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
特異點中。
津島林檎其實從來沒嘗試過如何溫柔地祓除詛咒, 基于津島老師的態度,她選擇了最能一擊斃命的方式,壓縮咒力成了非常精準的可以直擊要害的攻擊。
只可惜太宰治又抓住「書」的時候, 津島老師稍微動了一些位置,讓攻擊避開了太宰治。
沒能直擊要害,也就是一時死不掉的意思, 但只要擊中就一定能死掉算是非常好的消息了, 像是灼燒一般的咒力侵蝕是緩慢的折磨,不過這部分暫且不重要。
“果然,在裝死啊。”津島老師輕輕地微笑了一下, 反手把太宰治摜在地上的動作倒是毫不留情。她看著太宰治手中的「書」, 語氣突然變得很爛, 宛如質問似的說:“一起跳樓了?怎么搞成這種情況的?”
面前的人是被留在那個悲慘可能性中的妹妹, 其實是被津島林檎創下去的太宰治覺得自己有點冤, 但也不打算解釋什么來給自己搏得一些憐憫。于是別過頭道:
“抱歉,但現在只有這種辦法可以救林檎,她能夠無效化咒力,那幾個同期不一定能冒著性命危險去救她, 所以我只能賭在監控里瞥見的魏爾倫是來找我的, 只要他能將林檎在半空中截停,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必我操心了。呃……津島老師,只有在這里我才可以修改「書」, 所以只能這樣做。”
“哦,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你一直都想救她。”津島老師站起身來,背過身無所謂似的攤手道, “隨便你啦,但這里也沒辦法給你變出筆來, 自己寫血書吧。稍微編快點,不然等到世界自動修正之后,有些破綻很容易被看出來的。”
事已至此,太宰治沒可能再挑剔什么,就地咬破指頭飛快地寫了起來。鮮紅的血液浸入書頁,上面的原有的字跡被暈染成墨漬,原本走到一邊的津島老師又挪回來,在太宰治面前蹲下,從記憶里扒拉文字的信息緩緩辨認那些血紅的字跡,忽然道:“她已經擁有了和你一同死去的決心,但你現在卻決定消除自己,真過分。”
太宰治的手頓了頓,“……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你不也是林檎嗎?”
“哪怕是平行世界的同位體,年紀不同、經歷不同,或許都不能算是同一個人吧。這是那個林檎促成的故事,卻不是我,聯系來龍去脈,稍微覺得她很可憐而已。”津島老師很平靜,她伸出手按住太宰治想要繼續書寫的手,說,“不過,你和我的修治最終都成為了港口黑手黨首領,大概想法上會有些相似。所以我想問問你。”
“接受我成為咒靈一直留在你身邊,是絕對不能接受的痛苦嗎?”
太宰治呆住了。
難以回答,在知曉這個結局時,與異常崩潰的情愫一同升上來的實則還有幾分無法壓抑的喜悅。但很快,于這種地方被無限放大的良知狠狠地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不可以,那是百分百不能容忍的事情。他好好養大的林檎不應該死在某個不為人知的陰暗之處。
太宰治沉默的時間太長,津島老師在這樣的靜默之中笑了,“……嘛,我知道了。”
其實問出口只是自己有點不甘而已,但她一直都清楚,無論如何,她想要得到回答的那個人都無法給她回應了。
津島老師一把將「書」抽走,利用自己的體術優勢輕易地又將太宰治按住,嘆氣道:“這個世界很好,我很喜歡,所以不允許你成為happy ending里唯一的遺憾。就算是十惡不赦的惡人,也能擁有一根能夠逃離地獄的蜘蛛絲——我是說,我會救你們的。”
“林、林檎……”太宰治瞳孔急劇顫動,“我不能再……我已經足夠過分,就算再活下去,除了給她添堵還能做什么——”
“好啦,閉嘴吧。在這里我說了算。”女人按住他的嘴唇,“被遺忘才是徹底的死亡,但是修治不會忘掉我。這樣的話,我們也算是同生共死了,你會好好保護這個世界的,對吧?”
她揮了揮手,“拜拜,新生活快樂。”
話音剛落,特異點崩塌了,太宰治被卷入了時空亂流當中。
……
中原中也的困惑在看見津島林檎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首領辦公室之時達到了頂峰。
“林檎?你怎么來了……不對,你怎么能進來啊?!”中原中也大驚失色,對港口黑手黨的守衛力量不禁產生了一絲懷疑,緊急調出監控畫面,看見那幾個煩人的咒術師正在茶水間蹭港口黑手黨的員工福利零食的時候也無語了片刻。
得,這群咒術師又來港口黑手黨團建了。看來津島林檎想進港口黑手黨,下面的那群人根本都不會攔她的。
津島林檎現在算什么身份?港口黑手黨榮譽首領嗎?
……看來真得敲打敲打那群毫無警惕性的下屬了。
“中也,這次來是有正事哦。”津島林檎幾步走到他的辦公桌前,眨巴眨巴眼睛很期待地問,“你有沒有覺得這里少了什么人?”
中原中也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沉默良久,問:“干嘛,老師當膩了還是覺得做黑手黨更有意思?”
“沒那回事。”津島林檎迅速搖頭,“看中也每天要批復的文件數量就知道顯然是我要輕松一點。”
中原中也額頭青筋暴起,深吸了一口氣,皮笑肉不笑道:“……那你就滾出去,真當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辦公室是公園廣場了?”
“中也,你真的一點都不好奇嗎?”津島林檎思來想去,覺得對那個消失的人最熟悉的只有她和中原中也。
“不好奇,沒什么其他事就別煩我了。”中原中也甩了甩手,發出驅趕松鼠的聲音。
明明中原中也也感受到了不對勁,但他實在淡定得不可思議,以致于其實記憶混成一團漿糊完全沒辦法回憶港口黑手黨生活地津島林檎不住地拍桌,激動道:“等等啦,雖然我不記得,但是我有印象!中也和那家伙關系很好,就算只為了這個也稍微提起點興趣來啊!”
中原中也:“……”
雖然不知道她說的到底是誰,但一股非常強烈的反胃感涌了上來,這幾乎是完全無法刪掉的條件反射,中原中也的表情就像是被噎住似的,隔了很久,他才發出一聲非常不滿的“嘖”來。
擴張到如此地步的港口黑手黨,確實總感覺少了點人。就算是他當最高干部那段時間,也沒有忙到如今這種根本沒辦法從辦公桌后面離開的程度……不對,很不對,這種工作原本應該是由另一個人來做的。
記憶告訴他這個人應該是津島林檎,但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之后就能知道她對這事確實一竅不通。這種被人坑了還不知道被誰坑了的感覺讓中原中也非常不爽。
不過……
“我倒也不是完全不在意,畢竟這種刪除又高明又蹩腳的。除了我和林檎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人覺得不對勁,能推斷出被刪除的人只和我們兩個關系最近也是理所應當。”中原中也頓了頓,繼續道,
“那么,被林檎否認是自己所為的那些事情就是那個人做的。自然就能看出那家伙是個陰險的高智商自/殺狂魔,這種設定……森先生失蹤之后作為首領將港口黑手黨擴張到這種地步的當然就是那家伙了。說起來有點好笑,我甚至都不記得那家伙,但也能肯定現在的局面絕對不是因為他中了誰的套,而是完全由其一手鑄就。”
“所以……”中原中也撐著腦袋笑了,“難道林檎說的那些我會不清楚嗎?誰會真的相信你這個笨蛋能做出那些讓組織擴張得如此順利是決斷?我只是放棄了,林檎。我不想知道那家伙是什么人了。”
“如果一個人能做到把自己存在的痕跡全部刪去的話,那也就算是徹底的死亡了。都不惜做到這種程度也要完成的事……嘛,就隨他吧。”
“活著的人總不可能一輩子都被死人困住,更何況還是個記不清楚的死人……你說對吧?”
中原中也站起身來走到辦公桌之前拍了拍被他暗地里的努力與最終決定放棄的信息量沖擊到呆滯的津島林檎的肩膀,寬慰道:“好了,想開點。”
他離開了辦公室。
津島林檎大受震撼,連被中原中也見縫插針地罵了笨蛋也沒來得及在意,頂著一張宇宙貓貓頭.jpg的臉走出了首領辦公室。
還在感慨“港口黑手黨員工福利真好什么時候夜蛾也能給他們整點好的”的三個同期注意到她回來,看見她表情的瞬間幾乎異口同聲地問,“你怎么了?”
“我想通了。”津島林檎開啟大哲學家模式,釋然道,“每個人都有缺口,能補上是好事,補不上就算了。”
同期們:?
面對著三個同期不明覺厲的神情,津島林檎聳了聳肩,“我的意思是,就這樣吧。我教案還沒寫完呢,回去啦。”
津島林檎升華了,各種意義上的。
看著某無良教師瀟灑離去的背影,夏油杰遲疑地問:“……這是想通了還是想跳了?”
“沒事,高專的樓不夠高。”家入硝子呵呵笑了兩聲,對這種折騰到臨門一腳又隨即打退堂鼓的行為幾乎都快有種絕望的習以為常了。慫點也挺好的,津島林檎要是沖動起來有點嚇人。
“總之,她說服了自己。”五條悟一扭頭,“散啦散啦!”
幾年后,伏黑惠對這個連他爸都能在咒術高專成為十年榮譽教師的世界感到絕望,因為和總是在電視上出現的咒術高專教導主任的父親長得很像,他在這種神秘的知名度影響下成為了這片街區的伏黑哥。
咒術師的公開自橫濱的白鯨墜落事件起勢不可擋。最初時民眾的恐慌很快被某幾位咒術界的門面的強大實力平復,又在幾年的努力之下成功將咒術師這個職業推到了像是警察、醫生那樣值得尊敬的地位。
對咒術師這一群體來說,都是值得慶賀的好事。但單對伏黑惠來說,小小年紀就已經因為他爸變得如此知名實在讓人苦惱。好消息是明年他就能入學高專,走到哪兒就像看什么珍稀動物似的眼神就快消失了;壞消息,班主任會是他從小就認識的林檎姐,并且由于體術教學的關系,津島林檎是被伏黑甚爾揍大的。
……哈哈,絕對會被報復的,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父債子償了。
伏黑惠嘆了口氣,看向窗外夕陽的余暉。
就算咒靈事件是發生在他的中學,就那么隨隨便便地交給一個初中生也太過分了。盡管他們簡稱這是咒術師協會進行評測僅有三級剛好適合伏黑惠練手的程度,但也仍然讓小海膽十分不爽。
咒靈不算強,伏黑惠只是缺少了一些經驗,才多耗費了一些時間,好不容易祓除掉咒靈,和負責接洽的學校工作人員說明完畢,又頂著對方崇拜的眼神尷尬地走出了校門。
……說真的,現在咒術師人氣會這么高,那群管事的家伙丟出去的發言人全是咒術師里最好看的那幾個這一點絕對做出了非常重大的貢獻。
絕望的伏黑惠背過人就擺出一張死人臉,然后就看見一輛顯然是輔助監督專用車輛的黑色轎車停在路邊,無情征用了不知道哪個倒霉輔助監督的車的咒術高專一年級教師津島林檎坐在駕駛座上,很沒正形地趴在車窗邊對伏黑惠揮手。
雖然很想裝沒看見溜走就是了,但津島林檎絕對是他入學高專之后的班主任,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而且絕對會因為此刻的躲避招來更加嚴重的迫害。于是伏黑惠忍辱負重地走了過去,低聲招呼道:“津島老師,您怎么來了?”
“原本是甚爾過來接你的,不過……”津島林檎瞇起眼笑了一下,揶揄道,“你又和你爸吵架了,他很生氣,所以不想來了,只能壓榨我這個未來班主任啦。”
她勾了勾手,示意伏黑惠上車。
伏黑惠:“……”
他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坐上了副駕駛,發出嫌棄的聲音,“誰要他來接啊,又不是小學生。”
“倒也不是那種原因,我剛剛來的時候看見禪院家的人了。”津島林檎聳了聳肩,“他們還真是熱衷于破壞別人美好的家庭……所以說我很討厭和他們打交道啊。”
自從發現伏黑惠覺醒的術式是「十影法」之后,禪院家對甚爾一家的騷擾便開始了。在一開始大發慈悲地要讓甚爾認祖歸宗后,忍無可忍的甚爾就將他們家的姓氏改為了妻子原本的姓氏。
于是禪院家便轉換策略,準備直接從伏黑惠這里突破,但一直都沒找到什么機會。這回好不容易逮到了伏黑惠獨自一人的時候,結果還是讓津島林檎攔住了。
因為禪院家真的被津島林檎揍過,而且還很容易觸發某兩個路過特級的圍毆,故而現在禪院家見到她都是繞著走。
“……啊,麻煩您了。”伏黑惠微微頷首,看了一眼時間,頓了頓,“今天是您的生日啊,生日快樂,津島老師。不過您這會兒來接我,不會和什么安排沖突嗎?”
津島林檎緩緩扭頭,眨了眨眼睛,“你們給我安排了什么驚喜嗎?”
伏黑惠表情忽的變得有點古怪,他避開了視線,思考了一會兒后說:“不,應該沒有吧。畢竟這種事情輪不到我們來準備……”
“誒,失望。”津島林檎隨口一說,汽車緩緩啟動。
伏黑惠心有余悸,又再次確認道:“津島老師,你確定真的沒有安排嗎?”
他可不想因為這個被某個小心眼妹控記仇啊。
“就是沒有啊,小惠今天怎么怪怪的?”津島林檎嘆了口氣,車輛駛入通往東京郊外的馬路。
雖然一直以來都對高專的地理位置意見很大,但真要搬到市中心的話,要滿足高專訓練需要的面積,再加上什么租金之類的……這邊要的經費絕對會讓咒術師協會的后勤部門尖叫撞墻的。
津島林檎開著車,莫名就產生了一絲悲痛——因為咒術師協會的總部在東京市中心,需要逛街購物吃飯娛樂之類的都超方便。忽的,她視線中突然出現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背影。
那人站在馬路邊,整體的精致程度與舊舊的郊外相當格格不入。津島林檎不能理解,嘟囔了一句:“在這種地方穿得那么花枝招展干什么?野生孔雀開屏嗎?”
伏黑惠聽見她的嘟囔,也抬眼看過去。
他解開安全帶翻進后座的速度讓津島林檎瞠目結舌。
“……喂,你也稍微考慮考慮我的分吧?”津島林檎一時間有點無語,猛地一腳踩了剎車,“你這樣子對得起我考的駕照嗎?”
她當年沒考駕照的時候坐她副駕駛的人都乖巧得不行,怎么現在考了之后突然開始表演雜技了?
“林檎姐!你怎么騙我?!”伏黑惠大驚失色,連小時候的稱呼都叫出來了,躥進后排的同時,小白和小黑兩只玉犬也瞬間擁在了他身邊,一副很沒安全感的樣子。
“誰啊?你見鬼了嗎?”津島林檎的困惑也真情實感。
“叩叩”駕駛座的車窗被敲響了。
特意將劉海撩起露出額角的俊美鳶眸男人瞇起眼笑,聲音也輕柔,“林檎,好久不見。”
津島林檎和他對視了片刻,猛地扶住了頭。一些模糊的記憶在此刻盡數復蘇,她又抬頭看了兩眼車外的人,突然笑出了聲。
受不了,港口黑手黨真正的榮譽首領兼正經最高干部來了……原來是改成這樣了,還讓她莫名其妙地背了很久的黑鍋。
錯亂的時空于此交匯,世界的修正在此完成,曾經的倒霉工具人也算真正地拯救了世界。
伏黑惠又從后排翻起來,“林檎姐,你沒事吧?”
津島林檎扭頭看了他一眼,堅定道:“小惠,抓穩了。”
伏黑惠:?
下一秒,津島林檎一腳猛踩了油門,于伏黑惠難以自制的尖叫聲中,這輛從輔助監督那里征用而來,性能并不是特別高的商務轎車以自己從未想過的恐怖速度瞬間躥了出去。
2017年6月19日晚,港口黑手黨榮譽首領兼最高干部津島修治,成功地在東京郊外吃了一嘴車尾氣。
但世界仍然和平地運行下去了,再往后看,也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