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要喜歡他嗎?”
陳穆已經到了很久,風鈴在耳邊叮叮當當響個不停讓人覺得吵鬧,眼前林殊止與人有說有笑更讓人心煩。
見林殊止發現了他也不躲了,就大搖大擺地走過去,不一會兒就站在林殊止面前。
林殊止面上有些難看。
郁風不明所以,以為他身體不舒服,便問:“林先生不舒服嗎?”
林殊止搖頭說沒有,又不露痕跡地側了側身,將余光中的陳穆徹底隱藏過去。
陳穆一個大活人站在面前,因為他的無視莫名有些窩火。
郁風一邊同林殊止講話一邊又在這兩人之間來回看了幾眼,實在有些一頭霧水。
不管是什么問題都不能夠是感情問題,畢竟陳穆在天天來醫院守夜是有目共睹的。
忽然他有了個想法,或許是自己有些妨礙二人世界了。
如此一想就覺得這是最可能的了,因為每回早上例行查房時眼前這位陳先生看起來都是一臉不快,可不就是因為被打擾了么。
郁風腦子轉得飛快,說:“我還得抓緊時間回去補覺,先走了。”
“等一下——”林殊止想叫住他。
郁風拍了拍航空箱,咧嘴笑:“北北我會照顧好的。”
“……”
郁風走了,面前又只剩下陳穆,林殊止嘆了口氣,又重新在遮陽傘下坐下。
春日午后已經很暖和,小貓在箱子里熱得不斷叫嚷,林殊止只能手動給它們扇了扇風。
陳穆在他面前坐下,沉沉開口:“你什么時候跟郁風這么熟了?”
林殊止當做沒聽見,手上動作不停。
陳穆又說:“他只是一個醫生。”
“醫生怎么了?”林殊止微微一頓,而后用食指順了順小貓后脖頸上的毛。
“我們還沒離婚,”陳穆胸口有點發澀,“你要喜歡他嗎?”
林殊止覺得他有病:“你眼睛有問題就去掛個眼科,腦子不好就去看看腦科。”
陳穆:“你回答我。”
林殊止抱起裝著貓的箱子就走,他要換個地方,不打算在這和陳穆繼續糾纏下去了。
陳穆又跟上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街上人來人往,不少人都注意到這邊。
林殊止抱著箱子無法甩開他,只能用眼神瞪回去,很小聲地說:“不喜歡,我誰都不喜歡,你不要再跟蹤我了!”
陳穆松了口氣,放開他一些,語氣無比自然:“我沒跟蹤你,我來接貓。”
“你接什么貓?你接哪只?”林殊止語氣奇怪。
“西西。”
西西是四只貓里面有白手套白襪子的那只,林殊止記得它的領養人是自己最放心的那位。
林殊止:“找理由也該找個合理的不會被一眼識破的。”
“西西領養人的頭像是一只紅色小羊,”陳穆說,“那就是我,我可以給你看聊天記錄。”
那天他無意中發現林殊止在社交平臺上發布了小貓領養的帖子,還拿捏不定主意時就誤觸了私聊按鈕。
【您好,戳戳。】
【您好呀,是要咨詢小貓領養的事嗎?】
林殊止實在回復得太快,聊天界面也沒有撤回的按鈕,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聊下去了。
聊下來他發現林殊止的確把貓看得很重要,便也不再兒戲,短短幾天時間里惡補了各種養貓知識。
他是真的做好了準備今天將貓帶回去的。
他有想過林殊止看見他的反應,也有所猶豫,可如果請人代領,那看起來更像一種欺騙,他要真誠一些,就只能自己親自到場。
陳穆說得太斬釘截鐵,并且信息點都能對得上。
可那位領養人謙遜有禮,也有十足的耐心對待小貓,怎么可能是陳穆呢?
林殊止還是不太信的。
直到陳穆將聊天記錄都擺出來。
沒什么驚喜與緣分可言,林殊止只覺得被欺騙。
“你為什么要騙我呢?”林殊止望著箱子里的西西出神。
陳穆將它從箱子里提出來,卻不是之前那種粗暴的手法,而是將整只貓托在掌心。
“你別碰它!”林殊止罵了他一句,與此同時單手想同他爭奪。
林殊止反應激烈,陳穆只能把貓放回去。
貓回來的下一秒林殊止就往后退了好幾步,與陳穆劃分出寬闊的界限。
林殊止:“我反悔了,西西不能給你。”
“之前都聊得很好,你不能因為對我暫時的個人偏見就出爾反爾。”
“貓現在還是我的,我愿意交給誰就交給誰。”先前那位領養人先生的確很可靠也很讓人安心,但如果那位先生與陳穆畫上等號,他就不可能把貓交出去了。
陳穆又攔到他面前,沒忍住道:“你之前不是那么不講理的人。”
“你愛它嗎?”林殊止突然問。
“暫時還不愛,”陳穆想了想,“不過我在學著喜歡你喜歡的東西。”
“不需要你學,”林殊止說,“我之前和每位領養人接觸時都說過,不愛就不要養,你已經觸碰到我的底線了,我反悔沒什么問題。”
陳穆又說:“你馬上進組了,現在再找西西的領養恐怕來不及,不如先交給我照顧。”
照顧著照顧著就成他的了。
林殊止已經對陳穆調查他底細沒什么特別的感覺了:“不需要,我會自己處理好。”
“你隨意找的領養經不起考量的。”
林殊止轉頭就走。
他剛邁出一步,陳穆又朝他道:“我不是故意騙你,不可以再給個機會嗎?”
林殊止嘴唇動了動,腳下卻不停:“不可以了。”
陳穆沒有聽到:“以后我會認真考慮你的意見,也不會再把你扔下了。”
他想停下讓陳穆不要再做這種雙方都感到為難的事了,可想了又想,最后卻只是抱著箱子越走越遠了。
*
林殊止戲路這兩年越來越廣,他新接的那部都市愛情片名為《驚鴻》,《驚鴻》如期開機,林殊止在開機儀式當天就到了劇組。
出發那天早上天色尚黑,整個小區都還沉浸在黑暗里,林殊止提著行李走出小區 ,卻在小區門口看見個鬼影將他嚇一跳。
小年守在小區門口到處張望,一見到他就快步上前,搓著手問他需不需要幫忙提行李。
這得了誰的命令不必說,不理會小年巴巴的眼神,林殊止干脆地表示不需要他跟著。
小年又很為難地搬出了陳穆。
林殊止吃不下這套,直接上了出租車將小年甩在了后面。
在圈子里混得久了圈里的人就都成了朋友,林殊止還沒夸張到與所有人成為朋友,只是到了劇組后發現好幾個人曾經都合作過的時候還是讓他有些意外的。
就比如桑淼,這是他第二次和桑淼合作。
上一次是在秦陽的《行風》,那時桑淼還只是一個只有幾句臺詞的小角色,如今桑淼奮斗了兩年終于獲得了人生中第一個女主。
桑淼還記得他,準確說在林殊止認出她之前就先一步認出了林殊止。
不必投身完全陌生的社交會讓人感到松弛,林殊止很快習慣了新的劇組生活,工作可以讓他迅速投入狀態,忘記現實中的很多痛苦。
期間陳穆拿著不知道哪來的陌生號碼問候了他好幾次,問他為什么不讓小年跟著料理生活,問他自己一個人是否在劇組待得習慣。
林殊止黑名單中一整個列表都是陳穆的“小號”。
小貓的領養人會定期給林殊止傳來小貓現狀的視頻,便于讓他確認貓也習慣新家的生活。
可意外還是發生了,某天傍晚林殊止收到消息,有領養人申請退養。
西西的領養人是個剛工作不久的女孩,目前還和父母住在一塊,女孩很愛貓,在林殊止再次發布領養帖子后火速前來咨詢。
林殊止詢問了一系列很基礎的問題,女孩的回答都符合他的期望。
可事實是女孩有某些方面隱瞞了他一些事。
比如問及父母意愿時,女孩說家里長輩都是愿意接納一只小貓的,但其實女孩的媽媽因為西西喝了人杯子里的水就罵了貓一頓,還因為西西將家里的布沙發抓壞了就揚言要把貓打死。
這些林殊止都不知情。
直到最新進展變成女孩的媽媽真把貓拎出去扔到垃圾桶里。
這實在無法磨合,女孩只能向林殊止說出實情并請求退養。
林殊止看女孩發來的那一大串文字眉頭都蹙緊了。
手機里未接來電很多個,全是西西的領養人打來的。
但林殊止今天戲排得滿,甚至一下午都沒時間看一眼手機,他拿到手機當即就給女孩又打了電話。
電話接通了,也許是林殊止語氣急得像要吃人,女孩只顫著聲說西西已經被人接走。
被接走了?被誰接走了?林殊止緊接著追問她。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家人逼得太急了,一秒鐘都不讓貓待下去,”女孩帶著哭腔道,“是一位先生接走的。”
林殊止頭皮都發緊:“什么先生?我沒有委托任何人,您怎么可以隨便將貓交給別人呢?”
“穿得西裝革履的,好像叫什么來著……啊叫陳穆,”女孩徹底被他嚇到,支支吾吾地說,“他還給我看了你們的……結婚證。”
作者有話說:
小年:我只是你們play的一環罷了……
第82章 他們不該有聯系了。
林殊止氣血上涌,一時間都不知說什么好了。
半晌才從牙縫里憋出一句:“結婚證也是可以造假的,您不能……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隨便把貓交給他。”
“我當時家里人催得急,我只能把貓帶出來,可是公司不允許帶貓上班,我就只能在外面等著你,我實在沒辦法了……”
林殊止從未這么討厭過尋找借口掩蓋錯誤的人。
說來說去錯誤竟全變成他一個人的了。
他不想再說下去了。
“那張結婚證真是假的么?”女孩似乎也發現自己的說辭立不住腳,又向林殊止求證,“是假的貓要怎么辦呀……您認識這個叫陳穆的人嗎?”
“……是真的。”
再多說也無益,林殊止在不熟悉的人面前率先掛斷電話。
電話掛了便掛了,他很快發現一件更加棘手的事。
西西在陳穆手里。
陳穆是怎么得知西西要被退養的?擅自做決定把貓接走是想干什么?
林殊止有點心慌。
手機此時收到新信息,是一條視頻。
視頻里有只橘貓,正扒在水碗邊緣伸著半截鮮紅的舌頭一點一點地喝水,周遭無比安靜,像是生怕打擾它。
發信的是個陌生號碼,林殊止冷著臉朝著那號碼撥打過去。
電話那頭迅速地被接通,陳穆的聲音不緊不慢傳來:“西西被你的電話鈴聲嚇到了,不喝了怎么辦?”
林殊止:“你把西西帶哪去了?”
“西西在家,”陳穆說,“別把我形容得像個拐賣慣犯,我早就說過讓你把貓交給我照顧,四個月大的小貓會感覺到自己被拋棄的。”
林殊止質問他:“你為什么擅自做決定把西西接走?”還向外人出示結婚證,多可笑的行徑。
陳穆:“貓被我接走或者被他們扔掉,你會怎么選?”
林殊止不說話了,半晌悶聲悶氣道:“你替我寄養到寵物店里,產生的費用我會支付給你。”
“我養著就行。”
“陳穆,那是我的貓。”
陳穆:“你的就是我的,我們還沒離婚。”
“……”
與陳穆說不通,林殊止干脆利落地把電話掛了。
沒過一會兒陳穆又發了信息進來。
【這個號可不可以給我留著,我向你匯報西西的近況。】
林殊止反手就是一個拉黑。
他不希望因為一只貓又與陳穆扯上聯系。他們不該有聯系了。
但他沒得選。陳穆不愧是最具有談判頭腦的商人,穩穩拿捏住他的命脈。
西西是他從比巴掌還小點的時候養起的,又剛經歷過一次拋棄,他無法不管。
林殊止把那個號碼從黑名單里放了出來。
陳穆又給他發來了好友申請。
這有些得寸進尺。
林殊止覺得沒有加的必要就沒有再加。
陳穆依舊樂此不疲地每天一條,林殊止不通過也無所謂,他通過短信每天都會發很多東西,有西西的日常視頻,也有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林殊止選擇性地忽略不重要的,只挑出西西的視頻查看。
《驚鴻》劇組里的生活充實,時間一下子過去兩個月,拍攝進度已經過半。
林殊止遲鈍地感知到時間過去得飛快。
時間不愧是絕妙的療傷藥,工作也是,七年的感情不可能在朝夕就灰飛煙滅,他無法否認對陳穆還留有一些特別的感情,但每當想起這一切時他便逼迫自己投身于工作,這招屢試不爽,似乎沒有什么是過不去的,起碼他現在看著陳穆一條又一條消息越來越平和了。
他在劇組里認識了新的朋友。新朋友名叫莫遇,年紀不大,剛好二十,在《驚鴻》里與他有不少對手戲。
莫遇說當初拍《尋青》時就認識他了,林殊止不大信,直到莫遇將劇組的大合照擺在他面前,林殊止才感嘆緣分妙不可言。
人總體都是向上走的,那時莫遇得到的是個很小的角色,跑跑龍套戲份差一點就一剪沒的那種,如今在《驚鴻》里出場的機會已經多了很多。
林殊止問過他干這行多久了。
莫遇答還不滿一年。
林殊止驚覺自己也不能再算圈子里的新人了。
原來真的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他又不免想起陳穆,好像長大的每個節點都與陳穆有關,單從入行這一點來說,進入這個圈子前他便已經喜歡了陳穆很久,幾年過去了他還和陳穆糾纏不清。
莫遇似乎也不是單身,時不時會與林殊止說起自己與伴侶的愛情故事,聽多了林殊止不覺得厭煩,反倒有些艷羨。
那是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經歷的事。
有天下午林殊止在一旁等戲,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鬧。
那喧鬧離他越來越近,耳機音量已經不足以掩蓋。
林殊止很自然被吸引了注意。
身邊有幾個工作人員在小聲地竊竊私語,林殊止聽不太清。
一旁的莫遇朝他跑來,興沖沖告訴林殊止是他男朋友來探班了。
莫遇眼中都閃著光,林殊止清楚那眼神,那是即將看見心上人的雀躍。
沒過兩分鐘莫遇那每天掛在嘴邊八百遍的傳說中的男朋友總算出現了。
離得遠時林殊止還不敢確認,直到人站面前了他才倍感意外。
“徐青?”林殊止很詫異道。
徐青干巴巴地笑了兩聲:“是我。”
“你們認識啊?”莫遇也很意外。
“算……認識。”算認識吧。陳穆的朋友里林殊止最熟悉的就是徐青了。
他自覺自己像只兩萬瓦的燈泡,又站起身:“你們聊,我去休息室找個小風扇。”
徐青從背后想叫住他,他卻已經抬腳向前。
無線耳機在此刻電量耗盡,林殊止摘下一側耳機。
剛才那幾個工作人員還在滔滔不絕。
“陳穆也不是投資方啊,怎么就過來了?”
“人家沒出錢,就不能來看……”有一個附著另一個的耳朵說了句什么,二人均突然笑得難以描述。
林殊止不禁低頭加快了步伐。
可身側已經有人在喊他。
“林殊止。”
往事無法如煙飄散,一如三年前那樣,陳穆出現在他面前。
與之一同出現的還有小年。
身后莫遇已經跟上來,拉著林殊止的手臂:“怎么叫都叫不住你呢。”
林殊止徹底被固定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陳穆向他走來。
陳穆面無表情地望著他,以及他身旁的莫遇。
莫遇非常有眼力見,手一下子從林殊止小臂上撤開,有些玩味道:“陳先生這怎么也來了呢?”
林殊止隱隱覺得有哪里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我不可以來嗎?”陳穆吩咐小年給莫遇遞了杯果汁。
莫遇接過,又被身后趕上來的徐青奪過去塞回小年手上:“喝什么果汁啊,哥帶了其他好吃的。”
莫遇還想說什么,嘴剛微微張開就被徐青長臂一伸攬過去:“還愣在這里干什么?走啦。”
林殊止怔怔地看著那二人離去的背影,那種怪異感終于被他捋清楚了。
他只知道莫遇有男朋友,卻從未聽莫遇提起過男朋友的名字。
莫遇認識徐青,徐青認識陳穆,再看莫遇剛才看見陳穆時的表現,怎么都不像是完全陌生的人之間的相處模式。
也就是說,莫遇一直都認識陳穆卻從未跟他提起過。
林殊止覺得想象太過荒謬。
陳穆令他回神。
“最近過得怎么樣?”陳穆問他。
林殊止:“很好。”
眼前看不見陳穆,他就沒有那么多惆悵與痛苦。
不知怎么回事,三年前陳穆去青城探班的場景不可抑制地從記憶深處慢慢浮現出來,令他稍有不慎就要沉溺其中。
陳穆看上去有些灰心:“我過得不是很好。”
“那關我什么事?”
陳穆被扎了下,不再接著他的話說,“西西要送去絕育了。”
林殊止猝然從三年前抽身而出,“我待會兒把錢轉給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陳穆說,“我是想說……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它。”
“……”
片場人太多,不少人目光都若有若無地盯著這邊。
林殊止有點不自然。
陳穆在此時突然問他:“我們可以去休息室嗎?”
“不必了吧。”林殊止不想和陳穆聊得太多。
陳穆卻一語道破:“這里很多人,你好像不喜歡。”
……
林殊止一言不發走在前面,直到走進休息室。
陳穆跟在后面本想將門反鎖,被林殊止果斷阻止。
休息室里要比外面好上很多,最起碼沒有打量的目光。
林殊止:“我不知道你今天為什么要和徐青一起過來,但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說的了,還是那句話,好聚好散吧。”
陳穆不知什么時候從小年那兒拿了杯冰美式,應該是拿了一路了,杯壁上都沾滿了水珠。
他把冰美式遞給林殊止:“我記得你喜歡喝冰美式的,對吧?”
林殊止沒有接,手攥成拳落在身側有些發抖。
他說:“不喜歡。”
陳穆有些歉意:“我應該問清楚你的口味再買的。”
“陳穆,你現在做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呢?是想讓我回憶往昔記起你對我施舍的那一點點好處嗎?”
林殊止垂著頭,望著視線里對面的皮鞋尖,眼眶不自覺地發紅了:“或者說,你還有什么是想從我這里得到的呢?”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更新了!日更計劃還沒有失敗!
這章感覺點亮了一點陳狗死皮賴臉的技能(?)
第83章 林殊止對他反感。
眼前陳穆默默將拿著冰美式的手收回去,一時無言。
林殊止覺得自己給不起任何東西了。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你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呢?”林殊止有點被那杯冰美式刺激到,說出的話也在慌亂中缺少思考,“這些還有意義嗎?”
“有意義的。”陳穆語速很慢,因為他在思考。
大約兩周前他就有來探班的打算,只是一直尋不到合適的契機。
他太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才能不被林殊止掃地出門。
他想了兩周,發現送西西去絕育這個契機似乎可行。
他太久沒有見到林殊止,實在有些想念,林殊止態度似乎有些轉變了,不似之前那么強硬,起碼沒有將他的電話繼續拉黑,允許他每天通過短信的方式發送西西的日常。
雖然林殊止不曾回復過,但短信后面跟著的“已讀”后綴證明林殊止每一條都看了。
不回復也不能說明什么,林殊止總歸態度有一點軟化了。
這一趟去探班徐青也要同行,要看望的自然是之前包著玩玩的那個叫莫什么的小男孩。
有人同行陳穆莫名更加有了些底氣。
說來神奇,徐青一開始明明白白說的是同那小男孩玩玩,結果一玩就是快兩年,玩到現在徐青卻好像將自己玩進去了。
也可能徐青是裝的,裝得太像騙過了所有人。
情感方面他太過鈍感,他看不穿了。
別人的事他不操心,他只關心林殊止。
因為曾在日記里看見林殊止留下的冰美式貼紙,所以到達劇組前他特地買了冰美式,那時在青城他給所有人都買了冰美式,這次他只給林殊止一個人買。
想要討人歡心。
只是這歡心好像討錯了地方。
他是真的以為林殊止對冰美式不反感。
……
林殊止好像是對冰美式不反感的,但是林殊止對他反感。
林殊止聲音比他大,一點就著,惡聲惡氣地對他說話,這換做旁人已經被他摁在地上揍一頓了。
可陳穆覺得林殊止罵得挺對。
他好像在從前不知情的時候辜負了一些真心。
現在是到了該彌補的時候。
他該學會怎樣愛一個人。
但他嘴笨,話無法好好地說出口,做的事也無法讓林殊止開心。
林殊止覺得他做的事都沒有意義,可他偏要繼續做。
所以在林殊止發問時他才非要說一切都有意義,不僅說給林殊止聽,也說給自己聽。
“陳穆,”林殊止從看見陳穆開始就頓生一種無力感,“其實很早以前我就想說的,你好像一直以來都不太懂得怎樣尊重別人的意愿與想法。”
“到劇組探班因為工作馬不停蹄地就走掉,只留下一張紙條,我看到的時候真的已經遲了。去青城旅行的時候也是這樣,明明前一天晚上都還好好的,可是第二天早上你就是不見了。”
林殊止苦笑著說:“還有那次參加完家宴,我都還和你在床上呢,你就告訴我這全是一場戲。”
“你看我的日記,當著我的面逼我承認當年的心意,我那時真想問你,隨便看別人的日記真是對的嗎?”
“又比如西西的事,我希望你能替我把它寄養到寵物店,你卻執意把它留在你家,我也沒有什么辦法能阻止你,因為你一直都是這樣,不顧別人的想法,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也許有你的苦衷,我曾經好像也試圖讓你能改變一些,可是沒有人應該為了別人做出改變。”
“……”林殊止想想又說,“我是真的找不到最初的意義了。”
“我知道我也是個卑劣的人,合作到一半就要甩手終止合作,我可以補償你別的東西,只是不能再繼續合作了。”林殊止眼眶發酸,休息室里拉著百葉窗,還是有刺眼陽光從窗外射進來,讓人短暫性地失明。
他一口氣說了好多,往事如洪水般傾瀉出來,要將現時現地的他淹沒。
陳穆口唇發干,聲帶都發澀:“你說的這些,我都會改。”
林殊止無聲地嘆了口氣:“你好像還是不明白,我已經不需要你改變了。”
一切都為時已晚。
片場工作人員給林殊止打來電話,提醒他還有十五分鐘就要開拍了,空蕩休息室里那點尷尬的沉悶被第三個人的聲音打散。
林殊止走出了休息室,陳穆下意識就要跟上。
“以前是我錯了,”陳穆從后方抓住他的手腕,力度不大,“你再給我一個機會。”
林殊止用很輕的力度就甩開了。
“別跟著我。”林殊止聲音不大不小,足以讓背后的人聽見。
陳穆想起他方才說過的尊重。
“我不跟著你,我只是想出去……去別處逛逛。”
林殊止埋著頭一直快步往前走,走到離休息室很遠的地方才停下。
這里與方才十分鐘前沒什么不同,他出了點汗,仿佛重回人間。
不知不覺間眼前已經一片模糊,有些液體將落未落,堪堪積蓄在眼中,稍微一眨眼就會掉下來。
妝造已經做好,他不能給工作人員添麻煩。
有仰頭45度角把眼淚送回眼眶的說法,林殊止實踐了,這說法是騙人的。
林殊止回到片場時已經看不出什么異常,沒有人知道他要和陳穆離婚的事,身邊還是有不少打量的目光,林殊止通通裝作看不見。
原以為掩飾得巧妙,臨上場前還是被眼尖的工作人員發現眼睛那塊花了帶下來補妝。
工作人員與他聊天,問他怎么弄成這樣。
他不想說自己沒控制住哭了一場,就只能說是天氣太熱被汗水浸掉了。
莫遇也回來了,林殊止沿著他走來的方向望過去,徐青就在不遠處看著他。
陳穆并不在徐青身邊。
林殊止又收回目光。
莫遇有些開心地與他分享徐青帶來的甜品。
林殊止沒有接,問他:“你為什么從沒告訴我你認識陳穆?”
“我怕你對我也有敵意。”莫遇被林殊止有些冷淡的舉動震了下,濕漉漉的眼睛看起來干凈又可憐,像只受足了委屈的小鹿。
他和徐青在一起,自然早就知道陳穆把人氣跑的事,原以為那會是一個矯揉造作不識抬舉的人,可真正相處下來林殊止與想象中截然不同。
莫遇說:“我想和你交朋友,是真的想。”
林殊止嘆了口氣,他與莫遇置什么氣呢,有錯的是陳穆,又不是莫遇。
他欣然接過莫遇的甜品,嘗了一小口,很甜,甜得都有點齁嗓子了。
整個下午陳穆都沒有出現過,但林殊止知道他還沒有離開。
不止因為他去莫遇房間找人時碰到了衣襟半敞的徐青,還因為那傍晚時食堂里風風火火的一行人。
劇組話事人想拉投資,帶著許多人將食堂的那個角落圍得水泄不通。
林殊止知道那行人里一定包圍著一個陳穆。
沒有人發現他和陳穆間的異樣,又或者是發現了但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眼觀鼻鼻觀心絕口不提。
他有片刻恍惚,仿佛此時已經斬斷與陳穆所有關聯。
一切都好像回到最開始的時候。
他與陳穆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又何必強求一定要有一段緣分呢?
當天夜里林殊止無論如何都睡不著,窗外夜色正濃,無星無月,哪怕打開遮光簾落入室內的依舊是一片黑暗。
房間里靜謐得過分,床頭手機突然爆發出巨大的光亮,和下午百葉窗外的烈日一樣灼人眼睛。
林殊止瞇著眼將其拿起來。
是陳穆發來的騷擾短信。
凌晨兩點半,他不知那人又在抽什么風,明明下午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言辭算不上多懇切,不過都是一些垃圾空話,至少林殊止是這么認為的。
我錯了對不起我會改,諸如此類。
陳穆不止發一條,后面一連發了很多條,每一條都恰到好處的惹人煩。
連標點符號都用得一塌糊涂。
林殊止還是沒有回復。
第二天太陽如常升起,林殊止早上有戲,早早就到了片場候著。
莫遇今日沒有排戲,所以人此刻還在酒店里睡著。
片場還沒什么人,比平常安靜很多,林殊止睡得晚起得早,不禁在位置上打起了盹。
忽然有人走到他身旁坐下。
林殊止連眼皮都懶得挑一下。
沉木香氣直沖鼻腔,不是陳穆還能是誰呢?
作者有話說:
棠棠:不是陳狗,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去找老婆,因為貓貓要做絕育才有這個機會,您是準備和小林探討怎么養貓嗎?(扶額)
陳狗(撓頭問號臉):稍等,我在燒烤
明天見!
第84章 他來時是光著來的?
陳穆在林殊止身邊坐下后似乎就沒有離開的打算了,忽濃忽淡的味道縈繞鼻間,林殊止不耐煩地睜了眼。
如今已經入夏,陳穆今天穿著偏向日常,襯衫遮不住的手臂外側裹了塊十分顯眼的紗布,林殊止略微抬高視線就盡數收入眼中。
他短暫地怔了一下,陳穆卻若有所感地扭頭看他。
二人目光不小心撞到一起,林殊止很快地移開視線了,但陳穆沒有。
陳穆干巴地開口:“早上好。”
林殊止將視線收回。
陳穆知道他在看什么,又解釋:“這是那天在賓館里被伍河劃的,沒什么事。”
他還沒有說這一刀劃得有多深,愈合過程中感染了多少次清創了多少次就被林殊止強行打斷。
林殊止不想聽:“我沒有問你。”
陳穆又默默把頭轉回去,一時無言。
林殊止不知道他曾經在伍河手下受過傷,眼下思維只能被局限在陳穆把這件事說出來,一定又是有其他意圖。
太陽已經升起大半,還有一小部分包裹在云層里遲遲不愿冒頭。
陳穆坐得離他實在極近,再怎么忽視也有小半張側臉留在余光里。
林殊止看見他唇色有些蒼白,不免想起昨天夜里的事。
半夜給他發騷擾短信怎么可能睡得好,他們誰都睡不好。
林殊止定定愣了會兒,直到化妝師從休息室門口叫他,他才突然回神,而后沒有片刻留戀地換了位置。
化妝師見他眼眶周圍那圈烏青忍不住感嘆了一遍又一遍,林殊止有一句沒一句地應和著,有些提不起精神。
陳穆陰魂不散,在他沒忍住打出第三個哈欠時進到化妝間坐到他身邊的位置。
林殊止頓時精神不少:“你來干什么?”言語中的戒備顯而易見,化妝師的手都停頓了一下,默默掃了眼兩人。
“我來工作,”陳穆雙臂松散地搭在椅子扶手上,“昨晚和導演制片人吃飯,他們喝酒喝高了,強行給我塞了個角色。”
林殊止皺眉:“你可以拒絕。”他差點笑出來了,陳穆放著好好的公司不管,難不成還要進軍演藝圈?
陳穆:“我為什么要拒絕?”
“你是故意的吧。”
陳穆說:“是。”
林殊止無言以對了。
也許是陳穆本人自帶威壓,自他坐下來后化妝師就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了,更別說再與林殊止聊天。
化妝師手法熟練,沒一會兒林殊止這邊就被處理好。
臨走前林殊止對陳穆說:“別忘了昨天我說過的話。”
他想讓陳穆知道做什么都是沒有意義的了。
倒不是林殊止自戀,實在是他想不到陳穆平白無故接個角色還能因為什么。
今早要拍的戲需要下水,即便已經到了夏天,早上的水溫還是很低的。
林殊止站在泳池邊上,一陣風刮過都要打好幾個寒顫。
陳穆又無聲無息地站到他背后,等他發現時足足又被嚇一大跳。
“你能不能不要再跟著我了?”林殊止有些厭煩與陳穆玩這種貓抓老鼠的游戲。
“不行,”陳穆邊說邊往他靠近,“導演說我今天是你的跟班。”
林殊止又遠離他半步:“什么東西?導演沒告訴我。”
“昨晚加的角色,他還沒來得及告訴你。”陳穆說得斬釘截鐵。
林殊止還沒見過有人能將帶資進組說得這么光明正大。
陳穆的角色用跟班來形容其實不準確,因為那不能算作跟班,只能算作游泳隊隊員。
《驚鴻》里林殊止飾演的是一個游泳隊副教練,這場戲原本是需要他下水的,可導演到了現場才臨時通知他不必下去了,下水的人換成了他角色手下帶的新隊員,也就是陳穆。
陳穆手臂上那塊顯眼的紗布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透明的防水膠布,后期一修圖什么傷口都看不出來。
林殊止見他們商量得好也沒什么異議,畢竟這是資本的力量,他沒法反抗只能服從。
他也不想和陳穆掰扯太多,陳穆愿意做什么就去做吧。
陳穆只披了一條浴巾,導演打板前他已經準備就緒將浴巾除下交到小年手中,恰到好處的肌肉輪廓引來不少年輕工作人員的贊嘆,板子一響他就躍入池中,如離弦的箭一般游出去。
林殊止就只需要在一旁站著作勢打個電話就好。
大概是鈔能力的威力太強,導演也不敢對陳穆有太多要求,這場戲只取了兩條就算過了,陳穆的動作馬馬虎虎勉勉強強,導演還囑咐他回去好好休息。
他人披著浴巾前腳剛去更衣室,后腳小年就小跑著返回片場。
“林哥,”小年目標明確,徑直走到林殊止面前,“陳總沒帶衣服,可以借您的外套用一下嗎?”
林殊止差點要以為他在開玩笑了:“他來時是光著來的?”
小年左看看右望望,似乎覺得即將說出口的話不便太多人聽見,他附到林殊止耳邊輕聲說:“陳哥衣服破了,不大好穿出來。”
“有多破?”林殊止繼續問他,并沒有借衣服的打算。
小年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大概是從胸口一直開到底了。
林殊止:“告訴陳穆,讓他當開衫穿。”
小年很是為難,他得了陳穆的命令一定要討到件衣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急得額頭上都冒出了細汗。
導演在那頭催促林殊止調整狀態,下一場戲將在三分鐘后開拍。
小年在這里將他牽制著,他還在想方設法將人打發走。
導演也注意到他這邊遲遲沒有就位了,派了個工作人員過來請他過去。
這工作人員年紀還小,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導演見這邊徹底停住了,有些不耐地親自過來。
小年又把事情原委講了一遍。
導演聽完覺得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兒,大手一揮:“你們倆的關系,那合法得不能再合法了,我看你這不是穿了件外套來嘛,就借一下,快點別耽誤了,大家都等著你呢。”
“是啊林老師,”那年輕的工作人員也附和了導演一句,“這里也只有您……比較適合。”
林殊止嘴角無奈抬了抬,這衣服今天是必借不可了。
“儲物間第三排第四個格子,你去找吧。”林殊止對小年說。
小年臉上陰翳一掃而空,飛快應了聲“好”邁著輕快步子就走了。
林殊止一早上行程都排得滿,下了戲準備回酒店時突然收到了陳穆發來的短信。
【衣服有點短,但是謝謝你。】
【明天下午可以和你見面嗎?我把衣服洗干凈還給你。】
林殊止只看了一眼就切出去。
還見什么面?不必見面了。
那衣服他借出去就沒有要回來的打算。
林殊止回到酒店,上了樓到處摸索才發現房卡不知道丟到哪兒去了,身上每個有兜的地方都摸了個遍,愣是沒讓他找著那張小小的硬質卡片。
沒辦法,他只能返回前臺拿備用房卡,房卡遺失正常賠償是一百一張,林殊止忍痛付了一百塊才被允許拿著備用卡上樓。
然而他打開房門的那一刻才發現了不對勁,浴室里隱隱約約有水聲傳出來。
他又退出去看了眼房號,沒毛病,這就是他的房間。
那浴室里的另一個人是誰?
林殊止剛要撥打前臺熱線請人上來解決,浴室里水聲停了。
林殊止沒來得及把電話打出去,因為浴室里的人已經走出來,身上虛虛披著浴袍,與站在門口的他對視。
“陳穆。”林殊止太陽穴突突跳著,一股氣堵在嗓子眼快要把他憋死,他有些咬牙切齒道,“為什么你在這里?”
陳穆看起來也有些意外,意外中竟有幾分像驚喜的情緒:“這不是小年給我換的房間嗎?”
言下之意,林殊止才是走錯的那個。
“這是我的房間。”林殊止覺得好笑,小年換房間不可能不事先說一聲,他就認定陳穆是故意的。
陳穆還想在他面前狡辯些什么,林殊止干脆道:“需要和我去前臺確認嗎?”
陳穆見不太對勁,連忙聯系了小年。
他開了免提,小年那頭喘著氣,似乎也很急:“您的房間還沒換啊……您現在在哪里?”
“……”
陳穆有些尷尬了,他是真的以為小年將換好的房卡直接放進了衣袋里。
電話被他掛斷,他嘗試向林殊止解釋:“我的房間漏水,我以為這是小年替我換的新房間,所以……”
“出去。”
“我不是故意……”
“我讓你出去!”林殊止不想聽太多。
陳穆:“穿成這樣不太方便,不然你收留我十五分鐘,我等小年把衣服送來。”
“……”
林殊止默許了陳穆在房間里暫留十五分鐘的做法,畢竟他不想上明天標題為【讓伴侶果奔】的頭條。
他繞到床的另一頭坐下,離陳穆十萬八千里遠。
陳穆卻不識抬舉,走到和他同一側床邊坐下,問他:“你看到我給你發的短信了嗎?我們明天還能見一面嗎?”
“陳穆,”林殊止沒有回答他,“你是不是當我昨天說的話沒有說過啊?”
“……”陳穆沒有反應過來。
林殊止:“我現在不僅覺得你不尊重人,我更很討厭你為了維持外在形象做的戲。戴婚戒出席活動是,在醫院里守夜也是,今天和昨天也一定是的,你不過就是想在所有人面前維持好形象罷了,這樣你所謂的非常重要的利益才不會因為我受到一丁點損害。”
“你為什么不能想想我是因為你才做這些事的呢?”陳穆忍不住插了嘴。
林殊止立馬否決掉他:“不可能,因為你不會考慮別人的。”
“你說的這些我承認都是我的問題,我當時還沒有發現你這么重要,”陳穆胸口處空落落的,像是有些東西要消失不見,“其實就算沒有你,我也可以把局勢維持得很完美。”
林殊止:“看吧,你也說了,你自己可以做到的,那為什么還非要和我綁在一塊呢?”
“因為我喜歡你,”陳穆聲音又有些打顫,“不是喜歡你,我現在愛你了。”
喜歡。還有愛。
曾經林殊止做夢都想從陳穆口中聽到的詞,現在卻也沒有那么向往了。
小年姍姍來遲,在半小時后才將衣服送到。
陳穆又被林殊止趕走了。
他把人趕走后又在地上坐了很久,腰僵了地面都變得溫熱了也沒起來。
終于他站起來,摸到了電量即將耗盡的手機。
他不想再繼續了。
曾經他想與陳穆就這么耗著,終歸那只是一張證件,不會牽制他什么。
但今日想法不同于昨日,現狀他也不想再維持了。
就讓他再當一次沒有契約精神的惡人吧。
他打開有個人認證的社交平臺,編輯了很長的一條動態,又思考良久。
然后點了發送。
作者有話說:
沒趕上零點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我好傷心我要傷心死了我的flag嗚嗚嗚嗚嗚
第85章 陳總說他錯了!
林殊止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扔到抽屜里睡了一個整覺,強大的生物鐘又促使他在第二天早上七點醒來。
抽屜里的手機被他拿出,飛行模式關閉后的半分鐘內,不出意外的,各種新消息如洪水猛獸一般朝他涌來。
還有很多個陌生的未接來電。
陳穆給他發了很多短信,林殊止看著那99+愣了會兒神,隨后往上劃到第一條,點開。
【為什么沒有和我商量就公布了我們要離婚的事】
【我們還沒有離婚,你不能擅作主張。】
這語氣倒是有些像之前的陳穆了,看樣子終于是裝不下去了。
林殊止繼續往下劃。
【昨天那真的只是個誤會,你為什么不信呢,我可以讓小年替我作證。】
【……】
【抱歉,我剛剛不太冷靜。】
【你也冷靜一下,我們當面談談。】
最后一條的發送時間是三個小時前。
林殊止登上社交平臺,他后知后覺昨晚忘記將私信關閉,果不其然現在一看私信也是99+。
剛準備一鍵清空,萬黎的電話打了進來。
林殊止暫停清空私信的操作,點了接通,萬黎的聲音下一秒就穿破話筒到達他這里:“你怎么才接電話啊!”
“我剛醒。”林殊止干脆下了床去洗漱。
“你知道你昨晚都干了什么嗎?”
薄荷香氣在口唇間彌散開,林殊止:“知道,我昨晚又沒喝酒,清醒著呢。”
“你知道……”萬黎都語無倫次了,“你知道你現在突然說要離婚會有什么樣的影響嗎?”
“我知道,早都考慮過了,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想再拖著了。”林殊止考慮過很多可能性,最不濟的就是不能再干這行了,其實也沒有什么不好的,他都在這圈子里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了,也算是有了體驗,換份其他工作也沒關系,能養活自己就行。
“不是,你還不清楚情況吧,你點進熱搜看看!”萬黎很少用這種大嗓門說話,“快點!”
鬧上熱搜了啊……林殊止也想到了的,畢竟離婚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跟陳穆也有關,不上熱搜都有點說不過去。
萬黎急得不行,林殊止差點就被她唬住,含著牙刷點開熱搜。
【陳穆 回應】
詞條第一。
林殊止下意識咽了口唾沫,差點把牙膏泡沫一塊咽下去。
林殊止指尖在那詞條上方懸停一秒,隨后點了進去。
陳穆昨晚連夜開通了個社交賬號,發布的內容像顆地雷在林殊止腦子里炸開。
【抱歉占用公共資源,是鬧了點矛盾。】
這是第一條。
【在哄,還沒有成功。】
……
萬黎在電話那頭說:“怎么不說話了啊,看見了是吧?”
“嗯。”
“這也是你們商量好的?”
林殊止很艱難才回過神來:“不是。”
“這事兒比你想象中鬧得大,五十個詞條,有十個是和你們倆有關系的。”
“我會解決好的,”林殊止聲音辨不出喜怒,“你小心一點,不要牽連進來了。”
他與陳穆這事兒勢必會有人猜測離婚原因,眾說紛紜,多離譜的都能靠口口相傳胡謅出來。
他剛剛就看見有個詞條將他和萬黎的名字掛在一起。
萬黎實在很擔心他,甚至想幫他找律師通過正規途徑解決這些破事,卻被林殊止婉拒了。
他實在不想將更多無關的人牽扯進來了。
與萬黎掛斷電話,他又看了看那些詞條里的實時討論。
網友A:【誰懂,kdl。】
林殊止沒懂,后面三個字母是什么意思?
網友B:【我懂。】?
林殊止還是沒懂。
網友C:【說不定是人家夫夫倆鬧著玩兒呢。】
網友D:【我一開始就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果然吧~這就叫情.趣~】
林殊止:……
一開始只有極個別的評論畫風詭異,到后來風向竟然一邊倒了。
所有人都覺得他在和陳穆……鬧著玩兒?
好了,現在不會有人相信他說的話了。
林殊止氣得發抖,陳穆說他擅作主張放出離婚的風聲,那人又何嘗不是自作主張呢?
他一氣之下轉頭就給陳穆打了電話。
那頭響應了快半分鐘才被接起。
一接通陳穆就說:“超話是什么東西?我剛剛發現有人給我們建了超話。”
林殊止聽得眉頭直跳,破口而出:“你到底想做什么?!發的那幾條動態又是什么意思?!”
陳穆答:“就是字面意思。”
林殊止更為惱火:“我已經說得夠明確了,所有事都是沒有意義的。”
“有沒有意義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林殊止恨恨地從齒間磨出三個字:“神經病。”
陳穆聲音也沉下去:“我還沒問你,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跟外界公布我們要離婚的事?”
林殊止:“和你商量有用嗎?我和你說過那么多次,但我哪次說的話你會聽呢?你只在乎你自己。”
他的確想利用輿論施壓,但前提是他本想在陳穆面前當君子,可陳穆卻跟他玩兒混蛋的。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當混蛋吧。
陳穆:“我也說過很多次,其他事情我都可以聽你的,只有離婚不行。”
林殊止終于發現給陳穆打電話就是個天大的錯誤決定,掛了電話還不算,他有些氣急敗壞地將手機扔進了床里。
生氣歸生氣,今天他還有工作,半小時后人已經出現在了片場。
他以為陳穆會出現在片場,結果從出門到現在也沒見這人的影。
劇組里氣氛一如往常,脾氣火爆的制片人又在給人訓話,手頭沒活的人躲得遠遠的,暗戳戳聊著天,但林殊止還是感覺出了不對。
那些探究性的目光今天更甚,在小年出現在他身邊時達到高峰。
“林哥。”小年有些磕巴地喊了他一聲,伸手就要接過他帶來的水杯。
林殊止偏開手,微不可察地皺眉:“你怎么在這兒。”
小年低下頭訥訥地說:“陳總讓我留下來的,他說有急事處理,要先回去。”
“你也買最近一次航班回去吧,我不需要助理。”林殊止說。
“林哥,我保證不打擾你工作,也不會把你的情況匯報出去,我對天發誓。”小年說著就立起了三根手指。
林殊止依舊十分堅定地要讓小年離開,委婉的讓他滾蛋的話還沒出口,小年就接到了陳穆的電話。
小年走到一旁捂著嘴小聲說了什么,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最后只應了個“好”。
“陳總說……”他走回林殊止面前,臉上泛起一絲可疑的紅暈,“他說他錯了!說他會學著尊重您的,所以我走了!”
說完也沒等林殊止反應就跑了。
林殊止對他這一系列迷之操作感到莫名其妙,小年前腳剛走,后腳手機里就彈出陳穆新發的騷擾短信。
林殊止對此已經見怪不怪,如果不是因為西西,他不會再和陳穆多說一句話的。
【你不喜歡小年留在這里陪你,我就把他叫回去了。】
【爺爺看到了熱搜,我要回去解釋一下。】
【西西我已經送到寵物店了,可是店員告訴我它不吃不喝,所以我又把它接回家了。】
【等你回來我就把貓還給你。】
【……我早上說話不好聽,離婚的事不提了好不好,我不想和你離婚。】
陳穆說話愈發倒人胃口,林殊止沒看完就切了出去。
其實林殊止知道陳穆為什么不在,昨晚的熱搜一出,陳穆家里估計都得到了消息,那幾個叔伯舅舅,只要垂涎陳穆手中權利的,怎么可能放過這個機會呢?
而那人最在乎利益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話說得再好聽也掩蓋不住本性,喜歡和愛都是屁話,行動能證明一切。
《驚鴻》在一個月后殺青,林殊止回到洛城,第一件事就是給陳穆打電話。
這是他這么久以來第一次主動聯系陳穆。
是為了把西西帶回家。
陳穆接電話十分迅速,語氣中藏著些驚喜:“怎么突然給我打電話了?”
“我回來了。”
陳穆:“我去接——”
“我來接西西,”林殊止不讓他說完,“西西現在在哪?”
“在家,它比以前長大了很多,你要不搬——”
“在你哪個家?”
陳穆聲音有些黯淡下去:“公司附近的公寓。”
“我在樓下等著,”林殊止猜到了,“讓小年把它送出來,我不想見你。”
“……”陳穆徹底變得低落,“好。”
林殊止接到了貓,西西果真被養得很好,油光水滑,就是不太親近他。
才七個月大的小貓似乎已經將被送養前的記憶丟了個干凈,正如陳穆所說,西西不喜陌生人,無法待在寵物店,也無法待在林殊止身邊。
西西被他接回來后就食欲不振,一周之內體重就掉了大半斤,陳穆似乎有所感覺,隔三差五就給他發信息交代西西平時的飲食習慣。
林殊止照著養也不行,沒有任何辦法,他只能又聯系了陳穆。
貓和他不親也是沒辦法的事,他不能因為和陳穆要老死不相往來了就委屈西西。
陳穆得知林殊止要將貓送回來有些意外,連連保證他會好好照顧西西。
陳穆說:“你想見西西的話,就隨時過來。”
“你只需要和其他領養人一樣,定時給我發送一段貓的視頻就行。”林殊止說。
他不想再和陳穆有任何除了領養人與原主以外的任何聯系。
婚是要離的,既然陳穆不愿意和平解決,那就走法律途徑。
可是打官司是他最不愿意選擇的方法,因為那實在是條很漫長的路,過程花銷必然巨大。
……
他沒錢。
天無絕人之路,契機在此時出現,有檔野外求生向的綜藝節目找到了林殊止,開口便是天價報酬。
林殊止沒參加過,且這類綜藝一般要營銷人設,他是個沒什么綜藝感的人,思來想去都覺得不合適。
況且這種綜藝一般請的嘉賓或多或少都有些名氣,而他的名氣幾乎等于沒有。
但與他交涉的工作人員卻長了把好嘴,將話說得天花亂墜。
人為五斗米又要折腰了。
不折腰哪來的錢打官司呢?
林殊止心動了。
作者有話說:
陳狗:老婆我們有個超話哎(可憐jpg.)
第86章 “我和他要離婚了。”
林殊止最后簽下了那份參加野外求生綜藝的合同,轉眼間就到了第一次錄制的日子。
當初簽訂合同時他就已經知曉這檔綜藝節目共分為三次錄制,每次錄制時長為四天三夜。每次錄制節目的嘉賓都不一樣,會有常駐和飛行兩種嘉賓,林殊止屬于前者。
但他也有不知道的。
比如節目組邀請他的真實原因。
不是因為什么覺得他有拍綜藝的潛力,而是因為這破環境太惡劣了,這他媽根本就沒人愿意來。
林殊止后知后覺入了狼窩,但是為時已晚,違約金可比他整季節目的總報酬高好幾倍。
第一次節目錄制的地點位于一個四面環水的海島,嘉賓如若需要出島必須乘坐漁船。
節目組就喜歡制造一些神秘感,非要林殊止蒙著眼上船,他是個暈車暈機的體質,毫無疑問也會暈船,到了目的地第一件事就是找地方解決生理問題。
等他暈乎乎吐完一頓回來又得知一個噩耗。
節目組要求所有嘉賓上繳手機。
林殊止看看左右前后,除了自己哪還有別的什么嘉賓。
他猶豫片刻后提出要等所有人到齊后再上交。
節目組同意了。
說來有意思,還是為了保持神秘感,節目組在正式錄制開始前對所有嘉賓的名單進行了隱藏,也就是說林殊止根本不知道會有誰參加這檔節目。
他希望能遇見幾個從前打過照面的人,那樣的話這四天三夜就會好過一點,不至于讓節目組要求他為了綜藝效果營造的社牛人設完全立不住。
雖說希望遇見認識的人,但也不是希望遇見所有認識的人。
比如施奇他就不太想見到。
林殊止眼見著施奇蹦蹦跳跳地出現在他視野中,又跑到他身邊,俏皮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好久不見林殊止!還記得我嗎?”
“……記得。”林殊止笑得像根苦瓜。
施奇:“我真沒想到會在這里又見到你哎。”
林殊止心想,他也想不到,如果想得到,那合同他打死都不會簽。
其他嘉賓都還沒有到場,施奇就這么與他攀談起來。
林殊止不擅長同他說話,應對得十分勉強。
節目組又派了個人過來向施奇提出讓其上交手機。
施奇倒是交得爽快,手機哐當在空蕩的儲物箱里滾了好幾下。
節目組又將目光對準林殊止。
林殊止想當做沒看到,施奇卻揭穿他,聲音有些嗲得發膩:“林殊止你就交嘛,咱倆在一起這也不會無聊的。”
“……”林殊止有點下不來臺,只能也把手機放進箱子里。
他看施奇滔滔不絕的樣子,突然覺得節目組做了個很錯誤的決定。
不該讓他營造什么社牛人設帶動全場氛圍的,而應該讓施奇來。
可惜施奇好像只是飛行嘉賓。
他看見施奇就要想起陳穆,就要想起那天施奇直接找到別墅來,告訴他陳穆欠了一晚上的房費。
又過了不知多久總算有人解救他。
第三位嘉賓讓林殊止感到意外,因為那是近五年的新晉影帝孟率。
影帝不抓緊大好年華多拍幾部電影,竟然也會來參加綜藝節目,倒也挺稀奇的。
孟率似乎是高冷掛的,林殊止與他簡單打過招呼后就沒有再對話,反倒是施奇對孟率挺感興趣的,試探著開始和孟率搭話。
林殊止總算被放過,他百無聊賴,只能用腳尖搓著地上的碎石子打發時間。
又有人登了島。
這次是一對情侶,林殊止沒有見過了,不過聽那兩人的自我介紹應該是某平臺很火的網紅。
林殊止望著那兩人有點走神,突然女生“哇”地叫了一聲,撲進了那男生的懷里,林殊止被震得回過神,也定睛一看。
這倒是有些……過于甜蜜了。
噢,原來是看見了只比巴掌小的螃蟹,害怕呢。
男生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歉意地說:“她以前被螃蟹鉗子夾過,有點創傷后應激。”
林殊止搖搖頭,示意沒有關系。
遠方又傳來柴油船發動機的錚錚聲,應該是又有嘉賓要到了。
節目組提示這是本次錄制要登場的最后一位嘉賓。
所有人翹首以盼,紛紛走上前迎接,唯有林殊止留在原地等候。
有什么好接的呢?
來人他再熟悉不過了。
準備打離婚官司的前夫可謂是陰魂不散,正戴著頂草帽,向他緩緩走來。
臉上還一副堪稱興高采烈的表情。
林殊止偏開頭,視線正好落在一旁的施奇身上。
所有人都已經到場,節目組便提出讓眾人再做一次自我介紹。
輪到林殊止的時候,場外舉了牌子,示意他將身旁的陳穆也連帶著一起介紹了。
這迷之操作讓林殊止又后知后覺出一些東西。
節目組或許不只是因為沒人愿意參加才邀請他,而是還看中了他和陳穆最近鬧出的那點事兒,想以此進行炒作博取流量。
如果他知道陳穆在,他一定不會來的。
等等,那這樣是不是就說明——陳穆也是常駐嘉賓。
林殊止不想再忍讓,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直截了當地對著鏡頭說:“不如還是讓陳穆自己介紹吧。”
導演臉色微變,緊急喊了停,讓他重新再介紹一次。
林殊止第二次依舊說了同樣的話。
導演的臉上繃不住了,讓攝像暫停記錄,友好提示他:“提一下你們之間的關系,觀眾都想看這個。”
林殊止淡淡道:“沒什么好說的,我和他要離婚了。”
聲量大小讓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這下不只是導演,大家都有點要吃瓜的意思。
陳穆有些不淡定了,把林殊止拉至一旁。
林殊止掙了好幾下才將手脫出。
陳穆也站定:“我們還沒離婚,你不能這么介紹我。”
“快了。”只要錄完節目,他馬上就要拿到請律師打官司的錢了。
“不快,”陳穆神色受傷,“你給我一個機會。”
林殊止:“我為什么要給你機會?”
陳穆也不是小孩,憑什么做錯了事就能無限度地索要機會呢?
陳穆沉默了很久,最后聲音有些發哽:“至少不是現在公布,來都來了,節目還要錄下去的,導演他們也很難做。”
……
林殊止不是不懂規則的人,方才情緒上頭他才沒考慮這么多,他沒有解約的資本,就只能照著節目組的要求辦事。
畢竟拿到錢才是他的終極目標。
忍一時不是忍一世。
他可以忍。
林殊止回到鏡頭前,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般,陳穆貼著他站也一聲不吭。
陳穆見氣氛有些僵住,溫和笑道:“我和他鬧了點小矛盾,已經解決好了,不耽誤拍攝。”
“好好好,都不是大事。”
“不是大事哈,大家繼續!”
工作人員中也有人附和。
所謂的野外求生就是要求嘉賓斷絕與外界的一切聯系,在島上依靠自己存活四天三夜。
首先需要解決的是吃飯問題。
節目組給六人準備了兩把小鏟子和一只水壺,除此以外什么工具也沒有,大致意思是讓他們從這片海域里找到能夠果腹的東西。
施奇提出可以在東邊那片海灘上找找有沒有能吃的,眾人在呼呼亂吹的海風中艱苦卓絕地挖了半天都一無所獲。
女網紅劉茜害怕螃蟹,就只能在一旁站著看。
施奇見狀有些不滿,嘟囔了句不能來就別來。
劉茜的男朋友不信邪,非要脫了鞋下海抓魚,結果雨沒抓著還反被水面下的礁石劃破了腳。
這下沒有人敢下水了,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眾人只找到了一些貝殼類生物,數量之少都不夠幾人塞牙縫的。
眾人饑腸轆轆地挨過了第一頓晚飯,到了夜晚分配帳篷卻又出現一些分歧。
也不能算作分歧,因為節目組一共提供了三頂帳篷,六個人正好兩兩一頂。
網紅情侶自然是睡在一起,陳穆和林殊止目前還處于合法關系,一頂帳篷也不是問題,剩下的一頂便交給施奇和孟率。
林殊止卻并不是很想和陳穆同一個帳篷睡三個晚上。
他嘗試同節目組交涉卻也無果,無奈只能回到早就分配好的帳篷里待著。
帳篷真的很小很劣質,他剛彎腰鉆進來,下一秒就猝不及防對上陳穆的眼睛。
林殊止刻意地坐在離陳穆最遠的地方,眼睛緊緊閉著,打算就這么度過一整晚。
陳穆白天穿的那件黑色T恤不小心浸了海水,此刻用淡水洗凈后正晾起來風干。
所以陳穆現在上半身不著寸縷。
說起淡水,節目組給他們配備的水都是有限的,陳穆今天洗衣服用的水又是哪來的呢?
林殊止倏地睜開眼。
“這節目你是不是注了資?”林殊止問道。
陳穆倒是很誠實:“是。”
一切都說得通了,人要服從規則,可規則都是人制定的。
為什么要在節目開始錄制前對嘉賓名單進行保密處理呢?
林殊止又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
因為這他媽就是陳穆制定的規則。
手機被沒收了,大家傍晚分別時便約定晚上要少出門,林殊止有些郁悶,并不想和陳穆干瞪著眼過一晚上,沒在帳篷里待多久要出去走走透氣。
陳穆覺得獨自行動很不安全,便提出要與他同行,毫無疑問被立馬拒絕了。
營地外面就是沙灘,往深處走全是適應鹽堿地生長的紅樹林。周遭都是黑壓壓的一大片,林殊止只往里進了幾步,就依稀聽見有人講話的聲音。
那聲音有些熟悉,是他一定聽過的,還不止一個人。
月光撒在鹽堿地上,反射出細碎的光。
林殊止得以看清那樹背后的人。
第87章 “你跟蹤我。”
距離林殊止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深色樹影下,施奇和孟率站得很近,幾乎到了貼在一起的程度。
林殊止掃了眼他們周圍,也沒跟著攝像,估計也是和自己一樣偷偷跑出來的。
他莫名覺得眼前景象過于曖昧和怪異,曖昧說得通,可怪異從何而來?
林殊止無意繼續觀看,正想悄無聲息地遠離這里,忽然聽見孟率的說話聲。
孟率說:“你不是看上跟咱們同行的另一位么?”
還能看上誰呢?林殊止只知道陳穆曾欠了施奇一晚的房費。
他不由得止住腳步,下意識又朝那兩人看過去。
只見施奇飛快地撲到孟率身上,兩人因為慣性靠上了樹干。施奇將頭埋在孟率胸口處,悶悶地說:“那都是假的,我怎么可能喜歡他呀。”
天色太黑,林殊止看不清孟率臉上的表情,只知道他雙手插兜倚靠著樹干,沒有不躲開也不主動。
孟率依舊是垂著頭:“怎么不可能,我聽過很多傳聞。”
施奇越抱越緊,直到抬起頭向他索吻的時候終于被孟率偏頭躲開了。
“也不是我的主意呀……”施奇被拒絕得有些氣餒,“是那從前林家的掌權人交代我這么干的。”
林殊止聽到了關鍵詞,哪怕面前情景讓人臉紅心跳也伸著耳朵聽下去。
孟率問:“那又是誰?”
“說起來,他們那破事還挺復雜,我也理不懂,反正我就是收錢辦事,”施奇說,“林正安許諾了我一部劇的,誰知道他一點競爭力都沒有,輕易就被整垮了呢。”
“哦?那你和他們兩個人都目垂過?”孟率有些玩味道。
“都說了都是逢場作戲!”施奇看起來生氣了,推著孟率胸口掙扎著就要起來,“我沒和別人睡過呢。”
“生氣什么?”孟率卻把人按回來,“他們給你很多很多錢嗎?”
“不多,事情沒辦成,林正安那壞東西不僅沒給我爭取到角色還少了我一半錢,”施奇也不反抗,乖乖被他按著腦袋,聲音十足委屈,“我就只能自己謀生路了。”
孟率:“事情辦成是什么樣,你又謀到了什么生路?”
施奇忽然不說話了。
孟率也不深究,嘆了口氣:“你該早些來找我。”
“可是那時候還沒遇到你,凡事都講求緣分的,”施奇有點開心起來,聲音尾調上揚,“那現在你要不要和我試試?”
……
林殊止越來越聽不清那兩人在說什么,對面說話聲逐漸被喘聲代替,接下來要發生點什么不用明說,林殊止聽不下去了。
那兩人或許太過投入,自始至終都沒發現他的存在。
林殊止放輕腳步離去,回到帳篷里的時候陳穆還坐在帳篷最里面,與他出去時的位置別無二致。
哪怕是盛夏時分,海邊的夜晚也是非常涼爽的。
但是很奇怪,明明帳篷里一點都不熱,陳穆額上卻浮著層薄汗。
林殊止忽視掉陳穆的存在,與陳穆保持一定的距離躺下來。
腦子里揮之不去是施奇和孟率說的那番話。
他一點睡意都沒有,因此對陳穆熄掉小電燈的舉動感知十分明顯。
視線一下子變得全暗,安全感驟然缺失,陳穆在離他極近的地方躺下。
林殊止剛準備往前挪一點,動作剛有個起勢就被陳穆打斷。
陳穆問他:“剛剛出去,是不是都聽清楚了?”
“你跟蹤我。”
“我怕你有危險,你不讓工作人員跟著也不讓我跟著,這不可以。”
林殊止沒有繼續和他說話,帳篷里靜得只剩外面潮水拍打岸邊礁石的聲音。
陳穆深吸了一口氣,又開了口:“當初我答應你會解釋和施奇的關系就一定會做到,我派人查過了,那些照片都采用了合成技術,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我可以讓專業人員替我作證。”
“我也看過了家里的監控,施奇的確來索要房費了,但他要的不是和我過夜的房費,而是他和另一位姓陳的先生的。”
“我沒有找過別人,自始至終都沒有,”陳穆有些激動,“林殊止,你錯怪我了。”
沒有就沒有吧,解釋來得有些太遲了。林殊止依舊沉默,他與陳穆之間的問題又哪里只是一個施奇這么簡單。
陳穆心里有些沒底,錄制這檔節目他的確有私心也注入了資本,還特地要求節目組在錄制開始前不公開嘉賓名單。
今天林殊止看見的一切都是他設計好的。
可林殊止的反應讓他不太自信了,下意識便思考是不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陳穆:“你……給我一點回應。”
“你原本可以早點告訴我,現在,”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林殊止掩下眸子,“已經晚了。”
真的太遲了,他已經失去那段熱烈的時期了。如果再早一些,他或許會因陳穆向他解釋而感到雀躍,可今天哪怕親耳聽到了這么多事實,他竟然是意想不到的平靜。
“不晚,”陳穆的聲音微微顫抖,“還不晚,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雖然已經不再在意,可不知為何眼角還是有些濕潤。
空間又窄又小,陳穆和他的距離貌似越來越近,幾乎有種呼吸熱度都停留在后脖頸上的錯覺。
林殊止其實有些相信陳穆是真的想要一個機會的。
可就算陳穆喜歡了愛了,他也沒有勇氣再重新愛上他。
接下來幾天里眾人逐漸熟絡起來,但野外求生可謂困難重重,所有人幾乎沒有飽腹的時候,節目組提供的基礎干糧和水也消耗得很快。
終于是熬到了第一次錄制結束的時候,總體來說結束得很完美,因為無人中途退出也無人因為抵抗不了重重困難倒下。
林殊止結束錄制后拿到了手機,這才知道他和陳穆又上了熱搜。
前有【陳穆為愛逐夢演藝圈】,說的是陳穆進《驚鴻》的劇組客串一個小角色,后有【陳穆為愛放棄千萬合同參加求生綜藝】,這是綜藝物料流出后出現的……實在荒謬了些。
哪怕只是四天三夜林殊止仍然覺得像世紀般漫長,身旁有陳穆,他坐立難安,海邊日照大,他曬脫層皮。
他人迅速黑了好幾個度,回到洛城粉絲接機時還被開玩笑地取笑了一番。
陳穆與他乘坐的是同一架航班,不免會有人注意到后走出來的陳穆。
大家也不免想起前段時間像連續劇一樣的熱搜,人群中傳來壓抑過的呼聲,但無人向林殊止當面提起這件事。
第二次節目錄制時間為一個月后,這個間隔時間十分尷尬,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林殊止不能接周期太長的角色,只能去一些臨時缺人的劇組里跑跑龍套。
他原本就是從跑龍套起的家,再干回老本行也沒什么關系。
大部分時間他還是會待在家里。
某天他接到了方卉打來的電話,以為是普通的噓寒問暖,電話里方卉卻告訴了他一個有些意外地消息。
方卉說,林正安在昨天夜里去世了,死因是急性心源性猝死。
林殊止覺得有些不真實,恍惚間他回憶起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林正安。
曾經壓迫他二十年的人原來也會死,最后變成一個四方的盒子。
方卉的語氣聽起來并不傷心,只是在陳說一個事實,最后她問林殊止是否要參加林正安的葬禮。
她與林正安已經離婚,操辦葬禮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她,因此只是來代兒子通知一番。
沒有親情可言,只是為了給多年前自己一個結局。
林殊止最終應承下來。
林正安辦葬禮那天,天空下起了細密的小雨,路上是一片蕭瑟,林正安親戚其實不少,但許多人為了避嫌都沒有親臨,現場看起來一片冷清。
林殊止沒什么感覺地跟著過完了全程。
葬禮結束后林殊止就要回家,方卉卻拉住他,似乎有很多話想對他說。
林殊止沒想到方卉要說的話竟然與陳穆有關。
方卉問他最近是不是和陳穆之間出了問題。
林殊止坦言說“是”。
方卉說:“陳穆是個好孩子,我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 ”
林殊止不知她從哪里得出的結論,只說:“您別操心了,我會自己處理好的。”
方卉又和他說了當初林正安被拉下臺的事,他只知道當初林正安破產后由方卉收拾殘局,卻不知其中還有那么多彎來繞去。
也不知道陳穆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一切都從未有人告訴過他。
回家的路上還下著雨,舊小區路面水洼一個接一個,路肩破碎的花壇被沖下很多泥濘,一直蔓延到路中間。
林殊止小心翼翼避過那些臟污,運動鞋面還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一些。
他站在樓道口將破舊雨傘上的積水甩掉一些,而后才將傘倒轉過來帶上樓。
雨天光線很差,屋檐下積攢的雨滴借著窗臺飛濺進來,樓里也濕了大半。
林殊止走到家對應的樓層,走廊里一片漆黑,燈其實已經被修好了,但不知為何今天沒有亮起。
他向走廊盡頭處走去,隱隱見到有個人影站在燈座下。
在看他。
作者有話說:
寫著寫著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陳狗給節目組注資,節目組給小林報酬,約等于小林想拿著陳狗的錢和陳狗打官司離婚,有點子好笑
第88章 你……不趕我走嗎?
第一次節目錄制結束后林殊止再沒見過陳穆,直到此刻。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起了下午方卉語重心長和他說的那番話。方卉說陳穆與她合作共同將林正安扳倒,也說林氏轉變為方氏時已經是一個殘破的產業了,陳穆其實完全沒有必要趟這趟渾水。
商場上的東西林殊止聽不懂太多,聽下來只明白一件事——陳穆與方卉合作極有可能是手虧本買賣。
那不是為了利益,是為了什么呢?
他走神得有些嚴重,陳穆來到面前了才如夢初醒般抬頭看去。
林殊止反應慢半拍地往后退了一步,背脊抵住了墻面。
陳穆率先開口,聲音如同外面的雨霧般厚重:“我聽說你父親去世了,想來看看你。”
新換的走廊燈是聲控型的,沒有人講話,空間里只有滴滴答答的雨聲,達不到聲控開關的閾值,周圍很快又暗下去。林殊止才又出聲:“為什么要看我?”他又不會因為林正安離世感到難過。
“不知道,就是有點想你,所以就來見你了。”這話從陳穆口中說出居然有點磕巴,似乎特別難為情。
聲控燈重新亮起來,光源有些刺眼,林殊止低下頭:“沒有什么好見的。”
“你……不趕我走嗎?”陳穆有些詫異,他以為林殊止會在看見他的下一秒就立刻把他趕走的。
林殊止:“那你走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陳穆才發覺自己在邀請林殊止把他趕走,“我今天來其實是想問問你……很久以前,我是不是送你回過家?”
林殊止心臟停了一拍,當下記起的是陳穆曾偷看過他的日記。
可他記得自己只在日記中寫了陳穆送給他一只粉紅色的玩偶兔子,對陳穆送他回家是只字未提的。
因為當年的他無比有信心自己會記得這件事一輩子,哪怕淡忘了依靠一只粉色的兔子也能想起來。
那陳穆是怎么知道的呢?
林殊止否認道:“沒有。”
“雖然好像是很久遠的事了,”陳穆看起來有點失落,“但我明明記得有的。”
林殊止:“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還有什么事?沒有就請回吧。”
“還有事,”陳穆說,“我沒有帶傘,可以進去坐坐再走嗎?”
“不可以。”林殊止拒絕道。
“……”陳穆不說話了,但腳下還未有動作。
林殊止想將人甩下開門進屋,卻有種直覺陳穆會假裝聽不懂人話跟著他一起進去。
他人靜止下來,腦子不自覺就又開始回顧方卉說的那些事。
片刻后他嘆了口氣,問擋在面前十分高大的人:“陳穆,我以前應該沒有要求你為我做過任何事,對吧。”
看似疑問實則肯定,他從前只會因為陳穆給予他選擇權感到雀躍,卻好像從來都沒有真正開口向陳穆要求過任何東西。
哪怕是愛也如此。
暗戀永遠是件孤單且矛盾的事,他不要求陳穆愛他,卻會因為陳穆不愛他而有些難過。
陳穆此時思緒倒是理清楚了:“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方阿姨全都跟我說了,”林殊止也不再藏,“你為什么要答應與她合作?我明明沒有要求你做這些。”
“我知道,那是我想為你做的,”陳穆說,“我也不是胡亂猜測,那時是有一種很堅定的直覺。”直覺林正安若是從此無法翻身,林殊止這些年在那人手下受的壓迫和委屈就會得以一絲的消解。
只是那時他尚未認清自己的心意,也不愿意直面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感變化。
“我說過的,我會好好學會怎么愛你,”他擔心林殊止不信,又很誠懇地說,“我真的有在好好學了。”
林殊止卻好像并沒有聽進去,臉色不明地留下一句“讓你助理過來接你”就沖向家門口,行云流水地開門進屋又關門。
關門力氣太大,連帶著地面都抖了抖,一點停頓的機會也沒留。
第二次節目錄制的時間很快到來。
臨行的前一晚陳穆突然發來消息,詢問林殊止是否能夠共同前往節目錄制地點。
林殊止依舊是拒絕了。
陳穆沒有多言,只讓他注意安全。
第一次拍攝的飛行嘉賓是那對網紅情侶和施奇,這次那幾人都不再參與,新的飛行嘉賓依舊保持神秘,直到節目錄制當天才得以讓眾人知曉。
林殊止有些意外莫遇和徐青會來。
莫遇顯然也不知道林殊止是常駐嘉賓,激動之下差點在林殊止臉上親了一口。
不知是不是錯覺,林殊止總覺得自己被一旁的徐青翻了好幾個白眼。
除了莫遇和徐青以外,本次錄制還新增了兩位女嘉賓。
上次的海島物料一經流出,不少粉絲都十分有意見,認為生存環境過于惡劣了。
林殊止尤其記得孟率的粉絲在官方賬號下留了許多評論,嚴肅勸告的有,直接開罵的也有。
可即便如此,節目組都跟看不見似的,這次更加“不留情面”,按照原計劃將他們扔進了深山老林里。
環境條件比上一次惡劣了不知多少倍,上回好歹能在海水里看見活物,咬咬牙抓也能抓到了,而現在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沒有工具一個也逮不住。
住宿條件也糟糕了許多,上回六個人共分配了三個帳篷,這回有七個人,節目組卻只提供了一個大帳篷。
睡覺問題在臨近第一天傍晚時都沒有解決,所幸后來徐青撿生火樹枝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山洞,山洞面積不小,可以容納幾個成年男人躺進去,眾人當即就決定將帳篷分配給女嘉賓,幾個男嘉賓就鋪點草當席子在山洞里度過接下來這三個夜晚。
也許是有了第一次拍攝的經驗,節目組提供的基礎干糧和水也比上一次少一半,這或許是為了節目效果,不過林殊止怎么都看不出來一群被折磨得面黃肌瘦的人有哪里好看就是了。
每人只配備了兩瓶礦泉水和兩個干面包,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有位女嘉賓就待不下去要求節目組提供食物了。
節目組裝死并不回應,眾人只能選擇出去看看有沒有能吃的。
距離拍攝結束只剩下兩天時間,大家對生活質量要求不高,餓不死就行。
山里野物多,但能吃的卻不多。
莫遇找到了很多長得特別好看的蘑菇,希望晚上能夠熬一鍋蘑菇湯解解膩,剛上手摘兩個就被徐青一把打掉。
林殊止看見有什么東西從樹叢里一閃而過,定睛一看辨認出是兔子時那兔子已經跑沒影了。
他還在努力地找兔子,陳穆忽然從后方拍了拍他的背,剛要發作卻看見陳穆捂著嘴指了指那樹叢底下。
林殊止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赫然是個兔子的洞穴。
“會有嗎?”林殊止用唇語問他。
陳穆也這樣回答:“不知道。”眼睛還在四處瞟著其他地方是否也有類似的洞口。
“怎么辦?”林殊止又繼續問。
陳穆沒回答他,只是在地上找了幾根合心意的樹枝,又抽出隨身攜帶的小刀開始制作抓捕兔子的工具。
其他人也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紛紛圍了過來,你一言我一嘴地問陳穆在制作什么工具。
陳穆無暇理會,只是將手上工具放下拿起好幾次測試平衡。
“在準備抓兔子。”林殊止解釋道。
“兔子都很聰明,”陳穆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他將抓兔子的工具布置在洞穴上,又在附近找了找,果不其然還有另外一個。
陳穆安裝好陷阱,問林殊止:“你在這里守著,我去守那個,好不好?”
為了晚飯林殊止只能不情愿地應下來。
狡兔都有三窟,但他們今天遇上的可能是只蠢兔子,有點戒備心但不多,沒過多久就從洞口蹦出來落入網中。
當天除了這只兔子一無所獲,莫遇找的那些野果蘑菇都不能吃,眾人只能將兔子烤了勉強果腹。
飯不能吃了上頓不吃下頓,除了女嘉賓看守營地外,其余所有人又外出尋找食物。但這天運氣明顯沒有前一天好了,一只兔子的影都沒見到。
莫遇簡直都要懷疑是節目組在故意給他們使絆子,將方圓十里內的兔子都趕走了。
林殊止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一不留神腳下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東西。
林殊止低頭一看。
好大一只野鵪鶉。
不過是死了的。
莫遇也瞧見了他腳下的鵪鶉,有些興奮地快步走來,覺得能把它帶回去當晚餐。
林殊止倒是有些猶豫,因為那只野鵪鶉死相十足,保不齊已經死了快一天了。
其他人也湊近了,孟率也有些心動,開始分析這只鵪鶉的死亡時間。
徐青罵了一句,說他瘋了。
最后還是林殊止隨行的攝像小杜看不下去,出聲提醒了一句還不到這么山窮水盡的地步,眾人才放過了那只死了快一天的野鵪鶉。
雖然死鵪鶉沒帶回去,不過這個小插曲卻被節目組當成花絮放到了社交平臺上,放出來的當天就引起軒然大波,粉絲都在官方社交媒體號的評論區底下開火開炮。
【哥哥吃這種東西吃壞肚子了怎么辦?】
【你們節目組能不能長點心?】
這些說得都算委婉,更加過分的已經要將導演的祖宗十八代墳墓掘出來了。
大概也沒想到會引起罵聲一片,節目組冷處理兩天后效果甚微,最后發布聲明保證會嚴格對嘉賓們找到的食物進行檢查,并且提供一次下山前往市集的機會。
嘉賓們沒有通訊工具,只覺得節目組突如其來的善意有些可怖。
節目組只給了一行人一百塊,持著懷疑態度眾人被蒙著眼兵分三路送下了山。
女嘉賓握著那一百塊一路上都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將一會兒到了目的地要買的東西都列了個清單出來。
也許是前兩個晚上都沒有睡好的緣故,林殊止有些犯困,漸漸地就睡了過去。
原以為睜眼所見即是山下,可林殊止睜眼時卻還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到了嗎?”他出聲問了一句。
沒有得到回應。
眼罩還蒙在臉上,他試圖抬手摘掉,卻意外發現雙手已經被捆縛在腰后。
“人呢?”
他用力掙扎了下,發現掙扎不開。
原本以為又是詭計多端的節目組安排的智障環節,現下終于覺得有些不對。
他好像……被綁了?
第89章 他有點疲于應付變態。
空氣中彌漫著陳舊霉濕的氣味,林殊止努力了很久,終于用肩膀將臉上的眼罩蹭下。
眼前的場景和他想象中大差不差,這里是個密閉空間,空氣似乎都無法流通,四周圍只有一扇小窗,從積灰嚴重的小窗玻璃透出去也看不見什么,里外都是暗的。
林殊止整個人被綁在一張破舊的木椅上,他一動椅子就發出嘎吱的響聲。
可他人方才明明還在錄制綜藝,怎么都無法說服自己正在被綁架。
難不成野外求生爆改密室逃脫了?
也不該,若說這是節目組為了節目效果特意制造的“惡作劇”,這又有些太過了。
……
周遭看起來還是荒郊野嶺,太陽已經完全落下,無法憑照日光判斷東南西北,林殊止又嘗試了很久,終究無法掙斷繩索。
掙扎了一會兒他便累了,癱倒在木椅的靠背上觀察四周。
這應該是一間屋子,屋內陳設除了他以外就再無其他了。
林殊止感受不到時間的流淌,只有肚子發出不滿抗議時才后知后覺自己被困在這里幾個小時了。
野外求生兩期節目錄制下來讓他對饑餓產生一定的耐性,他有些習慣饑餓的感覺,但那一陣一陣環繞在空房子里的響聲著實讓人有點尷尬。
極靜的環境中哪怕一點響聲都會被無限放大,比如林殊止饑餓時肚子的響聲,又比如那扇緊閉的房門鎖扣被打開的聲音。
林殊止神經迅速高度緊繃,整個人在木椅上彈了下,下一秒就看見那扇門被打開。
伍河那張臉出現在他眼前。
林殊止徹底不相信這是節目組特意打造的惡作劇了。
伍河一步步朝他走來,口中喃喃道:“怎么辦,你眼罩掉了,看見我了,怎么辦呢?”
“為什么又是你?”林殊止聲音是自己都沒想到的發顫,“你不是已經被……”被送進該去的地方了嗎。
“不想見到我么?”伍河聲音沉下,神情受傷,“我可是很想你的,隨時隨地地想,在外面想,在里面的時候更想,他們都沒有你好看,一個胖得像肥豬,一個長得像根狗尾巴草。”
林殊止不理會伍河的胡言亂語,只問:“你把我綁來這里干什么?”
“你不是餓了嗎?我從監控里都看見了,吃吧,”伍河從背后變出一盒嵌著草莓的奶油蛋糕,“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和東家申請了今天動手,因為想讓你陪我過生日。”
動手?動什么手?林殊止聽得云里霧里的,不過他來不及思考太多,因為伍河已經用叉子插著一塊蛋糕朝他接近。
林殊止冷著臉將頭擰到一邊去,只給伍河留下半張側臉。
伍河又耐心地換了個方向要喂給他。
林殊止又把頭狠狠偏開。
“你再給我動!”如此往返好幾次,伍河終于暴起,林殊止人還蒙著,一塊質地堅硬冰冷的東西猝不及防抵在他脖子上!
那是一把刀!下一秒伍河就拿著這把刀用力朝著他的脖子捅下去!
血次呼啦的場景在林殊止腦子里過了一遍又一遍,預想中的痛感并沒出現,空間又歸于平靜,林殊止睫毛輕顫,良久后睜開一條縫看向伍河。
“騙你的,怎么還信了呢?”伍河笑得面部扭曲,指緣觸摸著刀子的邊緣,那把刀隨著他的動作收進去又伸出來。
那是一把伸縮刀。
伍河又用這把伸縮刀劃過林殊止的面頰,“我怎么可能會傷害你呢?”
林殊止松了口氣。
下一秒陰晴不定的伍河就把一整盒蛋糕蓋在了他臉上。
蛋糕甜膩的氣味爬滿了整臉,奶油堵在臉上無法呼吸,林殊止下意識就用嘴呼吸。
伍河笑了:“你看,這不是張開嘴了嗎?為什么剛剛要那樣不配合呢?還浪費了一塊蛋糕。”
說完他手動把林殊止臉上的蛋糕除掉,又拿出了一盒新的。
林殊止深知反抗無果,反倒還有可能惹怒伍河做出無法挽回的事,他終于冷靜下來,有些屈辱地一點點吃著那塊蛋糕。
伍河又說:“你這個表情我不喜歡,換一個。”
“……”
蛋糕太過甜膩,黏在嗓子眼上讓人止不住嗆咳。
林殊止眼淚都被逼出來,伍河看見他的眼淚更加興奮,喂蛋糕的動作又快了些許。
他后來又有些不配合,一邊咳一邊掙扎,最后還是被伍河摁著頭吃完了蛋糕。
林殊止臉上還沾著許多奶油,伍河又小心翼翼地用紙巾給林殊止將臉擦凈。
伍河視線在林殊止臉上流連,林殊止極力壓下反胃的感覺,問他:“你剛剛說東家,你的東家是誰?”
“你可真可愛,怎么會有像你一樣明目張膽打探消息的人呢?”伍河湊近他,“要不是東家交代過不能碰你,我真想……”
真想什么林殊止心知肚明。
他該慶幸伍河沒有真的做出什么瘋狂的舉動,單是語言上的侮辱他選擇不聽入耳就是了。
“要不是那傻逼,我早就——!”伍河又嘿嘿嘿笑了幾聲,自顧自地說,“不過東家把我保釋了,我當然要幫東家的忙啦,嘻嘻。”
林殊止:“……”他早知道伍河可能精神有點問題,卻不知道有這么大問題。
“嘖,”伍河笑聲突然停止,將手指上因為替林殊止擦臉而沾染的奶油揩到了蛋糕的外包裝上,臉上神情有些不耐,“怎么又來了。”
隨后他掏出手機,對著就是一句:“不是讓你不要打來了嗎?”
林殊止心念一動,豎起耳朵開始聽對方說話的內容,但伍河走到了離他幾米遠的地方,他愣是一個字都聽不到。
伍河:“您去和東家商量,東家松口了那就是松口了,找我沒有用。”
“……”
“不如我和你做個交易,小林交給我,我也靈活一些,不效忠我東家了,你守好你的公司,怎么樣?”伍河撓撓臉說。
“……”
“不愿意就算了,滾蛋,沒得談!”伍河突然氣急,將電話掛斷后走回林殊止身邊,蹲下身,用一種迷戀的眼神在林殊止身上掃視。
“有人想要把你搶走,你說要怎么辦啊?我把他,”伍河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做掉怎么樣?”
林殊止沒有回答他。
伍河似乎有潔癖,剛剛在蛋糕包裝盒上擦了手還不夠,此時又發了瘋一般用紙搓著手上皮膚,搓得整手都發紅了還不肯停下。
后來他忽然轉頭盯著林殊止良久,將林殊止盯得頭皮發麻了,才極其小心地撿起地上的眼罩,拍干凈灰后給林殊止戴上。
伍河說:“要乖乖等我回來哦。”
……
伍河走了。
林殊止不敢將眼罩摘下,擔心這一舉動也會將精神不穩定的伍河觸怒。
趁著伍河離開的功夫,林殊止極力地回憶著自己曾經有可能結怨的人。
可是無論再怎么想,除了曾經與劉習暢鬧過不愉快他捫心自問誰也沒有得罪過了。
等等。
伍河的“東家”將伍河保釋了,剛才與伍河通電話的人應該是那“東家”的對頭,會是誰呢?
能有權利管理公司,并且又與他林殊止有關系的,林殊止只能想到一個人。
陳穆。
那么保釋伍河的“東家”,難不成是與陳穆結了怨的人?
生意場上關系復雜,與陳穆結怨的人林殊止猜不到了。
他直覺這回應該不會那么容易脫身。
蒙著眼罩視覺受限,忽然他好像聽到門鎖又傳來響動。
伍河這么快就回來了?
林殊止心里五味雜陳,他有點疲于應付變態。
還是一個像精神分裂的變態。
門鎖處的動靜越來越大,忽然在一陣巨大的響聲后歸于平靜。
木門吱地響了一聲,林殊止感受到風的流動,應該是門開了。
他莫名有些緊張,皮膚上都起了一層小顆粒。
伍河踏著沉重的腳步向他靠近,他不自覺得往后縮,卻只能抵在靠背上,無處可躲。
伍河將手搭上了他的肩,隔著一層衣物林殊止感覺到那掌心溫熱。
他剛準備抖落掉肩上的手,臉上忽然一陣涼風襲來。
眼罩被解開了。
木屋里燈光昏暗,伍河站在林殊止身后,林殊止無法看見背后的人準備做些什么。
直到身后人彎下腰觸碰到他的手腕。
“陳穆。”
極近的距離,林殊止得以嗅到他身上十分淺淡的沉木香。
“是我。”
手腕上的繩索被解開了。
陳穆又替他解開了腿上和身上的束縛,長久的捆綁使得全身都發酸發痛,林殊止剛從那木椅上站起來時還有些無法適應,以為是別人的腿安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略微活動了一下四肢,問陳穆:“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陳穆卻警惕地掃視四周:“不說這個,先離開這里。”
他很自然地拉上林殊止的手腕,從小木屋的后面繞了出去。
與林殊止之前的猜測沒差多少,單憑景色來判斷,這里應該還是綜藝錄制點的附近,除了那間小木屋外看不出任何有人生活過的痕跡。
走出很遠的一段路后,林殊止才后知后覺地掙脫了那只手。
應該沒有危險了,林殊止終于開口問:“今天到底發生了什么,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對不起,”陳穆也松了口氣,腳步漸漸放緩,“是我的問題,陳琸想利用你來威脅我。”
陳琸?是之前在家宴上想對他行不軌之事的那個陳琸,這又關陳琸什么事?
林殊止覺得有些荒謬,重復了一遍陳穆的話:“用我,威脅你?”
陳穆“嗯”了聲:“我記得我告訴過你,聯姻對我來說是可有可無的,無論有沒有這段婚姻關系我都能把局面維持得好。”
只是他從前逃避與愛有關的一切,連結婚的目的都以利益作為起點,騙過了自己也騙過了所有人。
“但別人不知道,別人都認為我們這段關系是純粹的商業聯姻,即便知道所有表現在外的相敬如賓都是裝出來的也愿意陪著演戲,”陳穆突然頓了一下,“可如今被他們發現不是了。”
“是因為我那條發在社交平臺上的動態嗎?”林殊止輕聲說。
“是,”陳穆承認道,“也是因為我對此作出回應。”
“……”
“林殊止,我是個沒有軟肋的人,但只有從前是,”陳穆語氣莫名的有點沉重,“現在不是了。”
盈盈月光下樹影斑駁,夜風疾馳,樹葉碰撞出嘩啦啦的響聲。
有什么東西死灰復燃了一下。
“條件是什么,”過了良久,林殊止才緩緩道,“找到我的條件,沒有嗎?”
陳穆苦笑了下,似乎又覺得他問的是個蠢問題:“當然有啊。”
“是什么?”林殊止突然偏頭直視著他的眼。
陳穆微微上翹的嘴角平下去:“顧忌著爺爺,陳琸不敢要得太多,只向我索要了我手中的二分之一股份,我給他了。”
林殊止有點不信。
二分之一,怎么會不多呢,應該是很多才對。
林殊止又回想起剛才的情景:“可是伍河并沒有要放走我的意思。”
陳穆也覺察出不對,他已經給出二分之一的股權,可陳琸卻并沒有向伍河下達通知放人。
陳琸并不僅僅想要那二分之一的股權,陳琸是打算將人趕盡殺絕!
可奇怪的是伍河并沒有追上來。
陳穆又讓林殊止走得快些:“陳琸是臨時反悔了,周圍肯定還有人在找我們。”
他們赤手空拳,如果此時碰上了在找他們的人勢必是打不過的。
四周都是一片漆黑,辨認方向是十分艱難的事,陳穆在前方帶路,走著走著前方竟然就沒有路了。
那是一處懸崖。
陳穆又帶著他沿著懸崖邊摸索下去的路,林殊止問他:“我們現在是要去哪兒?”
陳穆答:“去找徐青他們,因為突發綁架事件節目已經中斷拍攝了,陳琸不允許我帶人上山,我約了他們在山腳下碰頭,只是現在手機沒有信號,我好像也……有點迷路。”
好的,原來陳穆也不知道要將他帶到哪里去。
“到了白天光線好點的時候找路就比較容易了,我們先去找個地方湊合一晚。”陳穆又說。
林殊止再沒說什么,默許陳穆帶著自己向前走。
陳穆找的路是對的,不說對最起碼也是在朝著下山的方向走。
大約是在半山腰的時候,林殊止忽然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預感。
他好像又聽見了伍河的笑聲。
但轉瞬間那聲音就不見了。
也許只是太累出現了幻覺。
下秒他又像是聽見了除去他和陳穆以外第三個人的腳步聲。
片刻后又消失了。
林殊止背脊發寒,伸手拉了拉陳穆的衣角。
陳穆回過身,似乎也有話要對他說,一路上斟酌了許久。
陳穆說:“改天和我回趟家好不好,爺爺想見你了。”
與此同時空氣中傳來“刺啦”的一聲,像是什么利器穿破血肉的聲音。
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刻,林殊止瞳孔驟縮,死死盯住在月輝下泛著冷光的刀刃。
這次不是幻覺了。
伍河不知什么時候從黑暗中沖出來,繞到了陳穆背后。
還是那把伸縮刀。
只是不再是戲弄他了。
這把刀在陳穆身上變成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作者有話說:
好喜歡寫變態,嘻嘻。
第90章 這是你偷走小林的代價
陳穆終于有所感覺,面上卻是極其冷靜的,伍河似乎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嘻嘻笑了兩聲又抓住刀柄更往里進了進。
陳穆悶哼了聲,想轉頭去看藏在背后的人 卻被伍河的那把插在身上的刀限制住行動。
“疼不疼?”伍河問他,與此同時將刀抽出一小節,又猛插回去,“這就是你偷走小林的代價。”
“你別動!”林殊止鼻尖蓄滿了冷汗,死死盯住那因為活動反光還在變化的刀刃。
伍河知道是在同他說話,有些低落地反問林殊止:“不是讓你乖乖在家等著我回去嗎,為什么要亂跑呢?”
林殊止頓時一陣惡寒爬上脊背,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陳穆忽然大力抓住那柄刀刃,硬生生從伍河手里把刀搶了出來!
伍河頓時發了瘋,向陳穆撲過去想要重新搶回主動權。
林殊止還無法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巨變,陳穆繞至其身后,將后背交給他,讓他把刀拔出來。
伍河又沖上來掐住陳穆的脖子,陳穆粗喘著氣,腳下用力將人蹬出兩米遠。
陳穆又讓林殊止抓緊時間把刀拔掉。
林殊止有點猶豫:“拔掉,你會不會死?”他對于陳穆死去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陳穆臉色已經接近蒼白,氣息都有些不勻:“沒有傷到要害,死不了。”
林殊止一狠心就摸上了刀柄,然后使勁往后一抽——
陳穆腿腳一瞬間發軟,險些就栽倒下去。
沒有太多時間讓他調整狀態,因為下一秒伍河又來到了面前,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林殊止迅速反應過來,繞到伍河背后去摟住他的腰。
伍河有一瞬間的怔住,掐住陳穆手的力道松了一點,吃吃對林殊止笑道:“你怎么只有這種時候會摟著我呀?”
陳穆抓住機會踹了他腹部一腳,又攥住那條架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向后一反折!
伍河的慘叫聲下一秒響徹云霄,陳穆給了他后脖頸一記重擊,隨即他變暈死過去,再也叫喊不出來。
陳穆徹底把他禁錮住,林殊止舒了口氣,放開伍河,將那把有半截已經掉出懸崖外的伸縮刀撿回來。
林殊止問:“我們要帶著他下山嗎?”
“當然,”陳穆臉色煞白,“刀也收好,那是很重要的物證。”
月色尚濃,林殊止看見他身上緩緩淌下的鮮紅色液體,一顆心臟無法落回原處。
“我來吧。”他主動將伍河從陳穆手里接過,肢體接觸的一瞬間才發現陳穆身上已經布滿了冷汗。
“你……”話還沒說完,林殊止臉側又閃過一陣烈風,他扛著伍河有些滯在那里,轉眼間陳穆又與個穿著黑衣的人影扭打在一處。
不止伍河一個人!還有其他幫手藏在暗處!
陳穆剛被捅過一刀,憑空出現的那人顯然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林殊止身體率先做出反應,扔掉了伍河,朝著陳穆撲過去。
那黑衣人見林殊止也沖上來,發了狠重重踢給陳穆一腳,陳穆腿腳發軟,眼前一片迷蒙,沒有在懸崖邊上剎住車,重心朝下,向著懸崖深處墜去。
林殊止又轉而要去把他拉回來。
但有點遲了。
林殊止只拉住了一點衣角,身體大部分越出了安全區,與陳穆一同朝著深淵落去。
……
墜落速度越來越快,耳邊風聲也愈發刺耳,林殊止一片茫然,甚至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突然一聲悶響,伴隨著身體的劇痛,他落在了一塊實物上。
這里還不是懸崖底,也許只是懸崖高度的一半,陳穆已經完全從他的視線里消失,大約是運氣不好直接掉下去了。
林殊止腦子暈暈乎乎并不清醒,稍微一動又翻了下去。
懸崖底部是一個小土坡,小土坡再往下是一片湖,林殊止摔進了湖里。
冰冷的湖水強行將他喚醒,全身散發著劇痛,可能有哪一部分的骨頭斷裂了,他肩膀無法抬起,稍一活動就像被釘子鑿過去一般。
月影倒映在湖中,一輪圓月美輪美奐。林殊止在水里撲騰許久后總算回到了岸邊,可陳穆卻不知道在哪。
他心里有極不好的預感,兩人掉下來的位置差不多,怎么陳穆偏偏就不見了呢?
他急喘了幾口,重新站起身去尋找陳穆的蹤影。
活生生的人掉下來不可能憑空消失。
就算死了……死了也該有個人樣在的。
林殊止繞著湖邊轉了大半圈,湖面只偶爾因為風吹過而泛起一點漣漪,根本不像有人浮在上面。
身上越來越疼,肩膀處的劇痛險些讓林殊止跪下來,他艱難地挪動著步子,終于在一塊巨石旁發現了一點特別的東西。
是一只鞋。
林殊止越往那靠近,那只鞋子就越完整,再往上是一條腿,半截身體,然后是完整的陳穆。
陳穆躺在那塊巨石旁,雙目緊閉著,如果忽略那一身的血的話,看起來就和睡著了沒什么不同。
林殊止第一反應是陳穆沒有完全掉進湖里,而是砸在了石頭上,所以才會有這滿身的血。
他顧不上肩膀的疼痛,步履蹣跚地跑過去,沿著巨石慢慢蹲下來。
“陳穆。”林殊止叫了他一聲。
沒有人回應他。
他手指顫抖著放到陳穆鼻間探了探,氣息極其微弱,幾近于無。
林殊止伸手隔著衣物碰了下陳穆腹部被伍河捅穿的地方,只摸到滿手的濕黏。
傷口還在滲著血,血液順著上衣蜿蜒而下,那滿身的血可能就是這么來的。
這里應該就是山下了,陳穆曾說過莫遇徐青就在山下等著,他們的距離應該不會很遠。
林殊止眼眶發酸,死死地堵住陳穆身上那處傷口,哪怕效果甚微。
他又想將陳穆的下半身從水里拖出來,奈何一側肩膀動不了,移動了很久才勉強離開水面。
陳穆褲袋里突然掉出個東西,啪一聲摔在岸上。
是陳穆的手機。
林殊止用發顫的手將那部手機撿起。
手機屏幕發出微弱光芒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滿手血污,但顧不上這些,他直接打開通訊錄,找到徐青的號碼撥了過去。
很可惜,手機進了水,似乎打不了電話了。
唯一的希望就此破滅,林殊止不信這個邪,反復撥打很多次,每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手下捂住的傷口還在出血,一點一點將他的手掌染紅。
就在他頹然地癱倒下來時,遠處很短暫地有燈光閃過去,他目光追逐過去,那燈光就不見了。
林殊止以為自己又出現了幻覺,下一秒強光就射到了他臉上。
遠處走來很多人,林殊止還來不及看清是什么人,身體便發出了終極警告。他再也支撐不住,直直地朝著地面倒下去。
……
林殊止恢復一些意識時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耳畔有許多嘈雜的聲音,他聽見有人在打電話,有人在喊叫,還有一些類似于救護車的聲音。
他并不算真正清醒,很快又昏睡過去,再度醒來時四周是一片白。
所處的環境還算熟悉,他這幾年沒少進醫院,嗆鼻的消毒水味給了他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你終于醒了?”
病房里還有別人。
“別人”的聲音略顯激動。
是莫遇。
莫遇眼眶紅紅的,看了他一眼就跑出去喊了醫生進來,醫生替他做完檢查后才宣布他度過了危險期。
林殊止肩膀被固定住無法翻身,只能就著這個姿勢看著莫遇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
直到徐青從外面進來將莫遇帶了出去。
沒過多久徐青又推門進來,在方才莫遇坐過的地方坐下。
林殊止還是剛剛的姿勢。
徐青是陳穆的朋友,林殊止只有在錄制節目的時候同他多說過幾句話,私下里他們其實還不算熟悉。
徐青就這么注視著他也不說話,林殊止有些尷尬,眼神盡量不聚焦在他臉上。
“我睡了多久?”林殊止率先繃不住開口了。
徐青:“三天。”
三天?好久。
林殊止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許久后又問:“你們是怎么找過來的?”
徐青語氣不算好:“陳穆的手機里安裝有定位器,但是陳琸那狗賊事先就在山上設置了信號屏蔽器,一直到你們下了山我們才收得到信號。”
怪不得陳穆的手機即便撥打不了電話徐青和莫遇也能短時間內抵達他們的所在地。
林殊止“噢”了一聲。
徐青臉上有點不對勁:“你就沒有其他話想問的嗎?”
林殊止又緩慢地抬頭,對上他的目光。
徐青:“你就一點都想不起來陳穆這么個人是吧?”
陳穆啊?他想問的,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而已。
“他怎么樣了?”林殊止雙眼有些浮腫,虛弱地問。
徐青語氣很沖:“他要死了,人現在還躺在ICU里出不來!你到底懂不懂得定位器是留給誰用的?他是想著死了都要把你帶下山的!”
林殊止確定被綁走后他勸過陳穆,與陳琸談判可以,但以身涉險沒有必要。
他不理解陳穆為什么要這么義無反顧地去救林殊止,明明在他眼里,林殊止能有無數個替代品。
他多了解陳穆啊,說喜歡和愛也與陳穆這種薄情寡義的人搭不上邊。
但陳穆花了半條命去救人已經是事實,可這廢了半條命救回來的人呢,一醒來跟忘了有陳穆這么個人似的。
他忍不了。
林殊止被他突然拔高的音調嚇了一跳,莫遇下一秒就從病房外沖進來,讓徐青注意對病人講話的態度。
徐青還是心里有氣,竟然當著林殊止的面就與莫遇拌起嘴。林殊止有些意外,在他僅有的印象里,徐青從不會對莫遇說一句重話。
……
徐青被莫遇帶走了。
病房里徹底安靜下來,林殊止什么都想不到,在聽完徐青那句“陳穆在ICU里躺著”之后。
他不是沒有想起陳穆的。
相反,他醒來前做的夢都與陳穆有關。據說人死之前腦子里都要走馬觀花地過一遍一輩子最重要的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差點要死了,但夢里確確實實過了一遍前半生。
前半生里有許多陳穆。
他只是有些無法面對。
明明不夠尊重他,明明他沒有那么重要,明明也不愛他的,為什么又要以身涉險來救他呢?
但他不想和徐青說這些,畢竟徐青又不是當事人,又懂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