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楚卓成,生日快樂
晚飯時間,費嵐抱著餐盤,擰開了臥室的房門。
他的臉上有很明顯的疲色,但是不難看出,他的心情很好。
楚卓成慌張之下坐起身,注視著對方的動作。
費嵐為他收拾好一切,鋪上餐布,擺好餐具,將餐盒慢慢地拆開。
今天不再是清淡的小菜,而是一些重口味的辣菜,和前兩天送來的飯菜很不一樣。
楚卓成支愣著身子坐在那,半天都沒有動作。
“要我喂你嗎?”
低沉的磁性男聲傳入耳畔,語氣說不清楚是真心還是陰陽怪氣。
“我之前給你準備的都是寧城的口味,你說你不喜歡吃,我給你換成了其他的。要是不喜歡,我再讓人送過來。”
“不用了。”
楚卓成挪動了一下身子,因為躺了半天沒動彈,右邊胳膊都麻了。
“今天晚上我們要離開這。”費嵐道。
“去哪兒……”
雖然猜到了對方不會給自己回答,但楚卓成還是下意識地問道。
費嵐懶懶地睨了他一眼:“美國。”
楚卓成嚇得打翻了手里的湯。
湯汁順著餐布流到了床上,淺色的絨被留下了暗色的印記。
“……你沒有開玩笑嗎?”
“我像是那種喜歡開玩笑的人嗎?”
“我不去。”
楚卓成將所有餐飯都收拾到一邊,態(tài)度堅決:“費嵐,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不想陪你繼續(xù)玩下去。”
“我沒有玩游戲。”費嵐抽出幾張紙巾,擦了擦湯汁流淌過的地方,然后慢條斯理地將揉成一團一團的紙巾丟進垃圾桶。
“我覺得你已經(jīng)瘋了。”
楚卓成一個勁地搖頭,臉上終于露出些恐懼的神色。
他本以為費嵐只是生他的氣,關(guān)他幾天就會放出去,但是沒想到對方打的是這個主意。
要他背井離鄉(xiāng)跑去那么遠的地方,費嵐到底有沒有考慮過自己的感受?
就算原來的工作他不能繼續(xù)做了,他也依舊可以找別的工作糊口。他也可以遠離京城,找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小城市重新開始生活。
“你聽我的話。”費嵐輕輕地說,“我不會害你的。”
楚卓成渾身散發(fā)出一股冷意,他看著眼前這個讓他感覺到陌生的男人,嗓子干啞道:“你會后悔的。”
看著他防備的眼神,費嵐收回了自己想要將對方扯回來的手。
他多想把王逢生的事情告訴他,多想讓對方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可是他不敢冒險,他害怕如果楚卓成知道自己曾經(jīng)差點殺了個人,會做出什么樣的事情。
畢竟楚卓成骨子里是個比他還瘋的人。
費嵐暫時沒有辦法處理好王逢生的事情,可一日不解決,他就一日不能安心。這個人,這條命,始終是懸在楚卓成脖頸上的一把刀。
只有把楚卓成帶到費珣的掌控范圍之外,費嵐才能放心大膽地繼續(xù)查當(dāng)年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想像下水道的老鼠一般,躲著別人,避著別人。
“我的英語不好,連日常的交流都困難。”楚卓成眨了兩下眼,熱淚不受控地從他的眼眶中流出,珠串似的往下掉,“我沒有錢,沒有能住的地方,沒有認識的人,你把我?guī)У侥牵揖椭荒芤蕾嚹悖憔褪谴虻倪@個算盤……”
費嵐的心一沉,想要將對方攬進自己的懷里,卻怕那人推開自己。
“我不要你的保護!”楚卓成使勁地抹了一把自己的眼角,“你放我走,放我走!”
他幾乎是尖叫一般,那聲音刺痛了費嵐的耳膜,更扎穿了他的心。
“費嵐,我錯了,從六年前就錯了……我不該招惹你,我們倆不該認識的。”
楚卓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因為鎖鏈的原因,他只能勉強跪坐在床邊。
“我求你,不要折磨我了,我受夠了,我受夠了。”
他不停往后退,腳下卻踩了空,不小心掉了下去。
“砰”的一聲重響,所有躁動都在那一瞬間消失了。
死一般的安靜。
那姿勢看上去十分危險——頭朝著地,費嵐的心跳聲空了一拍,腦海中嗡嗡的。
“卓成!”
他閃身走到床邊,將人扶到懷里。
腳腕上擦出血痕,那是剛才刮到的。
楚卓成昏了過去。
費嵐顫顫巍巍地掏出手機,想要找人來救他。
“砰!”
下一刻,費嵐被人打倒在地。
本來緊閉雙眼的人突然發(fā)了狂似的,站起身來,雙眼猩紅。
楚卓成的拳頭雨點般襲來,雖然力氣不大,但是通通沖著他的腦袋打去。
費嵐沒有還手,任由對方在自己身上出氣。
在他眼中,挨這頓打比楚卓成真的摔傷了腦袋強。
楚卓成沒有收住力道,在他眼前——躺著的似乎不是費嵐,而是一條想要把自己逼入窮巷的野獸,他只有不斷揮拳,才能保全自己。
一開始,他還能聽見費嵐的悶哼聲。
再到后來,費嵐的聲音漸漸熄了。
楚卓成跟丟了魂似的坐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地爬到對方的身上,將費嵐口袋里的鎖鏈鑰匙,還有自己的手機都掏了出來。
手指止不住地顫抖,半條胳膊都冰涼冰涼的——
然而手下的動作還是很快,給自己解開了鎖鏈之后,他掏出手機,定位到現(xiàn)在的位置,想要打120,淚水卻再一次奪眶而出,模糊了他的視野。
快速地跟120接線人員描述好地址之后,他爬了幾步,將暈倒在地的費嵐抱在懷里。
“費嵐,費嵐……”他不停地喃喃,“對不起,對不起,你醒醒,你醒醒……”
他試探著對方的鼻息,又拿手指探他脖間的大動脈,確定對方還活著之后,楚卓成緩緩站了起來。
腳下的步伐如同灌了鉛一樣沉重,他知道,這是他唯一逃出去的機會。
如果不把握住,他勢必會后悔。
他忍住不回頭看那個躺在地上的人,擰開了臥室的門。
“吱呀”一聲,簡樸的客廳呈現(xiàn)在眼前。
楚卓成猜出了這大概是費嵐名下的房產(chǎn)之一,他沒來這里。
茶幾上沒擺放堅果茶葉一類的東西,甚至連煙灰缸都沒有,但卻放了一個很顯眼的紅色方盒。
他鬼使神差般地走了過去,坐在沙發(fā)上——這里還殘余著費嵐的味道,對方這幾天都是睡在這里。
方盒上包著彩帶,輕輕一抽就掉了。
里面是一個已經(jīng)變質(zhì)的蛋糕,散發(fā)著酸臭的味道,大概已經(jīng)放了很多天了。
蛋糕上有兩個迷你小人,很可愛,雖然已經(jīng)有些模糊,但是楚卓成猜測,這大概是費嵐和自己的樣子。
一張便利貼滑落下來。
上面有兩行小字:
“三十歲的楚卓成,生日快樂。”
“三十歲的楚卓成,不喜歡費嵐。”
第42章 我還以為你啞巴了
一步錯,步步錯。
三十歲的楚卓成,似乎才開始懂得這個道理。
傍晚,晚霞燦燦,江邊的風(fēng)吹向他的面龐,拂開了擋住額頭的發(fā)。
偶有路人經(jīng)過,那一張張陌生的臉——高鼻梁、白皮膚、淺色瞳孔,嘴里夾雜著含混不清的異國他鄉(xiāng)的語言,身上覆蓋著濃郁的香水味,嗆得他忍不住皺眉。
這是他來到這的第三十天。
他沒有朋友,沒有家人,連個能說話的對象都沒有。
空曠的莊園別墅中,只有一只卷毛貓,還算是他的“舊友”。
這三十天里,他不止一次地后悔,當(dāng)初為什么要選擇這條路。
甚至在做出選擇的那一剎那,他就想到了自己日后一定會后悔。
楚卓成現(xiàn)在都不想承認,是那張寫著兩行話的便利貼,和一個早已經(jīng)不能吃的蛋糕留住了自己。
他的人生早就被費嵐困住了。
費嵐總說自己不愛他,可他不知道的是,歷經(jīng)千帆的楚卓成早就忘記了怎么表達愛。
比如說當(dāng)初看到白稚安和費嵐獨處的時候,楚卓成會難過,會偷偷跑到廁所抹眼淚,但是不會沖到兩人面前發(fā)脾氣,更不會質(zhì)問對方什么。
他忘記了“吃醋”是什么樣的情緒狀態(tài)。
可這不能表明他不愛費嵐。
困住他的牢籠并不牢固,牢門的鎖也早已經(jīng)銹跡斑斑,甚至……鑰匙就在不遠處,伸出手就能談到。
他明明已經(jīng)出來了。
可是只要費嵐對他好一點點,他就能停住逃離的腳步。
他把鑰匙拋向更遠處,雙手舉著鐐銬,獻祭一般地重新回到了曾經(jīng)讓他感到痛苦的牢籠。
生與死的選擇沒有讓他猶豫片刻。
可是去和留的問題卻讓他苦不堪言、躊躇不定。
可憐巴巴的便利貼和不成形的生日蛋糕不過是將他引入深淵的最后一個推手,罪魁禍首是那顆早已經(jīng)傾斜的心。
他以為自己解開了腳上的鐐銬——其實沒有,他從未逃出這牢籠。
來到異國的前十天,他沒有和費嵐說過一句話。
費嵐臉上的傷一直沒好,他以為自己不知道——其實楚卓成都看見了,他沒有聽醫(yī)囑按時換藥,也沒有好好休息養(yǎng)傷。
他的小心思,楚卓成都知道。
這些傷口多留在臉上一天,楚卓成就能多看見一天。
多看見一天,就有機會心軟一點,對他內(nèi)疚多一點,關(guān)心多一點。
然,楚卓成沒有。
那十天,看著他的傷口,楚卓成總是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他都能狠下心把人揍成這樣,竟然狠不下心一走了之。
他從前總覺得費嵐有病,是真的有病,心理疾病,偏執(zhí)狂那種。
現(xiàn)在他覺得自己也有病,也是心理疾病,受虐狂這種。
他選擇了留下,可是他沒有選擇跟費嵐好好過日子。
不搭理對方只是輕的,有時候楚卓成還會故意偷跑出別墅,主動和一些外國人聊天。
有美的,有丑的,有老的,有小的。
哪怕是鄰居家養(yǎng)的拉布拉多,他都能聊上兩句。
可他偏偏不跟費嵐講話。
看著對方苦惱的樣子,楚卓成竟是有點快活。
他跟一般的受虐狂還不太一樣。
就像奴隸的奴性幾乎是刻在骨髓里,他們的腦海中沒有“反抗”的意識。
一般的受虐狂也沒想著反噬施暴的人吧。
……
今天,是他偷跑出來的第八次。
或許“偷”這個詞已經(jīng)不太準確,因為他知道,費嵐對自己做的一切都一清二楚。
既然他能從別墅中“偷跑”出來,那必定是得到了對方的默許的。
快天黑了,鄰居又開始遛狗了。
那條拉布拉多幾乎是帶著自己的主人在奔跑。
對方是美籍華裔,十八歲的帥小伙,會講中文,只不過不是那么標準。
他身上有一種朝氣蓬勃的感覺,他隨時都在笑,隨時都在運動,看見他的時候,不是在遛狗就是在去健身房的路上。
那樣生機滿滿的氣息,是活了三十年的楚卓成從沒有見過的樣子。
“出來散步嗎?”他用中文跟他打招呼。
楚卓成伸手摸了摸繞在他身邊,拼命嗅他氣味的拉布拉多,溫柔地笑了一下:“嗯。”
這般鬧騰的拉布拉多倒是少見,看來是隨著主人的性格長“歪”了。
高大的路修蹲下身子摸了摸自己的狗,嘴里念著狗狗的名字,希望這只熱情四溢的狗狗收斂一下自己的性子。
“我看你平時不怎么出去。”路修也露出了一排大白牙,笑得燦爛,“是因為剛來不熟悉嗎?”
楚卓成愣怔了幾秒鐘,然后撇過頭去:“我很少出來,不喜歡出遠門。”
他確實不喜歡出去,他喜歡待在家里。
然而這不是他沒有出過遠門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費嵐不允許。
晚風(fēng)親吻著楚卓成的面龐,他原本儒雅隨和的面龐少了幾分疏離,多了幾分旁人猜不清道不明的愁緒。他的眼睛里裝著很多故事,但這并沒有讓人覺得他世故老成,反而多了一些魅力。
路修的眼眸微微睜大了一瞬。
不可否認的是,面前這個男人,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黃皮膚男人。
他擦了擦額間的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們得走了,期待下次再見到你。”
楚卓成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路修說話的模樣和腔調(diào)很像他教的那群學(xué)生。
想想看,他們的年齡也差不多。
也不知道那群搗蛋鬼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了。
楚卓成臉上的笑淡了幾分,他斂去了眼神,長睫輕顫。
“我也走了,再見。”
說罷,他不等對面答話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有點黑,楚卓成如往常一般走進了家門,換上了鞋,找到窩在角落里的花卷,拆了一根貓條,慢慢地喂給它吃。
大廳里很靜,靜到他以為這里沒有一個人。
忽然間,黑暗中響起了一道略顯疲憊的沙啞男聲。
“回來了?”
楚卓成全身一僵。
“要不是看見你和隔壁那個卷毛聊得那么開心,我都要以為你啞巴了呢。”
不陰不陽的聲音再次傳入耳畔。
聽到“卷毛”二字,楚卓成不動聲色地捂住了懷里小花卷的耳朵。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卡得想死
第43章 別想跟我兩清
就是這樣。
就是像現(xiàn)在這樣……無論費嵐說什么激他,他都不說話。
大廳的燈一下亮了起來。
奢華的水晶吊燈下,一張格外溫和的臉,目光瞥向別處,他什么都沒做,只是抱著花卷在那發(fā)呆,但是一副很忙的樣子。
費嵐慢慢靠近他。
一股刺鼻的酒氣撲面而來,楚卓成皺了皺鼻子。
這個月以來,費嵐第一次喝酒。
他很少看見醉酒的費嵐,只知道這種狀態(tài)下的他更控制不住情緒。
“為什么不說話?”
費嵐按住了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讓人感到有點疼,這般動靜,不知道是借著酒勁撒潑,還是真心想要引起對方的注意。
“說話啊!”
他音量大了起來。
楚卓成放走了花卷,然后慢慢扯開他拉住自己的那雙手。
“你以為我很好受嗎?楚卓成!”
被關(guān)起來的又不是只有你……
費嵐掐著他的下巴,眼里滲出幾分犀利的審視。
“那個卷毛叫什么名字?”
楚卓成有點疼了,不用看都知道,他的下巴肯定紅了。
“有我好看嗎?”
“難得碰到個會說中文的,還是個小帥哥,你心里高興得不行吧……”
費嵐這張嘴,還真是盡挑些難聽的說。
清醒狀態(tài)下的他還能壓住自己暴戾的情緒,試圖自己跟自己講道理,但是醉酒之后的費嵐簡直就是個瘋子,一點都不掩飾體內(nèi)的暴虐因子。
大概是憋瘋了,這一個月的時間,他瘋了。
他本以為把楚卓成捆在自己身邊,他就好受了。
但是事實上不是這樣。
他害怕楚卓成討厭自己,不理會自己,所以他總是做一些自以為是、莫名其妙的事情,去吸引對方的注意。
就像青春期的小男生,用一些很冒犯的行為去博心愛女孩的目光一樣。
費嵐大概也覺得自己有點幼稚,他克制自己不要這樣,可是又沒法眼睜睜看著對方離自己越來越遠。
楚卓成憋得臉有點紅,他用力甩開了對方的手,破天荒開了口:“你有病。”
“哈?”
費嵐被罵爽了似的,搖晃著身子,噴薄的酒氣顯得他眼神迷離。
楚卓成站起身來,想要去浴室洗澡。
其實不洗也沒事的,他每天都待在家里,一點運動量都沒有。
費嵐在他轉(zhuǎn)身之際,從背后抱住了他。
頸間癢癢的,對方像是小朋友,往自己耳朵里吐氣。
不是那種旖旎曖昧的吐氣,而是像小孩吹泡泡一樣,帶著呼呼的響聲。
楚卓成麻了半邊身子,想要推開對方,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推不動。
意識不清醒的費嵐可不會讓著自己啊……
平時很好推開的大塊頭突然沒那么好推開了。
“你跟我來,不是想說,你愛我嗎?”
費嵐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內(nèi)容語焉不詳,但楚卓成卻理解了。
——你跟我來到美國,難道不是因為你想跟我說,你愛我嗎?
“戒指,我?guī)е亍!?br />
費嵐亮出了自己的鉆戒,看著自己的手指,忽然笑出了聲。
“你的呢?”
他問道。
一對男士鉆戒,是費嵐送給楚卓成的三十歲生日禮物。
一直沒送出去,是因為怕他不高興要。
沒想到走之前被對方瞧見了,還聽到對方說了一句:“帶上吧。”
是“帶上”,還是“戴上”?
費嵐自動理解成后面兩個字了。
“結(jié)婚的人才會戴鉆戒。”他趴在楚卓成的肩膀上,一抽一抽的,像是抽泣,但是聲音卻很正常,“你不戴鉆戒,是不想跟我結(jié)婚嗎?我們可以結(jié)婚的。”
他想要強調(diào)后邊半句話。
這里是美國,他們可以結(jié)婚。
楚卓成不想跟醉鬼講話。
大塊頭壓在他身上,他的半邊肩膀都僵住了。
這樣還不夠。
下一刻,他感覺到自己的后腰硌到了什么。
費嵐好像很癢的樣子,蹭了蹭他的身子。
“不好意思,”對于現(xiàn)在發(fā)生了什么,他還有點意識,但是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的語氣,“憋好久了。”
楚卓成抬起頭來,對上他的目光。
看起來很澄澈,不像是喝醉了。
但這些行為又實在有點反常。
他慢慢湊近了費嵐,逗貓似的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蜻蜓點水般,轉(zhuǎn)眼就離開了。
費嵐瞪大了眼睛。
他想要順著剛才的軌跡,低頭繼續(xù)親楚卓成。
有點不爽,就像是做了個很美的夢,卻突然醒來。
他現(xiàn)在要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繼續(xù)做剛剛的那個夢。
“我跟你做筆交易。”楚卓成拿手指抵住了他的唇。
冰涼的手指帶來的觸感讓他微微清醒幾分。
他不喜歡交易兩個字,于是皺了皺眉。
楚卓成沒有看見他的微表情,繼續(xù)道:“我跟你上床,但你要帶著我出去,可以不用很久,但要出遠門。”
他不是一動不動的植物,偶爾曬點陽光就能保證自己會活下去。
以前一個人住在京郊的時候還沒有過這樣的孤獨感。
現(xiàn)在和費嵐一起住,卻感覺那么孤單。
他的心是封閉的,這樣與世隔絕的狀態(tài)快把他逼瘋了。
為了避免自己再成為神經(jīng)病,他需要爭取自己出遠門的機會。
楚卓成等待著他的回答。
“上床,我很開心。”費嵐在開口前先低下了頭,長長的睫毛閃了閃,像是個被批評的小孩,“出遠門,跟你一起,也很開心。”
“可是你這么說,我卻不開心。”
聞言,楚卓成突然感到有點胸悶。
費嵐掰正了他的肩膀,單手抱著他的后頸,吻了上去。
一個懲罰一般的吻。
有點生猛,混合著血腥味,還有種窒息感,楚卓成感覺自己的舌尖有點疼,可是他不確定這血是否來自于自己。
下一刻,他將楚卓成打橫抱起。
“我要跟你上床。”
宣言一般的語氣,回蕩在空曠的大廳,字正腔圓,饒是年逾三十的楚卓成,聽到之后都臉上一熱。
“這不是交易,這是我強制你做的事情。”
費嵐低頭吻了吻他冰冰涼的臉頰。
“明天,我會帶你出遠門,你陪我出去,這也是我強制你做的事情。”
他頓了片刻,似乎在確定著什么。
大概是想起了什么讓人煩躁的事,他臉上的表情變得不耐。
“你最好覺得我是壞蛋,我是惡棍,你要恨我,不要覺得你在跟我做交易,你這輩子都別想跟我兩清。”
大概是覺得自己爭取不到愛了,所以爭取到恨的話,也是可以被接受的。
他只要知道,楚卓成還在乎自己,還會因為自己而感到或喜或悲,就夠了。
第44章 我已經(jīng)很疼了
費嵐就像是剛開葷的小男孩,也不知道是因為真餓久了還是蓄意報復(fù),一晚上的時間弄了四五次。
房間里沒開燈,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耐人尋味的氣息。
銀灰色的月光透進來些許,照亮了地上的滿目狼藉。
楚卓成向來蒼白的臉上浮著一層薄粉色,小扇子一樣的長睫微微掃動,眼瞼下方被勾出了一片陰影。
他本來只答應(yīng)了一次。
對方卻跟發(fā)狂了似的,一直纏著他。
再后來,他已經(jīng)疲憊不堪。
就算喝醉了,難不成聽不懂“不要”兩個字是什么意思嗎?
楚卓成真是懷疑,對方借著醉酒的名義折騰自己。
身體已經(jīng)透支了,胸脯還在上下起伏著,他的脊背薄得像是能被風(fēng)吹倒一般,偏偏倔強著,杵在那,雙手抱膝,很有心事的樣子。
榨干了自己的費嵐癱倒在床上,嘴里叼著一根煙。
煙霧遮住了他的臉,別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醉意也下去了,他現(xiàn)在清醒得可怕。
“明天……”他的嗓子比他想象中還啞,“你想去哪兒?”
楚卓成移動了一下自己的腳掌,然后撫平了被自己弄亂的被單:“都行。”
通紅通紅的腳趾頭,更被燙熟了似的。
費嵐:“我?guī)闳サ牡胤侥悴灰欢ㄏ矚g。”
楚卓成把自己裹得更緊:“剛才還說要強制帶我去,現(xiàn)在又說地方任我挑。”
費嵐一時之間有些語塞。
此時,他倆離得很遠,一個癱在床上的最外側(cè),一個坐在窗臺邊上那一側(cè)。
沒有一點情分可言。
今天發(fā)生的事,好像只是個發(fā)泄的出口。二人的氣氛沒有緩和半分,唯一一點進步是楚卓成終于愿意開口說話了。
“賽車場吧。”費嵐自己做了決定,“我有個朋友,在這附近有個私人賽車場,我跟他打聲招呼。”
楚卓成似乎非常累了,他模糊地“嗯”了一聲。
顯然,他對費嵐口中說的賽車場沒什么興趣。
當(dāng)然,如果他再提出別的什么地方,估計楚卓成也沒什么興趣。
出去看看,真的就只是出去看看。
費嵐想找點話題,不想就這么干巴巴地坐著,腦子一抽,忽然問道:“剛才,爽嗎?”
爽嗎?
他好像從來不這么問楚卓成。
六年前,對方慣著自己,就算體驗非常糟糕,他應(yīng)該也能從楚卓成的嘴里聽見贊美的聲音。
現(xiàn)在呢?
他是什么感覺?
楚卓成復(fù)雜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費嵐面上一赧,不問還好,既然這么問了,對方不答算是什么?
“不舒服?”他又試探問道。“跟別人比起來呢?”
他沒當(dāng)過躺在下面的那個,不知道這其中的滋味。
不過想來應(yīng)該也不會太舒服的吧。
“我不知道,我經(jīng)驗有限。”他將耳邊的碎發(fā)撫到后邊去,有點無奈的語氣,“我又沒跟別人做……”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費嵐眼角周圍的筋脈忽然緊繃了起來。
他猛然坐了起來,“你記起和王逢生的事情了?”
楚卓成臉色變了變,佯裝鎮(zhèn)定:“一點點,只知道我倆最后沒能成……”
費嵐懸著的心忽然放了下來。
不過還是問了一嘴:“那再后邊發(fā)生了什么?”
后邊發(fā)生的事情……
他把王逢生砍得全身是血,而且和他一起出了車禍。
這些事兒還真是棘手啊。
楚卓成苦笑一聲,也不知道費珣會不會放過自己。
費珣手眼通天的本事,應(yīng)該早就知道自己和費嵐偷偷跑出國了。
他沒什么惦記的,只是擔(dān)心自己弟弟的情況。
出國前,費嵐答應(yīng)派給楚程安保鏢,也不知道靠不靠譜。
目前來說,楚程安的情況還挺正常的,他們偶爾有能夠互相通話的機會,對方都是報喜不報憂。
轉(zhuǎn)眼之間,楚卓成的心思已經(jīng)飛遠了。
他不知道的是,費嵐早就知道自己和王逢生之間的那樁血案了。
“再后來的事情,我都想不起來了。”楚卓成如是敷衍道。
費嵐干燥的嘴唇傳來了刺疼感,原來是被自己咬的。
人在緊張情況下,會無意識地傷害自己。
“哦……”那就好。
他也不希望楚卓成記起這件事。
二人之間忽然有點尷尬。
費嵐之前對王逢生那么耿耿于懷,甚至對楚卓成百般刁難,侮辱不斷,到頭來,楚卓成竟然根本沒有跟那個男人發(fā)生過什么。
這事兒兩人都老早就知道了,本來都是各自爛在肚里,但現(xiàn)在被挑開了,氣氛就變得古怪了起來。
楚卓成的腿有點麻,他試著伸直自己的腿,卻不小心倒在了床上。
費嵐連忙將人扶了起來:“摔傷了沒?”
在柔軟的床單上,能受什么傷。
正所謂關(guān)心則亂,不過如此。
楚卓成搖了搖頭,卻和他保持了一定距離。
費嵐一把抓住了他,將人往懷里帶。
“我知道你對我有怨言。”他沉穩(wěn)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耳邊是對方胸腔中有力的心跳聲,熟悉的聲音,讓楚卓成耳根子發(fā)酸。
“你現(xiàn)在就像一只刺猬,你知道嗎?”費嵐道,“我一靠近你,你就豎起滿身的刺。”
“我舍不得推開你,想把你留在身邊,可是你扎得我好疼。”
楚卓成呼吸一滯。
“我真是,太想念六年前的你了。”
費嵐忽然喃喃道。
楚卓成的眼眶有些酸澀,他推開了對方,聲線低沉:“我失憶了,六年前的楚卓成,再也不會回來。”
語氣中沒有由來地帶著一股慍怒。
他比費嵐更想念曾經(jīng)的自己。
可是六年前的自己不是被回憶封鎖了,而是被一場又一場變故,慢慢殺死了。
費嵐一愣,便發(fā)覺對方會錯意了。
他想念六年前的楚卓成,不是因為他嫌棄現(xiàn)在的他。
現(xiàn)在的他也很好,只是身上的傷疤太多,費嵐沒辦法讓這些傷口愈合,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愛人在絕望中消耗自己。
“你別誤會楚卓成……”向來沉穩(wěn)的聲線竟然有幾分清冷,“我只是,有點心疼現(xiàn)在的你。”
月光映照下的楚卓成,兀然間笑出聲。
“費嵐,不要老是跟我用這一招。打一巴掌再給我個甜棗么……如果你剛剛適可而止,我或許還會信你幾分。”
聞言,費嵐有點懊惱:“我喝醉了。”
七分醉意帶著三分的放縱,再加上晚間看見他和那個卷毛聊得興起,幾分怒火和醋意算是又添了把旺火的柴,讓他剛剛徹底失控了。
只是此刻后悔也沒有用了。
“你現(xiàn)在看起來很清醒啊。”楚卓成的聲音輕飄飄的。
“你打我吧。”費嵐丟了個枕頭過去,又扔了個水杯,周圍一切小物件都被丟了過去。“讓你出氣。”
楚卓成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從房間里離開了。
臨走前撂下一句:“費嵐,我已經(jīng)很疼了,別再……”
語氣似乎是乞求的樣子,但是最后什么都沒說。
費嵐再次看過去的時候,房間已經(jīng)被緊緊關(guān)住了。
這個夜晚,真是不太美好。
第45章 老朋友還是老情人
次日,費嵐開車帶著楚卓成到離家三四十公里之外的賽車場。
賽車場附近有一條湖,其中一節(jié)賽道繞著湖泊,湛藍色的深水平添了幾分驚險刺激。
楚卓成神色淡淡,對這些東西提不起來興趣。
見他不感興趣,費嵐更不感興趣了。
他已經(jīng)過了愛瘋鬧的年紀,要是再早個三四年,他說不定會更興奮一點。
費嵐的好友名叫葉伽,已經(jīng)在這生活了很多年,他是這一塊的主人。私人賽車場平時不對外開放,只有接待其他朋友的時候會熱鬧一點。
今天顯然只有費嵐一個人來找他玩,葉伽有些興致缺缺。
不過見到費嵐還是很高興,二人一見面就摟脖抱腰的。
“上次見到你,還是在京城的時候。”葉伽笑著道。
“嗯,這么多年你也不回國看看。”
費嵐聽著似輕松的語氣。
“你現(xiàn)在可是大明星了……”葉伽上下打量著他,又用一點余光打量著身后的美人,“這位不介紹介紹?”
楚卓成身上的氣質(zhì),一看就不像是和費嵐那幫人能玩到一起去的。
所以“朋友”這個可能性被葉伽自動排除了。
不是朋友,只能是……
費嵐眼底劃過一抹別人看不見的落寞,他知道自己怎么介紹楚卓成,對方都不會反駁,只不過也不會在心里認同他的說法就是了:“男朋友。”
葉伽睜大眼眸看著他。
他出國得早,那時候費嵐剛剛十九歲,正是準備離家出走的時候。
在十九歲之前,費嵐可沒表現(xiàn)出半點同性戀的樣子。
“你喜歡男人?”
費嵐扯了扯嘴角:“不像嗎?”
葉伽搖搖頭,又點了點頭:“不像,不過我能接受。”
費嵐笑罵道:“你接受不接受關(guān)我屁事。”
葉伽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要是早知道你喜歡男人,或許我不會這么早出國。”
他這句話聽上去有些奇怪,費嵐這么多年來接受的曖昧暗示無數(shù),一下就聽出了不對勁。
年輕的男人燙了一頭金發(fā),在陽光下燦燦生輝。他的眼睛和遠處的藍色湖泊一樣深邃,還有幾分勾人。
葉伽是個很有魅力的中國人,不用猜都知道,他在外邊肯定也很受歡迎。
費嵐的神色正經(jīng)了幾分:“我那幾個朋友差不多都彎完了,我們之中可從沒有一個人想過吃窩邊草。”
除了裴牧川和宋向隅。
葉伽不認識宋向隅,更不熟悉裴牧川,說幾句瞎話也不要緊。
畢竟是朋友,他也不好說得太過分。
葉伽收回了露骨的眼神,彎了彎眼眉:“是嗎……”
他又開始打量起楚卓成了。
站在寒風(fēng)中的楚卓成只穿了一件大灰色大衣,看著瘦弱單薄,精神卻很好,像一塊溫養(yǎng)著的白玉。他好看的眸子凝視著遠方,渾身上下充滿“生人勿近”的氣息。
是挺好看的,只不過像塊木頭一樣。
葉伽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費嵐拐來的了。
方才偶然聽見他倆談話——不,那不算談話,只有費嵐一個人在那叮囑著什么,對方只是輕輕點頭,也不出聲。
這費大少家里也沒破產(chǎn)吧,要是想找男人,身邊不知道有多少人排隊等著,至于找那么一個冰塊臉回來當(dāng)祖宗一樣供著嗎?
費嵐不著痕跡地擋住了葉伽的視線。
“車庫在哪兒,選車去。”
他提議道。
葉伽有些錯愕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視線中的人,撲哧一笑:“你跟我來。他……就不用過來了。”
說罷,視線竟然有一次定格在楚卓成身上。
費嵐勾唇點頭,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轉(zhuǎn)身之際,他壓著聲音道:“葉伽,別對我倆中的任何一個人感興趣,我今天是帶他出來找開心的。我不開心不要緊,他要是不開心,我會生氣的。”
話說到這已經(jīng)有點帶著火藥味兒了。
緊接著,還沒等葉伽回話,他就轉(zhuǎn)過身去找楚卓成了。
站在風(fēng)里凍了半個小時,楚卓成的身子有些受不了,唇色蒼白,雙手青紫。
“冷怎么不說?”費嵐從他的口袋里掏出了他的手,捂在掌心悟了一會兒,“可以回車上。”
楚卓成抽回了手。
“那是你老朋友,還是老情人?”
他冷淡問道。
費嵐沒想到對方會這么問,驚訝之余,心中竟然還有幾分竊喜。
空氣中總算是滲出幾分醋意來了,雖然風(fēng)大一下就刮沒了。
“許久沒見了,得知我的性向有點好奇罷了。”
他解釋道。
“他看你的眼神,和晏含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樣。”楚卓成道。
費嵐沒想到他那么敏感,僅僅這一會兒的功夫,也叫他看出了葉伽的心思。
“你在意的話我們現(xiàn)在就走。”
楚卓成搖搖頭,只是抬了抬下巴,“他在等你呢,別放人家鴿子,這樣沒禮貌。”
一時之間,費嵐心里跟被撓癢癢了似的。
所以這是在意,還是不在意?
他現(xiàn)在猜不出楚卓成的心思。
于是接下來的賽車項目也變得索然無趣,耳畔轟鳴,賽車發(fā)動機的聲音覆蓋了他能聽到的其他雜聲,但是他卻不能完全投入進去。
副駕上的楚卓成臉色更加蒼白,似乎不太習(xí)慣這樣的極速項目。
見他十分不舒服的樣子,費嵐跑了一圈就結(jié)束了。
他抱著頭盔,摘下了頭套,緊張兮兮地盯著楚卓成的臉色:“不舒服嗎?”
楚卓成感覺胃中翻滾,要不是怕賠錢,他現(xiàn)在就能吐出來。
“下車透透氣。”
費嵐連忙拉開車門,幾乎是將人抱了下去。
葉伽的車停在他們后邊,因為停得突然,轉(zhuǎn)了半圈才緩緩?fù)O隆?br />
輪胎擦著賽道的聲音,十分刺耳。
費嵐手忙腳亂,一邊拍著楚卓成的背,一邊內(nèi)疚道:“我以后再也不帶你來這里了,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楚卓成按下他的手,顧忌著旁人,不太好意思地壓低聲音:“背上有傷,別拍我。”
昨晚費嵐撓出來的。
費嵐訕訕收回了手。
葉伽也摘下了頭盔和頭套,閑庭散步地走了過來。
“這位帥哥,附近有咖啡店,你要不要去休息一會兒?”
費嵐先拒絕了:“我?guī)厝ァ!?br />
葉伽挑了挑眉稍:“費嵐,咱們這么久不見了,你不留下來陪我多玩一會兒?”
第46章 我以為你玩得起
費嵐微闔眼睛,眼神有些凌厲,收了收下頜,嘴角輕輕扯動了一下,有些僵硬。
熟知他的人都知道,如果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就代表他已經(jīng)有點不悅了。
葉伽依舊笑瞇瞇的,好看的眸子彎了一下:“我?guī)ィ懔粼谶@一會兒?我等會兒就回來找你。”
他拍了拍楚卓成的肩膀,然后幾乎是將人摟了過去。
這個冰美人并不喜歡別人的觸碰,不過礙于禮貌,他沒有躲閃。
費嵐想攔,但是下一秒,他收到了葉伽的暗示。
對方朝自己眨了眨眼,不知道什么意思。
費嵐的手頓在半空中,竟然真的有幾分猶豫。
大腦空白的那幾秒,葉伽已經(jīng)帶著楚卓成離開了。
“砰”的一聲,車門上鎖,二人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诹塑嚴铩?br />
費嵐這才想起來后悔。
“嗡”的一聲,手機彈出了消息。
“想不想看看這位帥哥對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是葉伽的消息。
他早就看出了這對“情侶”看上去沒有那么和諧,二人的感情甚至有種岌岌可危的樣子。
費嵐倒是挺貼楚卓成的,但是對方不領(lǐng)情。
倒也看不出來不情愿,只是……氣氛始終奇奇怪怪的。
葉伽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侶。
他招待過的朋友,只要那人是帶著伴侶來的,哪怕不是甜蜜得膩乎乎的,也得是和顏悅色的。
然而這兩個人完全不像是談戀愛。
所以葉伽打算試探一番。
沒想到一試探一個準。
其實這也是費嵐猶豫的原因。
他也想知道,楚卓成是否真的會無動于衷。
雖然他總是嘴上說對方不愛自己,但其實他還是有幾分信心——楚卓成多多少少會在乎自己,哪怕只有一點點。
要不然有很多行為都無法解釋。
比如……他為什么會心甘情愿地跟自己來這里,跟坐牢似的,也愿意陪在自己的身邊?
他承認,用別人來刺激楚卓成,這法子確實挺蠢的。
現(xiàn)在是有點后悔了,但是沒有用,人已經(jīng)被葉伽帶走了。
“你想做什么?”費嵐打字飛快。
葉伽一只手開車,一只手打字,回復(fù)得很慢。
“跟我睡一次。”
發(fā)出這條消息的時候,楚卓成還在一旁假寐。
他的頭微微偏向窗外的位置,很顯然,他對葉伽不感興趣,甚至想要疏遠對方。
葉伽不甚在意,他的興趣點并不是楚卓成,雖然這人……有幾分姿色。
“你做夢。”
費嵐的消息下一秒彈出來。
葉伽并不意外,但手上還是打了個“哈?”發(fā)了過去。
“我不跟別人上床。”
費嵐的回復(fù)把葉伽逗樂了。
他們這個圈子里,很少有這種——堅守底線的人,至少葉伽沒見過。
這可真是稀奇,原本只是逗逗對方,可這下……他對費嵐的興趣更濃了。
他那雙桃花眼本來就有幾分媚態(tài),瞇起來更有幾分勾人的感覺,男人很少長成這個樣子,他這種類型在這個圈子里也算是十分吃香了。
葉伽對自己很有信心。
男人么,總有感性戰(zhàn)勝理性的時候。
他不相信費嵐一輩子都是這副“貞潔烈女”的模樣。
“那你……總得做出什么讓他誤會的事情吧?要不然怎么知道他到底在不在乎你呢?”
他打字道。
費嵐看到文字的時候,額角青筋又一跳,他揉了揉眉心:“跟你開一下午車就夠了。”
他也想多做點過分的,當(dāng)然,是演戲的那種,不是真情實意的。
但是他害怕自己做得過了,又把楚卓成嚇到了。
他只是想看看對方到底在不在意自己,又不是真的想另尋新歡。
葉伽的回復(fù)有點慢:“好吧。”
等在原地的費嵐敲了敲腦子,然后坐在了一旁的大石頭上。
雙腿抻直之后,他發(fā)出一聲哀嘆。
一下午有點久了吧?
要不然陪葉伽意思意思得了。
一個小時?
半個小時?
楚卓成現(xiàn)在在干什么呢。
他難道真的能夠心安地喝咖啡?
咖啡館里有沒有老外搭訕?他英語不好很難跟別人交流,可千萬別被人騙了。
這兒危險不危險,別碰上什么恐怖、分子了吧。
思緒百轉(zhuǎn)千回,想著想著,葉伽已經(jīng)回來了。
“我好久沒做你的車了。”他不太客氣地直接擠進了費嵐的副駕駛座上,“帶我開兩圈?”
費嵐低眉看著他,心想開兩圈應(yīng)該就差不多了。
上車后的第一句話:“你把他帶到哪里去了?”
“不遠,真的就在附近,要不然我沒法這么快就回來。”葉伽好笑地看著他,“難不成你還害怕我把他賣了不成?”
“你不敢。”費嵐重新戴上頭套和頭盔,手搭在了方向盤上。
其實他已經(jīng)還挺喜歡賽車的,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就再也沒有玩過賽車。
十九歲就遭遇那樣的變故,后來六年活得跟行尸走肉一樣,和舊愛重逢之后也沒有想象中那么開心,反而有些疲累。
說實話,偶爾來賽車場放松一次還挺有必要的。
“我有點好奇,你為什么那么喜歡他,他看起來,很普通。”葉伽笑著出聲。
費嵐的臉色一變:“哪里普通?”
“除了長得好看點,好像沒有過人之處。”這是葉伽的評價,“長得好看應(yīng)該不是吸引你的原因,你身邊環(huán)肥燕瘦要什么樣的男人沒有?”
“我不喜歡男人,我只喜歡他。”費嵐擰眉糾正道,“還有,不許說他壞話。”
葉伽失笑。
“真是……羨慕啊。”他喃喃道。
不知道他是在羨慕什么。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冷,大概是因為費嵐知道對方對自己有非分之想,所以接下來獨處的時間,很少跟對方搭話。
葉伽也不懊惱,反而覺得有趣極了。
“就算你真的做了什么,他也不會知道的。”第二圈結(jié)束后,葉伽解開了安全帶,微微側(cè)過身子,“費嵐,真的要吊死在一棵樹上嗎?我還以為你是玩得起的人。”
費嵐還沒從耳邊的嗡鳴中緩過神來,賽車確實夠刺激,他的大腦得到了短暫的放空。
下一秒,他看見自己的眼前多了一只修長的手。
側(cè)臉有溫?zé)岬臍庀ⅰ?br />
葉伽想要捧著自己的臉,親自己。
費嵐側(cè)過臉想要提醒他停下來,轉(zhuǎn)過去的那一瞬間差點和對方嘴對嘴親上了。
他連忙將頭縮了回來。
左邊的車窗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落了下來。
車外是等待已久的楚卓成,蒼白著臉色,正在寒風(fēng)中咳嗽。
他看見了葉伽的后腦勺……和兩個人快貼上的臉。
第47章 寶貝你真的沒有吃醋嗎
不知道是不是費嵐的錯覺,他感覺自己和楚卓成目光交匯的那一瞬間,對方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風(fēng)太大了么……他的身形好像晃了一下。
費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他打開了車門,長腿一跨,從車前繞到了楚卓成的身邊,扶住了對方的手臂。
“卓成……”
對方吃了蒼蠅似的表情,微不可察地推開了他的手。
“你故意的?”
雖然是疑問句,但更多的是肯定的語氣。
碎發(fā)蓋住了他的眉眼,楚卓成今天戴了眼鏡出來,銀框襯著他的皮膚白皙,順劉海遮住額頭,看上去年輕了不少。
可是他那雙眼中透出的滄桑又犀利的目光,卻不像是年輕人擁有的。
費嵐想要反駁,卻一下子噎住了。
他確實是故意的。
但是他沒想跟葉伽真的發(fā)生什么。
費嵐:“你很在意的話那我……”
楚卓成打斷了他:“我在意不在意不重要,你現(xiàn)在的行為讓我很反感。”
他難得把話說得那么重。
費嵐沒回過神來,愣愣看著他。
“如果你只是想來見舊情人,那沒必要帶上我。如果你是想看我吃味,抱歉,我沒有。費嵐,成熟一點行嗎?”
他冷冷回頭,目光如冰霜,帶著實質(zhì)性的刀鋒一般,在費嵐身上——劃開了一道不淺的口子。
“我和葉伽沒有……”他無力地解釋著,“你等我回去跟你說好嗎?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湊上來。”
葉伽就在后邊,饒有興趣地聽著二人的對話。
費嵐很想給自己來一拳,什么叫做偷雞不成蝕把米,好不容易緩和一些的關(guān)系又破裂了。
“我現(xiàn)在要回去。”楚卓成的長大衣被冷風(fēng)刮出“獵獵”的聲音,整個人顯得蕭索又孤獨,“我要回去。”他又重復(fù)一遍。
費嵐心亂如麻:“我?guī)慊厝ァ!?br />
“以后你再見別的男人,不要帶上我。”楚卓成的眼眶紅了,卻被他很好地掩飾了起來。
睫毛微微卷曲起來,眼尾向下斂,這神情明明該是可憐見的,放到他臉上,卻顯得有些倔強清冷。
“我和他真的沒做什么啊!”費嵐有些氣急敗壞,也沒注意到楚卓成的表情,他心中有股火氣,一下子被點燃了似的,“我也沒怪你去見隔壁那個卷毛呢!”
話一出口,他就意識到糟了。
果不其然,只見楚卓成閃爍著目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我和路修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你不是最清楚了嗎?你這么擔(dān)心我跟別的男人搞在一起,你有本事把我天天關(guān)在家里好了!你沒怪我去見他,那你昨晚跟發(fā)了瘋一樣?你是不是要弄死我才開心?”
楚卓成難得的一個體面人,竟然也被費嵐逼到這份上,這般嘶聲力竭,這般沒有顏面。
費嵐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不提路修還好,一提路修他就也跟吃了火藥似的:“你跟他沒什么關(guān)系的話,名字記得那么清楚?”
一口一個路修,他都不知道隔壁那小子叫什么呢。
楚卓成冷哼一聲,笑都笑不出來:“我名字記得清楚的男人多了。”
費嵐胸口一堵:“能不能別撒潑,有什么回去再說。”
葉伽被忽略得徹底,但是他也沒有半分不悅,臉上的性味越來越濃。
看著二人推推搡搡要離開,他忽然開口道:“費嵐,下次再聯(lián)系我啊。”
費嵐轉(zhuǎn)過頭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沒有這個必要。”
楚卓成的腳步更快了。
費嵐苦不堪言地跟在后邊,拽著他的胳膊,又被對方甩開。
“我錯了寶貝兒,你打我吧。”
“哄不好了嗎?”
“我是傻逼,我不會說話。”
“你等等我,你沒有這邊的駕照,副駕駛不在這邊……”
“卓成,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楚卓成一上車就戴上了耳罩,閉眼假寐。
費嵐嘆了口氣,默默一個人開車。
對方這架勢,很顯然是不想聽自己講話了。
他用手輕輕拍自己的嘴,叫你亂說話。
側(cè)臉瞧對方,發(fā)現(xiàn)楚卓成的眼睫輕輕顫著,很明顯是在裝睡。
哎……
其實今天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這人看著比以前更加鮮活了,不再跟個冰雕似的,一點生氣都沒有。
費嵐苦笑著安慰自己。
下一刻,他發(fā)現(xiàn)楚卓成側(cè)過身子,連臉都不讓他看了。
“……”
費嵐停了車,將他的身子掰了過來。
對方又調(diào)了回去。
費嵐又掰了回來。
二人小學(xué)生似的一來一回,誰都沒意識到這樣的行為有多幼稚。
“你到底要怎么樣?”費嵐覺得自己這句話說得不重,更多的是無奈,但是落到對方耳朵里卻不是這樣。
楚卓成流眼淚了。
一抹晶瑩順著流暢的側(cè)臉弧線滑落,眼睛眨了兩下,紅血絲瞬間爬上了眼球。
費嵐頭更大了:“你,我……我他媽的不是東西好了嗎?能不能別哭了,我也沒欺負你啊?”
話說到最后,自己都有點心虛,聲音都弱了下來。
“費嵐,你為了他這么跟我說話。”楚卓成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你真他媽的混蛋。”
還難得說臟話了。
“我是混蛋……”費嵐認命點頭,但忽然想起來這話里的不對勁,“我哪里是為了他?他算什么東西?”
楚卓成壓了壓耳罩,隨意揩了一把眼淚,緊閉雙眼,雙手環(huán)胸。
又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費嵐氣得想要把他逮到床上去,但想起昨天晚上這人哭干的眼淚和喊啞了的喉嚨,還有渾身上下的傷……又良心發(fā)現(xiàn)地稍微收了收心思。
他壓著聲,細聲細氣的:“寶貝兒,你這真不是吃醋啊?”
戴著耳罩就是沒聽見,楚卓成的睫毛又顫了一下,挪動了一下身子。
費嵐二百五似的面上一喜:“你早說不就好了,我這就把葉伽刪了,以后再也不聯(lián)系他了。”
楚卓成擰著眉頭:“沒必要。”
費嵐掏手機的動作一頓。
“為什么你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最生氣的地方不是這個,你要裝作聽不懂嗎?”
他又道。
費嵐臉色一沉:“你說路修?”
【作者有話說】
之前被鎖得太厲害了所以刪改了,其實昨天晚上費嵐真的很過分(因為吃卷毛的醋),但是細節(jié)審核不讓放……
第48章 知道他為什么失憶嗎
楚卓成不說話,算是默認。
費嵐氣結(jié)道:“這個月以來,你不跟我說話,跑去和那個小卷毛聊天,你敢說不是氣我?”
“……我跟誰都能說兩句,你怎么不吃在隔壁那家老爺子的醋?”
那家老爺子是本地人,七十多歲的年紀,跑到這莊園里,完全是退休享清福的。
他和楚卓成交流不算太困難,就算有時候語言說不通,也能打手語。
費嵐聞言更加生氣:“你這么不情愿,連跟我說話都不愿意,當(dāng)初干嘛跟我出來?你把我打暈了,還給我叫救護車干什么?你讓我去死不就行了?等我死了這世上就沒有人會折磨你了!”
楚卓成眼皮一跳,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費嵐。”
他只是叫了一下他的名字,別的什么都沒說。
這一聲包含了太多。
費嵐也熄了火,他敲打了一下方向盤,面目有些扭曲,低聲咒罵了一句。
“碰上我和別人有牽扯的事情,你總是特別控制不住情緒。”楚卓成輕輕開口,“陳聯(lián)是這樣,路修也是這樣。前者也就算了,路修跟我連朋友都不算,你都要疑心。我是想交一些新朋友,這附近又沒幾個人會說中文,我跟他認識也不奇怪吧?”
費嵐的目光有些陰沉:“你根本不知道他看你的時候是什么表情。”
“原來你監(jiān)視得那么清楚,連他什么表情都知道。”楚卓成自嘲一笑,“真是,費心了。”
后半句說得無比諷刺。
“我要是不多費點心,你被人拐走還要替別人數(shù)錢。”費嵐悶聲道,“那個卷毛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楚卓成眸光暗了下來:“我已經(jīng)三十歲了,不是三歲。”
“你就算五十歲了,也照樣會被人拐走!”費嵐有點咆哮道,“你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什么樣子,外面覬覦你的多了,我已經(jīng)很想忍住自己的脾氣了!”
明明是夸他長得好看,楚卓成卻笑不出來。
“我就是不想變成這樣。”他喃喃道,“費嵐,我也很想回到六年前,至少那時候你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敏感,那么有控制欲。那個時候,我還有自己的空間,還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必要性。現(xiàn)在我感覺我完全是為你而活,繞著你活。”
他的耳罩不知不覺中滑落了,露出來有些泛紅的耳垂。
“至于你說的為什么要跟你一起來美國,我確實后悔了,但我現(xiàn)在還有反悔的機會嗎?”
他勾了勾唇,像是在笑他,更像是在笑自己。
“你看我,像不像傻子。被你關(guān)了幾天關(guān)傻了,然后義無反顧地陪你來到這破地方,什么人都不認識,遇到個會講中文的,還被你當(dāng)成情敵,被迫跟他保持距離。”
費嵐聽到他說自己“后悔”的時候,心情就已經(jīng)跌到了谷底。
“我跟你說了,我?guī)銇磉@,是為了保護你。”他咬牙道。
仿佛這么說就會顯得自己有苦衷,這么說就會讓對方多體諒一點點。
“嗯,我知道。”楚卓成點點頭,“擔(dān)心你爸對付我,是吧?”
費嵐不吭聲。
“那你爸為什么會對付我?”楚卓成反問道。
費嵐一怔。
“我為什么會丟掉工作?”楚卓成又問道,“陳聯(lián)恨我到這個地步嗎,不惜代價毀掉我的聲譽,干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費嵐的心被撕扯得厲害。
要不是因為自己,楚卓成也不會砍王逢生,不會被費珣算計,不會丟工作,也不會被逼得去自殺。
楚卓成現(xiàn)在遭遇的一切,都是因為想要強行跟自己在一起。
而他欠自己的,自始至終都只有把他弟弟從姜岐那兒救出來這一件事。
為了他弟弟,他差點搭上了自己的命。
費嵐心中一酸。
細細算下來,楚卓成確實不值得,他明明離自己遠遠的就好了。
全世界的人都在告訴費嵐,他和楚卓成就是強扭的瓜,不甜,還會爛掉。
偏偏費嵐不信命。
他很想證明什么,但他爸那邊的事情還沒解決好,他和楚卓成就鬧成這樣。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為了跟你算賬。”見他面色不佳,楚卓成舒緩了語氣,“我只是不想你再為了一些有的沒的去發(fā)狂,跟我大聲質(zhì)問,我有點累了。我承認這一個月以來我有點任性,不過那個時候我確實不想跟你說什么。”被你關(guān)了那么多天還心甘情愿跟你過來,還對你和顏悅色的,那你尾巴還不得翹到天上去。
最后一句話沒說,咽回了肚子里。
他害怕費嵐的得寸進尺,對方瘋起來……實在太恐怖。
身體某處還隱隱作痛,楚卓成只覺得自己快被劈成了兩半,不花上半個月的時間都無法修復(fù)好。
費嵐沉默著,咬著唇肉,口腔里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誰都可以,那個卷毛,不行。”
男人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叫路修的年輕人,眼里裝著對楚卓成的欲.望。
他不想惹楚卓成生氣,但更不想給對方身邊留下這么個隱形炸彈。
楚卓成深吸一口氣,倒在副駕駛座上。“隨便吧。”
“我可以找一些會中文的人跟你當(dāng)朋友,家里的阿姨我也全換成會中文的人。”費嵐猶豫道,“前提是……”
“不需要!”楚卓成重新戴上了耳罩,“開你的車吧。”
費嵐有點受挫。
他知道為什么楚卓成明明看到自己和葉伽沒發(fā)生什么還會生氣了。
他現(xiàn)在因為路修和楚卓成大吵了一架,就算路修什么都沒做,他都想發(fā)脾氣,然后再把一切推在路修身上。
哪里躥出來的臭小子,操,選房子之前就應(yīng)該事先打探清楚,最好這方圓五公里都不要出現(xiàn)三十歲以下的年輕男人。
他一路臭著臉開車回了家。
費嵐將鑰匙丟給保鏢去停車,然后自己拉著楚卓成走進了家門。
見對方還是愛答不理的,他將人逼到了墻邊,好聲好氣地哄:“我妥協(xié)了,你愛找他聊天就找他聊天吧,但是出門要帶保鏢。我撥兩個人給你,你可以當(dāng)作他們不存在,我害怕那小子害你……”
“費嵐。”楚卓成打斷了他,十分冷靜又犀利,“自始至終,會害我的只有你們姓費的一家人。”
說罷,揚長而去。
這次的冷戰(zhàn)期,長達半個月。
這一天,費嵐收到了一個陌生郵件。
里面有一段視頻。
標題是:
“想要知道楚卓成到底為什么會失憶嗎?”
第49章 我原諒你
費嵐眸光一怔,第一反應(yīng)是查出這個郵箱是誰的。
很陌生的號,但是直覺告訴他,這件事又跟費珣逃不開關(guān)系。
楚卓成為什么會失憶……
要是沒有人提醒,他都快忘記這件事了。
他只記得費珣告訴過自己,楚卓成失憶的事情,和那場車禍沒關(guān)系。
那到底是什么樣的刺激,能夠讓楚卓成把所有事情都忘記?
而且得了那么嚴重的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
他的手指有些發(fā)麻,呼吸都有點苦難,心臟跳動的速度比平時緩慢。
鼠標點擊了一下,視頻窗口瞬間放大。
開頭有十幾秒鐘都是一片漆黑,正當(dāng)他以為是誰的惡作劇的時候,視頻的畫面陡然一變。
畫質(zhì)很模糊,但是依稀能看見房間的景象。
四個黑衣男人。
床上躺了一個年輕男人,奄奄一息的樣子,身上和臉上都是傷,一片青紫。
他緊緊閉著眼睛,不知道是因為疼的還是被什么刺激的,他額頭上都是汗,枕頭都汗?jié)窳艘黄?br />
費嵐雙目瞪大,臉色因為激動而變得有些發(fā)紫,氣息很亂,像是恨不得沖進去殺了那幾個人似的。
“還活著嗎?”
一道沉穩(wěn)的中年男人聲音,自畫面外傳來。
“還剩下一口氣。”其中一個黑衣男人點頭道。
“藥拿來了嗎?”
“在路上了。”
畫面到此結(jié)束。
整個視頻不過三十秒的時間,但是暗示的內(nèi)容已經(jīng)很全面了。
真皮沙發(fā)的邊緣快被他用手抓爛,費嵐手背上暴起了青筋。外面在打雷——“轟”的一聲,昏暗的房間瞬間亮堂起來。
費嵐忽然大口地喘氣,嘴唇因為干裂而滲出血來。他駝著背,垂著頭,盯著地板,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費少,我們談?wù)劊俊?br />
郵件再一次傳過來。
還是那個賬號,只有短短幾個字。
聽語氣,并不像費珣。
費嵐手抖著回復(fù),直接發(fā)給了他一串?dāng)?shù)字:“加我聯(lián)系方式。”
下一秒,一個國際電話打了過來,聲音用特殊手段處理過,分不清是男是女:“費少,咱們廢話少說吧。”
“說清楚,你有什么目的。”費嵐的聲音聽上去和尋常無異。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詭異的笑聲。
“我就喜歡費少那么爽快的。那個視頻你也看到了——我這里還有別的視頻。費少還想看嗎?”
費嵐怒火攻心,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我操你媽。”握著手機的手指泛白。
“別生氣啊費少,”那男人的語氣倒是輕松,“首先跟你說一聲,我可不是跟你對著干的。我呢,最近在國內(nèi)惹了點事,需要費少幫我一把。作為回報,我會把你父親曾經(jīng)對你愛人做過的事情都告訴你。”
費嵐微闔眼睛:“我怎么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這兒可都有證據(jù)。對了,忘了自我介紹,視頻里那個跟你父親說話的黑衣男人就是我。”
費嵐的胸口劇烈起伏著,但是還強行保持著聲音的平穩(wěn):“你先告訴我,視頻里這些人在做什么?”
“這……”
“地址,聯(lián)系方式,交易時間,我從國內(nèi)叫人帶著不連號的現(xiàn)金去找你。要多少?”
“五百萬,我需要出國。”
“成交。”
“好吧,既然費少這么有誠心的話。”那人明顯是笑了一聲,“六年前,我和其他幾個兄弟奉命把你的愛人抓了起來,然后關(guān)在房間里餓了三天,又打傷了他,就是視頻里那副樣子。你父親想找人輪了他,但是出于某些原因,這事兒沒成。”
從對方開始講第一句話的時候,費嵐就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在奔騰,雙眼布滿血絲,猩紅一片。
“視頻里說的藥,是一種特制的催、情、藥。你愛人被灌下藥之后,人就廢了,人傻了半個月都沒好,所以后來的事兒都沒成。”
費嵐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什么叫……廢了?”
“性、功能受障,你不知道嗎?”那人低低笑了一聲。
“……不知道。”
重逢之后,楚卓成身上的一切都很正常。
“哎,那也可能后來他自己痊愈了吧,畢竟當(dāng)時傻了那么多天都能夠痊愈。”
費嵐不想聽他的廢話:“然后呢?”
“我們被留在了房間里,一直照看著他,直到對方稍微恢復(fù)一點之后,你父親叫我們把他給放了。你放心,我們兄弟幾個可都沒有碰過他。不過,你父親做的事真該遭天譴啊……聽說最近費少跟費董鬧了點小矛盾,也不知道我手里這些東西能不能幫上忙……”
“不用跟我拐彎抹角地說話,把你手里的東西全發(fā)給我,你想要的我會滿足你。”費嵐重重地一下又一下壓著眉心,好像在發(fā)泄什么似的。
“那咱們再聯(lián)系吧,費少。”
“嗯。”
電話就此掛斷。
大概過了十幾秒鐘的時間,房間里忽然想起一陣“嘩啦啦”的響聲——費嵐把能砸的東西全砸了。
怪不得會失憶,怪不得把所有人都忘記了。
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里,楚卓成到底受過什么折磨?
怪不得他總覺得楚卓成的變化太大了。
幾乎是被折騰得死去活來了,變化能不大嗎?
大概是因為他發(fā)出的動靜太大了,外面的人沒法忽視。片刻之后,一個瘦削的人影推門而入。
輕輕的,只有一陣腳步聲。
“你在發(fā)什么瘋?”那人問道。
他掛著平淡疏離的表情,柳眉微微皺起,身上披著藏青色的披肩,寬大的闊腿褲下露出一雙纖細的腳踝,人還是那樣——只不過比來時胖了一點。
費嵐對他很大方,也很上心,飲食營養(yǎng)方面下了不少功夫。
見到來人,費嵐雙眼濕潤,大步走上前去,將人緊緊箍在懷中。“卓成……”
楚卓成渾身一僵:“你怎么了?”
“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個勁兒地道歉,也不知道做錯了什么。
楚卓成無奈地推開了他:“發(fā)生了什么?”
費嵐的淚珠子還掛在眼睛上。
“……”
他想了幾秒鐘的時間,吞吞吐吐道:“我不該那么久都不跟你說話。”
呵,原來說的是冷戰(zhàn)這半個月的事情。
楚卓成牽動了一下嘴角,有些訝然:“你竟然還有這個覺悟。”
費嵐抹了把眼淚:“我想你想得快瘋了,我們以后不冷戰(zhàn)了行嗎,對不起。”
楚卓成最受不了他這么講話。
費嵐這個人,生起氣來的樣子特別可怕,好像有什么易怒易點燃的毛病似的。
但是他軟起來也是真的很可愛,跟……六年前的時候很像。
楚卓成堅硬的心融化了些許。
他摸了摸對方的頭,雖然費嵐比他高很多。
“我原諒你。”
第50章 一定要保護好他
時隔半個月,費嵐又能摟著楚卓成入睡了。
本來該是個很美好的夜晚,他卻一直惴惴不安。
期間被噩夢驚醒了一次,直接從床上彈起。轉(zhuǎn)頭看見安穩(wěn)入睡的楚卓成,白皙的側(cè)臉映照著月光,一副好眠的樣子。
費嵐抹了抹額間的汗,拿出手機看時間。
凌晨三點半。
手機彈出了一條新消息,是半個小時前收到的。
國內(nèi)現(xiàn)在正是工作日的下午。
幾個視頻被壓縮后發(fā)到了他的郵箱上,費嵐的指尖有些酸痛,沉凝著臉,點開那封郵件。
“在干什么?”
亂糟糟的軟發(fā)貼在額頭上,眼睛微微瞇著,聲音還有些困倦迷蒙。
楚卓成醒了。
費嵐嚇得嘴角一哆嗦,利索地關(guān)上了手機,慢慢地躺倒。
肩背上沾了涼意,回到被窩后瞬間感到被溫暖裹緊:“剛剛上了個廁所,沒事兒。”他的聲音中隱隱有些緊張。
楚卓成的腦子還有些混沌,自然沒發(fā)現(xiàn)對方的異樣。
他伸手攬住了費嵐的腰,像小貓愛鉆溫暖的洞穴一樣,下意識鉆進了費嵐的懷里:“唔……幾點了?”
“三點半,你還能多睡一會兒。”費嵐道。
“哦……”他打了個哈欠,沒過多久,呼吸變得平穩(wěn)了。
楚卓成又睡著了。
這下費嵐沒有急著打開那些視頻,而是逼迫自己好好睡覺。
什么都等到第二天再說吧……
次日,費嵐是被裴牧川的一通電話吵醒的。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陽臺,壓低了聲音:“大早上的,干什么呢?”
“你那邊是早上?哦,不好意思,我忘記了。”裴牧川的聲音咋咋呼呼的,“出事兒了。”
費嵐蹙著眉頭:“什么?”
“楚程安,你那個男朋友的弟弟,還記得吧?”
費嵐嗤笑一聲:“當(dāng)然。”
“他最近好像有點不對勁,一直在問我你把楚卓成帶到哪里去了。我早就說了,你把人帶到那么遠的地方,能瞞得住一時瞞不了一世。楚卓成最近和楚程安通電話了嗎?”
“他們聯(lián)系的頻率一直都很正常,但是楚卓成向來不會跟他弟弟多說什么。”費嵐繃著臉,“他的事你不用管,你只要保證他的安全就行了。”
“哎呦,我倒是也想保證他的安全。”裴牧川語氣苦惱道,“這小鬼頭防著我們,跟防賊似的。他根本就不相信我們。而且我最近發(fā)現(xiàn)他開始懷疑一些事兒了,他之前去找了陳聯(lián),談過什么我不知道,保鏢說他從陳聯(lián)家里出來之后臉色就很差。他還去過楚卓成上班的學(xué)校,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自從楚程安經(jīng)歷了那樣的事情之后,他對周圍的一切都很敏感。裴牧川和費嵐派出去的保鏢曾經(jīng)跟丟過兩次,再這樣下去,他就要考慮雇兩個私家偵探了。
“前兩天,他打電話威脅我,他說要是楚卓成出了什么事,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報復(fù)我。你回頭讓楚卓成好好跟他說說吧,再這樣下去我是管不了了。”裴牧川嘴角發(fā)苦,有點無奈了。
聞言,費嵐嘴唇合攏,“嗯”了一聲,再道了一句“辛苦”,就掛斷了電話。
回到房間之后,他發(fā)現(xiàn)楚卓成已經(jīng)醒了過來,呆愣愣地坐在床上,雪白的睡衣松松垮垮,一側(cè)的鎖骨露了出來。他后知后覺拉拽著衣服,卻越拉越亂。
費嵐走上前,耐心地替他整理好衣服。
“你弟弟感覺到不對勁了,你有空跟他解釋一下。”他開口道。
楚卓成臉色一變:“他怎么了?”
“你這么久不露臉,只是偶爾打個電話過去報平安,聽上去很像是被我綁架了。”費嵐打趣道。
玩笑的眉眼掩去了內(nèi)心那一股隱隱的憂慮。
“我等會兒跟他說。”他嗓子發(fā)干,然后眼神瞥向費嵐,“手機……還我。”
費嵐點點頭:“好。”
楚卓成挪了一下地方,示意對方做自己身邊。“我的手機能給我嗎?”他的意思是,這次給他之后別再收走了。
“要手機做什么?”
“我不太看手機,但是我不想每次跟家里人打電話都要越過你。”楚卓成想要跟他講道理,“我需要個人空間。”
不曾想費嵐這次出乎意料得好說話:“可以。”
這下楚卓成也有些沒回過神來,他還以為自己需要費一番口舌才能把自己的手機要回來。
畢竟面前的這個人雖然口口聲聲說愛他,但是又那么偏執(zhí),占有欲那么強。
如果有的選,費嵐肯定希望自己做一個沒有感情的漂亮玩偶,斷開和外面的一切聯(lián)系,只要乖乖地圍著他轉(zhuǎn)就行了。
“費嵐……”楚卓成清了清嗓子,仰著頭問他,“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費嵐的手抖了一下:“怎么這么問?”
“你看起來,不太對勁。”楚卓成太了解對方了。
費嵐坐到了他身邊,神態(tài)自若。
手心里冒出一陣密汗,被他不留痕跡地擦去。
“我有點累而已。”
太明顯的搪塞。
楚卓成面有憂色,絲毫不信他的鬼話:“國內(nèi)出事了是嗎?還是程安有什么事?”
“你弟弟能有什么事,無非就是害怕你在我這邊出事。我派去的保鏢跟丟了兩次了,你要是有空的話不如勸他少惹點事。”費嵐沒由來地生出一股怨氣。
這怨氣倒不是沖著楚卓成,而是那個小惹事精——楚卓成身邊最大的拖油瓶。
楚卓成察覺他語氣里的不滿,怔了兩秒鐘之后,試探問道:“程安到底怎么了?”
“他找了陳聯(lián),還去過你的學(xué)校。”費嵐眼見著瞞不住他,也就老實承認了,“不知道做了什么。”
楚卓成心中一緊。
“你放心,我爸最近忙得很,我給他找了點事情做。我在公司里安排了幾個眼線,他最近應(yīng)該不會找你弟弟麻煩。”費嵐看著他那么緊張楚程安,心中不太好受,但還是好好地安慰了對方。
“費嵐……你一定要保護好他。他是我養(yǎng)大的,他要是出了意外,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楚卓成將頭埋在被窩里,悶悶道。
不知道為什么,費嵐總覺得他最后那句話是——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