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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11 章

    次日。

    “Q失蹤了?”太宰治的筆尖頓了頓, 從如山的卷宗當中抬起頭。

    “是的,首領大人。”下屬恭敬地將自己收集到的資料交到他的桌案上,包括了夢野久作最后一次在監控鏡頭里露面的畫面, 又鄭重其事地補充道,“她極有可能是跟隨這個男人叛逃了,我們是否要……”

    太宰治掃了一眼, 沉吟片刻后說:“不必管了。”

    夢野久作的「腦髓地獄」是非常麻煩的異能力, 如果她的失蹤是森鷗外有意安排給他挖的坑的話,太宰治無論如何都要把她挖出來。但照片中,夢野久作身邊的人是那個白毛咒術師, 而且畫面記錄的時間是在MIMIC總部覆滅后, 故而這場叛逃大概是津島林檎的授意。

    反正他也用不到那個小孩, 愛走就走吧。不過, 說起津島林檎……太宰治嘆了口氣。

    或許得總怪他老是明里暗里地罵妹妹是笨蛋, 昨天津島林檎睡著睡著就發起了高熱,通過感冒發燒的形式證明了自己不是笨蛋。這人很少生病,乍一病倒狀況格外嚴重,后半夜才勉強退燒, 甚至今天也沒怎么醒過來。

    津島林檎這個樣子, 太宰治也不放心把她一個人丟在什么地方, 只能暫且安置在首領辦公室后面的休息室里。如果她等會還沒醒的話,太宰治等會又要進去看看了。

    新晉首領又是嘆氣又是表情凝重, 前來匯報任務的下屬看了兩眼就覺得滿頭大汗, 疑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對辜負了首領的期望,戰戰兢兢的下屬屏息凝神地等了片刻, 太宰治才注意到仍留在這里的他,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擺了擺手讓他自己下去。

    下屬如蒙大赦般地轉身邁步,剛打開大門,就看見了在外面和兩個守衛大眼瞪小眼的中原中也,點頭問好后飛速離開,生怕被卷進不和的首領與最高干部的矛盾當中。

    同樣也是才上任不久的最高干部表情很臭,無論如何他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進太宰治的辦公室居然會被攔下來。這簡直就是在瘋狂地向他強調太宰治的首領身份,曾經那位倒霉搭檔現在已經今非昔比,萬萬不再是當初跟他平起平坐的搭檔。

    “啊,是中也……”太宰治也注意到了門口的事情,淡淡地命令道,“如果以后沒有特別要求過,最高干部過來不用阻攔。”

    “是。”兩名守衛低頭,向旁邊站開為中原中也讓開道路。

    中原中也冷哼一聲,對這種疑似讓步的行為卻意外地受用。他徑直走到辦公桌前,猛地往上一拍,質問道:“喂,要是先代是病死的,那他的尸體在哪?”

    “唉,處理先代的遺體都是昨天的事了。自然是已經應遺囑要求火化并撒入海洋了。”太宰治慢條斯理地拿出那份遺囑遞給他,還不忘挖苦道,“只能怪中也自己回來得太晚了吧?如果不去海外的話,說不定現在還能趕上與先代的遺體告別儀式哦。”

    中原中也一哽,很快就辯解道:“……我走之前又沒想到會有這種事!”

    他原本還在暗自較勁要靠自己的本事升上干部呢,結果就聞此噩耗。回來到確實升上干部了、甚至還是最高干部,但太宰治已經升成首領了啊!不管怎么看,他們兩個都完全沒有晉升空間了,無論如何都要被太宰治壓一頭的日子慘淡地開始了。

    太宰治也很配合他,微笑著敷衍道:“嗯嗯……我也沒有想到啊,真是太可惜了。說不定中也在的話,森先生或許都不會把首領之位傳給我呢。畢竟中也才是更聽話的那一個,應該更合森先生心意吧?”

    “啊是嗎?我也沒有那么優秀還沒學會如何領導一個組織……不對!!!”險些被他繞進去的中原中也大叫著又是一拍桌子,太宰治已經當了首領,事情已成定局,再糾結這種事情也沒有意義,現在更重要的是……他深吸了一口氣,問,“那紅葉大姐頭呢?她怎么會突然叛逃?”

    “中也難道是懷疑我對她做了什么嗎?”太宰治露出受傷的表情,無辜道,“也許是覺得和我這樣的上司合不來吧?唉,剛上任就沒了干部,我也很傷心呢,只能立刻把中也提上來——還是‘最高’呢。”

    他少女式捧臉,故作嬌羞地說:“這可是我臨時為一直以來都是‘最低’的中也增設的新職位哦~中也肯定沒有在其他地方當過‘最高’吧?”

    “喲,中也怎么還戴著這頂丑帽子?”顯而易見比先代還要無良的混蛋首領說著,故作不經意地撩了撩自己脖子上掛著的紅圍巾,又神情微妙地看向中原中也的頭頂,“這就是中也總是趕不上的原因嗎?因為被帽子壓制了速度和思考能力?現在組織可是有很多工作的,氣勢洶洶地離開之后這么快又趕過來質問首領,難道是因為工作做完了嗎?”

    突然意識到這家伙不穿大衣也還要堅持戴著這根象征著權力的紅圍巾的原因,中原中也頓時額頭青筋暴起:“……”

    他是首領、他是首領、他是首領!

    現在太宰治是老板、太宰治是老板、太宰治是老板!

    他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在樓下拎了首領的衣領,以防新首領上任第二天就從首領辦公室被最高干部打飛出去,徹底丟光港口黑手黨的臉……而且這家伙看起來有點不對勁的樣子,中原中也在心中將兩個短句都默念了三遍,深呼吸幾下平靜心緒,摘下帽子微微低頭行禮,陰陽怪氣地恭敬道:“那還真抱歉啊,是在下失職了!在下這就回去工作了,打擾您了!首、領、大、人!”

    太宰治被他做作的敬語和謙辭激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勉強繃著累人的假笑,看著中原中也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離開了。幾乎在他轉過身的瞬間,太宰治的臉就立刻垮了下來。

    在大門再次關上后,他像是極其崩潰似的趴了下去。

    中原中也這個混蛋也是只認首領的家伙嗎?明明原來成為干部的時候說這種話就被毫不尊敬地揍了一頓,結果當了首領之后就不一樣了嗎?這家伙不應該是他的狗嗎、為什么現在完全被港口黑手黨馴服了啊?!

    完蛋了,好惡心。如果從今往后中也都要用這種莫名其妙的恭敬態度對待他的話——也太恐怖了!好惡心!!好可怕!!!好讓人生氣!!!!

    太宰治抱著頭無聲尖叫了半天,還是覺得渾身不對勁,于是“唰”地一下站起身來,推開首領辦公室的大門,頂著兩個守衛困惑的目光走上了去天臺的樓梯。他走上幾步,又倒回來,冷冷地問:“你們看見什么了?”

    求生欲望格外強烈的守衛們搖了搖頭,堅定道:“什么也沒看見!首領大人一直在辦公室里處理文件!”

    “嗯。”太宰治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離開了。

    直到他徹底走遠消失在視野當中后,再過了幾分鐘,守衛之中才有一人小聲道:“……首領他,絕對是生病了吧?臉色很不正常啊。”

    另一人沒有答話,于是開口的守衛疑惑地看過去。守門的工作是很無聊的,但首領辦公室的隔音很好,所以一般的時候他們會聊天打發一下時間,為什么今天同伴沒有答話呢?

    同伴頭都不扭一下地站得筆直,搭話的守衛困惑地看著他,忽的感受到從門縫里投遞出來的幽怨視線。

    守衛:“……”

    ……上班摸魚被老板的妹妹抓包。他猛地打了個激靈,滿頭大汗地站直了身子,低頭道:“非常抱歉!”

    “工作的時候不要做無關的事啊……”津島林檎徹底把門拉開,一本正經地教訓道,“這么松懈的話,要是有敵人靠近,很可能會死呢。”

    “受教了!”守衛戰戰兢兢道。

    津島林檎嘆了口氣,她倒也沒有特別想教訓打工人的意思,只是一覺醒來發現只剩自己一個人之后心情有點爛爛的。除了某些特殊情況之外,咒術師的身體素質都是相當不錯的,雖然生病的狀態看起來嚴重了一點,但睡了很久后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現在果然還是更在意為什么太宰治又不見了。

    “首領大人呢?”她問完才發現兩個守衛的表情忽的有點視死如歸。好吧,以太宰治的脾性,走之前肯定會威脅他們保密。津島林檎頓了頓,聲音軟了一點,“好啦,沒關系哦。是我要問的,找麻煩也找不到你們身上,就告訴我吧?”

    剛剛才被抓包的守衛有些猶豫,結果他的同伴立刻就說:“首領大人去了天臺。”

    天臺……?她真想給港口黑手黨上天臺的門給焊死了!津島林檎的表情陡然變得很難看,她都沒來得及和守衛們告別,就格外急切地小跑著前往了天臺。她身上披著的正是首領大人消失的大衣。

    “你怎么說得那么快?要是首領怪罪下來的話……”另外一個守衛心有余悸地說著。

    同伴洋洋得意地拍著胸脯自信道:“按照首領對津島小姐的寵愛程度,如果不率先達成她的要求的話,事后我們只會更慘。這就叫經驗,學著點吧。”

    他這時是面對著另一個守衛的,卻突然發現對方的表情變得非常古怪,正疑惑著,就聽見身后傳來涼涼的問詢聲:“你們兩個,都叫什么名字?”

    “中、中也大人……”守衛們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中原中也提著個醫藥箱,擰著眉頭盯著他們,教訓道:“作為首領的護衛,在工作時間怎么可以這么懈怠呢!要是首領有什么意外,你們有幾個腦袋可以掉?”

    他不想跟這兩人多加計較,擺了擺手道:“自己去領罰吧,首領護衛的工作會交給其他人來辦的。”

    首領的行蹤隨口就報出來了,港口黑手黨還真是危機重重。中原中也面色凝重地順著兩人報出的地點也默默地往天臺走去。

    而且……那個混蛋面色看著就不太對,怎么還要上天臺吹風啊?搞不懂,在辦公室里說話會死嗎?

    第 112 章

    這棟大樓的天臺很少有人上來, 畢竟這是首領辦公室所在的大樓。太宰治沒有尋找鑰匙的打算,隨手拿出一根鐵絲把天臺的鎖撬開了。

    天臺的風很大,一上來, 他搭在脖子上的圍巾就被風吹得四處亂飛。太宰治雖然有些維持形象的需求在身上,但這會兒四周沒人,他也沒有耍帥的意圖, 所以就像打上吊繩似的把“港口黑手黨權力的象征”綁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從首領辦公室走出來就已經感覺到了, 身體狀態不太對勁這回事,百分百是因為昨晚看津島林檎的時候被傳染了……

    所以中原中也只是陰陽怪氣了幾句就迅速結束了對話離開的原因也明了了。這家伙還真是有著些驚人的體貼,哪怕一開始就打定主意是來吵架的, 也在發現他狀態不好之后及時休戰了。

    ……有種被可憐了一般的感覺, 這讓太宰治非常不滿。區區這種小事, 每一樁每一件都是他自己的決定, 才不需要黑色小矮人的憐憫。

    狂風吹揚著太宰治如海藻般凌亂的柔軟的發絲, 他卻毫不受影響般的趴在了護欄上,下頜貼著冰涼的欄桿,另外兩只手搭在護欄之外。風吹得眼睛刺痛,他也沒有閉上眼, 靜默地看著下方的橫濱。

    現在還是白天, 所以并沒有燈光璀璨的漂亮夜景, 只是覺得辦公室里太悶了上來吹吹風而已——但其實已經意識到了,現在不應該上來吹風, 正確的做法其實是吃藥然后好好休息。畢竟他現在不能病倒, 成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只是第一步,還有很多事沒做完。

    為了守護這萬千世界中唯一的可能性, 他必須得這樣。

    可是,哪怕只有這么一小會兒……太宰治趴著沒有動, 風聲如此喧囂,甚至比審訊室中的尖嘯和求饒聲還要吵鬧了,但他的表情卻很寧靜,仿佛只有在這種無人之處,才能真正的從這腐爛的世界中逃脫。

    ……真安靜啊。

    太宰治緩緩地閉上了眼。

    與此同時。

    津島林檎的腳步越接近天臺越緩慢,最終,她在天臺大門前止步。

    太宰治的背影已經出現在了視野當中,估算了一下雙方之間的距離,確認如果太宰治出現要往前傾的趨勢時她絕對能沖出去把他拉回來,于是津島林檎緩緩的蹲了下來,扒著門邊陰暗地觀察著。

    就算知道這種時候他不會往下跳,津島林檎卻也十分清楚,她的哥哥會無數次站上天臺,物理意義上地將他救下來是治標不治本。必須得把他那彎彎繞繞的心結解開,才能真正地將他從心中的天臺上救下來。

    但要去理清他這樣的人的心思顯而易見不是津島林檎能做到的,這實在讓人頭疼,以她的視角來說,這兩年來太宰治一切的謀劃最終目的都是為了成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而在這之后還要做什么,那就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事情了。就算拿到了最終的結果,要讓津島林檎去推導過程也實在太強人所難了。

    不過已經到了這種時候……太宰治當上了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活動范圍大為受限。按照在「書」中所知的情報,這家伙會自愿在辦公桌后長草四年,即便手眼通天,也不會親自到場。津島林檎只能靠這點機會,甚至還要利用太宰治對她幾乎無底線的縱容來創造出信息差,稍微感覺良心有些刺痛。

    不、不對。她畢竟是要打出真正的he結局的天選勇者,不要在這種奇怪的時候突然對某個混蛋魔王產生詭異的同情心啊!

    “……林檎,你在干什么?”中原中也教訓完兩個玩忽職守的守衛,邁步走向天臺,在被撬開的天臺大門前看見了黑漆漆一團躲在角落的津島林檎。她陰暗地扒著門邊,神色緊張的樣子。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他們那剛上任的首領趴在護欄上一動不動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干嘛?今天又來這一出?還是說只是單純地在天臺思考人生?

    中原中也無語了,他估測了一下自己和太宰治的距離,覺得在對方跳下去之前自己肯定能把人拉回來,當即就準備動手。

    然而津島林檎注意到他后立刻就進行了一場激烈且無聲的胡亂比劃,兩只手幾乎要揮出殘影,意圖表達出事件的緊迫性。

    中原中也表情一下變得有些猙獰,實在不敢相信哪怕是如此抽象的表達,他居然也能明白意思,一言不發地蹲了下來,湊在津島林檎身邊。

    津島林檎拿出手機在備忘錄上打字:“不要說話拜托了中也君!你也不想突然刺激到他讓港口黑手黨又沒首領了吧?”

    中原中也:“……”

    這人似乎是在試圖威脅他。中原中也非常不吃這一套,伸手把她的翻蓋手機的蓋重新蓋上,然后將手中的醫藥箱放在地上,沉默地沒收了津島林檎的手機,又抓著她的手腕把人拉了起來。

    最高干部悲哀地意識到自己以后的工作可能很大一部分都是處理這對混蛋兄妹不長嘴巴的問題。作為港口黑手黨和這兩人為數不多的同齡人,也是唯一一個長了嘴巴的人,中原中也認為自己很有必要解決首領和他妹妹的問題,從而減少自己遭受迫害的可能性。

    津島林檎不明就里地順著他的力道站了起來,眨巴著鳶色的大眼睛十分茫然的樣子。中原中也應該看懂了她的意思呀,為什么這么不配合的樣子?而且……她的目光緩緩移向地上的醫藥箱,有人生病了嗎?太宰治?

    “我真是受夠你們兩個傲嬌啞巴了。”中原中也深吸了一口氣,“你剛來的時候不也挺坦誠的嗎?被啞巴病毒傳染了所以也不愛說話了?”

    “就算中也這么說啦……”津島林檎可憐巴巴道,“但不論如何,世界上就是有不能通過交流解決的問題,再怎么說,只要他自己想不通的話——”

    “但現在為止,把他弄下來是有必要的。”中原中也極其冷酷,“你,去把他弄下來。然后把他按著,我們綁著他去找醫生。”

    他說的醫生并非港口黑手黨的醫療組,而是旗會的那一位醫生。太宰治這才剛剛當上首領,雖然中原中也對他上位的手法頗有微詞,但也不至于要弄死他,可其他人是不是這么想的就不好說了。

    “不、呃等等!”津島林檎也沒想到中原中也會這么簡單粗暴,她試圖掙扎一下,但對方毫不猶豫地將她往天臺上一推,隨后俯下身打開那個醫藥箱——里面并不是什么醫療用品,相反地,竟然是一些拘束帶什么的。

    中原中也反客為主,指了指太宰治,又指了指自己箱子里的帶子,做了個捆綁的動作。又指了指津島林檎,再指向太宰治,有種她要是現在不過去等會連她一起綁了的威脅感。

    要太宰治好好養病幾乎就跟把貓扔進放滿水的澡盆似的,要是不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完全控制住,絕對沒機會讓他乖乖就范。中原中也在這件事上格外有經驗,所以他相信津島林檎必然也有所經歷。

    津島林檎懵懵地被推上了天臺,回頭看了一眼握拳給她加油的中原中也,實在沒明白事情究竟是如何發展到這種地步的。而太宰治又不是聾子,這兩個家伙在門口打鬧了半天,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他懶懶地直起身子,扭過頭看兩個笨蛋自以為無聲的肢體語言展示,直到面對著他的中原中也發現了這回事,悻悻地停止了動作。然后津島林檎也回頭,她沉默地和太宰治對視了一會兒,問:“嗯……要不修治先過來吧?我、啊……站在那里很危險的,不要這樣做好不好?”

    太宰治往欄桿外又傾了一些,“不要,你們兩個肯定是想以下犯上了對吧?別太恃寵而驕了哦。就算首領大人脾氣如此溫和,也不是你們可以隨意冒犯的呢。”

    他又不是傻的,看見中原中也的時候就知道這人肯定又打著強行綁他去檢查身體的注意。這家伙就喜歡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多管閑事也實在太過自我。他自己的身體他當然清楚,才不需要……

    津島林檎的表情很奇怪。

    在太宰治回答后的瞬間,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似乎真的覺得太宰治會跳下去,在一種不知該如何勸誡的情況下,幾乎有些茫然的可憐了。

    但在此之前,太宰治并沒有做過什么跳樓的舉動——至少在津島林檎面前沒有。

    ……她為何如此篤信呢?太宰治可以確認,這并非是對什么自/殺行為的戒備。她的表情,仿佛就像真的見到過太宰治跳下去一樣。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太宰治靜默了一會兒,又往前靠了一些,半個身子都探出了護欄之外。

    “等等——”津島林檎情不自禁地向前邁了兩步,她眼睫不自覺地顫動著,似乎在思考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如何把正在做危險動作的哥哥抓回來,頗有些語無倫次地說,“修治,不要站在那里了。不是才當上首領嗎?就這樣的話森先生會氣活的……啊,我、我是說……求你了,哥哥,不要這么莫名其妙地死掉。”

    這些話語實在有些互不搭調,最后甚至已經用上了懇求的語氣。津島林檎幾時跟他這樣說過話呢?

    太宰治忽的笑了笑,一下子撐著護欄往后一仰,腳步輕快地重新站到了平臺上,又后退幾步離天臺邊緣遠了很多,以一種輕佻的語氣轉移話題道:“好了,我逗林檎的。只要稍微不讓著你點就露出這么可憐的表情,真拿你沒辦法。到底是誰把你嬌慣得這么不講道理的?”

    腦子混淆了的笨蛋到底是誰呢?

    他邁步朝著津島林檎走去,臉上笑意溫和,心中卻一片冰涼。而在曾經因為某些奇妙的感性而忽略的異常,此時此刻變得異常扎眼。

    這是只有津島林檎才能做到的騙局,但她總是演技太差。又或者說,她一直以來都做得很好,只是之前從未被戳到過痛點。

    而現在,她究竟是回憶起了什么呢?恐懼到連神情都無法控制了啊。

    第 113 章

    不知道該說中原中也會看氣氛還是不會看氣氛。

    見太宰治從邊緣離開, 早就輕易地判斷出混蛋首領身體有恙而且決定靠自己神秘的免疫系統硬抗過去的最高干部直接忽視了兄妹兩人之間的詭異氣氛,拿著拘束帶非常大不敬地把首領大人綁了起來。

    “林檎,別發呆了。”中原中也果斷地指揮道, “來搭把手,我們把他抬回去。”

    津島林檎:“……”

    她倒是稍微有點明白為什么「書」中的太宰治在計劃的最后一步之前會把中原中也調走了——這人大多數時候都挺講道理的,但他要是不講道理了, 再多的計謀都能給人一拳打飛。

    太宰治:“……”

    突然就被小矮人沖上來五花大綁了, 中原中也不愧是港口黑手黨的武力天花板,動起真格的來,太宰治顯而易見地不是他的對手。他真是有點受不了了, 這個天臺上真正的笨蛋到底是誰?

    “愣著干什么啊?你難道想看你哥被我扛著回去嗎?”中原中也莫名其妙道, “雖然抬著有點丟人, 但扛著顯然更丟人吧?”

    津島林檎深吸了一口氣, 鼓了鼓臉很不滿道:“我知道了啦!中也到底為什么能做到把我這樣的美少女當成兄弟啊?這么自然地就說出了讓我幫忙抬的話也太過分了。紅葉大姐頭會生氣的哦!”

    “得了吧, 大姐頭還不知道嗎?你們兩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中原中也翻了個白眼,催促道,“好了,快點過來, 不然我真的要扛著他下去了。雖然有點丟組織的臉——算了, 沒關系。我會用另一種方式讓他們閉嘴的。”

    “……中也你, 熟練過頭了吧。原來也經常做這種事?”津島林檎說著,默默挪到了太宰治腳部的位置。她揉了揉臉, 和在某個瞬間突然決定放棄掙扎的太宰治對視了——對方仿佛早就習慣了被搭檔這么對待似的, 被制服之后就安靜地等待著被扛走。但當他和津島林檎對視之后,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了似的, 拼命地蛄蛹了起來。

    “不對!給我等等!!”太宰治一邊蛄蛹著,表情也非常扭曲, 好像突然想起來以他現在的身份,中原中也萬萬不應該像這樣對待他似的,哪怕知道已成定局,也發出了無能狂怒的尖叫聲,“中也!你這個不會看氣氛的笨蛋!!我才是首領!!!我命令你不許回答她!!!!”

    “嘁。”中原中也發出不耐的聲音,冷酷地無視了首領大人的命令,蹲下來雙手往他臉上一拍,倒著捧住了太宰治的臉,毫無尊敬之意的揉搓了一頓,把那張俊臉揉得扭成一團,有些揶揄地笑道,“是是,首領大人。但無論如何,將不愿意進行正常的身體檢查的首領大人帶去治療當然也是屬下的職責。曾經如此,現在亦然,對吧?”

    “哦……”津島林檎微微頷首,要想辦法抓住太宰治探查他的身體狀況可不容易,不論最終是什么結果,此人都會感到各種各樣的不爽,所以想來她沒在的那兩年,來做這種苦差事的就是中原中也了。想到此處,她用一種監護人交接般的欣慰語氣真心實意地說,“辛苦你了。”

    “哎——不辛苦。”中原中也客氣地擺了擺手,“我有他十五歲跳河自/殺之后又想到超市蟹肉罐頭打折所以緊急爬起來渾身濕淋淋地跑去排隊搶購的照片,還有事后他還發燒了,半夜腦子不清醒沖到總部堅持說自己是一只小狗、然后被綁起來抓到醫務室輸液的錄像,林檎要看嗎?”

    津島林檎緩緩目移,淺淺猶豫了片刻,“哎呀呀……發給我吧。”

    “……不許發,不準看!”太宰治的眼神像淬了毒似的恨恨地瞪著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倒沒什么恐懼感,面不改色地和津島林檎一起將太宰治抬了下去。

    首領辦公室門前的護衛已經換了一對人,這對新來的守衛十分有眼力見,非常公式化地將門推開,墨鏡一推只當自己是瞎子。他們非常上道,中原中也給予了他們肯定的目光,隨后在大門關上后把太宰治往地毯上一放。

    “安靜待著吧,沒可能讓你莫名其妙地被什么病魔打倒的。”最高干部對剛剛制服的首領指指點點,威脅道,“等我弄清楚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之后,到時候絕對親手殺了你。在此之前給我好好活著。”

    “……自以為是、自作聰明、自大狂中也。”太宰治移開視線,咬牙切齒的碎碎念著。

    中原中也懶得理他,沖他比了個國際友好手勢之后走到一邊打電話去了。

    某個單線程笨蛋被這么一打斷多半已經忘了剛才的詭異之處,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病倒這種事情不方便傳出去——雖然被兩個心腹綁成蟬蛹從天臺上抬下來也不太方便傳出去,但還是能瞞一點是一點。這邊或許總是被某些外界的家伙監視著的,她正在辦公桌邊摸索著如何將首領辦公室的落地窗拉黑,但太宰治不一樣,他的思維已經飄到了另一個方向。

    “那個……修治,這邊是怎么——”津島林檎沒在那么多毫無標注的按鈕中找出關窗的那個,開口發問。

    安靜躺著的太宰治好像就等著她問似的,連問題都不用聽全便飛快地回答道:“左邊第三排左數第二個。”

    “啊、哦……”津島林檎依言按了按鈕,辦公室內一下就暗了下來。

    她又想問哪個按鈕是開燈,太宰治像是能聽見她心中所想似的,又說:“右邊第一排左數第三個。”

    燈打開了,太宰治已經成功依靠自己身上藏著的神奇小道具脫困,正坐起來泄憤似的拿著小刀片割束縛帶。中原中也打完了電話,醫生已經收到信息,目前正在向首領辦公室趕來,瞥了一眼太宰治在做什么,幽幽道:“我那其實還有。”

    “哦,會給中也找出來全部燒掉的。”太宰治語調涼涼的,站起身來將被他束成上吊繩的紅圍巾重新解開披在肩上,之前還有點少年氣的輕松感一下就消失了,他又理了理圍巾,看似漫不經心地說,“中也,干部的提名名單已經放到你的桌上了。但那位A先生——”他頓了頓,又道,“你看著辦吧。”

    氛圍驟然改變,中原中也不禁站直了身子。他們兩個實在長著同樣種類的事業腦,不管之前鬧成什么樣子,說到正事就能立刻轉換模式。

    名為A的干部候補……是個不錯的異能力者,他經營的賭場也是港口黑手黨重要的經濟來源之一。不過,他對組織的忠誠度似乎并不高,自森鷗外時期,他就一直試圖通過賄賂的方式成為干部——森鷗外似乎有意圖從他那里套出更多資金的意思,但太宰治的想法就不太清楚了。說什么讓他看著辦……

    “明白。”中原中也點頭,原本準備直接邁步就走,忽然又頓住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太宰治,又對著在一邊發呆試圖想起來自己是不是忘記了什么的津島林檎叮囑道,“林檎,等會記得讓首領配合醫生。我先走了。”

    “中也管得好多——”太宰治已經邁步走到了津島林檎身邊,伸手揉她的腦袋,語氣又變得輕佻起來,撒嬌道,“林檎不會真的會聽他的吧?哥哥我當然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咯,才不用奇奇怪怪的醫生來檢查啦。”

    “……別在這種時候鬧脾氣,生病了就要好好看醫生吧。”津島林檎擰著眉頭試圖回想起自己之前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太宰治并不讓她如愿,苦著臉拖長聲音很不情愿地說:“不要。看見醫生會想起某個變態大叔哦,很可怕的。”

    中原中也看著這一幕竟然有些無語凝噎。

    津島林檎大概是真沒看出來,她大概被她哥的危險動作已經嚇懵了,現在魂靈還沒歸位呢。但中原中也對太宰治十分了解,他這個樣子,顯然是想把話題扯到其他地方去,讓人忽略最開始的問題。

    這么想想他還真是辛苦,不僅要打斷太宰治的黑泥溢出,還得處理某個看著聰明實則有些真笨蛋在身上的津島林檎總是容易被人帶偏的單線程運轉。

    太宰治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哈。”別多管閑事。

    中原中也翻了個白眼:“嘖。”走就走。

    唉,他都做出這么大的犧牲成為不看氣氛的低情商ky精了,太宰治果然還是很不領情啊。

    中原中也是最會看氣氛的人,他一言不發地推門出去了。但他心中所想,是太宰治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今天混過去了,可津島林檎一直待在港口黑手黨,太宰治難道能混過去一輩子嗎?

    第 114 章

    首領大人在經驗豐富的醫生開出的特效藥的作用下迅速恢復了健康。此人非同一般的野心勃勃, 就他目前給出的港口黑手黨四年規劃來看,他是真的準備將港口黑手黨做大做強。

    中原中也非常訝異于太宰治的認真——至少在他們時常待在一起的搭檔時期,這家伙是那種沒有人押著根本不屑于工作的人, 雖然后來為了成功比他先當上干部而瘋狂工作卷生卷死,但這種時間準確的給自己找麻煩的規劃,似乎不像是太宰治主動會做的。

    而且, 更重要的是, 太宰治把無所事事且地位微妙的津島林檎從首領辦公室趕走了。就算他的理由說得十分大義凜然,但中原中也想著這人在天臺上突如其來的黑泥溢出,再加上這突如其來的反常行為, 就覺得他肯定在挖什么百年難得一見的超級大坑——

    不一定只坑津島林檎, 還可能無差別地要埋所有人, 包括他自己。

    但太宰治在挖什么坑還是后話, 現在閑得沒事做的津島林檎已經把打擾的對象轉移為了除了太宰治之外的港口黑手黨所有人, 中原中也自然也在其中之列。

    給太宰治打工的工作內容真的挺微妙的,竟然還有要陪老板妹妹玩的部分。好在津島林檎實在算不上是什么熊孩子,她大多數時間都很安靜,并且也十分有邊界感, 從來不試圖觀看別人的工作內容, 只是……不管怎么樣, 認真工作的時候旁邊多出個人來總讓人感覺渾身不自在。

    中原中也在津島林檎伸手試圖戳他養在辦公室里的多肉盆栽時停下了筆抬起頭來,最高干部面色不虞地看著這個大閑人, “林檎, 你好像很無聊的樣子。”

    他在想到底怎么才能給這家伙找點事做。

    但中原中也還沒想到讓她去做點什么,津島林檎看他似乎閑下來了, 及時地暫停動作沒有戳到那盆多肉盆栽,眼神亮閃閃地問道:“中也, 你覺得把通往天臺的樓梯用水泥封起來怎么樣?”

    中原中也戰術后仰:“哈?”

    這種要求聽起來極其不合理,仿佛就是她一拍腦袋想出來給人找事的。但津島林檎一般不做這種事情,至少在她目前為止還沒這么坑過中原中也,所以一時間讓最高干部覺得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港口黑手黨的天臺存在的意義除了讓人往下跳之外還有什么啦?我討厭這個設計,干脆直接封起來——”但津島林檎又強調了一遍,這回還附帶著一個看似很有道理的理由。

    “給我等等。”中原中也異常冷酷地打斷了她,為港口黑手黨的天臺正名道,“天臺其實還可以用來停靠直升機,以防某些特殊情況的發生,所以不要就這么否認天臺存在的意義。”

    太宰治如果要尋求自/殺的話能想出來一百萬種方法,只是封上天臺根本不能完全制止他。

    但津島林檎反應實在太大,連直接見過太宰治試圖往樓下蹦的中原中也都沒什么感覺了,津島林檎仍然對那塊天臺耿耿于懷。

    太宰治之所以把她趕走說不定還有這方面的考量——讓她遠離ptsd觸發點。不過津島林檎居然這么果斷地就答應了,看起來也不太正常,中原中也對付他們兩個倒已經很有經驗,頓時就警覺起來。

    “誒——”津島林檎拖長聲音,非常失望的樣子,“但中也是最高干部嘛,如果我就想把它封上的話,中也不能幫幫我嗎?”

    “那你哥還是首領呢。”中原中也非常淡定地拒絕了美少女的撒嬌攻勢,這種時候,只要把皮球踢給不在場的另一個人,就能輕松地解決來給他找茬的家伙,“給林檎指條明路吧。這么無理取鬧的要求,你去求求你哥肯定比求我管用。”

    “……我才不要呢。”津島林檎眼神閃爍,偃旗息鼓。

    她和太宰治屬實是一時半會兒互相都不想見到對方。

    太宰治畢竟是個會想很多的人,津島林檎不太能保證自己再待在他身邊會不會讓他覺得有什么不對,所以她其實很想找個機會溜走。太宰治就正巧來了句“公務繁忙不便招待”讓她一邊兒玩去了,津島林檎便如蒙大赦似的迅速開溜。

    不過現在看來……她待在旁邊給港口黑手黨的成員們的壓力很大,就算再安靜也像是來巡視工作的。雖然中原中也不會有這種感覺,但顯而易見,此人對他們兄妹兩個人是平等的煩,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不加掩飾,毫無作為員工對老板的敬畏之心。

    “那你就走吧,別待在這里影響我。”中原中也聽她這么一說也十分冷酷。

    津島林檎哽了一下,鼓了鼓臉居然真的站起身來準備出去,主打一個雖然臉臭臭的但卻莫名其妙的非常聽話。

    中原中也看她這么配合也有些驚訝,進一步得寸進尺道:“林檎,你現在沒事做吧?那就去幫我催催賭場的財務報表。”

    A那個家伙,到底是在哪聽了什么小道消息嗎?為什么現在就做出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難道雙黑的名號已經不夠嚇人了嗎?還是說最近他們一直在做文職工作顯得脾氣很好啊。

    中原中也靈機一動,終于給這個各方面看來都有些閑過頭了的大小姐找到了活做,在津島林檎困惑的目光中非常肯定地點頭道:“對,反正林檎也沒事做。就你了,去催催A。”

    津島林檎擰著眉頭盯了一會兒做派比首領還首領的最高干部,太宰治都不怎么使喚她呢。但既然中原中也都開口了,確實沒事做的她只能點頭道:“好吧,是要去找那位A先生?我知道了。”

    港口黑手黨的賭場聽起來還挺炫酷的,但津島林檎其實不喜歡待在這種地方。畢竟是和前線詛咒濃度不相上下的場所,提起來都會讓咒術師感到非常掃興。

    A其實也不大樂意見到她。一般而言,當津島林檎出現在賭場的時候,就證明他需要停業清場輔助這黃毛丫頭咒術師進行咒靈祓除工作,和她哥一樣,完全就是來擋人財運的大煞星。

    只可惜現在太宰治當了首領,津島林檎也緊跟著榮登港口黑手黨大小姐,就像曾經森鷗外的愛麗絲似的,再用之前那副冷臉對她,不知道哪天就死在什么陰暗角落里尸體還要被野狗啃食了。

    A雖然不爽,也露出一張笑臉上前迎接道:“津島小姐,您今天來……是賭場又有咒靈事件了?需要我立刻清場嗎?”

    “不,中也先生讓我來找你拿賭場的財務報表。”津島林檎在外人面前向來很給熟人面子。

    “抱歉抱歉,這我們早就準備好了,只是還沒來得及交過去。”A聽她今天不是來破他財運的頓時松了口氣,招心腹拿來財務報表交給她,又笑容諂媚地問,“那個……津島小姐,聽說干部的提名已經整理好了,不知道都有哪些人選呢?”

    他聽說上頭似乎是有他的名字,但還是想親口聽見肯定才安心。

    津島林檎抬眼看了他一會兒,笑道:“啊啦,這是組織機密,當然不能說出來的,對吧?等到時間到了,A先生自然就知道結果了。”

    聽A這么一說,津島林檎才堪堪想起這回事兒。太宰治雖然問過她要不要做干部,但現在看來那家伙似乎就是隨口一說……不過也有可能是有其他考量。

    津島林檎此刻腦子清醒,對成為干部毫無興趣。當了港口黑手黨的干部很有可能被某個混蛋首領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支出去,然后錯過某些非常重要的事情,像現在這樣當無拘無束的關系戶可比當干部爽多了。

    不過要是真的到了那種時候,要被太宰治突然支出去的話……上回中原中也的行為確實給了她很大的啟發,太宰治其人,有的時候就是不能給他轉圜的機會,直接一拳敲暈帶走或許也很管用。

    可無論如何,那都只是最終手段,并且還有點極端過頭……某種程度上來說,和「書」中太宰治的做法差不多——幸不幸福快不快樂都不重要,活著就行。

    嘛,提前預知未來當然不是為了讓自己也做同樣的事——盡管那樣看起來會比較輕松就是了,但她并不介意麻煩一點。

    她自己也很驚訝于自己這如此健全的觀念,主打一個當黑手黨不夠惡毒,當咒術師不夠扭曲,卡在中間居然能算得上是難得的正常人,可正因為太過正常,在這群人當中才顯得不正常。

    津島林檎忍不住嘆了口氣,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這位并不眼熟的A先生。此人大概也是在某些時候被“必要”舍棄掉的炮灰一位,但到底是什么時候她也不太清楚,只能祝他成功吧。

    A被她這一眼看得心思莫名。難道之前獲得的情報是錯的嗎?提名上面并沒有他?

    “誒,你們這兒的電視怎么還放新聞啊?”就算是她都能感到A似乎莫名其妙的想多了,津島林檎明白好像有一些誤會出現了,可她懶得解釋,迅速地將視線轉向賭場墻上的電視上,轉移話題道,“……是什么總理大臣直播嗎?”

    A掃了一眼,雖然心中混亂,但還是回答道:“是啊……據說是要公布規劃一下今年國內的各種規劃。就算是我們黑手黨也得關心一下。”

    她突然想起某個白毛說要綁架總理大臣這回事,看著電視上那位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忽然有了些微妙的同情感。

    然而,下一秒。電視畫面一閃,雪花屏短暫地持續了幾秒鐘后,又一個非常熟悉的男人出現在了電視屏幕上——那是很久之前、據說被異能特務科收監的「爪」的首領,鈴木統一郎。

    他一張嘴,就是什么超能力者要統治世界的反動言論。津島林檎忍不住看了一眼時間……所以說,此人是成功越獄并且又組織起了神秘部隊嗎?

    很快,電視畫面又突然花了一下,再次轉移到了總理大臣的直播現場。總理大臣被奇怪的植物抓著即將離開時,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從天而降,這對新來的綁匪對于受害人即將被其他同行帶走感到非常憤怒,大叫道:“站住啊!總理大臣是我們的!!”

    ……那兩個家伙果然還是實名犯罪了,甚至又再次撞上了「爪」的造反現場。

    津島林檎閉上了眼,試圖假裝不認識電視屏幕上新出現的人。

    A不明覺厲:“……這是在干什么?”

    隨著幾聲劇烈的爆炸,電視信號斷開了。

    津島林檎:“……”

    哈哈,真是孽緣。

    第 115 章

    ……完全變成行為藝術了。

    說什么要綁架總理大臣之類的, 乍一聽其實還挺厲害的……結果突然撞上了另一批人也抱著同樣的想法還先下手為強了,于是來晚一步的五條悟和夏油杰就顯得像臨時加入要拉著所有人一起拍喜劇的喜劇演員似的。

    只從信號斷開的前一刻那兩人的言行和一連串的劇烈爆炸聲來想也能知道現場的畫面會有多么災難。要是總理大臣被幾名囂張至極的綁匪像沙包一樣扔來扔去的話,整個國家的顏面都要掃地了啊!故而轉播的人才及時地切斷了畫面是嗎!

    津島林檎不禁扶額。

    但仔細想想, 在這場荒誕喜劇的拍攝過程中,顯然有個比總理大臣更慘的人。

    「爪」的首領發布反叛宣言之后就銷聲匿跡了……不出意外的話,這人是準備從他的家鄉調味市開啟自己征服世界的第一步, 然而遇上了調味市的神奇初中生。于是就在繼被高中生暴打打斷偉大事業后, 又被初中生暴打再次結束征程。

    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位先生悲催地變成了搞笑役反派啊。

    津島林檎在心中默默給那位先生點蠟,卻也沒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 接過A遞來的財務報表——看不懂, 裝模作樣地翻翻, 然后收了起來, 對心神搖蕩的A假笑了一下, 腳步急切地匆匆離開了。

    A看著她的背影默默陷入了沉思。

    這其實是中原中也的一些奇妙巧思——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不難發現津島林檎和太宰治關系不一般,她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單純地跑一趟就會讓被找上的人戰戰兢兢地思索半天那位總是陰沉沉的首領究竟有什么深意。

    按照太宰治的風格,這群屬下要發現他的妹妹其實真是個脾氣很好的善良美少女大概還要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所以暫時就讓中原中也稍微利用一下這點減少一些麻煩吧。

    實際上, 要是他自己親自來找的話, 以A眼高于頂的心氣,指不定會多輕慢他——畢竟中原中也實在太年輕了, 并且大多數時間是以武斗派的身份活動, A這會兒看不上他很正常。就算中原中也自己不怎么在乎,但能有更輕松的方式解決, 為什么不用呢?就是使喚津島林檎很可能被她哥找麻煩就是了……人才剛出去一段時間,太宰治電話就跟催命似的打到了中原中也辦公室的座機上。

    “中也, 你叫林檎去跑腿了嗎?她去做什么?”太宰治的語調平淡,聽不出什么意思,好像只是隨口一問。

    “看她似乎很無聊的樣子,就讓她去幫我找A拿賭場的財務報表了。”中原中也如實回答了,可又確實對太宰治熟悉異常,這人表現得越平淡就證明要搞的事越大,頓時就警覺起來,試探道,“怎么了?她應該就快回來了……你要找林檎怎么不直接打她電話?非要我做傳話筒?”

    “誰會真的把中也當傳話筒啊!不……我是說,中也不用特意叫她。”太宰治一下變得有些遲疑起來,他沉吟了片刻才說,“我這邊確實有點小事,但并不著急。等林檎回來之后讓她上來找我就好,不用催。”

    “……你是不知道她電話號碼嗎?喂!”太宰治掛電話的速度很快,和他打來時一樣的莫名其妙,中原中也正說著就被掛了電話,盯著報忙音的話筒表情古怪,好半晌才重新扣了回去。

    太宰治那邊不是能看見全港口黑手黨的監控嗎?就他那種要掌控一切的作風,不隨時隨地盯著監控都奇怪。大概津島林檎剛出門就讓他看見了,為什么這人生生憋了半天才打電話過來呢?

    中原中也正思考著,辦公室的大門忽然被人輕輕叩響了。門外的人很客氣地卡著一個相同的間隔敲了三下——津島林檎在港口黑手黨總部里凹淑女人設時才會這樣敲門。這下中原中也就明白為什么太宰治要在這之前突然打個電話來又突然掛掉了,合著是在監控里已經看見津島林檎回來了。

    ……天哪,他們這位首領大人究竟又在鬧什么別扭?難道他們又在不知不覺間鬧了什么矛盾嗎?

    中原中也心中無語,面上卻也一副道貌岸然的成熟淡定樣子,淡淡道:“請進。”

    津島林檎姿態端莊地走了進來,把門關上后就把要來的財務報表隨手往中原中也桌子上一扔,她表情詭異地感嘆道:“哇塞,好久都沒見過A先生了……他原來可沒有對我態度這么好過!”

    “呵,意料之中吧。”中原中也對A的反應嗤笑了一聲,又想著津島林檎但凡在他這里多待一會兒太宰治不得急死了,就沒打算把這個話題拓展下去,而是話鋒一轉道,“A的事情先放一放吧,你哥叫你過去。”

    津島林檎有些意外,中原中也沒那個閑心騙她,但她還以為太宰治要再等些日子才能做足心理準備接受她繼續待在旁邊呢。況且,現在的問題其實是……她還沒那么想見到太宰治呢!

    “……他找我什么事呀?”津島林檎可憐巴巴地看著中原中也,試圖從最高干部那里提前獲知一些情報以便應對。

    但中原中也只能愛莫能助地搖了搖頭,“太宰他沒說。不過,總不至于吃了你吧?”

    他還有心開了個玩笑,而津島林檎的表情卻變得格外凝重起來。要是能夠帶上中原中也一起的話,她還稍微能有點底氣……猶豫了不到幾秒,津島林檎就問:“中也,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中原中也一向拒絕卷入這兄妹兩人的矛盾,按照他們兩位互相的雙標程度,一般來說,最后遭重的只有試圖和他們周旋的第三個人——森鷗外正是前車之鑒。

    事后知道森鷗外消失前的所作所為的中原中也當然也覺得他這種禍水東引的手法實在太過火了,但太宰治的反擊速度實在恐怖。仗著是首領騙太宰治妹妹去打恐怖分子是吧?下午太宰治就篡位把人揚水里去了。

    以免重蹈森鷗外的覆轍,中原中也眼也不抬,非常冷靜地模仿著商場廣播道:“津島林檎小朋友,你的哥哥太宰治正在首領辦公室等你,請在聽見廣播后立刻自行前往與他會和。”

    “自行”兩個字還被他加了重音,儼然一副“快點滾別給他找事”的樣子。

    津島林檎:“……”

    她詭異地沉默了片刻才幽幽道:“中也,你實在是變壞了很多。你原來可是很熱心的。”

    “沒辦法嘛,要在宿敵手下打工,實在是生活所迫啊。”中原中也擺擺手,毫不客氣地發出驅趕松鼠的聲音,“去、去。我可是很忙的,不能當托管所的幼師,不負責將小朋友送到家長手里。”

    “我好歹也是超厲害的咒術師,中也這種態度真過分!難道現在已經忘記了本大人曾經的帥氣身姿了?”津島林檎皺了皺鼻子,發現最高干部對她的討伐話語毫無反應后,氣鼓鼓的“哼”了一聲推門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中原中也繃了半天,直到津島林檎離開辦公室走遠出去好一會兒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趴在桌上笑得“砰砰”捶桌。好在是他的桌子質量非常過關,即使是被如此摧殘也仍舊堅韌地屹立著。

    已知這對孿生兄妹幾乎長著同一張臉,又知太宰治在當上干部之后已經很少露出這樣氣急跳腳的表情,大多數時間都是癱著一張撲克臉保持作為干部——現在已經是作為首領的威嚴。

    但津島林檎不一樣,她表情非常豐富,也從來不吝嗇表達自己的心情,撒潑撒嬌都是信手拈來,非要說的話,其實和年輕時候的太宰治會更像一點……不對,太宰治這才十八九歲的年紀,更準確的形容應該是那家伙非常放松的日子,現在的太宰治表面上云淡風輕的,但中原中也卻感覺他一直都緊繃著,完全不知道那顆如同精密儀器似的大腦里究竟都想著什么。

    總之,中原中也每次看見津島林檎那張漂亮臉蛋上露出各種各樣的生動表情時總會有種非常微妙的感覺,簡單來說可以用三個字來概括——“代到了”。

    他笑了一會兒,總算喘過氣來。據說,忽然開始懷念過去是一個人開始老了的標志。思及此處,中原中也不禁咂了咂嘴,他也就比太宰治大兩個月不到,也是風華正茂的時候!

    果然還是因為前后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幾年前他還在鐳缽街當名為「羊」的未成年互助組織的頭領呢,轉眼就加入了港口黑手黨,如今甚至已經成為了港口黑手黨的二把手,還真是物是人非……不對,這種時候不應該用這個詞吧?

    中原中也的思緒因為這點措辭的意外卡了一下,他不是個傷春悲秋的人,被打斷之后就迅速把那點莫名的悲傷情緒甩出了腦海。

    太宰治那家伙,想得太多還不愿意說,中原中也看似大大咧咧的,實則算是情感非常細膩。

    當上首領之前,太宰治雖然想的東西也不少,但好歹也是搭檔君能夠理解的,偶爾還能得到繃帶混蛋大發慈悲似的、夾雜著嘲諷和人身攻擊的解釋;而在他成為首領之后,他腦子里的東西更多,并且顯而易見地完全拒絕交流了。

    中原中也隱隱感覺這人是帶著一種安排后事的心情去推進港口黑手黨的擴張的,而且更恐怖的事情其實是——太宰治原本對這種行為是不感冒的,原本對發展港口黑手黨更有熱情的是中原中也。

    現在他是最高干部,要是太宰治哪天意外死亡之后,接任首領的肯定是中原中也,活脫脫就是升官發財死老板的劇本,聽起來似乎很爽,但這樣真的好嗎?中原中也不明白。

    雖然他自從見到太宰治的第一眼就認清了此人自/殺狂魔的本質,但這人掙扎著竟然活到了現在,據說是為了在港口黑手黨里尋找什么東西。那么現在,太宰治是找到他想要找的東西了嗎?因此才覺得無趣了,臨死之前決定為身邊的人實現愿望然后快樂赴死嗎?

    中原中也情不自禁地長長嘆了口氣。

    出于對搭檔的信任,在明里暗里各種示意之下,中原中也決定配合太宰治不再探究,安靜地裝起了笨蛋。

    可是,不管怎么樣,中原中也還是挺希望他能找到活下去的意義的。難道他妹妹也無法成為這個意義嗎?到底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呢?

    中原中也不明白。

    第 116 章

    當初森鷗外統領港口黑手黨時, 他踐行三刻構想,將港口黑手黨的發展狀況控制在一個非常微妙的程度。但太宰治的治理手段和他完全相反,港口黑手黨自此開始了無止境的擴張。

    津島林檎配合著越發森嚴的守衛進行安檢, 她面無表情地盯著走廊上昏暗的燈光,腦子里近乎胡亂地想:港口黑手黨也不缺這點錢吧,換個更亮點的燈會怎么樣?難道這就是要營造出的陰暗恐怖的氛圍感嗎?

    自太宰治上位后, 首領辦公室的陰暗程度爆炸性上升。

    不少人視港口黑手黨這位新晉首領為眼中釘肉中刺, 為了防止被狙擊,故而窗簾一直都是拉得嚴嚴實實的。

    太宰治不需要特別亮的環境,故而只開了桌上的一盞小燈, 宛如恐怖片里一片漆黑的環境當中忽然冒出來的光亮, 仔細一看才發現是給鬼怪打的光。

    他坐在辦公桌后, 眼也不眨地看著津島林檎走進來, 表情淡淡, 看不出心中所想,僅露出的一只左眼一動不動地盯著人,無端地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津島林檎默默合上門,她在思索自己最近究竟有沒有惹到過太宰治——完全沒有, 非要說的話, 是在天臺上做出危險動作的太宰治惹了她才對。

    思及此處, 津島林檎有了些底氣,先發制人道:“修治叫我來干什么?”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 她在幽閉的黑暗處時會比平時更加緊張, 具體表現出來就成為了格外強烈的攻擊性。

    而此時此刻,這個室內除了太宰治之外并無第三個人存在, 但津島林檎又萬萬不會對太宰治產生敵意,只能通過說話的方式來緩解自己的焦躁不安。

    ……一點沒變, 真讓人難以放心。

    太宰治眼睫微顫,伸手按按鈕打開投影儀,屏幕上的畫面顯示的是津島林檎沒能在A那里看完的“總理大臣劫案”的后續內容。

    一黑一白兩個后來的綁匪不管三七二一先把先來的綁匪們毆打了一遍,統統五花大綁起來后才有空去看已經嚇得魂飛魄散口吐白沫的總理大臣。

    姍姍來遲的安保隊舉槍警戒,總理大臣回過神來,看了看“救下”自己的兩個人,恍然大悟道:“我記得你們——是夜蛾的學生!”

    與此同時,兩人的手機幾乎是一起響了起來。一個是夜蛾正道,一個是家入硝子,但不管怎么看,無論接起哪個都會是來自夜蛾正道的怒吼聲。

    此情此景,再加上已經斷掉了的直播,再想強行公開咒靈的存在顯然十分不合適。不如先糊弄過去再從長計議——

    五條悟和夏油杰詭異的默契在這時候又發揮了作用。他們對視一眼,高深莫測地沖著總理大臣點了點頭。

    夏油杰指了指先來的綁匪們,一本正經地說:“我們是接到消息前來捉拿這些詛咒師的。”

    “對啊對啊。”五條悟應和道,“我們還要去抓他們的同伙呢,就不多聊咯。”

    沒給別人再說話的機會,兩個人又如同他們來時一樣,迅速地飛走了,但離去的背影卻給人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

    隨后,錄像放映終止。

    津島林檎:“……”

    他們咒術師真是太有實力了——這、這算是實名犯罪中止吧?完全沒準備給自己留退路呢,要不是正好撞上了「爪」的家伙來綁架總理大臣的話……總感覺情況會非常不妙!

    她突然有些懷疑五條悟的靠譜性了,把「書」中的內容分享給他真的好嗎?不對,仔細想想她也沒說太多,只讓他去找手指了,至于怎么拯救咒術界好像都是五條悟自己即興發揮的部分……

    看來還是太信任男同學的主觀能動性了,他們有點能動過頭了!

    太宰治并不打算解釋這段后續是他怎么弄來的,放完錄像后就打開了燈,首領辦公室難得地變得十分亮堂。

    雖然之前他也看過一遍,但再看還是覺得……這群咒術師可能腦子都有點不方便。這兩個家伙,是特級吧?是咒術師里最強的那批人,對吧?

    氣勢洶洶地闖入總理大臣的直播現場,但除了把同行們打了一遍之外什么也沒做,又在接到電話后光速逃離,仿佛走錯片場的喜劇演員似的,實在令人發笑。

    咒術界遲早要完啊。

    “林檎。”太宰治突然開口,“咒術界最近是有什么大動作嗎?”

    “我不認識他們。啊,我是說——”津島林檎原本已經接受了會被嘲笑竟然有這么兩個笨蛋同學的準備,打了會兒腹稿決定直接撇清關系,但沒想到太宰治居然意外的正經。

    她頓了頓,反問道:“大動作是指什么?”

    “比如……”太宰治比劃了一下,語調輕飄飄,意味不明道,“決定清除掉所有普通人之類的種族滅絕計劃之類的?要是能以我來作為普通人清除計劃的第一步的話——”

    “閉嘴。”津島林檎沒好氣地打斷了他,“我不想聽見修治這樣說。”

    太宰治精神狀態十分異常。不用問也知道此人肯定又熬了好幾天大夜,像是根本沒打算睡覺似的準備為港口黑手黨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森鷗外聽了都得震驚到掀開并不存在的棺材板。

    他很急,但沒人知道他在急什么。只有港口黑手黨日益擴大的勢力范圍能展現出太宰治的著急程度。

    “哈哈……抱歉。”太宰治笑了笑,他認錯速度極快,但也沒保證以后不會這樣講,主打一個錯了但是死不悔改。津島林檎很快就會回過味來,所以不能再在這方面拖延下去。

    今天叫來津島林檎卻也不是為了給她看特級男同學荒誕小品的,太宰治向后靠到了椅背上,一本正經地給她分析起了咒術界局勢,“我當然知道,咒術界如今可以簡單的分成兩派——一派是要繼續原本的策略,隱瞞咒靈的保守派,另一派是要公開咒靈存在的激進派。

    “現在看來,唯二兩個在日本的特級咒術師都是激進派的,故而公開咒靈存在勢在必行。哪怕今天被意外情況打斷了,但遲早也會重新提上議程。 ”

    太宰治能知道咒術界的動向不奇怪,他畢竟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無所不能的男人。那些在旁人看來可能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線索被他細細拼接就能推導出事件的真相,更別提那兩個笨蛋如此蹩腳的表演了。

    “是這樣沒錯。”津島林檎點頭,理不直氣也壯地反問道,“但跟我有什么關系?”

    區區咒術界,已經不再需要勇者大人親自動手了好嗎?

    實際上……已經全盤將拯救咒術界的工作扔給了別人的津島林檎只能相信那家伙很有分寸不會把咒術界玩壞了。

    “啊啦,林檎是這么絕情的人嗎?我記得上學的時候你和他們關系不錯吧。”太宰治故作可惜地嘆息道,“只是想到咒靈公開之后會出現的大動亂,本來想讓林檎回去幫幫忙的。”

    你是那么好心的人嗎?!津島林檎在心中發出尖叫,太宰治竟然還能找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試圖把她支走,想都別想!!

    “這可不合適。”津島林檎斬釘截鐵地拒絕,搖了搖手指道,“我是叛逃人員哦,叛逃哦~”

    “叛逃?”太宰治慢慢地重復了一遍這個詞,多年的妹控忽的陰陽怪氣地開始翻起了舊賬,“對,林檎是叛逃。一路上基本是被人暗中送回來的,半夜醒過來還非得把男同學的外套撿回來。我看你們感情深厚得很啊。”

    津島林檎露出嫌棄的表情,幽幽問:“那要是我真的是一個人回來的,修治也能挑出刺來吧?”

    太宰治撇了撇嘴,“嘁,送狀態極差的小姐回家不是一名紳士理所應當的舉動嗎?”

    得,這人有一套自己的邏輯,和他辯論只會被他360°無死角立體防御反彈從而氣死。

    津島林檎無語得翻了個白眼,但還是覺得有必要解釋,掰著手指頭跟他交涉道:“首先,我醒過來撿的東西除了外套之外還有紅葉大姐頭送的發簪;其次,不管是別人借的還是送的東西都應該好好愛護和保管,隨手扔掉就是不對;最后,我已經長在黑手黨里了,我哪里也不去!”

    “……沒想到你對這里感情還挺深厚的。”太宰治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但話音剛落就意識到這種說法絕對會招致非常恐怖的直球攻擊,為了不在這種關鍵時刻突然失語,他只能迅速轉移話題道,“那么作為黑手黨,當然是需要做一些黑手黨的工作的吧?林檎成天在總部亂跑,顯得組織像是菜市場似的,還容易顯得首領我非常任人唯親哦。”

    津島林檎戰術后仰,拒絕背鍋,“當修治把中也升為前無古人的最高干部的時候,你就已經留給所有人任人唯親的印象了。”

    “中也的武力是頂尖,智謀也不算差,在組織里立下的功勞當然足以讓他升任干部了,要是有人不服,那就做出業績來呀。”太宰治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如果有其他人比中也更厲害的話,想必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待在最高干部的位置上吧?所以這是合理的職位安排,小孩子看不懂就一邊玩去。”

    說、說不過他!津島林檎一下就噎住了,太宰治說的話似乎很有道理的樣子,她想不出什么話來反駁,只能悻悻地低了頭,服軟道:“好吧,那修治準備讓我做什么工作?”

    如果是什么要出遠門的……絕對不要!就算現在暫且處于不想見到太宰治的尷尬時期,她也得一天來看他三遍確認她哥的生命體征!

    “林檎不是一直想嘗試建立咒術專組嗎?先代卡了很久都沒松口,你還挺失望的吧?”太宰治做出一副犧牲頗多的模樣,“資金和場地之類的,我這邊都可以提供,但人員嘛……我這里有一份名單,只能讓林檎自己去說服了。你明白,要和看不見的敵人戰斗這種事情,對一般人來說或許——”

    “……真的假的?”津島林檎瞪大眼睛,十分驚喜地撲到了辦公桌前。

    森鷗外不松口的原因也很簡單,他需要維持一個微妙的力量來與異能特務科和武裝偵探社保持平衡,所以并沒有可以隨便分給津島林檎一支小部隊的余裕。

    但如今的港口黑手黨正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擴張著,財力、人力、物力都達到了一個非常恐怖的地步,甚至還仍然有逐漸上升的趨勢。這時候再從其中抽調走一小部分便宛如從無垠的大海中取出一瓢水那般不起眼。

    “騙你做什么?”太宰治聲音淡淡的,“咒術師畢竟是比異能力者還要稀有的存在。公開咒靈之后引起的大動亂不可能完全只靠咒術師來解決,非術師當然也得學著自保。”

    太宰治說著,嗤笑了一聲道:“說起來,咒力是有跡可循的東西吧。人會對不可知的東西感到畏懼情有可原,但本來就是有規律的、可以觀測的東西,全都剖析清楚展示給人看的話,這種畏懼還能剩下幾分呢?”

    說到底,就是整個咒術界的傲慢罷了。迂腐的封建制度,自認為可以見到旁人所無法看見的東西便自覺高人一等,又想保留自己崇高的身份所以對那些存在遮遮掩掩,營造出一副無可取代的模樣。

    但在這個時代,「六眼」神子、咒靈操使、唯一的反轉術使和從未被記述過的「消除」型術式使,算是天時地利人和——在此時公開咒靈的存在,才能造就最好的結局。

    太宰治心道,行吧,勉為其難也讓那群家伙有個好結局。

    “兄長大人……”津島林檎忽然換上了極其做作的敬稱,太宰治對咒力的看法竟然意外地和她的觀念重合,該說這難道就是「雙子」的羈絆嗎?

    雖然理由很合理,但太宰治就這么允許她去成立咒術專組,還特意幫她整理了可邀請的人員名單,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一種走后門的行為啊……

    港口黑手黨也遲早要完。

    太宰治疑惑地歪了歪頭,看著一下恢復活力并且還pikapika地冒著小花眼神亮亮的津島林檎,忽然感到一陣惡寒,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津島林檎就鄭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吟唱道:“是男人之王,男人的終結之王,身高181厘米——”

    太宰治聽到一半大驚失色,幾乎登時要從椅子上翻下去,“停停停!”

    津島林檎從善如流地閉嘴,其實后面的部分她也不記得,但能看見太宰治難得地露出這種表情就已經足夠了。她伸出雙手掌心向上對著太宰治勾了勾,“首領,請把名單交給我。”

    太宰治滿臉窘迫地半捂著臉把名單遞給了她,用仿佛已經靈魂出竅的語氣無力道:“不、不用這么恭敬也可以……下次也不要再說這種奇怪的話……”

    “如果首領現在可以去休息的話,我可以答應這種要求哦。”津島林檎借著他的腕表看了看時間,現在是下午四點,于是她又加上了新的條件,“在十二點之前不可以看任何文件。”

    要求敬業的首領大人享受八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這很合理對吧?

    太宰治只沉默了片刻,津島林檎便迅速變臉,幾乎是威脅一般地說:“快點起來,不然就敲暈你。修治要是當首領過勞死了的話我會很傷心的。”

    意識到這種要求背后暗含的關心,稍微有些難為情的首領大人靜默的沒有動彈,津島林檎也就不再猶豫,鼓了鼓臉便走到辦公桌后,“嘿咻”一下連人帶椅子一起抬走向著后面的休息室去了。

    太宰治:“……”

    謝謝,這下更難為情了。

    “……我可以自己走。”最終,思考了一下有沒有需要立刻處理的文件的太宰治艱難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半小時后,成功將熬了幾天的首領哄睡著的津島林檎又撥打了中原中也辦公室的座機。

    “喂中也,你準備下班了嗎?”津島林檎問。

    中原中也雖然有點意外怎么是她的聲音,但還是回答道:“是這樣沒錯……怎么了?”

    難道他們兩個之間又有什么破事需要他去調解嗎?但沒聽見太宰治的聲音是什么情況?那家伙是沒出聲還是真的被忍無可忍地津島林檎揍暈了啊?

    “啊、嗯……也許,你想來接觸一下首領的工作嗎?”津島林檎試探著問,“首領的位置讓中也來坐坐唄,八個小時,可以嗎?”

    中原中也:“……”

    呵呵,原來是準備讓他去代班啊。不過也行吧……看那個家伙這么不眠不休地工作,不休息休息總感覺會過勞死。

    他絕對會親手殺了太宰治的,怎么可能讓那家伙就這么意外死亡啊!

    在無語了片刻之后,中原中也很快就說服了自己,雄赳赳氣昂昂地上樓去了。

    第 117 章

    翌日。

    作為黑蜥蜴的成員, 立原道造一向痛恨港口黑手黨的打卡制度。是的,這個該死的極道組織竟然要求武斗派的員工也要上班打卡。

    搞得他作息比在獵犬時還要規律……接替了前任調查員坂口安吾來到港口黑手黨臥底的立原道造有種奇異的割裂感——

    說好的紙醉金迷飛沙走石的黑手黨生活呢?光是上班打卡這一點就顯得很奇怪了吧?

    他在黑蜥蜴的前輩廣津柳浪對于這樣的抱怨不置可否。打卡制度是森鷗外時期就留下的傳統,或許作用不那么大, 但是能夠滿足首領大人微妙的惡趣味,也更能夠顯得這里是一家“普通”的港口貿易公司。

    而在某些公司中,總是有一些煩人的領導會守在打卡機邊看究竟是哪個員工又踩點到達。立原道造本以為港口黑手黨里是沒有這種閑人領導的, 直到他看見了那個女人。

    津島林檎, 太宰治的雙生妹妹,在咒術界犯下了滔天罪行隨后叛逃加入港口黑手黨的極惡詛咒師,似乎擁有著幾乎獨自一人碾碎了MIMIC的恐怖戰力, 但平時看起來完全就是鄰家小妹的形象, 應該是非常難纏的對手吧?目前在港口黑手黨中擔任……

    立原道造的腦中詞條搜索卡了一下, 猛然發現津島林檎雖然整天在組織里神出鬼沒的, 但卻沒個正經職位, 權限還高到幾乎組織各處都可以任她來去自如——森鷗外在時她倒還收斂一點,現在完全就是把整個港口黑手黨當做自家后花園一樣了。

    不,某種意義上來說,還真是她家后花園。畢竟是連最為緊要的首領辦公室都能隨意進出的家伙, 沒有職位才是最恐怖的, 某些時候她的舉動甚至能代表那個男人的意志。

    “港口黑手黨的黑色幽靈”這種稱謂竟然詭異地得到了傳承, 但和太宰治不同,津島林檎此人是陽光開朗地突然出現, 與陰森恐怖地游蕩的領導是另一種極端的驚悚。

    ……這么一看是超可怕的家伙啊。立原道造暗自腹誹著走到打卡機面前, 掏出磁卡刷了一下,還行, 今天來得挺早,離遲到還有段時間。

    聽起來很恐怖, 卻都和剛加入黑蜥蜴不久的他沒有半毛錢關系。

    立原道造盡管是獵犬之一,但此刻他得在港口黑手黨中偽裝成一名普通人,暗中觀察、混足資歷,才能在隊伍需要他的時候配合獵犬的同伴們里應外合,一鼓作氣拿下港口黑手黨這個龐然大物……

    津島林檎瞟了一眼顯示出來的名字,似乎十分不懷好意似的念了出來,“立原道造……你就是立原君啊。”

    “呃、是。”立原道造猛地回過神來,面上卻是一副突然被領導點名的倒霉員工的樣子,遲疑地問,“津島小姐,有什么事嗎?”

    這家伙,是臥底來著……津島林檎不禁回憶起了「書」中這位立原君雙面臥底的身份,來自獵犬,但最終選擇了港口黑手黨啊。

    只要沒被掌權者們放上衡量價值的天平,港口黑手黨對待自己的成員大多數時候還是比較溫情的,會對這里產生歸屬感也不意外。

    太宰治知道他是臥底這回事嗎?想來應該是清楚的。那家伙可不會把不明不白的人往她身邊放……所以說,是覺得“雖然是臥底但是勉強有用”的意思?啊,好麻煩,不想管這種事。

    津島林檎淡淡道:“「名單」上有你的名字。”

    說完之后便覺得有點不對,她又不是來抓臥底的,稍微心理素質差點的人這時都要面色一變,但立原道造卻還算鎮定地反問:“什么「名單」?”

    與此同時,立原道造在腦中瘋狂回想自己究竟是如何暴露的。明明他的檔案和經歷都已經偽裝得天衣無縫了,還是沒能躲過那個男人的眼睛嗎?并非直接緝拿他,而是進行了一些毫無意義的寒暄……名單又是什么?還有其他組織的臥底?

    “「港口黑手黨咒術專組待考察成員名單」——”津島林檎為了打消臥底小哥的疑慮,不僅背出了那個超長的名單名字,還把自己終于擁有的工牌拿出來在他眼前一晃,工牌上粘貼的照片似乎更加稚嫩,身上穿著的似乎還是校服之類的服制,‘港口黑手黨咒術專組組長(干部候補)’的字樣雖然晃得很快,但以立原道造經由手術強化過的身體素質也足以讓他看清了。

    說來懺愧,他自認為還不夠優秀,對異能力的控制還不如……嘖,總之就是,立原道造其實擁有操縱金屬的異能力,偶爾會被某些特別的金屬吸引。

    剛剛那個工牌晃過的瞬間,似乎感覺到了一點異常,但津島林檎收回的速度很快,立原道造也沒那個地位讓她重新拿出來。

    “反正就是這樣,請立原君跟我走吧!”津島林檎對后面堵著的黑手黨成員們招了招手,“打擾了大家,請繼續吧!”

    與此同時,她還不忘小聲催促立原道造說:“到一邊來呀,別擋著大家打卡。”

    立原道造:“……”

    這難道全是他的問題嗎?要真是因為他堵在這里阻止打卡影響大伙考勤,自會有人沖上來把他趕走,之所以沒有人動手,是因為誰啊?!

    造成這種局面的罪魁禍首甩鍋很快,偏偏他又不能直愣愣地把鍋扔回去。這里可是武斗派的地盤,津島林檎要是真是干部候補都還好,大不了就揍一頓——但她不止是干部候補,她還是首領妹妹。

    ……哈哈,后臺硬了不起啊,混蛋關系戶!

    立原道造頂著同僚們或是驚疑或是幸災樂禍的目光跟著津島林檎走到了一邊去,愈發覺得心里沒譜,忍不住小聲道:“那個,津島小姐……我是普通人啊。”

    他可沒忘記自己進入港口黑手黨立的人設。

    普、通、人、啊!遇見咒靈毫無反抗能力會死的!

    “啊,對。”津島林檎點頭,“就是要厲害的普通人哦,所以你跟我走。”

    雖然這家伙也不算啦……太宰治給她排了個臥底過來到底是什么意思?能感覺到他是故意的,但是沒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所以津島林檎今天第一個就來蹲立原道造,可是也沒看出什么特別之處。

    看她太閑了給她找點樂子嗎?還是說,那家伙又什么更深層的盤算——啊真煩人,他們兩個當年的數值是不是分得有點偏頗了,稍微中庸一點的話,說不定現在也沒這么多事。

    唉,也不行,她哥要是笨笨的早被森鷗外賣了,她要是體質再差點的話人都死了好幾回了……這個也好難分!

    陷入了雙子的數值要如何分配才能合理的奇異思考中的津島林檎說完之后邁步就走,完全沒準備給立原道造繼續往下問的機會,倒霉的臥底小哥只能莫名其妙地跟上她。

    沒辦法,臥底就是得這么謹記人設,現在的他只是普通的無名小卒,對方是港口黑手黨的大小姐,公然違抗大小姐的要求,他還要命不要?

    直到走出好遠,津島林檎才忽然意識到立原道造一直跟著她。她回想了一下自己都說了什么,對于阻擋了臥底小哥積極工作努力晉升的行為略感抱歉,但事已至此——

    “啊,那個……”津島林檎緩緩目移,“你被錄用了。”

    異能力者可算是很稀缺的人才,雖然這家伙在偽裝普通人啦,但身體素質什么的肯定比普通人要強,至少更抗揍一些。太宰治真敢往她手里送……那就借來用用咯。

    立原道造沒能理解這中途發生了什么,茫然又真情實感地“啊”了一聲。這家伙的錄用標準到底是什么情況?

    他謹慎地思考了一下,留在黑蜥蜴這樣的前線部隊里能減少暴露的可能性,但要是跟著津島林檎的話,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就是待在太宰治的眼皮子底下了,非常危險,但收益和風險成正比……

    “我拒絕。”立原道造害怕地說,“就算是我……也不想面對那種東西啊。”

    津島林檎聞言,臉上沒什么表情,那雙和太宰治一模一樣的鳶色眼睛沉默地盯著他。

    毛骨悚然,仿佛在這一瞬間成為了被恐怖的掠食者盯上的小動物,從尾巴根到頭頂的毛發悉數炸開,全身所有的細胞都在高叫著“立刻逃走”,但身體卻詭異的無法動彈。

    自從成為獵犬的第五人后,立原道造已經很少有這種感覺了。先前的感到的受制和威脅,幾乎都是來自她背后那成為了首領的哥哥,但就在現在,他所有的戰栗都來源于津島林檎本人。

    直到這時,津島林檎近乎獨自一人覆滅了MIMIC的戰績才真正的有了實感,立原道造心中最后的一絲疑慮也徹底打消。

    港口黑手黨擁有的戰力幾乎到了足以毀滅這個國家的地步了吧?更何況還有那個,上位不到一年便已經一手將港口黑手黨發展成了關東最大地極道組織的男人——那家伙的目標是統治關東,然后再占領全國也不讓人感覺奇怪。

    立原道造清晰地明白,自己的戰栗不僅是對于強者的恐懼,還有面對強敵時的興奮,他并非完全沒有勝機,只需要——

    他已經下意識按在槍柄上的手因為津島林檎接下來的話語驟然一松。

    “唔,沒關系,拒絕是可以的。你回黑蜥蜴去吧,我還得找其他人。”見立原道造竟然對美少女飽含懇求的目光不為所動,津島林檎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這位臥底小哥身份敏感,人也挺好,本來在「書」里就過得不錯,突然把無辜人士推為眾矢之的可不是她的作風。

    立原道造發出了今天第二聲不解的“啊”。

    警報一下就解除了,津島林檎似乎又變成了一個只靠著哥哥的蔭蔽游手好閑的富家小姐,沖他揮了揮手,笑道:“好啦,再見。是我沒有考慮到普通人對咒靈的抵觸和害怕心理,今天打擾你了,立原君。”

    “啊、啊……哦。”立原道造困惑又迷茫地撓了撓頭,目送津島林檎離開了。

    就算是他也忍不住深思,之前感受到的威脅究竟是自己想太多還是津島林檎演技高超收放自如。

    而且,居然就這么輕易地就同意了他的抗拒說辭,甚至離開前還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此人要么是城府極深,要么就是,那種真正的、幾百年都遇不到一個的體貼笨蛋啊!

    立原道造腦子嗡嗡的,忽然覺得第二種可能性的概率極大,回去后也花了些時間打聽津島林檎到底在港口黑手黨是個什么樣的存在。

    不知道MIMIC事件的同僚們的評價總結為“很可能招致幕后大boss的陽光吉祥物一位”,而知道的也只是說,“大多數時間是陽光吉祥物的隱形定點炸藥桶,不湊上去惹事基本沒威脅”。

    立原道造陷入思考當中,而到了晚上,夜深人靜之時,福地隊長向他傳來的一則指令更讓他目瞪口呆。

    “立原,加入津島林檎的咒術專組。”

    隊長,我早上才拒絕了她!!!您是被什么外星人控制了嗎?!怎么會發出這種指令啊?!

    某處隱蔽的據點中。

    福地櫻癡盯著那條層層加密后送過去的短訊,不禁看向一副高深莫測樣子請求他做出這樣將手下的得力干將送入虎口的舉動的俄羅斯人,問:“陀思,這是否有些太過沖動?”

    “不,我當然能夠保證立原君的安全。”俄羅斯人神秘地笑了笑,“不如說,在津島小姐手下辦事,是全港口黑手黨最安全的工作了。”

    福地櫻癡并不那么相信他所說的話,他總覺得早在「魔人」說出,“這個世界注定會毀滅,但唯一能夠阻止世界毀滅的是津島林檎。”時就應該帶他去看看腦子。

    但陀思妥耶夫斯基對于“世界注定會毀滅”的說法萬分篤信。

    “「神威」,實現我們共通的理想之前,當然得保證這個世界能夠存續下去。”陀思妥耶夫斯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再一次強調道,“不論是怎樣的世界,首先,世界得存在啊。”

    盡管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精神或許也與常人所說的“正常”搭不上邊,但被一個神經病逼著和另一個手持著毀滅世界的終極武器的神經病對壘時,也不得不承認被其拿捏住了把柄。

    陀思妥耶夫斯基輕輕地敲了敲自己的頭。

    好吧,為了世界存在。

    第 118 章

    “嗯, 好的,沒關系。”津島林檎再次頂著港口黑手黨成員誠惶誠恐的目光退了出來。

    反抗這種事,當一個人做了并且成功之后, 就會有其他人也爭相效仿。立原道造成功拒絕了她的邀請回到黑蜥蜴的消息只需短短一天就能傳遍整個港口黑手黨。

    大家的理由也都很合理,怕鬼、更喜歡現在的工作,還有直言她那邊毫無上升空間的……不過最根本的原因還是, 絕對會被首領以陰暗的目光注視。

    這種事情主要是要一個自愿, 非要勉強的話也很難有什么好結果,再加上津島林檎看起來實在太好說話,所以昨天一天最后的成果竟然為零, 今天也仍然沒有加一。

    還、是、零、啊。津島林檎磨著牙默默又在名單上劃掉一個人的名字, 愈發覺得太宰治可能并不是足夠貼心地考慮到普通人的承受能力所以選擇讓她一個個去考察, 而是想到了這個絕妙的既能消耗津島林檎的電量又不會影響他工作的好法子。

    就是要辛苦名單上的成員不得不絞盡腦汁來想給合適的理由拒絕她就是了。

    “津島小姐……”立原道造再次出現了, 他臉上幾乎是要去大義赴死的慷慨表情, “我昨天回去思考了一下,覺得我也可以勝任這份工作,所以……”

    津島林檎掃了他一眼,問:“你被威脅了嗎?雖然招不到人會有點頭疼, 但我真的不會強迫別人哦。”

    太宰治不會看她一直招不到人, 所以去威脅了第一個拒絕的立原道造來給她挽尊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 之前那些拒絕她的人看見這種動向說不定也會硬著頭皮過來應聘……里面可是真的有被她刷掉的家伙,一個個解釋起來很麻煩啊。

    “……我是自愿的。”立原道造說。

    作為獵犬、作為軍警, 他不應該對上級的命令產生質疑。既然福地隊長這么說了, 想必是自有深意,他只需要執行命令就行了。

    雖然現在的情況實在有些尷尬。

    “你是自愿的……嗎?”津島林檎干巴巴地重復了一遍, 實在覺得某人的暴政有點太過強硬,說不定倒霉的臥底小哥接了什么‘不加入咒術專組就馬上把你裁掉(物理意義)’的恐怖命令, 為了兩邊的工作都能順利進行,也為了自己的小命,所以才可憐巴巴地過來應聘。

    想來太宰治應該沒空一個個地去找人談話,后面的全打回去應該也沒關系,就勉為其難地撈撈人吧。津島林檎微微頷首,“好吧,好吧。”

    開了頭之后,后來的招聘就順利了許多,總算不是津島林檎笑容滿面地進去假笑著出來的尷尬場景了。

    費了些功夫湊出了三個十人小隊,這三十人都是直覺、又或者說是靈感比較高的存在,能更敏銳地感覺到咒靈帶來的威脅。

    津島林檎的預想是先填鴨式教育地給他們整體塞點咒術常識進去,再分批次地由她帶隊正經地去實戰處理咒靈。等到時機成熟,這三十人就能夠獨立在港口黑手黨總部周圍處理咒靈了。

    而成功在這三十人之列的立原道造后來從福地隊長那里得到了“不要輕舉妄動”的指令,他實在一頭霧水,只能硬著頭皮學習咒術知識,頗有種自己在上什么“咒術師速成班”的感覺。而且最詭異的是,福地隊長竟然要求他關注津島林檎的行蹤,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別讓她離開港口黑手黨。

    立原道造,瞳孔地震,久久無法理解這樣做的意義究竟是什么,但他謹慎地什么也沒有問。

    總感覺,在那個女人出現之后,他整個世界的畫風都變得有些詭異了!

    中原中也聽說津島林檎在搞咒術專組,甚至忙到有好幾天都沒能出現在組織總部大樓的高層區域對首領和最高干部進行騷擾,于是抽空過來看了看熱鬧。

    真實地位未知的干部候補小姐看見他來隨手一指,“最高干部大人,去幫我拿批貨唄。在A區倉庫那邊,您到了就知道是什么了。”

    “……喂,你的稱謂和態度能不能匹配一點?”前腳剛踏進門的最高干部嘴上罵罵咧咧的,身體卻很誠實地出門去了。

    津島林檎松了口氣,她現在實在是滿頭官司,中原中也愿意代勞就太好了。

    大張旗鼓地從咒術界官方那里收購咒具有點太過火了,她名義上似乎還是通緝犯來著,黑市上流通的又實在太少……說來慚愧,她盯上了御三家的庫存。

    原本以為總監部倒了之后可以重振旗鼓的御三家還沒想好要怎么從另外兩家手里爭得更多利益之時,就突然又被高專通知“我們已經重新建了新的總監部先待著別動”,正是被其囂張氣焰氣得吹胡子瞪眼之際,天元驟然離去、新總監部又被拆了,一群在他們看來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說“要建立新的秩序”。

    沒等他們發作,御三家叛徒aka最強特級惡霸五條悟打上了門來。這人一開始還能有一套“值此危難之際你們這些老前輩當然要以身作則奉獻咒術界重建”的冠冕堂皇說辭,后來大概是嫌煩了根本不演了,上來就是“爛橘子爆點金幣/咒具”。

    他不講道理,但也沒人能拿他怎么樣,最后只能當是破財消災。畢竟唯二兩個在日本的特級咒術師全是那頭的,還不如配合點以求在那什么咒術師協會里為自家爭上一席之地。

    于是在這么個咒術世家尤其是御三家被刮地皮刮得叫苦不迭的時候,再盯著人家那點家底……就算是津島林檎也覺得自己有點過分。

    但這差不多是現在唯一獲取大量咒具的途徑了,所以不久之前她稍微問了問五條悟。

    “咒具倒是沒問題,那群爛橘子說得那么凄慘,其實庫存還多著呢。另外兩家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五條悟滿口答應,“但是老子最近有點事,沒時間送,過幾天會讓杰幫忙送……”

    “等等、給我等等!”津島林檎著急地打斷了他的話,“夏油是特級誒!咒術界現在已經有抽出個特級來送貨的余裕了嗎?”

    五條悟:“……”

    那他就不是了嗎?

    對面這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搞得像他們這邊誰不知道她跟和家長吵完架之后,離家出走前還被家長塞了流浪資金的叛逆小孩沒區別似的。

    打完人還被受害者反過來安慰了這種事情……嘛,其實情商很高的五條悟難得地沒有進行吐槽,實際上,他是有些很重要的事想問,于是快速地略過這個話題,“總之就是這樣,會送過去的。林檎,老子有其他事要問。”

    “嗯?”津島林檎聽他語氣忽的嚴肅起來,也不禁正色。

    五條悟深吸了一口氣,又突然松開了問:“你現在是一個人嗎?到沒人的地方去,然后把通話音量調到最小。”

    “……你要講什么驚世駭俗的秘密嗎?”當時是凌晨一點,津島林檎剛剛回到寢室,身邊當然只有她一個人,雖然不知道五條悟想說什么,但也依言調整了對話音量。

    他的聲音也壓得更低了,對他這樣的人來說,這件事實在謹慎過頭了,“獄門疆,老子已經拿到了。那個東西除了封印之外似乎還能有點其他用處——關于時間和空間的,老子最近就是在研究它。”

    “老子有一個很大膽的猜想。”五條悟又忽的笑嘻嘻地說,“因為有點太大膽了,所以老子決定下次當面告訴你。”

    津島林檎:“……”

    什么“下次當面說”之類的話勾起了一些她不好的回憶,于是立刻說:“文藝作品里這樣說話的人一般沒有下一次了,不是咒你,但可不可以直接說。”

    五條悟突然將手機拿得很遠,好像輕輕說了什么,但又好像沒有,讓人不禁懷疑剛剛他到底在干嘛。

    津島林檎就這么發出疑惑的聲音時,五條悟一下又將手機放回耳邊還揚高了聲調,哪怕是最低通話音量,津島林檎也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

    “不。怎么可能在電話里說很重要的事啊!老子開玩笑呢,別當真了哦,林檎!下次見面會親自告訴你的,別擔心,老子可是很強的,絕對能破除flag啦!”

    他沒給津島林檎再說話的機會,一下就把電話掛斷了。

    又來這套?!完全沒聽見的津島林檎險些砸手機。

    重回此刻,津島林檎早上收到了一條未備注但非常熟悉的號碼發來的內容為“今天下午到”的短信,于是如坐針氈直到現在,剛才又收到“到了”的短信,猶豫了好一會兒,就算中原中也不下來,她隔一會兒也要上去求中原中也幫忙了。

    大概等了一個小時,中原中也回來了,先說了那批咒具的情況和已經讓人安排好了。

    津島林檎冷不丁地問:“送貨員在嗎?”

    “在,不過總感覺和太……啊,嗯,是一個類型的人。”

    中原中也想著周圍畢竟還有其他人在,雖然他們都低著頭裝死,但還是有必要保留一下太宰治的首領顏面,他自己算是放棄治療了。

    “……他有說什么嗎?”津島林檎略顯緊張,不管那家伙說了什么,她都感覺怪怪的。當時做的事說的話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很羞恥!比演中二病還要羞恥!

    雖然看起來都是超沒邊界感的狐朋狗友,但其實,四個同期生都是很有分寸的人。津島林檎當時在一種茫然的急迫感中居然毫不留情地揭夏油杰的短,最后人家還會反過來安慰她。

    太過分了,不管怎么想都太過分了!

    被這么一問,中原中也陷入回想,與此同時,一些崩潰的記憶也跟著涌入腦海。

    送貨員君也是笑瞇瞇的黑發男,偏偏中原中也還要長時間面對這種類型的另一個混蛋家伙,便忍不住對此種類型天然地有一種惡感。

    但是……那個咒術師,親和力還挺強的。不止是因為氣質……雖然是非常古怪的感覺,但中原中也對他確實沒什么惡感。甚至在對方以震驚的眼神打量了他一會兒后小聲吐槽“港口黑手黨的伙食是不是太差”的時候還有種想要喊媽媽的沖動——

    醒醒啊!中原中也!!那可是個男人啊!!!

    “……呃,中也?”津島林檎伸手戳了戳突然僵直住的中原中也的帽子,忍不住想夏油杰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讓這位最高干部這么……大驚失色。

    要知道,哪怕是太宰治現在都做不到讓中原中也這樣慌亂了,中原中也的成長性實在可怕,現在能和太宰治在港口黑手黨高層例會上吵得有來有回的,甚至也有過勝局了。

    中原中也艱難地找回靈魂,他抬眼,異常疲憊地看向滿臉無辜的津島林檎,說:“……港口黑手黨,伙食太差。”

    “啊呀……”津島林檎半捂著嘴,另一只手若有若無地在中原中也頭頂比劃著,眼睛都笑彎了,嘴上還虛情假意地說,“怎么可能呢?明明……哈哈,算了算了,還有什么嗎?”

    中原中也:“……”

    其實笑瞇瞇的黑發女也很討厭,特指津島林檎。

    翻了個白眼將津島林檎的手拍開,中原中也整了整自己的帽子,沒好氣地說:“沒有了!這么關心人家說了什么干嘛?暗戀對象?”

    幾乎是他話音剛落的瞬間,伴隨著巨大的爆炸聲,一陣猛烈的震顫感傳來,天花板上掉下些塵土下來。

    是上方傳來的——估測距離,是在首領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中原中也此刻不禁很不合時宜地想,“你至于這樣嗎,首領大人?”

    但幾乎下一刻,他立馬就反應了過來,異能力啟動,一馬當先地直接撞碎走廊的玻璃飛了上去。

    這不是太宰治依靠他無處不在的竊聽器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正在表達他的憤怒……這他媽的是敵襲啊!!!

    第 119 章

    首領辦公室里硝煙久久不散。

    “嘩啦——”原本只是被震出圈圈裂紋的防彈玻璃落地窗應聲而碎, 一道黑色的身影像炮彈似的沖進了這個陰暗的密閉空間當中。

    那些硝煙如同找到出路的囚徒似的,一股腦地涌向那道身影破開的缺口。很快,彌漫的煙塵散去, 露出如今室內的慘狀。

    人體組織被炸得四處橫飛,憑借這點已經可以推斷出對方使用的是什么襲擊手段——怎么可以讓隨身攜帶著炸/彈的人進入首領辦公室?!必要的檢查呢?!那群守衛是吃干飯的嗎?!

    而且,現在更重要的是——

    “太宰?!”中原中也掃視一周, 終于在角落里找到被黑色的大衣從身后倒折著蓋住腦袋的太宰治。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角落里, 仿佛連一絲生息都沒有似的。一層薄灰就這么搭在他身上,沉默且凄涼。

    中原中也一時間有些不敢輕舉妄動,他又靜靜地等了幾秒鐘, 才小心翼翼地靠過去, 伸出只手似碰非碰地在半空中緩緩靠近, 口中還試探著說:“喂, 太宰?你——”

    “Surprise——!!!”

    在中原中也即將觸碰到他時, 偽裝尸體有一會兒了的太宰治一下掀開大衣大叫著撲了起來,直接把中原中也撞倒在地。他毫不顧忌地把自己手上的灰塵和血跡往最高干部那張端莊甜美的娃娃臉上抹。

    “哈,中也,你比我預想地要晚到了十秒哦!”太宰治僅露出來的那只眼睛亮亮的,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玩意急切地想要和朋友分享的小孩子一樣, 手舞足蹈地說,

    “那個家伙,居然被敵對組織買通了……不, 是被用家人威脅了, 所以才決定來刺殺我換取家人的平安。真是的,那種演技也太差了吧?要不是我想從他那里得到情報, 根本連總部的大門都沒辦法跨進來啊。還以為這樣的人能在絕境中爆發出什么讓人矚目的光輝呢,根本就——”

    “所以, 你沒受傷對吧,首領。”中原中也語調冰冷,基本不用確定就知道這人毫發無損,一個抬腿把人掀開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才質問道,“這種事情我為什么不知道?”

    一個意圖面見首領的人,就這么暢通無阻的進入了總部,還順利地到達了首領辦公室,而在這中途他這個最高干部竟然沒有收到任何通知?

    他當然知道這是太宰治有意為之,但這種完全不跟他知會一聲的行為把中原中也氣得半死,太宰治卻還有時間裝死嚇人。中原中也在那瞬間都在思考要怎么才能告知津島林檎她哥死掉了的事情了!

    太宰治被他掀開順勢仰倒躺下了,聽見中原中也的問話才又盤著腿坐了起來。聽最高干部的語氣就知道情況不妙,太宰治當然清楚自己這位搭檔真正生氣的樣子,也明白他到底在氣什么,但是……

    “因為這不在中也的管轄范圍內。”太宰治還是選擇了更氣人的說法,也并不打算解釋自己早有應對措施,將一支錄音筆扔給他,云淡風輕地說,“那個敵對組織的情報已經到手了,中也帶黑蜥蜴去剿滅吧。”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別過頭壓低帽檐,態度強硬道:“今后屬下會在您身側貼身護衛,可疑人員與您單獨共處一室的情況最好不要再發生。”

    啊啊,稱謂突然又改變了,小蛞蝓是在裝成熟嗎?故作謙卑的姿態真是惡心死了,就那么看重他作為港口黑手黨首領的身份嗎?哈,多半也是那樣吧,自從成為首領之后中原中也的一切舉動基本都是在阻止他找死——森鷗外到底給中原中也灌了什么迷魂湯啊?!首領就那么重要嗎?!

    而且這次的事情,他也只是用了最快捷便利的方法拿到情報啊,辦公室里那些被炸毀的資料也全都有備份,中原中也憑什么生氣啊?!

    太宰治也很惱怒,腦子里想了很多,但他最后的反應卻是,無所謂似的也移開視線,涼涼道:“隨便咯,反正中也愛當牧羊犬,我也沒什么辦法。”

    中原中也冷笑一聲,“說什么呢,混蛋首領,不會允許你擅自死在其他人手里的,你的命只有我能拿。”

    氣氛陡然降到冰點。

    “砰!”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首領辦公室大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太宰治并未想到還會有人來,尤其是沒想到來的人會是津島林檎,一時間表情有點呆滯。

    原本跟在她身后得了首領命令要攔住無關人等的守衛們實在不明白首領妹妹究竟算不算無關人等,又回憶了片刻那條“絕對不要阻攔津島小姐”的不成文規定,見她直接踹了門,就紛紛把頭縮了回去——現在湊上去肯定會死的!

    太宰治特意將這個事情安排到了現在,就是因為知道津島林檎今天要去領咒具,來送貨的還是那個不知道和她有什么糾葛的優等生。至于他怎么知道的——稍微用了些不能說的小手段而已,不然那個半夜和他妹妹說奇怪的話的白毛男的問題他怎么可能不發作?

    雖然心里有點微妙的不爽,但就太宰治對津島林檎的了解,能讓她怵成這樣的人,要是真遇上了,正事雜事加起來至少能拖住她好幾個小時,說不定還能直接把人帶走,所以津島林檎此時此刻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待在總部里。

    在他原本的設想當中,就算鬧出些動靜,最多也就是被暴怒的中原中也大罵一通——最高干部先生現在已經不會對他動手了——等到津島林檎回來,他這邊已經收拾好了,而且他也毫發無傷,津島林檎沒看見現場,自然也不會拿他怎么樣。

    得,現在被抓個正著,真是完蛋。太宰治有些尷尬地站了起來,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試探著說:“……啊,其實是炸/彈表演失誤了哦。嗯,就是這樣呢。”

    這兩人看起來都灰撲撲的,像是剛從戰壕里爬出來一般,甚至整個首領辦公室看起來都像是經歷過轟炸的小戰場似的。

    中原中也陰陽怪氣道:“啊,對對對。首領大人喜歡在辦公室里看炸/彈,愛好真別致。”

    太宰治瞪他時,中原中也發出格外不屑的“嘁”的一聲,翻了個白眼扭頭就走了。

    這下過去,好不容易在組織成員之間流傳得變好了點的首領和最高干部關系又要跌回冰點了。

    津島林檎抱著手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外,語氣輕柔地說:“……修治,解釋一下。”

    中原中也和津島林檎,這兩個基本不在他計劃里的家伙,總是能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突然給他造成驚嚇。看見津島林檎也到來時,太宰治就明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了——津島林檎竟然能慫到讓中原中也去代簽!

    怎么了?到底對那個男的做了什么才能這么害怕見到他啊?!

    盡管心中咆哮,但太宰治面上卻嘆了口氣,“都說了是表演失誤……”

    “我今年三歲?”津島林檎擰著眉頭沒好氣地問。

    太宰治不禁腹誹,你三歲的時候可比現在可愛,聽話坦誠且膽小,現在又犟又有秘密,膽子還大得過分,非常讓人頭疼,也就是親哥才想撈你。

    “說話。”津島林檎冷冷地催促。大有一副太宰治今天不說明白并立下永不再犯的保證書的話就要立刻把他掛上旗桿的架勢。

    ……津島林檎這么囂張到底是誰給她慣的?!

    在心中質問了一下自家的家教問題,自己就是溺愛狂一位的太宰治卻也沒有反省的意思,隨意地用自己的紅圍巾擦了擦手,微展著雙臂頗帶展示意味地走向她,語氣放軟了許多說:“行啦,林檎,我真的沒事哦,你也明白的吧,在黑手黨的世界里,死亡是很常見的事。在某些利益面前,就算是生命也可以被當做籌碼,哪怕是我也是如此。”

    他試著盡量用溫柔的語調去向妹妹傳達那個殘忍的未來:“林檎的人生不應該被我所束縛,如果我死掉了的話,林檎就回到原本的道路上去吧?”

    太宰治在她身前站定,拍拍她的肩,故作深沉地說:“雖然也不是不想啦,但哥哥畢竟沒辦法陪你一輩子呢。林檎,要學會長大了哦。”

    “我好像一直以來都搞錯了一件事。”津島林檎緩緩抬眼看向太宰治說,“純粹的退讓似乎只會讓某人得寸進尺。”

    MIMIC事件之后,對太宰治百依百順倒是沒可能,但她確實相較于之前變得聽話了很多,這似乎給了太宰治可以依靠言語將她勸離的錯覺,也好像讓他遺忘了一些塵封于記憶當中的緊急強制措施。

    太宰治歪了歪頭,難得地有了些不祥的預感。

    下一秒,一只如同他傾注全部心血盡情演繹厭世毒舌自/殺狂壞哥哥的那兩年里所遭遇過的“百分百揍暈滿口瘋話的神經病兄長之拳”的拳頭,以相似的角度、更重的力道堂堂襲來!

    太宰治不愧在港口黑手黨鍛煉了如此幾年,曾經的他此刻已經暈倒在地人事不省了,現在僅僅只是直挺挺倒下,雖然眼冒金星,但還算意識尚存,甚至在這種狀態下還感受到了一些真實。

    ——就算出了一些意外,這也真的是他那會用暴力手段行健全之事的妹妹,不是「書」里記憶中還是陽光甜妹再見已經是扭曲咒靈的那一位。

    “一定要這樣,修治才能好好聽我說話嗎?”津島林檎在他身邊跪下,又抓著他的衣領把太宰治上半身提起來搖晃,怒道,“一開始就說過了,我不要選別人!明明我們從出生就在一起了,就算是束縛也是雙向的,憑什么只讓我一個人走啊?!”

    太宰治說不出話。

    好像、大概、也許……他聽見了自己大腦燙熟的聲音,似乎是被按在鐵板上燒烤一般,發出“滋啦滋啦”的響聲。

    津島林檎,實在是個非常恐怖的女人。

    但是,這一切又有什么意義呢?他眼神空洞地注視著那雙光彩熠熠的相似眼眸,如果救下他的代價是整個世界都會毀滅的話……太宰治是不會讓津島林檎來做這樣殘忍的選擇題的。

    他早就替她選好了答案,即使如此也無可轉圜。

    太宰治安詳地閉上了雙眼。

    不一會兒,離去的中原中也帶著醫療隊回來了。

    他雖然生氣,但也不可能真的放著在那種環境下待了好一會兒的太宰治自生自滅。結果一上來就看見津島林檎跪在太宰治身邊抓著面色異常燙紅的首領先生的衣領不斷搖晃——實在太像一拳把人干倒后跪下來求他不要死。

    中原中也:“……”

    他早說了,這種情況遲早可能發生的。

    這時,津島林檎也注意到了中原中也,和他身后的醫療隊。

    津島林檎:“……”

    她一松手,太宰治就又直挺挺地倒了回去。津島林檎見狀默默站起身來,低頭試圖解釋,“中也,我其實也沒做什么……”

    中原中也無語扶額道:“……先搶救吧。”

    醫療隊隊員們對視了一眼,十分懂事地默不作聲地走上前來將不知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暈倒了的首領大人抬上擔架送去搶救了。

    但,第二天,津島干部候補>首領>最高干部>津島干部候補的神秘傳聞,仍然在港口黑手黨流傳開來。

    第 120 章

    立原道造聽說那個循環克制鏈傳聞時只是很淡定地呵呵了一聲, 覺得黑手黨的同僚們還是不夠大膽。

    以他的觀察來說,津島林檎就是港口黑手黨地位最高的人。

    首先,那位首領就完全由著她胡來, 要不是津島林檎對黑手黨事務確實沒什么興趣的話,港口黑手黨已經變成她的玩具了;其次,嘴上很不服氣但身體卻相當聽話的最高干部先生對以上的行為視而不見, 此人對首領也敢直言不諱, 但卻完全無視津島林檎的胡鬧,顯然不是因為懼怕首領的威嚴;最后——

    立原道造眼神死地跟在正在給崩潰的自己做心理建設的津島林檎身后,他的心情也十分崩潰。他當然是個稱職的臥底, 所以最高干部下來安排任務的時候, 他總得找個由頭路過聽上兩句, 聽倒是聽見了大事, 但也被安排了額外的工作。

    他抱著最近的任務報告假裝偶然路過時, 就被中原中也隨手一指要求跟著他的上司一起走,以免她靈機一動以各種奇異的方式試圖躲避接下來的會談——與咒術界代表的會談,關于咒具貿易和普通人咒術相關知識的教學幫助。

    港口黑手黨,野心勃勃啊!立原道造瞳孔地震, 這方面官方那邊和咒術界還沒談攏呢, 兩邊都覺得對方欺人太甚, 給出的條件太過苛刻,港口黑手黨就已經將其推上日程了——自咒術專組成立以來也才兩個月, 各個小隊剛擁有獨立出任務的能力, 就又在著手擴大規模了,甚至還直接搭上了咒術界!果然, 一言堂也有一言堂的好處,至少命令下發之后能夠立刻執行, 而不是各方推諉踢皮球。

    立原道造正兀自震驚著,津島林檎已經把臉糾結成一團了。

    盡管津島林檎的確對這兩樣事情有些頭疼,但卻并非她自己去接洽來的活動,是太宰治先斬后奏,在對方已經派人在來的路上了的時候才讓中原中也來通知她準備出席的。

    他實在足夠體貼,理由也格外冠冕堂皇,至少足以說服中原中也。于是真的很擔心組織的開銷的最高干部找來跟津島林檎商量,不論如何得先去談談,要是實在談不好的話再跑也來得及,反正港口黑手黨是沒可能把她賣了的。

    津島林檎:“……”

    如今咒術界工作量驟增怎么想都和她脫不了干系,她都不敢想原本就在當痛苦童工的同學們會不會想把她大卸八塊。上回五條悟就是想把她帶回去幫忙干活的,要不是時機微妙,再加上能用「書」的秘密把人支走,怎么看都沒辦法躲掉吧?

    ……但是現在,津島林檎已經沒有再用真相坦白的余裕了!

    然而,津島林檎看著滿臉誠摯的中原中也說不出拒絕的話。港口黑手黨會不會賣掉她不好說,但太宰治想把她賣掉的心思簡直昭然若揭——真是太精彩了,誰知道最猛烈的一波直球打出去之后直接把太宰治完全打回了陰暗的角落里,這人要把她趕回去的意志更加強烈了!

    那個混蛋到底拿的是什么苦情劇本啊?!就喜歡屆不到的感覺嗎?!

    津島林檎氣鼓鼓地悶頭往外走,這時候再去找太宰治理論根本就是無用功,但她自認為有表達憤怒的權利,于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決定出門找找咒靈的麻煩。

    路上也有遇到巡邏的咒術小隊,但他們看見上司陰沉的表情也十分識趣地沒有跟上來,并對立原道造投以憐憫的目光,與此同時也慶幸津島林檎急需找咒靈撒氣,今天的工作負擔能夠減輕不少了。

    “……津島大人。”立原道造實在忍不住開口提醒道,“我們已經要離開港口黑手黨的勢力范圍了。”

    太宰治的人頭值錢,他妹妹的自然也便宜不到哪里去。更何況以津島林檎的被溺愛程度,要是能拿下她的話,絕對能從太宰治那里狠狠地敲上一筆……只可惜津島林檎不怎么離開港口黑手黨的勢力范圍,就算明知道這樣一個顯眼的軟肋,也沒辦法直接付諸行動。

    可是現在……立原道造嘆了口氣,大小姐,別給打工人添麻煩啊!

    倒也不是懷疑津島林檎的實力,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加上從福地隊長那里傳來的有些古怪的命令,倒霉的臥底小哥覺得自己有必要阻止津島林檎往外跑。

    津島林檎聞言停住了腳步,回過頭眨巴著眼睛看似無害地問:“哎呀,我難道不可以出去嗎?”

    經典送命題來了!立原道造跟著她兩個月,完全明白這種問題其中的深意。

    如果單純地點頭肯定的話,頂頭上司肯定會露出看垃圾的表情讓他滾蛋,這代表著立原道造完全站在港口黑手黨的立場上,也就是站到了太宰治那一邊;如果單純否認的話,津島林檎要是真的走出去出了什么意外,他可就兩邊都不討好,人生徹底完蛋了。

    立原道造沉默了片刻,演技大爆發用為難的表情欲言又止道:“津島大人,屬下……”

    所以,這個時候……只能展示自己作為打工人的無辜,讓津島林檎稍微將打工人的死活放入考量范圍之內,以求激起她良心的刺痛不給無辜的人添亂。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現在就回去吧。”津島林檎不耐地擺了擺手,腳步方向調轉往回走去。

    “非常感謝!”立原道造松了一口氣,也連忙跟上她。

    津島林檎大多數時候都實在善良得令人側目,如果和她的目的沒有什么必要沖突的話,她總是更愿意照顧他人的感受。

    這樣的人,為什么一定要待在港口黑手黨里呢?她要是單為權勢的話,立原道造相信她憑借自己的能力也可以在其他地方達成這樣的目的,而且她也不在意這些,所以并不可能。

    ……難道就是為了陪哥哥嗎?但太宰治好像完全不領情的樣子啊。

    那位首領對于咒術專組的事務的態度一直是“擺爛的配合”,一般情況下不過問不幫忙,但只要提出要求就會答應,目前為止唯一一次主動參與……現在看來是把津島林檎氣得半死。

    真是的,能有這樣的妹妹到底是在糾結什么啊?!想他當初和哥哥……錯過的東西絕對回不來啊!立原道造摸了摸自己鼻梁上的創口貼,不禁在心中為自己的上司抱不平。

    “立原,你怎么了嗎?”津島林檎突然開口問道。她對旁人的情緒變化感知很敏銳,所以立原道造忽然有些微弱的感傷便立刻被她捕捉到了。

    她還挺關心這位臥底小哥的心理健康的,畢竟是特殊部隊的成員呢。

    太敏銳了吧!立原道造差點尖叫出來,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剛剛走神了,稍微想起了自己已故的家人。”

    “這樣啊……不過,家人離世之后會有什么感覺嗎?啊、呃,抱歉,不想回答的話,請當我沒有問過。”津島林檎意識到自己似乎哪壺不開提哪壺了,通常來說,她要不是故意,很難去踩到別人的雷區……但這次確實不是有意為之。

    “迷茫,不能理解……我沒能見到他最后一面,所以什么都不明白。”立原道造輕輕地嘆了口氣。前往戰場的哥哥最終只送回了一塊刻滿正字的金屬片,連尸體都無法返回……唯一的線索指向的是那兩個軍醫,曾經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森鷗外和那個「死亡天使」。

    主動請纓來到港口黑手黨臥底,結果森鷗外第二天就一命嗚呼了。現在除了好好當臥底之外完全沒有其他的事要做,非要說的話,他迷茫更甚了啊!

    不知怎么的,津島林檎突然有了種被暗示的感覺。如果不算具體細節的話,立原道造的經歷簡直就和「書」中的她一模一樣吧?

    可惡!太宰治那家伙是在嘲諷她嗎?那個混蛋果然也知道得很清楚嘛……

    津島林檎忽的有些頭疼,「書」當然還在她手上,太宰治到底是通過什么手段得到了這樣的情報呢?還有就是,那個混蛋到底看她笑話多久了?

    就這么把立原道造放在她身邊就是這個意思吧?!

    既然都知道這一切了,看她這么努力地想要救他還若無其事輕描淡寫地試圖趕她走……

    那個笨蛋、蠢貨、神經病哥哥!就這么抗拒和她一起活下來嗎?!

    事已至此,他還是覺得那個自己撒手一躍留活著的人各自痛苦的未來更好嗎?真有意思,她還是第一次知道有人就是這么油鹽不進的!

    津島林檎有點要氣笑了,但還考慮著立原道造的心情,只能揉了揉臉聲音悶悶道:“……抱歉,冒犯你了。”

    “不、沒關系。”立原道造突然明白她為什么這樣問了。

    畢竟太宰治是出了名的自/殺愛好者,雖然成為首領之后收斂了許多,但上次那場大爆炸還讓人記憶猶新。

    擁有一個隨時都有可能會離去的家人,甚至說是世界上僅剩的唯一的血親,或許確實是需要提早做好心理建設的。

    但無論如何,就算心理準備再怎么充足,真正到了要面對那種場景的時候……立原道造跟在她身后三步的位置,望著她的背影,總覺得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還真是同病相憐。

    不過津島林檎還算幸運,至少有能夠道別的機會吧?嘖,這真的能算是幸運嗎?立原道造眉頭緊皺。

    “不要。”津島林檎突然開口,她根本沒回頭,咬牙切齒道,“我絕對不要被一個死人困住一輩子。”

    好突然!難道是在暗示他來到港口黑手黨的原因嗎?立原道造裝傻,但又立刻警覺起來,“啊?突然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嗎?津島大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津島林檎一下大笑起來,她輕巧地轉了個圈,一邊倒著走一邊對立原道造說,“什么事也沒有哦!就這么回去吧,立原。你之前也聽到了的吧?咒術界的代表即將前來會談,當然得給他們一個非常隆重的歡迎儀式!”

    立原道造有了些不好的預感,黑線試圖阻攔道:“屬下覺得他們可能……”并不需要這種歡迎儀式吧……

    “不,立原,你不要否決我的提議!”津島林檎看起來已經不太正常了,她歡快地手舞足蹈道,“不管來的是誰,我都真的、真的非常想念我的同學們。你知道嗎?我們當時關系很好哦,所以這次絕對會讓他們賓至如歸——”

    我不知道啊!立原道造心中尖叫,覺得事情可能要像脫韁的野馬似的開始瘋狂跑偏了,怎么才能把她攔下來?!

    “真的,我其實一直以來都覺得單純地做咒術師很好。我簡直太喜歡當咒術師了哈哈哈——”津島林檎越說越激動,最后甚至直接閉了嘴,轉過身風似的躥了出去,經過身體強化手術的立原道造試著追了追,但視野中也很快失去了津島林檎的蹤影。

    ……完了。

    此時此刻,立原道造心中只有這樣兩個字,港口黑手黨的傳說中的隱形定點炸藥桶,似乎是爆炸了,還炸得噼里啪啦的,似乎不想放過任何人。

    立原道造大腦高速運轉,也沒能明白這種情況究竟是如何發生的,在這一刻終于明白異能特務科為什么總是罵咒術師都是神經病——完全沒有任何夸大的成分,哪怕是津島林檎這樣平時看起來比正常人還正常的家伙,癲起來也讓人難以理解!

    他站在原地,最終只能默默拿出手機給留守總部的同僚發消息。

    快跑啊,再留在那里,只會被無差別炸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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