下。他想到了一種可能性,目光略有變化,但還是堅持的補充了后半句:“……哪怕你是和我的身世有關的人,也一樣!”
“好好好。”周涼安沒好氣的應了。
傾奇者的誠心讓人感動。但……
他是個好人,他想要的東西也不嚴重——他只不過是想饞人偶少年的身子罷了,他有什么錯呢?
真希望以后的散兵有了記憶后也能這么寬容理解啊!!(周涼安內心巨大震聲)
現在他早已經把自己剛穿越來提瓦特大陸時的想法忘到爪哇國去了——什么南桐不南桐的,計較那么分明干什么?紙片人老婆那不就是自己的老婆嗎!他喜歡自己的老婆,現在想饞阿散的身子有錯嗎?!
說什么南桐,分類不要卡的那么死嘛!
周涼安理直氣壯的想著,轉頭看向乖乖巧巧又開始賣力蓋房子的少年人偶,越看越喜歡,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過于溢散以至于有些癡漢的笑容和廚力:
還是那句老話。
……嘿嘿,吃他的住他的將來還得聽他話的人偶,這下是他的了吧?
第35章 阿散
這個晚上,周涼安和傾奇者非常忙碌。從打地基造起,一直干到了把房子搭建完成。從太陽沒落山忙到了月亮初上,又到夜深,月亮藏進了烏云之間,這才建完了。
“呼!累死我了!”等最后一批稻草被鋪在屋頂上,周涼安展開風之翼跳下來,黑發少年毫無形象的歪倒在門口的柴火堆上,抹了一把汗,累得灰頭土臉。
“涼安,喝點水吧。”傾奇者也累得在輕輕喘氣,聲音清淺好聽極了。但他并沒有馬上歇息,而是回了一趟窩棚,去打了碗水才過來,彎腰遞給周涼安。夜色下,只有人偶少年的那雙眼睛是帶著脈脈光亮的,美的驚人。
留著短發的少年用這個俯視的角度注視過來,神態卻不會顯得盛氣凌人或者具有攻擊性,因為他彎腰遞出那碗水的時候,眼眸中還帶著敬佩和向往的神色。他伸出手,發自內心的認真贊道:“你好厲害,沒有你的話,這棟房子蓋完都要到早上了。”
“謝謝。”周涼安矜持的翹了下嘴角,心安理得的接下了夸贊,像大公雞一樣得意洋洋的挺起了胸膛,接過水咕嘟咕嘟灌了大半。
可不是嗎。
他今天沒有藏拙,又是把木材送進背包到地基處再變出來,又是用單手劍快刀斬亂麻式的削細處形狀,又是在那里劈砍樹上的分支當成柴火巴拉巴拉的,干的非常賣力。進展神速比人偶少年都猛。
現在他得來的欽佩贊嘆目光,是實打實該得的!
本來……周涼安還有裝柔弱好騙取傾奇者關心的打算,但很快這愚蠢念頭就消失了。首先房子是他倆住,在建自己房子這件事上拖后腿就太損人不利己了。其次,他裝柔弱也不會帶來除了關心外的任何益處。
如果周涼安想要以后獲取傾奇者的認可,能讓他有一天發自內心的聽周涼安講的道理,潛移默化的改變心境。那么周涼安該在他面前建立起一個相對成熟更穩定的形象,而不是柔弱的被保護者。對不需要吃飯不會生病也無法真正受傷的人偶來說,人類本身已經很脆弱了,需要他去保護。
咳,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周涼安默默轉過頭,咳嗽了兩聲,把耳朵里滲出來的血跡悄悄擦掉。小納西妲的意識擔憂的又晃了晃:‘不要緊嗎,涼安?’
‘不用擔心,這是身體需要承受的負荷,隔段時間吃點東西就沒事了。’周涼安回她。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周涼安因為要給小納西妲共享感官,本身就會不定時的七竅哪里流血,這夠柔弱的了,周涼安就不想再裝弱了。
小納西妲也是一個被關了許多年急需出來放風,個人意識薄弱的可憐孩子。今晚的建房子對她來說體驗同樣非常新鮮,其中大概有一半的活都是交給小納西妲笨手笨腳完成的。
“給你。”周涼安這么想著,手中絲毫不耽擱的把剩下一半的水遞還給了傾奇者。
然后,他本能的屏住了呼吸。
心臟開始加速跳動,周涼安突然后知后覺、瞳孔地震的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這個裝水的小碗,褪了色還缺了口的瓦做的破舊小碗,剛才被他喝過了水的碗,現在!就要!
“等等,別——!”周涼安臉頰開始急速升溫,脫口而出。少年人偶剛把碗中的水一飲而盡,然后疑惑的轉過臉來:“什么?”
“別——別、別只喝水!你想吃點什么東西嗎?”周涼安結結巴巴,急中生智的努力鎮定問道。
‘太遜了!’
他在心里默默譴責自己。
不管是沒談過戀愛的過于純情,還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對人偶少年真的有意思、導致兩個人共喝一碗水他都突然扛不住了,這是什么矯情反應啊?!住腦,就算你很廚流浪者,也不要這么癡漢啊!!
慘叫完畢的周涼安從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來有什么動靜。他鎮定的從背包里依次取出甜甜花釀雞,干鍋辣肉,還有來來菜和獸骨拉面。
在充滿著泥土氣味和清新空氣的野外夜晚,在微微凜冽的寒風和遠處海浪的拍打聲中,這些美味的、還熱氣騰騰的食物被擺放在幾塊充當餐桌的石頭上。周涼安又心神一動,在大石頭中間挖了個坑,放了一捆柴火進去。
他操縱安柏模板附體,手掌中憑空出現了一張拉開了弦的華美弓箭,一根箭出現在他指間,一抹火光沿著箭身最終匯聚到箭尖,越發凝聚壓縮,帶著高溫猛然迸發出去!
“嗤”在很輕的一道聲音后,火光點亮了柴火,噼啪著燃燒了起來,也照亮了圍著火堆而坐的兩個人。周涼安放松了肩膀的肌肉,整個人伸了個懶腰,慵懶的歪坐在火堆邊:“呼……”
“傾奇者——這名字真的很難記!他們都叫你傾奇者,那我也想一個名字,我叫你阿散怎么樣?”
周涼安半歪過來頭,瞥著他嘗試的問,“我們今天剛成為朋友,這是新朋友的福利!”
傾奇者怔愣了一瞬間后,默認了:“……”
就像他沒有拒絕人們為他起名“傾奇者”一樣,他同樣也沒有拒絕新朋友給他起名“阿散”。雖然不知道含義,但他覺得挺好聽的。這么想著,少年人也就期待的問出了聲:“這是……什么意思?”
“沒有意思。”周涼安卻輕聲的說,“但它很好聽,很襯你這個人。”
要說在名字這一點上,他和散兵其實是一樣的人,對于名字和自身存在的意義過于執著,卻又毫無認同感。所以無論叫什么都一樣,但認定了一樣后又會自始而終的堅持下去。
就像他一開始在心底對這個少年人偶默認的昵稱是“阿散”,到了穿越后,他還是改不了這個昵稱。至于起名字……雖然游戲里已經讓他起了,可周涼安打從心底覺得,他現在可以教導傾奇者懂得很多事情,但名字他沒有資格起,他也起不出比“阿散”更好的別的名字了。
“……?”傾奇者很茫然,不能理解為什么會有人起一個沒有意義,只是因為很好聽就叫出來的名字。
好任性。
“你那是什么表情?為什么世界上任何的東西出現都要有意義呢?”周涼安像是隨口反問,說得坦然,“唯結果論太功利了,而且每一件事物的重要與否,不都是自己賦予的嗎?”
“比如現在。”周涼安突然傾身向前,聲音放輕了。他快樂的注視著那個藍紫發的茫然少年,毫不遮掩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張開了雙臂對他示意:“你看!我們有家了!是花了一晚上搭建起來的漂亮新房子,你的新朋友還給你取名叫阿散,一起在深夜慶祝這個快樂時刻!”
“——阿散,你覺得現在重要嗎?”
“……”
傾奇者怔愣著,臉上都被映出了火光。他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細細品味著、動容的看著自己身后剛建成的新房子,又看看在門口側面公然準備野餐的自己二人。他的面前是明亮的火堆,香噴噴的誘人食物和黑發少年笑容溫暖的臉。
耳畔好像還響起涼安毫不見外、不知怎么叫的很是親昵的一句句“阿散”“阿散!”……
傾奇者茫然的目光逐漸聚焦,他抬起眼簾看向黑發少年,鄭重的點了下頭。
“現在很重要。”他說,少年的輕軟聲音中也被感染的帶上了一絲歡快笑意。
傾奇者突然覺得,一個沒有意義的名字好像也不那么讓他糾結了。起碼,他再也忘不了伴隨著這名字降生的、這個美麗夜晚的篝火和少年。
‘……這就是開心嗎?’傾奇者默默的摸上了自己的胸膛,迷惘的想。
可他清楚,在那個位置是空蕩蕩的。他的軀體里面,沒有那顆最重要的心。這樣殘破的他……為什么也能開心呢?
“快來吃面!!”黑發少年氣勢洶洶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不容置疑的拍起了他面前的石頭,“阿散——你在那邊發什么呆啊?”
‘算了。’
傾奇者應了一聲,老實的站起身過去接住那碗獸骨拉面,深吸了一口氣。一種從沒聞過的濃郁香味鉆進了他的鼻腔。
‘這個問題……等以后其他時間了再繼續慢慢思考吧。他要先去吃拉面了。’人偶少年從善如流的清空了大腦,雙手合十,跟著學了動作——
涼安正在那邊快樂的不知道嘀嘀咕咕著什么:“我開動了!!唔,在稻妻早就想這么說一句了,這感覺成真了耶!真不賴真不賴。”
“……我開動了。”傾奇者也認真的輕聲說。
第36章 開店
在這個美妙的夜晚,傾奇者得到了他的新名字“阿散”,他也得知了新朋友的名字“涼安”用昵稱來喊的話,是“阿涼”。
“阿散,阿涼。”傾奇者喃喃的喊了一遍,這兩個名字從他的舌尖上輕輕的一滾而過,有一種相仿的簡單美感。
莫名其妙的,傾奇者感到了一陣細微的快樂,像是燕子優美的斜行在雨幕中一般,從他的心間劃過。
——或許是因為,在這個島上沒有人和他更加親近過了。其實御輿大人,桂木,大叔大伯和嬸嬸姐姐們,大家對他都很好,但是那些好……并不能完全填補他內心的空虛迷茫。
桂木在最初把他從沉睡的地方帶了出來,他們是很好的朋友。御輿大人手把手教他怎么跳舞與鍛鐵,是他的老師。大伯大嬸給了他容身之處,把他當孩子一樣關照。還有其他人,也一直不畏懼他的怪模怪樣,很快接納了他,待他很好,但……
桂木是御輿大人的副官。大伯大嬸是互相扶持的一家人。其他人也各有家庭。偶有孤僻或者獨自一人的鄉民礦工,待他關心卻又哪里略有不足。
或許那些是他多余的錯誤的貪婪。
傾奇者一直說不上來那種感覺究竟是什么,便常常在夜間悄悄爬起來,去海邊石崖上一坐就是一整晚,眺望海面,呆呆的發著愣。
他聽著周而復始的波濤聲,一動不動的坐著,這是傾奇者最不像人類的時候。
直到現在,黑發少年來了,傾奇者才弄明白了。
——剛到這個島上的涼安起初不認識任何人,但他第一個看中的人就是自己。他成了自己的老板,自己是他的員工。
互相選擇了的老板和員工還會一起蓋房子,那是獨屬于他們兩個的地盤。阿涼還會關心他,問有沒有好好吃飯,不睡覺的時候嘗試放空自己來緩解疲憊之類的話。
‘獨’屬于他們兩個的地盤啊。
傾奇者在心里細細琢磨了一下這個字眼。他很愛這個字,由此延伸而出的占有欲和特定范圍的自由感都讓人滿足。
傾奇者終于知道……他一直在渴求著的東西是什么了。他需要的是——比大家都在一起的,更近距離的、能被他肉眼可見的,牢牢攥在手里的一段關系。
……
第二天。
剛建成的新房子里已經煥然一新,在沒有安裝窗戶——是一個朝外露臺的那面墻壁前,踏鞴砂的礦工們排成了長隊,像是絡繹不絕蜿蜒而出的一條長龍。
傾奇者穿著很樸素的白色和服——他的那套華麗和服已經在昨晚的勞作中沾滿了泥土和灰塵,拿去洗了。現在這套衣服是他蘇醒后置辦的。
傾奇者穿著白色和服,腰間系著圍裙,不停的按照吩咐把曠工們需要的物品拿過來,忙的不可開交,滿頭大汗(其實沒有汗):“……火腿?”“蓮、蓮子嗎!”“大叔,這些一共八百摩拉!”
作為壓榨他的老板,周涼安只需要悠悠然的坐在柜臺后面,搖晃著折扇愜意的看著就行了。
“真不錯啊。”周涼安感慨著,為自己的主意點了一個贊。他昨晚把價格表連夜寫出來后,往這個充當商店的房間里運了一批貨。早上再緊急培訓了一遍傾奇者后,就可以直接開張了。
一開始少年人偶還手忙腳亂,笨拙的不知道怎么給礦工算錢和找摩拉,拿物品也會出錯,慌張得轉回頭看周涼安的時候,他頭頂上無形的狗狗耳朵都好像要委屈的垂下來了。
但好在踏鞴砂的大家都熟悉并接納了奇奇怪怪的傾奇者,對他做錯事也會很理解和寬容,只是一笑而過,然后熱情的指導他怎么拿怎么算。
漸漸的,傾奇者茫然的忙碌著,逐漸游刃有余,不再那么笨拙了——這是因為他的記憶力和學習能力都很強。
一忙——就是一整天。
等到太陽再次西下,人們都陸陸續續去吃飯了,少年人偶才有空歇下來,把停工的牌子放上去,猛地喘了口氣。
即便是不知疲憊,比人類更耐用的他,也覺得今天過得著實辛苦。
“快來吃飯吧!”周涼安在門口架起一堆篝火,現場做了一批炭燒獸肉串,那香味霸道誘人得簡直能勾走人的神智。
傾奇者像平時一樣不愛說話,神情怔怔愣愣的,但他坐下后就以普通人的姿態埋頭猛吃了起來,活像是被餓了八天。
周涼安心滿意足的看著這一幕,嘗試著詢問:“阿散,你喜歡今天的生活嗎?”
瞧,對于少年人偶這樣的性格——如果他天天都過得這么忙碌充實,他估計就沒有空去敏感去思考自己到底是何物了。
而且。
當周圍的人都以同樣的態度對待他,當大家接納他的不同,當作為他債主的周涼安有權決定他也要像礦工們那樣生活……
久而久之下去,他自然會認知自己是人。他會從大家的行為中感知到,他不該一直銘記對雷神的執念,他可以背離雷神對他降生于世的期望,他可以作為踏鞴砂民眾的“傾奇者”、周涼安的“阿涼”來單獨存在。
前提是,解決掉博士的陰謀。
周涼安瞇了瞇眼。
……在這件事上他會拼盡全力,絕不會允許博士破壞掉這一切的安寧!
這邊。
聽了剛才周涼安的詢問,傾奇者沉思了一瞬間,似乎在認真評估自身的感受:“嗯……”下一刻,他突然展露了笑顏,神情十分單純滿足,確認的說:“我喜歡今天的生活。”
或許對別人來說,這只是一個售賣商品的普通工作。但傾奇者卻感受到了一種自己被需要著的驚奇感。哪怕他在大家的呼喚聲中忙得跑來跑去,暈頭轉向。
“當店員好像很有趣,我也想幫忙!”突然的,小納西妲的聲音細弱的從虛空終端中響起。她這會兒沒有和周涼安共享意識,而是也沉浸在對傾奇者當店員的憧憬中。
“唉?”傾奇者是聽力很敏銳的人偶,他疑惑的偏了偏頭,似乎想四處尋找到哪里有一個說話的小女孩。
“這是……我的朋友納西妲。”周涼安停頓了一下,沒有介紹出小草神的真實身份,而是用介紹鄰家妹妹似的口吻親切說道。他很自然的介紹了兩個人認識,又說了虛空終端這種來自須彌的神奇道具。
“阿涼你是須彌人嗎?”傾奇者靜靜聽完,神情有一些奇異,交握著自己的手屈膝坐在火堆前,好奇的問,“你……為什么這個年紀就出來做游商了?”
他打量著黑發少年身上昂貴而不失精致的衣服料子,華美的細節花紋,無論從哪里看幾次換的衣服都是大戶人家才能買得起的昂貴衣服,款式也是古樸的外國風格。傾奇者這時候才意識到,他只知道阿涼是游歷過來的游商,身上帶著神奇的道具,想要和島上交易晶化骨髓,開店也只是為了暫留一段時間……
除此之外,他對黑發少年一無所知。
阿涼來自哪里?在采購完之后,作為游商的他總要離開踏鞴砂的,到時候失去工作的自己要怎么辦?
一想到這些,傾奇者就覺得莫名的心慌,他不愿在這點上再多想下去。
“我是璃月人啦。”周涼安頓了一下,糾正的澄清道,“其實我是一個四處旅行的冒險家——只想游歷大地不想戰斗的那種。當游商是副業,在外總要有一些收獲的嘛!”周涼安還是由衷的感激自己的游戲賬號的。他的各種能力都能幫他搞千奇百怪的操作賺錢。
雖然他來五百年前是專門為了傾奇者來的,但這個原因不太好說。
傾奇者猶豫了一下,少年人偶低下頭,還是忍不住用一種努力平靜的口吻問了出來:“阿涼,不知道你打算在踏鞴砂待多久?”
那聲音中難掩一點他的希冀和忐忑。
‘待多久啊……’周涼安唇角的一絲笑意也消失了。他心事重重的看向遠處黑藍色的海邊,沒有說話。
金手指‘時間’的能力不能讓他長久停留在這個時代,撐死了也就是一年半載。他想要解決掉博士的事情,所以必須在那之前引爆這個炸彈,妥善處置好。但周涼安對這點沒有什么底氣,他害怕自己回去之后,歷史還是會按照原本的軌跡走下去。
畢竟,他能解決一個事件,卻沒法解決掉博士本人。他如果對傾奇者勢在必得,萌發出新的陰謀,回去的周涼安怎么都攔不住。
‘必須再想一個保險的辦法才行……’周涼安心事重重的這么暗想著,‘要確保自己回去后也能起效的,某個保險措施……’
他的視線突然凝聚在了地面上:
在火光的照映下,地面上出現了他戴著虛空終端的影子、那枚耳朵邊是葉子形狀的裝置。
‘……有主意了!!’
第37章 混入踏鞴砂核心層
周涼安把主意打在了小納西妲身上。
她雖然是初生的神明,卻不像是大家想象中的那樣純然懵懂無知,她只是還沒有成長起來,學習能力是足夠的。只要周涼安在走之前提前交待她一些叮囑,拜托她照看一下傾奇者,情況應該會有所變化了吧?
所以當務之急,不能一整天黏黏糊糊的陪著傾奇者開店了。他得馬上想辦法和這里的管理者,御輿長正大人打好關系,弄清楚現在的劇情時間線,看看博士那個壞東西來了沒有……
周涼安飛快的在腦子里過了幾遍自己的計劃,慌亂不舍的心情總算平復了一些下去。這是他的一種習慣了。
“……阿涼。”
而這邊,傾奇者等了半天,卻沒有等到一個確切的回復。坐在他身旁的黑發少年眉頭緊蹙,似乎在顧慮著什么,心事重重,往常臉上灑脫的笑容也斂去了,自顧自的陷入到了思緒中去。
傾奇者安靜的側過頭注視著他,嘴唇動了一下。有心想問問阿涼遇到了什么難題,他能不能幫上忙。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少年人偶只是低下了頭,臉側的碎發垂落,遮掩了一些他臉上的黯然神情:“……”
‘……我自己的能力還不夠,這樣是幫不上阿涼的。’
傾奇者從來沒有這么清晰的認知到這一點,一種無力感漫上心頭。
他只是一個初生的人偶,他沒有自己的心,也弄不懂人類的心,不清楚怎么安慰阿涼;進一步來說,他沒有什么能力,連人們最基本的常識都不明白,學任何事都學的笨拙;同時他還沒有戰斗力,如果碰上什么情況,他只能保證自己無法受傷。
在這樣懵懂的情況下,他該怎么詢問阿涼?阿涼剛才的表情,如果沒有判斷錯,他來踏鞴砂或者離開踏鞴砂都是有別的原因的。是有敵人追殺?還是有別的理由?急切的收購晶化骨髓,又是為了什么呢?
……這樣不行的啊。
傾奇者久久保持著低頭的姿勢,默默攥緊了放在膝上的手掌。他想表現得更好一些,成長的快一些,再快一些。趕在阿涼離去之前,讓自己變得更有能力和可靠。到那時候或許他才能問出口,才能幫上一點忙吧……
初生的少年人偶,在這晚上終于有了一點自己的小心思。從懵懂中初步醞釀出了一股屬于他自己的急切野望。
……
第二天,傾奇者處理貨物和摩拉買賣已經相對熟練了。來小店的礦工婦孺們依舊是絡繹不絕,他甚至無師自通出了一些話語:“慢慢來——大家都不要急。小妹,有給你留絕云椒椒。”“大叔,加二十摩拉,對,這樣找給你五百摩拉整。”
少年人忙而不亂,垂著眉眼認真的從展臺上尋找著貨物找給客人,工作時候的模樣怎么都讓人看不膩,散亂的碎發讓他顯得還有一些紊亂美感。周涼安努力把自己的不舍目光從傾奇者身上拔下來,感覺如果視線有實體的話,他的眼神都能拉絲了。
打住!做人不能這么癡漢!
總之,他趁著傾奇者被客人們圍得水泄不通忙碌的工夫,悄悄從房子后面溜走了。目標——是這片圓形居住地的中心,疑似是御輿長正的府邸。
周涼安本來連自己到訪的理由都編好了,沒想到等他到了門前卻發現,那棟建造很完整的瓦房門是打開著的。在內院,有四五個人正熱火朝天的做著什么。
“哦!有人來了,兼雄,你去看看——”站在巨大的鍛鐵爐前的青年敏銳的轉頭,發現了周涼安,他抬手推了推身旁的人。
“不必不必!宮崎大人忙著,我自己去。”之前見過一面的御輿長正連忙說,他滿頭大汗的脫下防護手套,轉身向周涼安走來,臉皮被熱得發紅,顯得面上的線條更加嚴苛了,他開口時的語氣卻很親切緩和,“是涼安先生嗎?你是來交易晶化骨髓的?”
“啊……我是初來踏鞴砂,昨天很忙亂,就想在今天來拜訪一下大人。”周涼安說著客氣的話,眼神卻一直往院子里那個吐著火舌,呼呼冒著熱氣的大爐子上瞥。
“你也對冶鐵有興趣?”御輿長正很自然的邀請他,“一起過來看看嗎?我最近正在跟隨宮崎大人學習鍛刀。”他搓了搓手,肅正的神情間有些隱隱繃不住的興奮。
“宮崎大人?”周涼安的視線掃向了大爐子前的那幾個陌生人,一邊走近,一邊悄悄點開自己賬號里的‘圖鑒’,緊急翻出和踏鞴砂有關的這段歷史書籍記錄,光速看了幾眼。
在和傾奇者有關的記載中,提到御輿長正確實跟隨了一位鍛刀大師在學習,后來他鍛出了一把叫做“大踏鞴長正”的刀時,傾奇者還和御輿大人相熟的幾個人一起在月下共舞慶祝,成就了他們美好的回憶。
看來就是這幾個人了。
周涼安走近,御輿長正順勢給他介紹:“這位是踏鞴砂造兵司的司正,丹羽久秀大人,我們本地的最高長官。”那是剛才最先發現周涼安的青年,他有著一頭蓬松的白發,被綠色方塊花紋格子的頭巾束著,只在腦后露出來一個小辮,額前還有一束很明顯的紅發。
“每個新認識的人都得先看我的頭發。”丹羽注視到了他的視線,很好脾氣的叉起腰,笑呵呵的說,“我這縷頭發的顏色是天生的哦。我們丹羽家的發色很特殊,一認就能辨認出來。”
“是很好看。”周涼安認同的點頭夸贊。
——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這位是楓原萬葉的祖先了。
“這是丹羽大人的副官,造兵司佑宮崎兼雄大人,也是一位在鍛刀冶鐵上很有造詣的大師,我最近在跟隨他學習。”御輿長正繼續介紹。剛才在大爐子前忙得汗流浹背,拿著鐵鉗和生胚的人就是他,這種炎熱天氣,男人身上還穿著厚厚的棉質工作服。
“你好。”男人友善的轉頭打了個招呼,沒有放下手中的工具。
“我是這里的目付,御輿長正,之前我們已經見過一面了。”御輿長正對自己的介紹沒有多說,而是話音一轉,“這是我的副官桂木。”
他指向他身旁的年輕武士——那少年人年歲不大,體型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還在抽條發育,面目稚嫩,卻忠厚老實的站在幾人身后不言不語,似乎不善言辭。他的腰間配著一把武士刀,姿態已經很是老練。
周涼安心中一震,不著痕的觀察著少年武士。
就是這個不起眼的副官武士桂木,誤入“借景之館”中發現了初生的人偶,才把人偶少年帶回了踏鞴砂生活。還因為人偶身上帶著價值不菲、富貴非凡的金飾羽毛。善良的桂木以為他不提出身是另有復雜隱情,便交待了人偶和自己統一說辭,對外只說是在名椎灘上發現的失散少年。
“大人,你不用每次都介紹一遍我的!”桂木沒好氣的低聲說。
他似乎有點社恐,邊說還邊往御輿長正的身后縮了縮。雖然他抱怨的意思像是在說“自己只是負責保護大人背后安全的影子”之類的,但他的熟稔語氣和平等的口吻,聽起來卻像是朋友之間在相處。
御輿長正眉毛都沒動一下,權當自己沒聽到這句抱怨,指向院子稍遠區域站著的最后一個人——正架著畫板在對著這邊作畫、神態如癡如醉的某人:“那是畫師阿望,他一有靈感就自顧自的開始畫畫,聽不見我們說話了,別管他。”
到這里為止,幾個人就介紹完了。
但是周涼安聽得更糊涂了。
為什么說最高長官是丹羽?昨天島上的人不是說這里負責的管理者是御輿大人嗎?
“……大人們好,我是剛來這里的游商,涼安。”周涼安有點暈頭轉向,感覺腦袋發脹,欲言又止。眼見著丹羽對他臉上露出的游移神情有些不解,他連忙解釋了一句,“其實我是來自璃月的外國人,對你們稻妻的職位和管理結構不怎么了解……”
驟然認識了五個人,還要記住他們的官職和名字、分別對應了周涼安記憶里的什么事跡、實在讓他很頭大——太為難人了。所以他分不清楚,這五個人到底誰的官職更大啊?誰才是最大的頭頭??
“原來是這么回事啊!”丹羽恍然,他揉了一把頭發,沒注意到自己臟兮兮的手指在頭巾上留下了一串黑指印,他很豪爽的來了興致,拉著周涼安這個不多見的外國友人,要給他詳細科普一下,“來來,情況其實很簡單的。”
周涼安的視線不受控制的往上揚了一下,很有強迫癥的盯著那塊臟兮兮的手指印。
“我們踏鞴砂的人主要以礦業和鍛造業為生,每年稅收是國家收入的重要部分。所以踏鞴砂上的部門只有一個,那就是造兵司。”丹羽又用大拇指點了點自己的心口,神情有些自豪,“而我——就是負責管這里的本地最高官員。”
周涼安糾結的目光便跟著默默轉向了丹羽的胸口,他潔白的武士服上現在也多了一塊黑乎乎了。
御輿長正都快看不下去了,推了丹羽一把:“你快去洗洗吧!今天的測試也快做完了,剩下的不用你跟著惦記了——事實說明你猜的對,是島東的玉剛錠燒起來效果最好!我接下來那把刀就打算用島東的玉剛去鍛造了!”
丹羽聽得喜笑顏開,便也從善如流的被推走了,還扔給周涼安一個歉意的眼神。明明青年的官職很高,卻不見他擺一點架子,嘻嘻哈哈著還有點不見正形的少年感,把手攏在唇邊遠遠吆喝著,“——涼安小哥,聽說你在島上開了個小店,回頭我也去看看有什么稀罕玩意啊!”
御輿長正很熟練的再次裝作沒聽見,仿佛耳聾似的清了清嗓子,他轉過臉,繼續接著話對周涼安解釋:“我是稻妻幕府直屬派過來的官員,職責是協調監督和記錄島上造兵司的日常運行情況。嚴格來說的話,我和丹羽大人是平級,遇到什么事情,也會由我們兩個商量著處理。這樣你明白了嗎?”
“懂了,你們這么說我就清楚了!”周涼安一拍拳心,總算聽懂了,他努力的把邏輯捋順了。
丹羽是踏鞴砂的本地長官,帶了一個副官宮崎上任。御輿長正是中央派來監督的幕府官員,也帶了一個副官桂木上任。他們四個人加上畫師阿望,還有日后的傾奇者,就是踏鞴砂高層互相熟識的一個六人小團體,是玩的很好的朋友,互相之間并沒有把對方當做上司下屬。
……
這么一來,周涼安也可以判斷出現在的時間線了。
看起來傾奇者還沒有和踏鞴砂管理層這幾人混熟,御輿長正還沒有鍛造出他的刀“大踏鞴長正”,他們幾人也沒有在月下共舞。所以博士還沒有來得及獻上讒言,開始搞事搗亂。
……所以接下來這段時間就很關鍵了。他需要重點打探一下這個時期,博士是不是已經來到踏鞴砂,在暗中觀察傾奇者了!
周涼安的目光變得銳利了起來。
第38章 博士到來
一邊人是有心攀談,一邊人又是真的熱愛鍛造與踏鞴砂,周涼安很快就和御輿長正這幾人聊熟了。
讓他沒想到的是,桂木看似社恐不善言辭,好像對每一個陌生人都懷有戒備,一開口說話卻意外的健談,為人也很善良熱忱,沒一會兒他們就拉著周涼安把踏鞴砂細數了一遍。
“這么聽起來,你們稻妻是特殊的中央集權制呢。”周涼安一邊跟著繞圈子,隨口聊著天,一邊在腦中思索怎么把話題往御影爐心上引。他慢騰騰的說著,
“稻妻是海島國家,各地分散。如果每一個地方都只設置本地管理的官員,這樣的權利結構就會過于分散,如果不多加管制,說不定他們會變成一個個在各島上作威作福的土皇帝。雷神大人的指令也沒辦法很快速的傳遞給各島執行……”
“嗯!所以雷神大人治下的幕府想管理好所有海島,就會需要派出我們這些目付到達各島配合治理。”御輿長正矜持的抿了抿有些上揚的唇角,努力保持著肅然神情,別讓自己笑起來的說,“只有本地和中央的兩位最高長官互相監督,才能共同建立起健康的管理制度!”
看來他對自己被派來監管踏鞴砂的這個職位很是認真看重。
但不知道御輿長正突然想到了什么,男人唇邊若有若無的那絲自豪笑意又消失了,他眉間的皺紋更加深刻,突兀的輕嘆了口氣,神色間變成了憂愁:“……”
隨從桂木在旁邊擔憂的注視著他。
“怎么了嗎?”周涼安敏銳的捕捉到了這點情緒,心中一喜,不著痕的用平淡語氣詢問,“如果有什么我能幫得上忙的事情,還請不要客氣。”
“沒什么。”御輿長正嘴唇微動,欲言又止,卻只是搖搖頭,恢復了之前莊重而坦然的模樣,他心事重重的用手中的鐵勺不停地在玉剛料池里攪動著,被火淬煉得半成型的玉鋼碎片們互相碰撞,發出嘩啦嘩啦的沉悶聲響。
只有聽著這種聲音,聞著空氣中金屬、塵土和火灼鐵銹的氣味,御輿長正才能暫時平靜下來,把自己從那種無休止的焦慮和恥辱中生拉硬拽回來。
這種情緒上的煎熬,是無用的,但他大多時候都不能讓自己從中脫離。
“呼……我今天有些疲憊了。”御輿長正回過神,長出一口氣說道。他放下了鐵勺,歉意的對其他人致禮。“我先進去歇息一會兒。等這一爐玉剛料燒出來,宮崎大人記得再喊我。”
他不忘叮囑的說。
“你去吧。”那位鍛造大師宮崎兼雄全程都忙得手不離物,卻好像清楚現在是怎么回事似的,對御輿長正這邊投過來一束了然目光,應了下來,“差不多還有兩個時辰,到時候我叫你。”
男人便轉身去內院了。
這下變成被留在原地的少年武士桂木,欲言又止的嘆氣了:“唉……”
“御輿大人他是怎么了?”周涼安敏銳察覺到自己找到了一個好時機,他湊過去低聲打聽了兩句,好奇的問。
“涼安你是外國人,應該不清楚這些。”桂木撓了撓后腦勺,踟躕了一下,還是避重就輕的跟著壓低聲音,給他簡單解釋了一遍,“御輿大人以前的家族……聞名稻妻,但出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現在家族的重任和清名全抗在了御輿大人身上,他每天壓力都很大,做完自己那份工作后,余下時間只能靠鍛造刀劍來投入心神規避。”
“可沒有鍛刀的時候,他總會沉浸在壓力感中無法自拔,這樣太過毀損身體了。”桂木嘆著氣,無可奈何的松開了握刀的手,少年武士把兩只手都伸開攤了攤,一臉發愁,沒有辦法。
“再加上,最近有一支楓丹的科研考察團隊路過我們踏鞴砂,據說他們好像有一種可以改造冶鐵大爐,提高產量的新技術。御輿大人一直在試圖爭取,但他們對我們踏鞴砂好像興趣不大……”
周涼安精神一振:“!!!”
等等,等會兒!
他好像不經意間問到了什么大料!
“咳。”周涼安裝作不經意的撓了撓鼻子,感興趣的側過頭問,“他們有新技術?你們是怎么知道的?”
桂木很老實的露出茫然表情:“當然是考察團告訴我們的。”
“那他們還停留在踏鞴砂,沒有走的原因是因為御輿大人的挽留嗎?”
“對。”桂木補充了一句,“丹羽大人也在積極挽留他們,但是開不出合適的籌碼。好在有一位赤目先生和丹羽大人相熟,據說也和那支考察團中的誰認識,所以還在積極轉圜,事情就卡在了這一步。”
說到這里,桂木的表情也有些頹然,蹲下來攥住了地上掉落的一片廢棄碎玉鋼片,捏得它發出了碎裂的輕微噼啪聲響,少年武士低頭遮住了自己眼底的神情,嘆著氣自責:“御輿大人是個好人,是他把我撿回了家自小收養,我很想幫得上他,唉……但我也只能跟著干著急,我太沒用了。”
“別著急。”周涼安安慰他,語速放慢了的斟酌著字句,“你知道我是……在各國都旅行的游商,平日見多識廣的。如果你愿意聽我一句話,現在事情談不成,還未必看得出是好壞事。”
“嗯?”桂木疑惑的抬起頭,繼續保持著蹲姿仰頭看他。
“雖然我是剛來,但我也看得出來——”周涼安深吸了一口氣,環視四周,“踏鞴砂的情況這么特殊,下礦的活又苦又累,總有礦工在慢慢生病,整體工資也不高,但大家之間的氛圍還是很好,透著一種信念感,互相把陌生人之間當做兄弟姐妹一樣對待。”
他又一次緊急打開了自己背包里的圖鑒,翻到了踏鞴砂相關的詳細資料。
就連他這個剛登島的游商都受到了這樣的待遇。
這絕不能用單純的“人們淳樸善良”來解釋。在這個戰亂年代匯聚在踏鞴砂當礦工的人們多是無家可歸,流亡之人,生活能力達到了最底層,這樣的一群人,指望他們全都民心淳樸,善良異常,而完全沒有“刁民”習氣,沒有苦不堪言,這正常嗎?
如果沒有理由解釋,那這就是童話里才會出現的畫面。
但周慶安清楚原因。那是踏鞴砂的高層領導者、或者還包括了平民百姓們大家,一起再三緘口、共同默契維護的某個秘密——當年隕落在這座島上的魔神,死后殘留的魔神殘渣會不停的對周圍放射出大量危害性物質,所以這座島的山脈中才會出產“晶化骨髓”這種稀有物品,它會致病礦工,但它加入玉剛鍛造成刀劍后,其物質也會被消融掉,變成更堅硬的刀劍給人類所使用。
在提瓦特大陸上,魔神殘渣是一種無法消除的彌留有害物質,人類接觸多了會得病死掉,連魈那樣的仙人都在多年忍受后狀況糟糕,時常難以保持清醒。至今人們和神們仍然沒找出徹底根除它的方法,但那些被污染的土地也不能一直放著不管。
比如稻妻的踏鞴砂,就是這樣重要的一個地方。從四面八方匯聚在這里的礦工們,知道且愿意留下來的,都是清楚他們的使命的。他們以他們一代代人的血脈來消融磨揮掉魔神殘渣留下的影響,將有害的晶化骨髓轉化為全國都很需要的武士刀劍。
如果說正面的戰斗是一處戰場,那么踏鞴砂就是另外一處看不見硝煙的戰場。或許這才是幕府看重這座島的原因,而不僅僅是它能夠提供足夠的稅收和礦產價值。
“我猜對了嗎?”周涼安反問。
“你——涼安小哥,你果然很見多識廣唉!”桂木大為驚詫,雖然這件事情踏鞴砂人不會特意隱瞞,但也不會特地提起。外來的新人往往不會這么快意識到其中的關竅之處。本地的造兵司只會對新礦工和新刀匠提上一句,在這里生活的利害重要性罷了。
“所以桂木先生,你對魔神殘渣——或者說祟神核心,這種東西是怎么看待的?”周涼安沒急著說出后面的話,而是先反問。
他現在證明不了那支楓丹考察團是帶著壞心來的,也說不了愚人眾博士可能就偽裝混入其中準備來搞事,踏鞴砂即將死去好多人。所以他只能從這里開始一點點鋪墊,打好預防針。
“是一種有害的力量,但也是一種很好利用的不竭能源吧?”桂木垂下眼簾,慎重的思索著回答,“我們踏鞴砂的冶鐵高爐,就是整個島心最大的那一座,主要就靠收集這種能源來發動。雖然它是有害的,但是不需要格外的能源,我們可以一直就這樣用下去,祖祖輩輩子子孫孫。”
“你說的是當它處于平穩狀態可利用的時候。”周涼安認真說著,卻憂慮的發現自己的話像是在杞人憂天,沒什么具體的說服力,“——如果不慎有什么操作激發了這股暴躁而可怕的能量,恐怕整座島嶼都將毀于一旦。”
桂木雖然性格溫厚老實,但不代表他頭腦不靈活,他聽到這里,雖然話題很跳躍,還是一激靈聯想到了周涼安前面的話,擔心的猛然站了起來問:“涼安小哥——你的意思是,在沒有打探清楚新技術的詳情前,就貿然去使用它提高產量,可能會對現有的祟神核心造成危害?引發更大的災難?”
黑發少年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的話好像很蒼白,還是努力解釋:“楓丹的新技術可能很厲害,但是誰知道它對癥不對癥呢?御輿大人不要被急切沖昏了頭腦啊。”
桂木也意識到了這件事的重要性。
或許涼安小哥的猜測都過于夸張了,但是牽涉到那股龐大的有害力量,再慎重的猜測也不為過。他們作為監督踏鞴砂本地情況的官員,本來也該在先搞清楚那股技術能不能用,再去考慮后續啊。御輿大人之前那么急切的想要和楓丹團隊談判,這一步已經是過急了!
越是這種時候,御輿大人想要靠自己的功績振興家族、洗刷清名,他們就越不能掉以輕心啊!
桂木突然彎下腰,對周涼安深深鞠了一躬,肅穆感激道:“謝謝!我會去告訴御輿大人的,這個提醒很重要。”
“不用,這畢竟關系到島上每一個人的安危問題,我也只是為自己發聲罷了。”周涼安松了口氣,目送桂木匆匆遠去,他憂慮的慢騰騰走出了府邸,坐在了門口一塊大石頭上,漫無目的的眺望起了遠處層巖疊嶂的翠綠山脈和海面:“……”
有了這一場對話,今天的收獲滿滿,目標幾乎達成了一個開頭了。
但是御輿長正和丹羽接下來會不會聽他的話,博士那邊又會不會一計不成再生一計,這些都還是未知數。
周涼安終于意識到了作為一個通曉未來者的沉郁感。當他劇透出各種劇情,幫人規避悲劇的時候……這感覺很爽。但是如果他明知道劇情,卻無力改變結果時,那種感受就糟糕透了……
‘不管了!’
黑發少年的目光突然一厲,想到了一個主意。
他眺望向了遠處的某一個小點,那種微微棕紅的顏色是他和傾奇者一起搭建的小房子,被他鋪在屋頂上的上好木材的顏色。雖然他在這里看不清自家小房子的具體情況,但是隱約也能看到門口排了一條長龍,都是去買物品的人們。這才開張第一天,還是絡繹不絕。
‘如果這次還是沒辦法改變未來,那就直接透露出自己是知道未來的時空冒險家!把答案摔在這群人臉上!’
周涼安破罐子破摔的想。他在未來都這么干了幾次,現在干也沒什么好糾結的,頂多是改變了時間線!反正他沒有太多好怕的。
“阿涼——”遠處的空氣中好像傳來了人偶少年嗓音般的呼喚聲,若隱若現就像幻聽,仔細聽就又沒有了。
周涼安回過神來:“啊……我肯定是想阿散了。”
他噌的從地上跳了起來,恢復了活力,大步準備跑回家了。在這邊待了好幾個小時,都快到吃午飯的時候了。這么久沒有見到人偶少年,加上今天的事情剛辦完,周涼安瞬間歸心似箭。
“阿涼!”遠處又傳來了少年清朗溫柔的聲音,很是好聽。
這原來不是幻聽。
“阿散?你怎么過來了?”周涼安拐過一條街的拐角,詫異的看到遠處村落盡頭,那個穿著樸素白衣的少年人偶向這邊跑來。
傾奇者微微的喘著氣,跑到很近的距離才停下腳步。他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先上下打量著周涼安,好像要確認他人還好端端待在這里,沒有離開似的。然后傾奇者才平復了嗓音,溫柔中有點困惑的說:“牛奶沒有了。”
“啊。”周涼安一拍腦門,費力回想了一下。他這次來,背包里好像帶了一百瓶牛奶吧?這才第一天,怎么這么快就賣光了?!
“踏鞴砂的大家都很喜歡吃你說的那些牛奶制品,所以連帶著菜譜一起買了回去,想要自己做。”傾奇者說的是第一天售賣的那些黃油奶油奶酪等東西。這是窮苦的踏鞴砂民眾平時絕對吃不到的甜美食物,是他們意識里判斷貴人才能吃的昂貴食物。
別說買不起,就連去哪里買的途徑都是一種問題。
但是現在,他們卻可以通過很低廉的價格買到原材料牛奶和制作那些食物的菜譜,踏鞴砂的老老少少一時間全都沸騰了。
“那今天下午我再去進些貨吧。”周涼安不大有把握的說著。五百年前的稻妻城應該也賣這些東西,希望價格不會太貴。他突然想起什么,又補充道,“如果誰家做好了奶制品,也可以轉賣給我哦。”
周涼安不打算發善心把踏鞴砂家家戶戶做好的奶制品帶去外界售賣,回來再與他們分成結算,而是采取就地買斷的手段。一來是人心容易貪婪,人多買賣不均又容易生出事端,那樣做不大妥當。一來就是周涼安實在怕麻煩。
隨心!就不那么干!
“……”傾奇者卻沒有第一時間說話。
“嗯?”周涼安感覺有點奇怪,他轉過頭疑惑的去看,好像從昨晚開始人偶少年就怪怪的,有了什么自己的心事似的,卻也不說。
“我想和你一起去進貨,阿涼。”傾奇者還是鼓足勇氣說了出來,他笨拙的磕磕巴巴,努力給自己列舉著幾樣理由,“我還從沒見過踏鞴砂以外的地方……我不會給你添麻煩,我可以、還可以學習城市的員工怎么說話,更好的給你賣東西……”
傾奇者很清楚,如果他不主動爭取的話,阿涼是不會帶上他的。無能的自卑自責感纏繞著他,讓他問不出阿涼的煩心事是什么,但如果在有能力之前完全不去爭取,傾奇者又無法違背自己內心的渴望親近感。
所以幾番情緒斗爭之下,傾奇者還是主動表露了自己的愿望。
人偶少年目光灼灼的望著周涼安,安靜的等待一個結果,那雙紫琉璃似的干凈眼眸中含著明晃晃的渴望,白皙的手指也不由自主的在他身側忐忑的蜷縮起來。少年的這幅姿態中帶著不引人注意的——幾乎是不可見的一點祈求感,卻敏銳的被周涼安捕捉到了。
“……嘶!”
他倒吸一口冷氣,已經被傾奇者的這副模樣徹底擊穿了心臟,“去去去,等會我們就一起去!”
啊,他死了。
周涼安安詳。
誰能忍心一只乖巧可愛、還因為一上午沒見而顯得有些委屈可憐的散貓貓這樣看著你呢?!什么要求都給他答應啊啊啊!
第39章 欺負阿散
“……!!”幾乎是一瞬間,傾奇者的眼眸激動的亮了起來,變得亮晶晶的。
他額前的碎發被微風拂動,釋然的彎下睫毛,對周涼安粲然一笑。這一刻的少年人偶快樂得笑靨如花,嗓音清朗悅耳:“謝謝你,阿涼!”
周涼安眼睛微微睜大,倒吸一口冷氣差點說不出話來,他捂著胸口默默結巴:“不、不謝……”
之前這種鮮活的生動感很難出現在傾奇者身上,不止是因為少年人膚色白皙得偏向異常,五官精致得近乎妖異,四肢又帶著被人為削制過的生硬線條感這些外在形象。最重要的一點還是氣質問題。
稚嫩懵懂的無心人偶,似乎連情緒真正是什么都還沒好好分辨清楚。所以他之前被大家夸贊時露出的喜悅笑容,也像是從山林從海面上刮過的一陣風似的,輕輕淺淺的,笑得純然羞澀,卻到不了真正的“心”里。
現在這一個笑容,卻喜悅得驟然生動,直接意外的改變了周涼安對傾奇者的懵懂印象:‘想去大城市看看……他就這么期待這件事嗎?!’
這么簡單而純粹的微小愿望……實現!一定要給他實現!再說了。少年人現在傻乎乎笑著滿心期待的這副模樣,任誰看了會不覺得他是個活生生的人類呢?
周涼安心里不自覺發軟,伸出手遞了過去,嗓音也發輕了:“走吧,我帶你去。”
“手……”少年人偶怔了一下,眼睫毛微顫。他鄭重的把背在身后的斗笠取下來,重新戴回了頭上,那件朦朧夢幻如同美夢般的淺紫色半透明紗狀帷幕便順著斗笠垂落了下來,將傾奇者妖異非凡、不似常人的潔白小臉遮在了后面。
然后他才深吸了一口氣,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的手搭在了黑發少年向他伸來的手掌上。
‘軟軟的,還帶著溫熱。’
傾奇者心中一震,不由自主低下頭望向了兩人交握的手指間。
即便是已經蘇醒過來,與眾人在踏鞴砂生活過了一段時間,傾奇者也沒有這么親密的和人接觸過。異性不會這么觸碰他,同性之間更不會有什么牽手的經歷。雖然傾奇者被教導了一些對待同性和異性之間不同的常識,但他其實沒什么認知和感觸。
‘這就是……人類的手掌嗎?好溫暖。’
‘這還是阿涼的手,想要一直牽下去……牽起來好舒服。’
傾奇者有點困惑的再次摸向了自己的胸口,他剛才也見到阿涼這么捂了一下。在那個特殊的位置,胸口又一次變得暖暖的,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種感覺,只能粗糙的概括為“舒服”。
‘所以和人牽手,會讓兩個人的胸口都變得很舒服嗎?’傾奇者認真思考著得出了他認為的答案。他不想放開,這只手好像有什么魔力,只要牽住,他之前的種種情緒,自責,不解和茫然就全都消失了。待在阿涼的身邊,他連思考都自然的停止了。
為什么呢?好神奇啊。
如果這就是人類會有的能力,那么……他好像知道什么是喜歡了。
下一瞬間,兩個人就驟然跌入了失重里,幾乎是一瞬間的工夫,就毫無體驗感的又從錨點里出來了。
人流絡繹不絕的稻妻城,到了。
周涼安抬頭望著遠處沿山拾階而上的木制建筑街道,心中只感覺暗恨不已:‘為什么這么快呢?!’他戀戀不舍的松開了少年人偶柔軟的手。
往常包括穿越前,周涼安都很不耐煩瞬間傳送時過場的那段時間,感覺漫長得難熬,但現在他又覺得快的不行了。這還是他已經抓住傾奇者的手后,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他們兩個現在是什么樣的一種狀態。
——誰知道,還沒等他回味兩下,傳送就結束了!!
周涼安在心里默默嗚咽,大聲慘叫。
那可是散兵老婆啊!!
不過,如果他不提瞬間傳送,倆人連牽手的條件都沒有,這樣轉念一想,好像又賺到了。
周涼安默默把手塞回了褲子口袋里,感覺自己剛才和人交握過的整只左手都在發燙。他用眼角余光淡定的飛快一掃少年人偶,卻發現傾奇者正抬著眼簾,少年臉龐透過半透明的帷幕,認真而驚嘆的注視著他眼前的景色,根本沒有為剛才兩人短暫的接觸有什么觸動。
……干凈的石板路,高掛的紙燈籠,結構精美的木扇門,還有來往行人身上光鮮亮麗的衣著,這一切都和粗野窮苦的踏鞴砂截然不同。略打開了一條縫隙的紙糊小窗里,好聞的煮物香味裊裊的鉆過那條縫飄了出來,散發著自己的誘惑力。
少年人偶新奇的注視著這一切,卻只是單純的在注視著,紫水晶般的溫潤眼眸中情緒很平靜,沒有對城市的向往,也沒有對踏鞴砂窮苦的聯想和對比。對他來說,哪里或者哪種生活方式,似乎都是一樣的。他現在唯一在乎的事物是……
藍紫發的少年很快收回了對城市的好奇心,轉過了頭,把他專注的目光投向周涼安:“接下來怎么走?”
“我們要去找雜貨店了。”周涼安不大確定的宣布,“——如果這個時代有雜貨店的話。”
傾奇者目光一動,繼續看他。
“我看看……唔,物資賣的還是挺快的。牛奶,火腿,土豆,小麥,豆腐都需要再進一大批。反而是蟹肉和魚肉不值錢了,變得沒人買了。也是,踏鞴砂可是海島哎,哈哈!”周涼安一邊打開自己的背包,挨個檢閱庫存情況,一邊碎碎念著,沒意識到他剛才說了什么不得了的話。
他說著說著把自己都逗樂了。
反而是一直保持著安靜,不知道有沒有在虛空終端那邊待機的小納西妲訝然的輕聲提醒關鍵字:“這個時代?”
“唔!”周涼安下意識捂了一下嘴唇,發覺自己說漏嘴了。但很快,他又理直氣壯了起來,對同時等著答案的小納西妲和目光疑惑的少年人偶無辜一笑,點了點頭,壓根沒有解釋的意思,“走吧!我看到那邊有一個路邊攤,看看他是不是賣雜貨的!”
涼安的制勝法寶——只要他不氣虛,他就有理!
只要一直理直氣壯,他不想對別人解釋的事情,就可以不解釋!又不是小孩子了!(雖然周涼安在穿越前也沒有走上社會開始工作,自認年紀還不算大,但這點心理成熟的能力他還是有的!)
嘿嘿,說漏嘴了就說漏嘴了嘛,他就不解釋!
被這奇特反應弄得茫然無措的小納西妲:“……”
“……?”這是被秘密勾得抓心撓肺、導致有點委屈的傾奇者。
他們又不是日后千經百戰的那位風神巴巴托斯,連溫迪都在周涼安面前假意玩鬧較勁時敗下陣來,兩個初生的長生種這會兒自然是被弄得一愣一愣的。
惡趣味的周涼安大步走在前面,回頭瞥了幾眼,感覺更好玩了,他不由得被自己皮得笑出了聲:“哈哈哈!”
啊——不愧是從穿越前就喜歡的紙片人老婆!日后散兵嘴臭的時候難以接近,就是塊刺激帶感的硬骨頭,但是傾奇者軟乎乎的時候是真的乖,欺負了都忍不住又心疼他的那種類型。也怪不得周涼安總忍不住啊,他覺得自己的思想都更變態了呢!
這是什么?是阿散!好乖,欺負一下!好乖,再欺負一下!啊!讓我們瞧瞧這里還有一只懵懂乖巧的小納西妲!來,揪過來左右一起欺負一下!
黑發少年的笑容逐漸猖狂變態了起來。
第40章 又見故人
黑發少年在前面心情愉快的一路小跑,率先沖刺到了路邊攤旁,沒給后面的人問話的機會。
“啊——”然而到了眼前,周涼安才發現,這個路邊攤不是什么賣雜貨的,而是一個很標準的面食小攤。
長方形的小小攤位上是一口支起來的小鍋,咕嘟咕嘟著不知道在煮什么食物,旁邊的案板上有一個戴了料理帽的男人在賣力的搓著面團。整個小攤位上方都冒著裊裊熱氣,往四周散發出了好聞的香味。只見前面素白色的布招牌上寫著圓滾滾的可愛黑字——狐貍烏冬。
“是狐貍烏冬啊!”周涼安下意識驚嘆一聲,眼神悄悄瞥向了攤位后的男人。胖乎乎的男人長相喜感,烏黑圓溜的眼睛看起來也很圓潤,笑呵呵的無害極了。似乎是這個招牌名的原因,好像怎么看都覺得像是一只憨厚敦實的大狐貍正在案板后賣力的做烏冬。
周涼安晃了晃腦袋。
真是穿越前被動漫看出習慣性了,怎么見到這樣的招牌就開始自動聯想了呢?失禮失禮。
似乎是察覺到周涼安在看他,那男人抬起肉乎乎的臉,熱情的招呼一句:“要來嘗嘗嗎?好吃的烏冬面——吸溜!”但比起招待人,男人拖長了腔調、飽含喜愛的這句呼喚聽起來反而更像是他自己嘴饞。
一晃眼間,他對周涼安眨了眨眼睛,頭上好像突然多出了一對小巧可愛的尖耳朵。
周涼安:“?!!”
他眨了眨眼睛,又定睛一看,對面還是那個圓滾滾笑呵呵的胖男人,在對他咧嘴一笑。周涼安驚疑不定,微微睜大眼睛,看起來終于有了一點呆氣。
“阿涼?”傾奇者這會兒也走過來了,他左右看看那個小攤和猶豫的黑發少年,“肚子餓了嗎?也到了該吃飯的時間了。”
……眼睛都驚訝得圓圓的,是餓了嗎?
阿涼,好可愛。
傾奇者默默抿了一下嘴唇,試圖掩飾自己唇邊的笑意。
“那我們就在這里吃吧!”周涼安用光速般的語速說,從善如流的做了決定,還有一點小心虛。他們本來就該回去吃飯了,結果傾奇者懇求他下午進貨帶上自己,周涼安被那種渴望中帶點小委屈的不確定眼神看得沖昏了頭腦,當場就興沖沖的牽著人過來了。
哪里顧得上吃飯……
“來兩份狐貍烏冬。”周涼安拉著傾奇者在攤位前坐下,好奇的探頭張望了一下,“這里面的湯底是什么?”
“是特別挑選了牛骨熬制的濃高湯哦!”胖男人揭開鍋蓋,得意洋洋的舀了一勺,“鏘鏘!還有狐貍烏冬必不可少的特色,油豆腐!!”他震聲說了出來,擲地有聲,這句話中充滿了熱愛與自豪感。
果然是狐貍熱愛的油豆腐啊。
周涼安了然的看著男人開始下鍋煮兩份烏冬面,盛入放了高湯的碗底后,開始添加配菜。男人到這一步又停了手,抬頭解釋:“我們小攤的烏冬面可以自由選擇加什么配菜,兩位客人看看,有什么是不吃的嗎?”
在攤位的幾個盤子上,整整齊齊的碼著冷鹵牛肉,裙帶菜,炸蝦、紅姜和堇瓜天婦羅等配菜,還有一碟引人注意的青嫩小蔥。
周涼安瞳孔地震,豪爽的一把抄起他的碗,快樂大喊:“老板——我全都要!”
雖然他的挑食點很奇怪,是南瓜和西紅柿,根本不吃,但那屬于涼安媽媽過于喜愛某種食物后給他帶來的童年陰影。實際上涼安的口味非常均衡!甜咸辣他全都愛,食物除了一部分無感(但也能吃),其他做的好吃的全都愛!包括蔥姜蒜香菜這類部分人接受不了的調味品。
少年人偶一臉好寶寶的坐在旁邊,望望周涼安的動作,茫然的眨了兩下眼睛。下一刻,他也有模有樣的舉起了大碗,笨拙的跟著模仿道:“我——我全都要。”
“好嘞!狐貍烏冬來了!”
兩碗熱氣騰騰、噴香撲鼻的面就出現在了他們面前,就著攤位上方掛著的燈籠光線,這碗面顯得格外誘人。攤位后的男人用手臂撐住攤位桌面,上身微微傾斜出來,兩眼放光的慫恿道:“先嘗嘗油豆腐!剛炸出來的油豆腐和浸滿了湯汁的油豆腐是兩種口感,都不容錯過哦!”
“唔,好吃!!”周涼安欣然接受了建議,然后就被油豆腐燙的吱哇亂叫,眼淚都快出來了,“但是好燙——好燙——”
原來貓舌頭這種屬性也會帶進游戲里嗎!不,應該得怪油豆腐太燙了!
胖男人一下子慌了神,手足無措的轉了兩圈,連忙拿出一只新碗,“啊,燙到了?怎么辦……怎么辦,涼水、井水!!”
男人一轉頭,嗖的一下變回了一只胖狐貍,動作卻很靈敏,他叼著碗就慘叫著奔遠了,似乎是想去哪里的井舀一些干凈的清水:“——客人你等等啊,我馬上回來!!”
周涼安嚇了一跳,又覺得好像也不意外,瞇著眼看狐貍奔走的方向,疼都差點忘了,心中佩服。
不愧是稻妻城……
包容性好強啊,狐貍都能在這里公然開面攤!
“嘶……”傾奇者在剛才同樣咬了一口,雖然他沒有覺得很燙,但還是跟著準備嘶。他剛下意識的模仿了半截,這會兒就顧不上繼續模仿涼安疼的樣子了,而是不知所措的四處看了看,想看自己能不能幫上忙。突然的,傾奇者想起了什么,從懷中摸出一瓶牛奶遞過去,有些慌亂,
“阿涼,你喝這個。”
這是最后一瓶牛奶,卻不是純粹的牛奶。透過玻璃瓶可以看到里面的顏色像是隨手涂抹的一副漂亮水彩畫——白色中摻雜著絲絲縷縷的明艷橙色,瓶底下還沉淀著不少果肉小顆粒。
“這是?”周涼安吸著氣,抹了一把眼角接過來問。
“是樹莓牛奶。”
少年人偶在昨天聽島上的大家說,采集了酸甜可口的樹莓切成小顆粒加進牛奶,會讓它變成更好喝的樹莓牛奶,如果牛奶中再加了甜甜花榨取的汁液,口感就會更加甘美醇厚了。他今天就留下了庫存里最后一瓶牛奶,加了樹莓進去,但還沒來及加甜甜花。
“只加了樹莓也很好喝了,阿涼嘗嘗?”傾奇者期待的望了過去。
周涼安顧不上別的了,剛才燙的他舌根發麻,連忙灌了幾口冰冰涼涼的樹莓牛奶,才好受很多。但他品了品這種酸甜的口感,攥著瓶子有些發怔:“……阿散,你覺得這個好喝?”
“嗯,口感不對嗎?”傾奇者一聽,緊張了起來。藍紫發的少年又連忙接過瓶子,自己嘗了一口,微微閉眼細品味著,有些不解,“……是這種味道沒錯,酸酸甜甜的阿涼不喜歡嗎?”
他失落的抿了一下嘴角,有些懊惱。
“不是,很好喝!我只是沒想到阿散你喜歡這個。”周涼安見他誤會了,趕緊擺擺手解釋。因為根據他的了解,日后的散兵和流浪者習慣喝得都是璃月那種苦澀的大碗茶,雖然不知道喜不喜歡,但對甜食確實是討厭的。
‘……原來在最初不是這樣的嗎?’周涼安的心臟有點酸澀。
這也是他回來的意義啊。不想讓人偶少年變成記憶中飽經磨難的那副模樣了,只享受與苦難為伴。
周涼安在心里再次下定了決心,這次他一定得把事情解決了!
“井水!井水來了!客人你不要緊吧?!”面食小攤旁的樹叢里,噌的跳出來一只大胖狐貍,是之前的男人。他氣喘吁吁的變回人形,滿頭大汗,手上還拿著那只空碗,但是他的背上還背著一只大葫蘆。
胖男人連忙解下葫蘆,把里面清甜冷冽的井水倒在碗中,遞給兩人,然后不好意思的撇開了頭解釋:“咳……真對不起,客人。我還以為你是我們這邊的精怪呢!因為人類更脆弱一點,我平時會提醒他們注意別被燙到。”
胖男人的視線從旁邊的人偶身上一掠而過,不解的看了看周涼安。顯然這只狐貍大叔是因為傾奇者的存在,才把周涼安的身份認錯了。
周涼安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了,戳著碗里鼓鼓的油豆腐,想讓它浸一下湯汁,然后好奇的問:“這里經常有精怪來吃你的烏冬面嗎?大家也可以進入稻妻城?”
“當然。”胖男人說得很自然,還豎起手指數了數,“有貍貓,雪貓,仙鶴,還有天狗……鬼族,總之有很多種族的!只不過大家想進稻妻城的話,一般都是變成人類或者本體小的才能進去,不然就太引人注意了。”
“現在還有木偶了。”狐貍大叔稀罕的又瞥了一眼傾奇者,友好的問,“你是怎么成精的?”
“成、成精?”人偶少年結結巴巴。
“哦,看來是剛成精沒多久。”狐貍大叔看到他懵懵懂懂的茫然樣子,了然的自動換了個形容,比比劃劃,“就是問你,怎么變成了人形,然后清醒過來的?你可以自由的對別人說話,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吃什么吃什么了?”
“從什么時候……”傾奇者跟著重復的嗓音突然低了下去,他白皙的手指放在自己另一只胳膊的球形關節上,出神的盯著自己的膝蓋,仿佛想起了模糊的記憶中,最早曾經有一個女人,用刀一點點的削造出了他的軀干,動作溫柔,嗓音期待。
‘然后她說……’
‘她是怎么說的了呢。’
“……”傾奇者垂了一下眼簾,他額前戴著的紫紗帷幕便自動跟著垂落,遮住了少年人偶臉上的神情。周涼安只能看到他的下巴和緊抿住嘴唇后的淡白唇色了。
周涼安心中一緊,正要找個借口打斷一下這個話題,一道悅耳的女聲就突然響起了,那嗓音淡淡的不可捉摸,仿佛帶著期待的笑意又像是別人的錯覺,余音中只剩超出計劃的驚詫和冷漠:“啊,這個人偶……?”
傾奇者猛然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