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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1章 現在就要

    蕭濯想起上一次, 便是凈夜坐著使力。

    那一天,凈夜心情好,興致高。蕭濯只管躺著不動, 自然歡悅至極。

    不過除那次之外,蕭濯一般很少讓凈夜如此。

    許是凈夜那一天累著了, 現在還記著那事。

    蕭濯想及此,勾起嘴角, 笑得開懷:“好的小主子, 我必會讓你舒舒服服的, 一定不讓你受累。”

    凈夜坐在膳桌前吃包子的時候,還抬頭問蕭濯:“你沒派人問問潘英如何了?”

    蕭濯冷下臉道:“管他做什么?”

    凈夜喝了口崔嬤嬤燉的鯽魚豆腐湯, 這才抬眸道:“自然是看他什么情形了,是殘了還是廢了,還是說死了?”

    蕭濯輕哼一聲:“我倒是想打死他, 不過他沒這么容易死。我不用打聽便知道,他定是傷得不輕。此番祭祖大典, 他去不了了。”

    凈夜吃得差不多了, 這才放下筷子, 拿起手帕,一邊慢條斯理地擦著手, 一邊嘆氣道:“如此說來, 以皇上多疑的性子,定會覺得你是故意借此機會打他,就是不想讓他在祭祖大典時, 保護皇上的周全。”

    蕭濯也笑道:“我從不妄自揣測圣意, 我嫌累得慌。那小皇帝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管他作甚?”

    蕭濯說完, 又盯著凈夜問道:“倒是你,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日我沒有出現的話,你該如何應對?”

    說實話,凈夜沒想到潘英會突然發丨情,那模樣,活像是被誰下了降頭。

    不過,就算是蕭濯不來,凈夜也有法子對付他。

    凈夜將擦過手的手帕放在托盤里,語調里帶了幾分冷意:“就憑他,是別想動我分毫的。”

    凈夜自打跟了蕭濯之后,便一直是溫柔如水,軟綿綿的性格。

    而今他在蕭濯面前太放松了,竟不自覺間露出了這樣的面容。

    等凈夜意識到這樣不對,轉頭去看蕭濯的時候,蕭濯倒是沒什么特別的反應。

    他只是看著凈夜道:“別只是光說不練,你也得告訴我,如果我沒去,你打算如何對付他?”

    “你這身子骨剛恢復不久,還弱得很。可潘英不同,他頭幾年在外征戰,后來又常年在教場練兵,可從未懈怠過武力。就算是你身邊有蕭凜和納其納多,可人家身邊也有潘潤和潘林,武功皆是不弱。若真動起手來,我只怕你會吃虧。”

    凈夜抓起了蕭濯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他又恢復了那副軟綿綿嬌里嬌氣的樣子。

    “我不是還有王爺給我的保命暗器嘛。再說王爺千萬別小看了納其,潘英可是打不過他的。至于我,逃命的手段還是會一些的。如潘英那等腌臜雜碎,可休想動我分毫。”

    凈夜的腳鏈可化成短刃,手腕上還有暗器,他袖口里還藏了陳良給的毒針。

    除此之外,凈夜自然還修煉了一些逃命的功法。

    從前逍遙會的寶庫里,便有不少功法秘籍。他這身子骨剛恢復不久,確實不能如前世那般修煉。

    暮云重從前練的可都是童子功,基本功扎實,潘英自然不敵。

    可現在的凈夜,只能去練速成的功法。

    光指望別人保護是無用的,凈夜得先學會保護自己。

    為了讓蕭濯安心,凈夜只得靠在他懷里道:“王爺您放心好了,哪怕我親自動手殺了潘英,也不會讓他欺負我。”

    潘英現在對凈夜還有牽念,在這種情況下,他是不會下死手去害凈夜的。

    除此之外,凈夜現在的身份是玉親王,殺害皇室宗親,這可是大罪。

    潘英還不敢如此做。

    潘英對錢權的渴望已經到達了巔峰。

    而凈夜要做的,就是一點一點,讓潘英失去他所掙來的一切,讓他跪在逍遙會萬余幫眾面前,懺悔他的罪過。

    這期間,潘英若是輕易就死了,那可真是太便宜他了。

    蕭濯嘆了一聲,不管凈夜如何自信,蕭濯都不會放松警惕。

    這是他好不容易求來的人,不能出一丁點的差錯。

    今日,他也是知道凈夜會去禮部同陳大人還有潘英議事,所以才一路跟過去的。

    不過最后,蕭濯還是沒有追問太多。

    凈夜該有點自己的小秘密,無論他想做什么,蕭濯都不會過多干涉。

    凈夜每次一來攝政王府便會吃撐。

    之前他就住在攝政王府,也沒覺得這里的飯食與外面有何不同。

    可是現在,哪怕坐在這餐桌前,隨便吃點崔嬤嬤做的餐食,凈夜都會覺得美味極了。

    用過晚膳之后,凈夜癱軟在榻上,蕭濯輕柔地幫他揉著肚子:“就告訴過你不要吃太多,偏偏不聽。我都問過張太醫了,你總是如此,于身子無異。以后我會叮囑蕭凜,你一日三餐都得照常吃,不能吃太多,也不能不吃。我還聽說,你在宮里和在玉王府的時候,胃口都不佳。饑一頓飽一頓的,容易落下胃疾。”

    凈夜也不知道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他乖乖點了點頭,嗡聲嗡氣地說了一句知道了。

    可之后沒多久,他便側躺在那里,睡著了。

    凈夜睡著時的模樣實在是太招人疼。

    窗外暖融融的月光透過紗帳,照在凈夜線條美好的側臉上。

    自從有了凈夜之后,蕭濯感覺每一夜都不再那么孤冷難熬。

    蕭濯低下頭,吻了吻凈夜的唇。

    可剛貼上去,蕭濯便恍然意識到凈夜不喜歡這樣。即便此刻凈夜睡著了,蕭濯也不愿意做讓凈夜為難之事。

    蕭濯轉而吻了吻他的臉頰,然后將人輕輕抱在懷里,給他蓋上了軟被,就這么相擁而眠。

    翌日寅時初,門外的護衛輕敲門,給蕭濯做第一次提醒。

    以往這么輕的動靜,凈夜是聽不到的。

    可今日,他卻一激靈坐了起來,拽著蕭濯的手腕道:“我一覺睡到寅時了?”

    蕭濯伸出手,將人按進了懷里:“你這幾日累了,多睡一會兒是應該的。”

    凈夜一臉不高興:“不應該,我昨晚只是想閉目養神,誰成想睡著了。都幾日不見了,咱們也沒親熱親熱。”

    蕭濯這會兒倒也清醒了,聽到這話,他更是忍不住笑了出來:“我又不是色中餓鬼,也沒必要每次見你,都得親熱一回吧?”

    凈夜自有一套歪理:“那可不成,我聽納其說,這民間夫妻,若想保持恩愛,就得夜夜都在一個被窩,隔幾日就要親熱。若是小夫妻連親熱都沒了,那便是情淡情薄了。”

    他這話說得隨意,可卻讓蕭濯放在了心上。

    蕭濯緊抓著凈夜的手,神色鄭重,眸中似有水光閃過:“在你心里,我們也同民間夫妻一般嗎?”

    凈夜該是沒睡醒,說話也是顛三倒四,不經思考:“咦?我們沒成親啊?可我們不能成親吶。金朝允許男人和男人成親吧?再說夫妻夫妻,一夫一妻是一男一女,我們是兩個男人,自然不能和民間夫妻一般。”

    “哎呀,你別問這些問題,我只是舉個例子,我想說他們要長久在一起才能保持恩愛。我們現下總是分開住,好不容易湊到一起,還不親熱一回,那豈不是很容易就淡了?”

    蕭濯伸手摸了摸凈夜細軟的頭發,又捏了捏他的后頸道:“不會,我會永遠愛你。”

    凈夜還是一副沒徹底清醒的樣,他搖了搖頭:“我才不信什么永遠呢,我就信眼前。我不管,咱們見一次不容易,我不能就這么放你走了。”

    說著,凈夜就去將身上的白色里衫全脫了,乖乖躺在那里,閉上眼道:“你快來……”

    蕭濯笑著低下身來,幫凈夜理了理凌亂的發:“咱們哪次不得一個時辰?過一會兒我就要收拾收拾上朝了,時間不夠用。不妨你在這里多睡一會兒,等著我,我一下朝,就立刻過來。”

    凈夜剛醒,正是鬧小脾氣的時候,他嗤了一聲,狠狠盯著蕭濯道:“不成,那時天都亮了,傳出去我不要做人了。我不管,我現在就要,你若是不給,我以后再也不來攝政王府了。”

    蕭濯只詫異了一會兒,便埋首笑出聲來。

    隨即,他扯下上衣的繩扣,便吻著凈夜的脖頸,便道:“這早朝,就是不去了又能如何?”

    第032章 步軍副尉(倒v結束)

    蕭濯最后還是上了朝, 只是去得有些晚。

    蕭濯沒去之前,朝堂上正在爭論蕭濯險些把潘英打死這事。

    前因后果昨日便在滿京都傳開了,潘英色膽包天, 若不是禮部的幾位大臣阻攔及時,那潘英早就被攝政王打死了。

    一伙子老臣認為蕭濯目無法紀, 實在可恨。

    潘英畢竟是正一品大將軍,無論犯了什么樣的錯, 都該由朝廷來論罰。

    至于蕭濯一黨則認為, 潘英這半年來屢屢犯錯, 如今更是羞辱皇室中人,攝政王捶打他幾下, 那是理所應當,替天行道。

    一老臣站出來,咬牙切齒, 憤憤不平:“他當天子是什么?素日里逾矩跋扈也便罷了,而今都敢私斷人命了?他今日敢錘死一個正一品大將軍, 改日, 是不是可以隨意斬殺朝中重臣了?你們可莫要忘了, 當初那三位輔政重臣,無一善終, 這可都是蕭濯的手筆。”

    阿羅輕哼一聲, 反駁道:“王大人,您這話我就聽不下去了。他潘英今日敢辱親王,明日是不是就敢辱滿朝文武了?王大人您這么向著那腌臜渾貨, 是不是也要入潘英的帳, 去侍奉那潘大將軍啊?”

    那王大人已年過花甲,他雖聽過潘英好男風的傳聞, 不過卻沒親眼見過。

    更何況,好男風這事,說到底都是這些同僚們私底下的事,何況有些武將常年在邊關,接觸不到女人,偶有那么幾個喜歡玩男人的,也再正常不過。

    這群人其實都知道昨日潘英欲輕薄玉親王,可他們皆下意識忽略了此事,只死咬著蕭濯不放。

    這群老臣資歷老,他們也知道蕭濯不敢拿他們怎么樣,所以敢明目張膽地與蕭濯作對。

    可此刻聽了阿羅這后輩的話,那王大人氣性大,竟差點當庭暈厥過去。

    小皇帝向來愛重這些老臣,見如此,連忙讓人看座,又關切地問需不需要請太醫來相看。

    那阿羅倒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一樣,輕嗤了一聲:“王大人,您若真是身子骨不濟,就趕緊請辭,告老還鄉吧。這正上著朝呢,只是與我對峙了兩句,您就要不行了。萬一您今日倒在了朝堂上,豈不是還要賴上我?”

    朝中自有大臣是王大人的門生,他們厲聲道:“阿羅將軍,您羞辱王大人在先,見他險些氣暈,竟還毫無憐憫之心。難道方才的話,該是您這一個后輩說的嗎?”

    又有人道:“王大人乃是三朝老臣,他入朝為官時,阿羅將軍還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阿羅一臉不服氣:“我有哪句說錯了,王大人一口一個要敬重天子,可玉親王是皇室宗親,先帝愛子,潘英連親王都不尊,還能指望他忠于天子嗎?王大人為潘英說話,豈不知是不是私底下,與潘英那狗賊有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王大人氣得起身,指著阿羅,滿身顫抖道:“豎子無恥,你給我住嘴。”

    蕭濯就在這時大跨步走進了金鑾殿,他只冷眼睨了王大人一眼,那王大人便立馬被蕭濯那陰郁冷冽的眼神嚇得住了嘴。

    “本王不覺得阿羅說得有錯,玉親王嚇得一整夜都不得安眠。按我金朝律例,強迫男子與強迫女子同罪。潘英身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王大人,您可是老臣啊,連這種人渣,你都要為他說話,莫不是您認同潘英的做法?在本王看來,朝廷人才選拔,需得以德為先。王大人可是狀元出身,少有的世間賢才,可就是這般清正之人,居然也能當庭為潘英這等罪人辯白,可見王大人這幾十年的詩書,算是都讀進狗肚子里了。”

    王大人和其門生,站起來便要辯駁,可蕭濯壓根不給他辯的機會,蕭濯輕哼一聲,道:“玉親王還不過十九,尚未及冠,若昨日真讓潘英得手,按我金朝律例,潘英該處以極刑。更何況,玉親王乃是皇上的親兄弟,皇室宗親,豈可由雜碎侮辱?王大人和蕭大人今日為潘英辯白,是想與潘英同罪嗎?”

    那蕭大人本就官微言輕,他徑直放開了王大人的手,不敢再出頭。

    至于那王大人,他倒是也不裝病了,只低著頭,一言不發。

    滿朝文武,見此情狀,竟也是誰都不敢再為潘英辯白了。

    小皇帝倒是適時發了話道:“潘英雖未釀成大錯,可其人品不端,不該委以重任。朕感念其軍功卓著,又在處置逍遙會一案上,立下大功,著令其閉門思過,罰三年俸祿,杖八十,降其為步軍副尉,以儆效尤。”

    小皇帝處置完了潘英,便按了按眉心道:“既無事,便退朝吧。”

    凈夜那方還沒睡飽呢,李公公便去攝政王府傳旨了,說是要皇上要玉親王即刻入宮。

    凈夜起身更衣的時候,還暗嘆了一聲:“我就有預感,今晨若不纏著王爺,下一次還不定是什么時候了。”

    不知為何,凈夜還有一種預感,他和蕭濯以后想要這么親密地往來,就更不方便了。

    以后為了讓小皇帝安心,凈夜怕是只能偷偷與蕭濯相見了。

    凈夜邁出門框的時候,險些摔倒。

    他緊按著后腰,扶著門框不吭聲。

    納其湊上來關切道:“王爺,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醫?”

    納其又看了一眼凈夜按的位置,擰眉問:“腰是怎么了?”

    凈夜搖了搖頭,悶聲道:“沒怎么,累著了。”

    凈夜欲出府時,恰逢蕭濯剛回府。

    蕭濯見凈夜走路都不穩,便上前扶了一把。

    大庭廣眾之下,蕭濯緊緊將凈夜攬在懷中,隨即湊到他耳邊道:“我當時就說差不多就好,是你非要,現在好了,知道難受了?”

    凈夜剜了蕭濯一眼,伸手狠狠掐了蕭濯一把:“都怪你,還有臉調笑我。”

    蕭濯看到李公公的車駕,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他還是親自扶著凈夜上了車,隨即自己也跟著坐了進去。

    李公公一驚,忙道:“王爺,萬歲爺只召了玉親王入宮,您看這……”

    蕭濯道:“本王知道,您只管駕車便是,玉親王身子不適,本王陪他一段又能如何?”

    李公公不敢再言,只好吩咐人駕車前行。

    而蕭濯將凈夜抱在懷里,一下一下地用掌心的溫度,輕輕幫他揉著腰。

    蕭濯手法極輕緩,凈夜這后腰果真緩解了不少。

    蕭濯聲音低柔得不像話:“待會兒進了宮,若是還疼,別忍著,請張太醫來給你貼上一貼止疼的膏藥。”

    凈夜在蕭濯跟前說話,總是軟綿綿的:“不必,沒那么嚴重。”

    眼瞧著快到宮門口了,凈夜攥緊了蕭濯的手道:“我們可能得分開一段時間。”

    蕭濯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凈夜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對著蕭濯道:“我聽說,潘英被降為五品副尉,而今還被禁足在府。皇上一時半刻是不會用他了。那么朝中,皇上可用來與你對抗之人,便只剩下我了。若這時,我與你交往過密,怕是不妥。”

    蕭濯低頭沉吟稍許,終是無奈地笑了一聲:“怪不得你早上那般,原是想著要與我分開了。”

    蕭濯的笑看起來有幾分苦澀,凈夜不忍,便只好哄著他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說,我們明面上不能再那樣親近了,我也不能明目張膽地再去你攝政王府住下了。以后你若是想我了,咱們就偷偷的……”

    蕭濯眼尾上挑,小聲問他:“你且說說,我們該如何偷偷的?”

    凈夜還沒想好,只得先道:“我會讓蕭凜通知你時間地點的,你等著安排便是。”

    蕭濯瞪大了眼睛,似是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這話。

    “全京城都知道你我關系,可如今你我見個面都得偷偷的?玉王爺,我是你養在外面的野漢子嗎?”

    凈夜一雙眸盈盈若水,直勾勾地盯著蕭濯,小聲音聽來也有幾分為難,幾分委屈:“王爺,您別這樣說,我這也是不得已。您之前明明說過,以后什么事都聽我的。”

    蕭濯哪里受得住凈夜撒嬌,他連連點頭:“成,小主子說得對,我什么都聽你的。”

    凈夜這才破涕為笑,他還伸出手,像之前蕭濯捏他臉那樣,捏了捏蕭濯的臉。

    李公公的聲音正好在這時出現:“玉王爺,咱們到了,您得下馬車了。”

    凈夜松開蕭濯的手,正要下車,卻被蕭濯一把拽進了懷里。

    凈夜滿臉詫異地回首望著他,而蕭濯卻扯開凈夜的衣領,從后頸開始吻,然后慢慢向前……

    李公公聽到動靜不對,便擰了擰眉,催促了一聲:“王爺,皇上還在等著呢,您看能不能……”

    蕭濯的聲音陰沉沉的,讓李公公聽來頓覺頭皮一緊:“那就讓他等著。”

    凈夜索性也閉上眼,他扯下玉帶,扯下衣扣,露出半片如雪般削薄美好的左肩……

    第033章 日等夜等

    即便是蕭濯和凈夜刻意壓低了聲音, 可是李公公是宮里的老人了,在宮里頭什么沒見過,自然也懂得這聲音是何意。

    李公公閉上眼, 急得來回走了幾步,他想, 他還要不要再出聲提醒了。

    攝政王那脾氣,他也不敢惹。

    可如果因為攝政王攔著, 就誤了見皇上的時辰, 皇上也會不高興。

    真是難哪!

    李公公想了想, 只好招來身邊人,先去給皇上復命, 說是攝政王在這攔著,所以才耽擱了。

    而此刻的車輦內,凈夜的左肩和脖頸都被蕭濯吸出了紅痕。

    脖子上還能輕一些, 大約是蕭濯也替凈夜要臉,覺得脖子上弄得太明顯了, 也著實不妥。

    可肩膀上, 卻是大片大片的痕跡。

    凈夜本就白, 皮膚也嬌嫩,蕭濯稍微用點力度, 便是這個情狀。

    蕭濯松開凈夜的時候, 忍不住問他:“都紅了,疼不疼?”

    凈夜搖了搖頭,道:“我知王爺收著力呢, 也不敢用牙咬, 我自然是不疼的。”

    蕭濯緊緊將人抱在懷里。

    他們還沒分開,那種極度的思念, 便席卷而來。

    蕭濯沉淀了一下心緒,最后幫他整理衣衫的時候,還笑著說道:“其實,如果有一日,你若是想與我分開了,也不要緊。只要你開心,平安,我怎么樣都好。”

    蕭濯雖是笑著,可語氣卻真誠又溫和,讓凈夜微微晃了晃神。

    就連陳良都覺得,凈夜跟在蕭濯身邊,有利也有弊。

    好處自然是因為凈夜如今,既有皇族身份這一份屏障,又有蕭濯能倚靠。

    壞處是,上了蕭濯的榻,成了蕭濯的人,日后再想逃離,怕是難了。

    雖然凈夜還遠沒有想到要逃離這一層面,不過他也沒有細想過他和蕭濯的未來。

    凡人如何能逆天呢,天書之上,明明白白寫著,蕭濯會死,死在小皇帝和潘英手里。

    凈夜想,他和蕭濯或許,根本就不會有未來。

    可眼下蕭濯并不知道天書上他的結局,他現在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攝政王。

    凈夜知道蕭濯對自己的情意,也知道他根本舍不得放開自己。可他還是愿意縱著凈夜,仿佛無論凈夜想要做什么,他都不會阻攔。

    凈夜剎那間紅了眼眶,他輕撫著蕭濯的臉,看了蕭濯許久許久……

    最后凈夜嘆了一聲,道:“我會讓蕭凜聯系王爺的。”

    凈夜也會盡力,頂替潘英天子近臣的位置。

    哪怕日后蕭濯敗了,凈夜也想借勢,救蕭濯一命。

    蕭濯對他有情有義有恩,凈夜覺得于情于理,他都該為蕭濯搏一回。

    凈夜回神,低著頭笑了笑:“時候差不多了,再讓皇上等,好像也很沒道理。王爺,我先走了。”

    蕭濯不舍,卻還是松開手,對著凈夜點了點頭。

    在凈夜下車之前,蕭濯還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和冠帽。

    小皇帝在御書房等著凈夜,凈夜前去拜見之時,小皇帝神色如常,笑著起身將凈夜扶了起來。

    他還如以往一般親昵,一邊讓凈夜坐在他對面,一邊笑著道:“朕聽說,攝政王將你攔在宮門口,硬是拖延了一會兒才讓你過來,他都同你說什么了?”

    小皇帝極少問這么私密的話題,所以怎么答復,也是門學問。

    凈夜看起來十分無害單純,他笑了笑道:“也沒說什么,就是叮囑臣時刻要把蕭凜放在身邊,護衛臣的周全,還說以后遇上像潘英那樣的男人,能躲則躲。”

    凈夜提起潘英,小皇帝忽然道:“此事,朕已經重重責罰了潘英,為你出氣。今日蕭濯在早朝上說的一句話,朕還是認同的,他說擇官還是以德為先,潘英德行不佳,朕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他不堪大用。”

    小皇帝似乎也不愿意多提潘英給凈夜添堵,便又溫和地問:“攝政王還同兄長說什么了?”

    凈夜低頭苦想了一會兒,忽而搖了搖頭道:“好像再沒有什么了,哦對了,他還說……”

    凈夜霎時住了嘴,像是不好意思同小皇帝講一般,小聲道:“回皇上的話,他也就說這些了。”

    小皇帝挑了挑眉,笑了:“沒事,你有什么都可以同朕講,這又沒有外人,咱們就當閑話家常了。”

    凈夜還是低著頭,像是不好意思看小皇帝一般,小聲道:“他說,不想與我分開,讓我莫要有了親人,就忘了他。”

    小皇帝聽聞此話,倒是極嚴肅地看著凈夜,問道:“那兄長以為,若兄長真的與他分開了,他會不會繼續糾纏?亦或者是,對兄長不利?”

    凈夜搖了搖頭:“臣也不知,臣其實摸不準蕭濯的心思。他偶爾像是極喜歡臣一般,偶爾又像是全然不在意臣會不會離開。他思緒飄忽,陰晴不定,臣現在,也懶得去理他是何想法了。”

    凈夜這話說得極其真誠又孩子氣,他甚至還放松地往后仰了仰。隨即,凈夜像是又察覺自己這個坐姿失禮,便又端正地坐在那。

    小皇帝見此笑了笑道:“若有外人在,兄長自然要遵守禮數。如今這里又沒有旁人,咱們兄弟,還是自在些比較好。”

    凈夜點頭稱是。

    之后小皇帝又留凈夜在宮里用午膳,凈夜所食不多,不過太監們每次夾的菜,凈夜都會吃兩口。

    如此裝模作樣地用完了膳,凈夜倒也吃了八分飽。

    下晌的時候,小皇帝才終于提及,說此番祭祖大典,將交由兵部護衛皇室宗親們的安全。

    不過,小皇帝還是將自己的擔憂,同凈夜說了:“兄長聰穎,想必也知道朕與蕭濯如今勢同水火。朝中大半都是蕭濯的黨羽,就連這兵部也不例外。原本朕可用的,便只有潘英一個。可這潘英,實在是不爭氣。”

    凈夜佯作天真地問:“兵部的所有人都聽蕭濯的嗎?臣雖不了解朝政,不過也知道蕭濯這人冷淡,平日里沒什么親近之人。他同兵部的那些大人們,關系很牢固嗎?”

    小皇帝果然笑出聲來:“朕就說兄長不凡,你看,一說便說到點上了。”

    小皇帝湊近了凈夜一些,小聲道:“如今這兵部侍郎李堂,五年前認作蕭濯門下。想必兄長也聽說了,這蕭濯自做了輔政大臣,這性子便越發乖戾跋扈。他除掉其余三位輔政大臣之后,這滿朝文武,便沒有敢不尊他意的。可如今朕年歲漸長,不能任由蕭濯如此,便總想著扶持一些自己的勢力。潘英武力高強,軍功卓著,也有滅逍遙會之功,原是最好的人選。”

    凈夜見小皇帝連連嘆氣,便寬慰道:“皇上不必憂心,這世間也不止有潘英一人能干。以后,總能挑到好的。”

    小皇帝無奈搖頭:“哪是這般容易之事?”

    凈夜低著頭不作聲了。

    而小皇帝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聲問道:“兄長可愿意幫我?”

    凈夜指了指自己,隨即連忙搖頭:“臣可不行,臣不會武功,開蒙又晚,文不成武不就的,哪里敢同潘英作比?”

    小皇帝笑了:“潘英是潘英,兄長是兄長。兄長與朕血脈相連,最是親近。而且兄長自有兄長的長處,此番祭祖大典,既然潘英不成事了,便只能交給李堂。兄長只需籠絡這個李堂,探探他和攝政王之間的聯盟,是否牢固。一有消息,兄長只管來報。”

    小皇帝說完,便牽住了凈夜的手道:“兄長可愿意幫朕?”

    凈夜乖乖地點了點頭:“只要皇上不嫌棄臣笨拙便好。臣會盡力幫皇上的。”

    小皇帝這才滿意地笑了。

    凈夜不能長久地留在宮里,宮門快下鑰的時候,小皇帝終是放了人回去。

    只是凈夜告退之時,小皇帝忽然提醒他道:“兄長不能總是待在蕭濯身邊,早晚要與他分開的。兄長如今已經立府,其實按規矩,本該設個開府宴,只是之前朕想著讓兄長多讀書,如今又逢祭祖大典,給耽擱了。無礙,以后若有喜事,兄長再辦宴席便是。只是有一點,未免人言,兄長也不要常常去他那攝政王府,素日里便安穩留在玉王爺就好。”

    凈夜點頭:“是,臣明白了。”

    其實凈夜出宮的路上,便問了陳良,陳良說那李堂與蕭濯之間的關系本就不穩固。

    李堂圓滑世故,是個墻頭草。

    如今他追隨攝政王,日后便也能看風向,識時務。

    其實不光是李堂,這朝堂之上的大多數人,都是如此。

    若說起對蕭濯的忠心,如阿羅將軍那般的,定是以蕭濯為先的。

    古往今來,攝政的權臣大多沒有幾個有好下場的。等待他們的,無非就是兩條路,要么是反,要么是死。

    真正能全身而退毫發無損的,少之又少。

    凈夜在擔心蕭濯,而陳良卻擔憂凈夜,陳良小聲問:“主子,您若是順了皇上的意,偷偷將李堂拉攏過來,那攝政王那邊,會不會與您生了二心?”

    凈夜倒是不擔心這個,他道:“就算是他真的生我氣了,應該也不會拿我怎么樣。再說,咱們現在做什么,也不必全然都告訴蕭濯。既然我想站在皇帝這邊,那便要拿出點誠意來。”

    “你去打聽一下李大人的喜好,咱們先來軟的,看看他肯不肯入套。若是不肯,便去搜尋他的把柄。他為官多年,不會一點錯都沒有。咱們爭取一個月之內,拿下這李堂。這事不能辦得太快,也不能太慢,總要掌握一個度,讓小皇帝高興了才好。”

    陳良笑著點頭:“主子出馬,定然不會錯。您且瞧好吧,屬下一定給您辦得明明白白。”

    實際上真如凈夜所料,拿身外之物去哄勸那李堂,是不好用的。

    這人過于圓滑,在蕭濯還未落馬之前,他是不會輕易站隊的。

    而且李堂也不相信玉親王。

    雖說這玉親王是打著皇上的名義與他往來,不過京中人人都知這玉親王與攝政王私底下的關系。萬一這玉親王明面上是替皇上說話,轉而就把他賣了,那李堂可就虧大發了。

    得罪了小皇帝,頂多是影響他以后的仕途。可得罪了蕭濯,那就是個死啊。

    李堂是個聰明人,暫且還不敢冒這個險。

    玉親王也不著急,他手里拿捏著李堂的把柄,就等著祭祖大典結束,將人親自帶到皇上跟前。

    明日,大部隊就會出發。

    凈夜主持祭祖大典,自然也要替天子給先祖上柱香。

    路途遙遠,天子不會親往。

    原本蕭濯那方也沒有動靜,也沒說要去。

    可是臨到要出發前一日,蕭濯突然請奏,要親自護送玉親王。

    小皇帝聽到消息,倒是笑了一聲,他沖著李公公道:“朕就說過,他定會沉不住氣。此番李堂也和玉親王一道,玉親王有沒有能力幫朕,就看這次了。”

    凈夜出發前,蕭濯整個人擠進了凈夜的馬車,他那輛馬車倒是只管空著。

    蕭濯那輛馬車,看起來可比凈夜的奢華得多。

    畢竟凈夜做事合乎規制,蕭濯卻已經囂張到快逼近天子出門的排場了。

    兩個人坐在馬車內,遲遲不言。

    直到行出了京城,蕭濯才終于開了口:“那日分別,你說要我回去等消息。可這都一個月了,我日等夜等,也沒等到玉親王臨幸……”

    蕭濯用了“臨幸”這個詞,硬是給凈夜逗笑了。

    外面還有不少外人,凈夜笑了一聲之后,就很快收斂,端坐在那。

    蕭濯老老實實地坐在一側,等了好一會兒,才盯著凈夜道:“我也不知道小主子現下是個什么想法,日后還愿不愿意同我親近。只得死皮賴臉地跟上來,問問小主子的意思。”

    凈夜稍微挪動了一些,坐得離蕭濯近了一些。

    蕭濯還是沒動,也不知是不敢動,還是等著凈夜主動。

    凈夜最后無奈,只好伸出手,去抓蕭濯的手。

    蕭濯像是松口氣一般,牢牢將那小手包在自己的大掌里。

    才一個月沒親近,兩個人明顯有些不自在,有些疏離。

    最后,還是凈夜偷偷在蕭濯耳邊道:“王爺,等到夜里的,現下人多眼雜,不方便。”

    蕭濯挑了挑眉,側首看著凈夜,明知故問:“不方便什么?”

    凈夜倒是大大方方道:“不方便親近。”

    蕭濯這才坐直了,低頭不言。

    凈夜見蕭濯興致不高,小聲哄他:“王爺這是怎么了?生我氣了啊?”

    蕭濯搖了搖頭,神色略有些低落:“沒有。”

    左右這馬車里也沒有旁人,凈夜趁蕭濯不備,狠狠掐了一把那里……

    蕭濯驚得猛然抬頭看他,凈夜卻側首不看他,繼續用手挑撥著他……

    第034章 隱秘癲狂

    真是難得, 蕭濯一貫冷硬的臉,也有了幾分紅。

    他低頭按住凈夜的手,終于展顏:“真是個小祖宗。”

    凈夜的聲音聽起來格外俏皮, 他總有法子一句話便哄得蕭濯找不到北。

    “我這不是擔心王爺,怕王爺路上再把自己憋悶死。”

    凈夜見蕭濯的情緒沒那么低落了, 便湊近了他一些,小聲解釋:“我這陣子太忙, 沒抽出功夫。而且我的王府里, 多是皇上的人, 皇上盯得緊,我也不想節外生枝, 就只能委屈王爺了。”

    蕭濯將凈夜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他嘆口氣道:“是啊,小主子忙著拉攏我的人呢, 自然不敢在這個時候與我相見。”

    凈夜猜到這事早晚是瞞不過蕭濯的,他一雙眼濕漉漉的, 像勾人的小鹿, 正怯生生地望著蕭濯:“王爺可是冤枉我了, 我替皇上拉攏李堂不假,可李堂在我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也不值當我為了他, 不見王爺。我是忙得過了頭,再加上實在沒找到機會,這才冷落了王爺。我就知道王爺會跟來, 我把一切都算好了, 就在這等著王爺呢。”

    蕭濯受不住凈夜的軟言軟語,他直接將凈夜攬入懷中, 緊緊抱著,無聲地訴說著自己的思念。

    而此刻,潘將軍府內,潘英的手下,也才剛匯報了蕭濯跟著凈夜一道去盛京的消息。

    潘英臉色沉了沉,十分郁悶地摔了酒杯。

    他好恨,恨現在他落了勢,那些人都對他唯恐避之不及。恨皇上將他囚禁在這府里,不通消息。蕭濯和凈夜都走了半天了,他才剛剛聽到風聲。

    他恨凈夜同蕭濯在一起,只要一想到他們兩個又會在一起纏丨綿,潘英就恨不能撕碎蕭濯。

    他更恨自己如今成了五品副尉,一朝被打回了原形。

    他一步一步爬到大將軍的位置,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現下一著不慎,全盤皆輸。

    暮色在一邊靜悄悄給潘英沏茶,潘潤也立在一側勸慰道:“主子,現下皇上還未讓你搬離大將軍府,也沒讓您就任,就是想讓您靜下心來,也給您留了臉面,不讓外人借此機會欺辱您。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咱們只需要靜靜等待,總會有柳暗花明的一天。再說了,聽聞這次祭祖大典,隨行護衛的,都是兵部的人,攝政王又親自跟了過去。滿朝武將都掌控在蕭濯手里,皇上無人可用,早晚都得啟用大將軍。咱們若是沉不住氣,那豈不是順了蕭濯的意?”

    潘英咬牙切齒道:“蕭濯狗賊,搶我所愛,這筆賬,我早晚要跟他算。”

    其實暮色和潘潤都覺得潘英這話不對。

    人家蕭濯和玉親王在一起,跟潘英本來就沒什么干系,到了潘英嘴里,成了搶他所愛了。

    本身凈夜也不是潘英的人,是潘英欲搶而不得,才鬧出了笑話,被削了職,打了板子,罰了俸祿,還被禁了足。

    不過暮色還是溫柔體貼地給潘英奉茶,還將龍眼都一個一個掰開來,體貼地喂給潘英吃。

    潘英這才側首看著暮色,那張臉,果真有以假亂真的效果。

    潘英勾起暮色的下巴,冷笑一聲:“叫一聲……”

    暮色垂眸,軟聲道:“大將軍。”

    潘英搖頭:“不對,叫我的名字,直接就叫潘英。”

    潘潤深吸了一口氣,他深深看了暮色一眼,隨即識趣地退了下去。

    這些日子,潘英心里不痛快,自然夜夜都要拿暮色泄憤。

    起初還只是讓暮色叫,讓暮色學暮云重,學凈夜。

    可隨著潘英越發不得志,他的脾氣也越來越暴躁。

    偶爾在看清暮色面容時,他就越是清楚地知道,眼前人同暮云重一點都不像,同如今的凈夜更不像。

    暮色就是暮色,即便是那張臉有幾分相似,他們的脾氣品性,都差了千萬里。

    若酒醉時,潘英還尚且可以騙騙自己,可越是清醒,他便越是難受。

    那股想要得到凈夜的心,也越發強烈。

    那心緒折磨著他,那股蓬勃而出的力量將潘英的心攪得四處亂竄,幾欲炸開……

    潘英開始鞭打暮色,一邊打一邊吼叫著:“你不是他,學得再像也不是。你知道嗎?你現在就是個不倫不類的怪物。憑什么,憑什么他瞧不起我?憑什么他能接受蕭濯那個狗賊,都不愿意跟著我?我到底比蕭濯差在哪了?”

    門外的潘潤聽到動靜,竟是再也忍不住,沖了進來。

    他攔在暮色跟前,對著潘英道:“大將軍,靜心。”

    潘英沖著潘潤吼道:“你給我滾出去,不要管我。”

    潘潤看了暮色一眼,他心疼不已,卻還是掩下眸中情緒,看著潘英道:“大將軍不可,您當初接暮色入府,讓他藏在后院,就是不希望旁人知曉他的存在。如今外面都是皇上和攝政王的人守著,若是聽到了動靜,進來查探,發現了暮色,看清了他的臉,咱們怕是有大禍臨頭了。”

    潘英這才冷靜了下來,他丟到了手里的鞭子,冷冷道:“讓他滾出去,我今夜不想看到他。”

    潘潤這才松了口氣,急急忙忙將人拉了出去。

    暮色出門的時候,身上已有不少淤青,白衫上有大片血跡,手腕關節處,似乎還在滲著血……

    潘潤心疼不已,他一路扶著暮色,先是送他回了房間,之后更是拿出上好的藥膏,給他止血包扎。

    潘潤給暮色上藥的時候,還忍不住輕聲問:“疼不疼?”

    暮色搖了搖頭:“你只管上藥便是,我不會覺得疼。”

    潘潤蹙眉:“都是血肉之軀,怎么會不覺得疼?”

    暮色語氣平淡:“大概是習慣了吧。”

    潘潤給他上藥的手微微頓了頓,油燈下的潘潤,微微擰了擰眉。

    暮色像是回憶起什么,苦笑一聲:“想當初,我被人改容換貌,一片片削骨剝肉,到后來,好不容易這張臉恢復了,我又被逼著學東西,學著如何侍奉男人,一旦做得不好,他們便動輒打罵我。我就像是個玩意兒,像個行尸走肉,活得連牲畜都不如,也早就不知痛為何物了。”

    潘潤眼眶發紅,他還是小心翼翼地給暮色上著藥,之后他小聲道:“主子近日心情不好,你別生他的氣,他若是心情好的時候,待你也是很好的。”

    暮色輕哼了一聲,他低下頭,緊盯著潘潤問:“你真的覺得,他待我好?”

    這一聲質問有如剝皮抽筋,潘潤明明沒受傷,卻疼得心口都難以呼吸。

    見潘潤不說話,暮色便笑了。

    暮色緩緩收回手,坐在那發呆道:“無所謂,跟從前比起來,如今日子算是好了些。只是不僅將軍害怕,我也害怕。你說,這位主子若是也敗了,日后將軍府都住不了了,哪里還有我的容身之處呢?”

    潘潤忙道:“不會的,只要咱們主子還有用,皇上便不會放棄他。這話我只同你說,你莫要宣揚出去,皇上托李公公給主子帶了口信,讓他暫且安分守已,以待后用。”

    暮色眸色微動,不過很快,他便又變回那麻木空洞的眼神。

    他惶惶然點了點頭,喟嘆一聲:“我整日里閉門不出,哪怕主子的禁足解了,我也得永遠被困在此處,你說的話,我還能往哪里宣揚啊?這府里除了你,便不會有人同我說話了。”

    潘潤終是沒忍住,滿眼心疼地摸了摸暮色的頭。

    暮色也仰起頭看著潘潤,他像是個破碎的瓷娃娃,這一生除了裂痕,再沒得到過愛護。

    潘潤亦紅了紅眼,兩個人就這么相視了許久,終是潘潤退后了一步,對著他道:“藥都上好了,你好好休息,這幾日飲食清淡一些,傷口不要碰水,更不要留疤。”

    潘潤扶暮色去榻上,之后潘潤才方一吹滅油燈,暮色的手,便緊緊拽住了潘潤的衣袖,對著他道:“你能不能……再多陪我一會兒?”

    黑暗中,他們背對著,看不清彼此的臉,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聲。

    潘潤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他什么都沒說,卻輕輕坐在了暮色的床沿。

    暮色將頭,慢慢靠近潘潤。

    黑暗中,潘潤雖看不清暮色的表情,卻隱隱聽得到他的低泣。

    潘潤心如刀絞,他忽然將暮色摟入懷中,低聲安撫著:“沒事的,不要怕,我會護著你。哪怕日后大將軍真的不行了,我也會想辦法,讓你過得安穩。”

    暮色仰起頭,一雙淚眼,無比可憐地看著潘潤:“我能相信你嗎?”

    潘潤鄭重點頭:“你永遠可以相信我,依靠我,我跟你保證,我會拿命護著你。”

    暮色又問:“若終有一日,你需要在我和大將軍之間選其一,你會選誰?”

    潘潤到底還是猶豫了,潘英對他有恩,他不能背主。

    可是暮色這般可憐,潘潤舍不得。

    暮色見他長久不吭聲,便松開了他,語氣微微有些冷:“男人都是騙子,你這樣也好,總好過騙我。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我本就是孤木,無需任何人扶持。”

    潘潤到底還是做出了選擇,他緊握住暮色的手,一字一字,像是在宣告著什么:“我選你,真到了那一天,誰都比不過你。哪怕是丟了我這條命,我也會選你。”

    暮色將頭靠在他懷中,之后又與潘潤吻得難解難分。

    早在數月前,暮色便與潘潤有了不可告人的關系。

    那日是潘潤酒醉,而暮色動了點小手段,與潘潤成了好事。

    潘潤雖對暮色有些好感,可也沒膽大包天到敢動潘英的人。

    那一日,潘潤嚇得落荒而逃。

    可就是那一天之后,潘潤和暮色之間的氛圍,徹底變了。

    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這個秘密藏久了,便會勾起無盡的情絲,將潘潤緊緊纏繞于此。

    暮色伺候人的手段是一流的,潘潤自打嘗過那滋味,便再也不肯出去找樂子了。

    何況,潘潤是潘英身邊最信任的人,他整日里那么忙,也顧不上自己的私事。

    可以說,他與暮色之間的這段情,既隱秘又癲狂。

    暮色做好了囚籠,只等著潘潤慢慢往里鉆。

    這一夜,哪怕暮色身上有傷,還是讓潘潤暢快無比。

    在潘潤放下心防,完全信任暮色之后,他自然也會同暮色說好多關于潘英的秘密。

    那一夜,潘潤走后,暮色立馬又恢復了那張冷淡麻木的臉,他借著月色微光,悄悄寫下了字條,然后順著將軍府的墻洞,遞了出去。

    陳良辦事最是可靠,次日午時,暮色的字條,便已經到了凈夜之手。

    凈夜展開字條,看完之后,便吩咐陳良將字條燒毀。

    之后,凈夜忽而笑道:“暮色是個得力的,原本派他去潘英身邊,只是留個后手,沒想到他這般能干。連潘潤都被他迷得神魂顛倒,什么都說了。”

    陳良忙道:“可是,潘潤還是沒說,潘英私募兵馬一事。這可是謀反之罪,一旦落實,那就是誅九族的罪過。”

    凈夜輕嗤一聲:“潘英哪還有什么九族,他現下府上養的那批人,哪怕是被他連累,死了,他這種人,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凈夜說完,便對陳良小聲道:“你找人吩咐暮色,讓他把潘英在外養的那批人的名單,一個一個全都揪出來。當初潘英背棄逍遙會,絕不可能是靠他和宋青柏兩個人這么簡單。一定還有不少背叛者,藏在暗處,藏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這群人,一個都不要放過。”

    陳良點頭稱是。

    凈夜交代完陳良事后,便換了一副溫柔可人的面孔,坐在了蕭濯身邊。

    蕭濯正在幫凈夜烤肉,一邊烤還一邊道:“咱們快些行進,早日去盛京,還能趁此機會玩兩天。我之前同你說過,那邊的小吃可是一絕。總要帶你都吃過一遍,才算是不枉此行。”

    現下這四周都是蕭濯的人,凈夜在他身邊,倒也樂得自在。

    待蕭濯將肉烤好了,凈夜也吃飽了,才繼續上馬車趕路。

    到了夜里,蕭濯命人扎營休息,凈夜便乖乖躺在營帳內等著蕭濯。

    待蕭濯進帳之后,便看到凈夜身著一身清涼的白衫,衣領大敞,露出了緊致削薄的曲線……

    凈夜是故意的,他故意勾著抓撓著蕭濯的心。

    蕭濯給他蓋上軟被,低聲提醒道:“都入秋了,天氣越來越涼了,你要注意保暖,多穿一些。”

    凈夜勾著蕭濯的脖子,一下子跳到蕭濯身上,緊緊環抱著他。

    然后,凈夜低下頭,湊到蕭濯耳邊,一聲一聲,軟糯入骨:“沒事,王爺身上最暖。”

    第035章 雙雙吃醋

    蕭濯與凈夜交頸而臥, 凈夜不太喜歡蕭濯將自己整個固在身上,畢竟蕭濯太重,身子骨壯, 凈夜總覺得自己這小身板承受不起。

    所以現在,他都會找一個舒服的姿態, 將兩條腿的重量,全都壓在蕭濯身上。

    就連臨睡前, 也是如此。

    凈夜在蕭濯身邊, 總是能睡得安穩一些。

    這一整晚, 他都沒有半夜驚醒,一夜好眠, 直至天亮。

    凈夜第二天早上起來,還吃到了熱騰騰的包子。他邊吃便問道:“這附近荒無人煙的,哪來的包子啊?”

    蕭凜在一旁笑著道:“這可是我們王爺騎著快馬, 特意去鎮上買回來的。還有驢肉餡的,小主子您要不要?”

    蕭濯看了蕭凜一眼, 蕭凜立馬住了嘴, 隨即特意湊到凈夜身邊, 小聲道:“小主子,我們王爺就是這樣, 悶葫蘆, 做什么好事都不愿意說出來。”

    凈夜笑著接過蕭凜手中的驢肉餡包子,味道很好,他一邊點頭贊賞一邊道:“這個店家有點手藝啊, 這味道很絕。是不是等咱們入了盛京, 還有更多好吃好玩的啊?”

    蕭濯笑著道:“聽說這家驢肉包子是特色,我特意買回來給大伙嘗嘗, 你喜歡就好。若到了盛京,最好吃的該是酸白菜豬肉餡的包子,那邊的味道可比京城賣得好吃。”

    “有崔嬤嬤做的好吃嗎?”凈夜坐近了蕭濯一些,一臉天真地問。

    蕭濯拿出手帕,一邊輕柔地幫他擦著嘴,一邊道:“當然有啊,都好吃,各有特色。”

    從京城前往盛京,又帶了這么多祭祀用品,最快也得小半月才能到達。

    當然,若是蕭濯帶著凈夜快馬前行,兩日半便能到。

    如此慢悠悠行進了一日,蕭濯忍不住同凈夜提議:“我們先行一步如何,這兵部的人還算是可靠,等咱們到了盛京,兵部隨后便能跟上。如此,咱們兩個還能在盛京好好玩幾天。”

    說來,此行是為了祭祖的,凈夜和蕭濯卻滿心想著吃喝玩樂,真是罪過。

    不過凈夜轉念一想,他骨子里可是暮云重啊,暮云重和金朝那是死敵,金朝的先祖與他有什么干系?

    “王爺打算何時出發?”凈夜將頭靠在蕭濯肩頭,低聲問道。

    蕭濯想了想,道:“過會兒咱們就走好不好?不用帶上太多人,你和我,再算上蕭凜,你再點一人,咱們直接出發。”

    凈夜想了想道:“那就再算上納其。就這么幾個人,王爺不怕他們護不了我們的周全?”

    蕭濯拍了拍他腰間的寶刀,笑著道:“就是他們都不在,我一人也可護佑你的周全。”

    不過,臨行之前,蕭濯還是低聲問凈夜:“那個納其,你很信任對嗎?”

    凈夜挑了挑眉,終是對蕭濯解釋道:“你放心,在皇上面前,他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

    蕭濯勾起嘴角:“我知道他是你的人,我只是不太確定那張面皮之下,到底是何方神圣?”

    凈夜微微一笑,徑直扯開了話題:“盛京還有什么好吃的,王爺提前跟我說說,我也好有個準備。”

    蕭濯也沒在意,只道:“你可以嘗嘗片兒湯,還有雪綿豆沙。盛京人喜歡吃燉菜。不過我現在最想念的,還是酸菜鍋。這幾日正好天涼了,圍在一起吃酸菜鍋,就著白米飯,別提多香了。”

    凈夜其實也想看看蕭濯長大的地方,他們行至半路,便與大部隊分別。

    一路快馬,只用了一日半,便抵達了盛京城。

    剛到盛京城外,蕭凜便忍不住道:“王爺,咱們提前抵達,要不要傳信給表少爺,他如今就在陪都做事,他知道您過來了,一定高興。”

    蕭濯將馬繩丟給蕭凜,然后一邊護著凈夜,一邊側首對著蕭凜道:“不著急,過兩日再去尋他也是一樣的。”

    不知為何,凈夜聽到‘表少爺’三個字的時候,莫名就有了幾分敵意。

    雖說他從未見過這個人,不過蕭濯此人向來孤僻,他跟自家族人都不怎么往來,卻偏愛這個表弟。

    凈夜的腳步刻意慢了一些,似笑非笑著看了蕭凜一眼:“蕭凜,你說的這位表少爺,是不是叫巴彥?”

    蕭凜驚詫不已:“小主子怎么知道表少爺的名字?”

    蕭濯也側首看著凈夜,一臉好奇。

    凈夜輕笑了一聲,他不看蕭濯,只盯著蕭凜問:“表少爺樣貌如何啊?是不是特別英俊瀟灑?”

    蕭凜怔了怔,他小心地看了蕭濯一眼,這才干笑一聲:“小主子說笑了,表少爺再英俊,那也不及王爺的豐姿啊。”

    蕭凜以為凈夜是對旁的男人感興趣,一旁的納其倒是盯著自家主子看了一眼,他眉心微擰著,看模樣也不太高興。

    納其不高興,是因為他聽出了主子話里的酸意。

    原本,納其一直以為,自家主子跟攝政王是逢場作戲。

    可這么些日子看下來,納其越發害怕,自家主子和攝政王之間,生了情意。

    蕭凜這會兒嚇得再也不敢提巴彥少爺,就連蕭濯都在想,要不然大部隊抵達盛京之前,還是別見巴彥那個混賬了。

    巴彥樣貌不俗,萬一勾了他小祖宗的魂,蕭濯怕是沒地哭去。

    他們最后找了一家客棧落腳。

    客棧老板娘聽到蕭凜說要三間上房的時候,忍不住問道:“你們四個人,要三間上房?”

    蕭凜反問:“有何不可?”

    老板娘嘿嘿笑了一聲:“看各位公子穿著不俗,不像是差這一間房的人。我們樓上正好有四間雅間空著,四間房都緊挨著,方便得很。”

    蕭濯倒是開了口:“不必,就三間就好。待會兒準備好上好的酒菜,一并送上來便是。”

    蕭濯縱是穿著便服,可他發話時,氣質森冷,莫名讓老板娘起了一身寒意,她也不敢再勸,連忙道:“好嘞,小二,送客官們上樓,酒菜待會兒就上。”

    蕭濯在外人面前,不會與凈夜表現得過于親密。

    凈夜在前,蕭濯就在后慢慢護著他。

    樓上最中間的那間房最大最寬敞,蕭濯正要拉著凈夜進房時,納其卻給了凈夜一個眼神。

    凈夜這才笑著對蕭濯道:“我與納其有話要說,王爺稍等我片刻兒可好?”

    蕭濯回首睨了納其一眼,倒是沒有反駁,他先一步進了中間那間房,倒是凈夜和納其,去了右手邊的那一間。

    納其將路上截獲的消息和暮色遞來的消息,一并交給了凈夜。

    凈夜展開字條看完之后,擰眉問:“你可派人印證過暮色這消息的真偽?”

    陳良連忙道:“我昨日接到的消息,今個上午便讓人去查了,沒有錯,那人正是薛凡。不,人家如今不叫薛凡了,如今可是蒙古大姓阿伏特氏。”

    陳良說完,便又擰眉道:“除了薛凡,薛慧慧也沒死,她以阿伏特氏長女的身份出嫁,如今是蒙古烏珠穆沁部族扎克親王的側室。”

    這薛慧慧,便是暮云重的未婚妻。薛凡是薛慧慧的親哥哥。

    當初逍遙會覆滅后,就連陳良都以為薛家除了薛怪,幾乎是被滅族了。

    沒成想,薛慧慧和薛凡,都還活著。而且如今,正暗中為潘英做事。

    陳良見凈夜紅了眼,便道:“主子,這些背叛逍遙會的人,咱們早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雖說薛慧慧是暮云重的未婚妻,可是暮云重與她統共沒見過幾面。對她也不算了解。

    只記得他們成婚的前一個月,薛慧慧溫聲細語地對暮云重說:“殿下,妾有一兄長,身上有腿疾。待咱們成婚后,殿下能不能開恩,將他召回幫內做些小事?妾還想請殿下給兄長指一門婚事,薛家人丁不旺,若兄長能早日有子嗣,想必父母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

    凈夜想及此,不知該作何感想。他只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那薛凡,啊不,這阿伏特氏,如今可有妻兒啊?”

    陳良是萬事通,自然也打聽到了,他道:“妻妾是有,兒女是一個都沒。說起這個,前些年,倒有一女子說她懷了阿伏特氏的孩兒,親王側妃親自將人接到身邊照料,就是怕那孩子有什么閃失。結果孩子生下來,長得并不像阿伏特氏。薛凡氣急,當即就給那孩子摔死了,還將那女子丟入了煙花之地。”

    凈夜挑眉:“小孩子長得不都一樣嗎?剛生出來就能看出不是他的?”

    陳良忍不住笑出聲來:“我聽說,孩子長得是有些奇特,一雙藍瞳,像是外邦人呢。若是稍微長得像中原人一些,估摸著薛凡也就認了。”

    凈夜低著頭,思索了半響,忽而道:“你再派人打聽一番,當初這薛慧慧是如何嫁給扎克親王的,可有人逼迫她?我雖與她不熟,不過也記得她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子,薛家父母都死在金人手里,她若不是被人逼迫,想必不愿委身那年過花甲的老王爺。”

    陳良沒想到主子如此良善,他一激動,聲音也稍大了一些:“主子,您莫不是知道那薛慧慧活著,對她還有念想?她縱是您的未婚妻,可如今也棄了你嫁予旁人,這等背信棄義之輩,您還有什么惦念的?要我說,直接殺了算了。”

    凈夜還要再說什么,隔壁便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蕭凜更是驚呼一聲:“王爺您沒事吧?”

    凈夜看了陳良一眼,只小聲道:“你照辦就是。”

    說完,凈夜便急匆匆去了隔壁房間。

    蕭濯的手,被溫熱的酒水燙到,紅了一大片。

    凈夜擰眉:“你怎么這樣不小心?”

    說著,凈夜看向了蕭凜,急忙道:“我包裹里帶著上好的燙傷藥膏,你快去拿來。”

    蕭濯在凈夜跟前,還從未露出如此脆弱的眼神,他靜靜看了凈夜好一會兒,見他低頭給自己輕吹燙傷的地方,他便將人緊緊拽入懷里。

    那蓬勃之力,似是激蕩的海浪,洶涌而來,頂得凈夜硬是紅了臉道:“先處理傷處,這事不著急。”

    第036章 你錯哪了

    蕭濯并不在意那傷處, 只不過是燙了一下,紅了一片。以前在軍營里,大大小小的傷他不知道受了多少。

    只是如今, 蕭濯見凈夜這么緊張他,他硬是裝作疼的, 嘶了一聲……

    凈夜正在給他抹清清涼涼的藥膏,見他如此, 忙吹了吹, 小聲問:“是疼了嗎?那我慢一點輕一點, 你忍一忍哈。”

    原本還氣悶的蕭濯,這會兒倒是紓解了大半。

    等到凈夜終于給他上好藥之后, 他便再也忍不住,將人按在榻上……

    今夜的蕭濯,雖然刻意壓制, 可凈夜與他相處多時,自然也能從房中事上, 琢磨出點他的脾氣來。

    他不太高興。

    凈夜晃晃搖搖時, 還在閉著眼想, 蕭濯到底是因為什么事不高興?是不是之前陳良說話聲音大了一些,讓蕭濯聽個正著?

    陳良當時說話聲音極低, 這房間隔音也還不差, 就算是蕭濯武功再高,也不至于全聽了去。

    唯一的破綻,便是后來說到薛慧慧的時候, 陳良有些激動, 有些憤慨,聲音可能大了一些。

    可就算是蕭濯聽到那后半段, 他又真的能聽懂嗎?

    凈夜的原身,只是隱水寺的一個小傻兒,什么都不懂,自然也不會有未婚妻。

    可若是蕭濯沒聽懂的話,他又何必有這么的氣性?

    還是說,蕭濯知道凈夜就是暮云重?

    后面的這種可能,被凈夜否決了。

    且不說不是人人都能接受世間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再則,從前的暮云重只與蕭濯僅有過數面之緣,蕭濯還不至于一下子就把人對上號。

    胡思亂想總是沒用,還不如把人揪出來好好問一問。

    凈夜正睜開眼,打算直接問蕭濯之時,蕭濯那邊也停下來看著他。

    黑暗中,兩個人四目相對,蕭濯那雙如野狼一般銳利的眸,正盯著凈夜不放……

    凈夜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臉,問他:“你在想什么?”

    這若換做初相識那會兒,凈夜是斷然不敢如此的。可眼下,即便蕭濯情緒不佳,凈夜也依然敢在惡狼頭上拔毛。

    蕭濯也深吸了一口氣,他低著頭,悶聲道:“你方才走神了。”

    蕭濯還不等凈夜回答,便又小聲嘟囔了一句:“你都已經好久,沒在做這事時走神了。”

    蕭濯情緒低落,有些挫敗。

    凈夜從榻上坐了起來,他也緊盯著蕭濯道:“那王爺呢?沒結束就出來了,也不是王爺作風啊?”

    蕭濯低頭不語,凈夜便索性拽著他胳膊道:“還要不要繼續了?你要是不繼續,今晚都別來了。”

    凈夜不知道蕭濯因何生氣,他也不再像剛入攝政王府那般謹慎小心。

    也許是被蕭濯慣的,凈夜還沒等哄好蕭濯,自己便氣上了。

    他冷下臉,將半褪下去的白衫穿好,就打算下地。

    晚上竟顧著照顧蕭濯這狗賊了,他還餓著呢,飯都沒吃。

    不得不說,要對付蕭濯,你就得比他更生氣。

    果然,蕭濯最怕小主子鬧情緒,他一把將人拽了回來,道:“繼續,不停,你別生氣。”

    凈夜可沒那么好哄,他轉過臉看著蕭濯道:“那王爺說說,王爺是為什么突然別扭的?我晚上飯都沒吃,就在這伺候你,我這一天天的,就只顧著讓你舒坦了,我到底哪做錯了,你就在那陰陽怪氣的。你還說我走神了,我滿腦子都在想,你為什么生氣,我能不走神嗎?”

    蕭濯認錯倒是快,他連忙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如此。”

    “你錯哪了?”

    蕭濯這會兒倒是乖順得緊,活像個在小白兔面前討饒的大狼狗。

    “我不該同小主子鬧脾氣,不該陰陽怪氣,小主子做什么都是對的,我不該說小主子的不是。”

    凈夜冷眼瞧著他,輕哼一聲:“還有呢?就這些嗎?”

    蕭濯一雙眼茫然至極,過了好一會兒,才又繼續反省:“我不該,半途停下來,應該做完再說事。”

    凈夜臉色微紅,他低頭輕咳了一聲,故作勉強道:“行了,知道錯了便好。”

    就算是想要拿捏蕭濯,也該點到為止,如此不依不饒的,倒也過分了。

    凈夜伸出手摸了摸蕭濯的臉,眼神幾分溫柔幾分委屈。

    蕭濯緊緊將人抱在懷里,道:“是不是餓了,咱們先吃飯。”

    “飯菜肯定是涼了,先把沒做完的事做了,一會兒沐浴過后,讓人拿下去熱過再吃吧。”

    奔波了這兩日,凈夜都沒好好沐過發。

    現在不比從前,他這頭發是越來越長了。從前沒有頭發,洗沐也方便,隨便用點皂水,擦一擦就好。

    如今不同,蕭濯幫他用沐發膏,一點一點輕緩地洗。

    沐發之后,蕭濯更拿過方巾,一點點幫他擦干,一邊擦蕭濯還一邊道:“你這頭發長得倒快,前些日子才剛過肩,現下便能垂下來了。等咱們祭祖回去,你再回宮拜見皇上,便不必用那假發套束發了。”

    凈夜也摸了摸自己柔順的長發,笑著道:“我就是覺得那假發套悶得慌。秋日里還好,夏日里實在太熱。所以想著,用些藥草沐發,讓頭發長快點。”

    蕭濯驚奇道:“還有這種藥草嗎?阿羅手底下有一個副將,早早便禿了發,除了腦后有一縷,前額是半點頭發都不長。你那藥草若當真好用,也拿去給他泡一泡。”

    凈夜忍不住低頭笑了:“王爺莫要逗趣,那藥草只能讓頭發長得快,可不能讓寸草不生的荒地憑空長出莊稼來。”

    蕭濯也跟著他笑了,他拿過白色棉布長巾,將凈夜一點點擦干之后,又拿過毛毯,將人團團包住,抱起來,放到榻上。

    蕭濯的頭發還未干,他也顧不上自己,便叮囑道:“不要亂動,乖乖在這等一會兒,等暖和了再出來。現下天涼了,你身子骨不好,就更該照顧好自己。”

    凈夜其實遠沒有那般嬌弱,偏偏在蕭濯這里,就總能被照顧得很好。

    他乖乖坐在榻上,整個人包裹得像個小兔子,只露出一雙怯生生的眼睛,盯著蕭濯瞧。

    蕭濯側首看著他笑了笑,待他穿戴好,才招來蕭凜,讓蕭凜把桌上未動的菜都拿下去,熱過之后再端上來。

    之后,蕭濯又重新溫了酒,只是這一次,卻是凈夜親自動手,凈夜一邊溫酒一邊道:“還是我來吧,王爺那手腕上的燙傷還在,我可不想讓王爺再傷一回。”

    凈夜溫好酒之后,親自給蕭濯倒了一杯。

    只是這杯倒下去之后,凈夜才像是恍然明白了什么,小聲對著蕭濯道:“難道王爺在吃納其的醋?王爺覺得,我不該同他太親近?”

    蕭濯深吸了口氣,并未應話。

    凈夜還以為真相就是如此,只好同蕭濯解釋道:“王爺放心好了,我只喜歡王爺一個,不會看上別人的。”

    這一次,蕭濯倒是挑了挑眉,他側首看著凈夜,神情格外認真:“真的嗎?”

    凈夜勾起嘴角,他一邊吃著菜一邊點頭:“那是自然。”

    這事就是個小插曲,很快便過去了。

    次日,蕭濯帶著凈夜在城內玩了整整一天,又吃了不少小食。

    凈夜累了一天,晚上回去的時候,才問道:“王爺,明日我們做什么?”

    蕭濯笑著道:“明日我帶你去見個故人?”

    凈夜擰眉:“你那表弟?”

    蕭濯搖頭:“見巴彥不著急,我帶你去見秦嬤嬤,她做的酸白菜豬肉鍋最好吃,明日我正好帶你們幾個去嘗嘗。”

    凈夜撇了撇嘴,心想,巴彥巴彥,叫的倒是親近。

    凈夜原以為,他需得幾日后才能去見那傳聞中的表弟。誰成想,翌日一早,蕭濯那表弟,便一身白衣,站在客棧外等著了。

    巴彥看到蕭濯出來,熱切地迎了上來,一見面就給蕭濯一個擁抱,硬是把凈夜都擠到一邊去了。

    巴彥拍了拍蕭濯的肩膀道:“表哥好不夠義氣,來了陪都也不著人通知我一聲。若不是我手底下的人,說是在城內看到有人長得像極了表哥,我還不知道表哥提前到了。”

    蕭濯待巴彥也是極溫和的。

    蕭濯此人孤冷,對誰都是板著一張臉,可看到巴彥后,蕭濯竟然笑得極開懷,那笑容可不似作假。

    只見蕭濯也拍了拍巴彥的肩,上下打量了一會兒,才道:“高了些,也壯了,我的巴彥,都長成大孩子了。”

    凈夜繃著臉,十分不快。

    我的巴彥?

    哎呦喂,可叫得太親近了。

    那巴彥看著便不是善茬,他起初與蕭濯并肩而立,并未把蕭濯身后的凈夜當回事。

    之后,當蕭濯主動給巴彥介紹凈夜時,巴彥才連忙道:“哎呦,這便是我的錯了,我還以為是表哥的隨從,未曾想竟是玉親王,失敬失敬。”

    巴彥嘴上說著失敬,實則那面上是半分敬意都沒有。

    相反,凈夜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敵意。

    果然,從前在攝政王府聽崔嬤嬤提起的時候,凈夜便覺得不對勁。

    如今這預感成了真,這表弟果真心機深沉。

    年紀不小了還不娶妻,那可不就是惦記著表哥嘛。

    原本蕭濯是要去見秦嬤嬤的,可是巴彥卻非要攔著蕭濯,道:“秦嬤嬤那里不急,明日去也是一樣的。我想帶表哥去我外面的莊子,現下正是豐收的季節,表哥也正好看看我的菜園子,種出來的,可都是表哥喜歡吃的菜。”

    凈夜從前便善于偽裝,極少讓人察覺他的心緒。可今日,他實在是忍不下去了,徑直翻了個白眼后,便轉過身道:“我不太舒服,王爺自個去吧,我要回客棧了。”

    凈夜腳步倒是快,也不等蕭濯反應,便走出了好遠。

    蕭濯連忙去追,這會兒也顧不上過路人的眼神,直接攬著人道:“怎么生氣了?可是我又哪里做錯了?”

    凈夜面色陰沉:“王爺沒錯,我也沒生氣,我就是累了,不想動了,王爺自個玩吧,不必管我。”

    說罷,凈夜甩開了蕭濯,看著陳良道:“納其,你陪我回去。”

    巴彥這會兒也走了過來,他笑著對蕭濯道:“表哥,既然玉親王乏了,那咱們先去莊子看看。”

    凈夜一張臉氣得鼓鼓的,他在心里默默發誓,若是蕭濯這一次跟著他那表弟走了,以后他就再也不會理這個人了。

    他說到做到。

    凈夜雙拳緊緊握了握,他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蕭濯道:“是啊王爺,可別辜負了表少爺的一番好意,您快些去吧。”

    凈夜說完,那眼神便徑直冷了下來,他再也不想看這對表兄弟一眼,只沖著陳良喊了一聲:“納其你愣著做什么,走啊。”

    蕭濯還從未見過凈夜如此,他怔了怔,盯著凈夜的臉不放。

    那方巴彥也冷了臉,不過他湊到蕭濯跟前時,還是那副溫柔至極的樣子:“表哥,那咱們走吧。”

    蕭濯看也未看巴彥,只道:“那我也不去了,他離了我眼,我實在不放心。巴彥,沒什么事的話,你就先回去吧。我抽了空便去找你。”

    說罷,蕭濯徑直追著凈夜,上了樓,也不管身后的巴彥是何臉色。

    凈夜到底不如蕭濯腳步快,他想將蕭濯拒之門外,誰知人家直接擠了進來,還將凈夜抱了個滿懷。

    蕭濯吻了吻凈夜的耳垂,又去吻他的側臉,笑著道:“小祖宗,這是鬧什么脾氣呢?也同我說說唄?”

    凈夜輕呵了一聲:“我可不敢鬧脾氣,這陽光正好,王爺快跟人去莊子玩吧,不必管我。”

    蕭濯抱著人晃了晃,可凈夜卻始終板著一張小臉,看都不看蕭濯。

    蕭濯直接將手從衣衫探了進去,用力捏了他一把……

    凈夜那地方最是怕癢,他氣得狠狠踩了蕭濯一腳,將蕭濯的白靴子都踩臟了。

    蕭濯也不在意那些,他始終眉眼含笑,手上的動作也不停:“別生氣了,同我說說,我又哪里做錯了?恩?”

    凈夜不說話,蕭濯便將人丟到了榻上:“小祖宗若是不肯明白示下,那咱們今日哪里都不去了,就在榻上過。”

    說著,蕭濯就動手去解凈夜的玉帶……

    如今蕭濯已是各中老手,沒兩下,便將凈夜扒個干凈。

    還未等凈夜反應,這人就已經壓了過來。

    第037章 主子在上

    凈夜不敵蕭濯, 他其實想伸手推推蕭濯,可凈夜那點力道,就跟撓癢癢一樣, 蕭濯根本感受不到什么。

    好在凈夜小拇指的手指甲長了一些,趁著蕭濯吻他脖頸的時候, 凈夜狠狠抓撓了一下蕭濯的肩膀。

    蕭濯吃痛,只能停下來看著凈夜, 一字一字道:“那你說說吧小祖宗, 到底是因為什么這么生氣?”

    其實蕭濯也想過, 可能是因為巴彥。

    不過巴彥方才頂多是失禮了一些,沒關照到凈夜, 按照凈夜的脾性,他定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同巴彥計較。

    所以,一定是因為旁的。

    蕭濯還反省了一下, 他方才是不是哪句話說錯了?

    可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以蕭濯的聰明才智, 倒是也往凈夜吃醋上猜過, 只是這個念頭方一閃過, 蕭濯便給否決了。

    他不能這般不要臉,他也不覺得凈夜會這么喜歡自己。

    蕭濯從未奢望過凈夜的真心, 能和凈夜在一起的每一天, 對蕭濯而言,都是上天的恩賜。

    凈夜也嘴硬,不肯說, 他背過身去, 想起方才巴彥那個樣子,凈夜就更生氣了。

    其實巴彥長什么樣, 凈夜都沒怎么看清楚。

    只記得他一襲白衣,身形高大,樣貌不差。

    巴彥穿白衣,是不是原本就知道蕭濯喜歡白色?

    凈夜抬腳,看了看他腳上還未脫下去的白色長襪,頓時又來了氣性。

    凈夜用小腳趾狠狠去扯那長襪上的系帶,偏偏那系帶是今天早晨蕭濯給他系的,輕易根本掙不開。

    凈夜從前根本不穿這么樣式繁瑣的襪子,都是直筒的,疊幾層,然后用繩結系上。

    后來入了攝政王府,蕭濯喜歡看他穿這些,就讓繡娘變著花樣給他做,連白襪上的刺繡都十分精致。

    就如他今晨穿的這雙,上面還繡了一圈青草的圖樣。

    而這些圖樣,還都是蕭濯親自畫下來,讓繡娘們照著繡的。

    凈夜一下子坐起來,盯著自己腳上的襪子看,他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你也給巴彥繡過襪子圖樣嗎?”

    蕭濯眼尾上揚,漸漸露出笑意:“你不會,真的是在吃醋吧?”

    凈夜臉色越發紅了,他直接一倒,躺在了榻上,隨后拿被子蒙住臉,一副不想理人的樣子。

    蕭濯趴到他身側,先是輕拍著他的肩膀,隨即溫聲解釋:“我的母親是庶出,和巴彥的父親是同母所生,只是他們姐弟兩個命苦,早早便去了。巴彥無父無母,在家中過了一段十分艱難的日子。直到我后來立下了軍功,得了先帝賞識,才總算把巴彥接出來,讓他去軍中歷練。在軍中最起碼是真刀真槍,總比那后宅里的陰詭強多了。我與祖父一家不親,與外祖一家更是不親。若這世上,還有什么我在乎的親人,唯有巴彥了。”

    凈夜輕呵了一聲:“既然你那般在乎,怎么不為你那表弟尋個妥帖的婚事?我聽聞巴彥大人,早就過了弱冠之齡,府中卻連一個妾室都沒有。王爺就不覺得奇怪嗎?”

    蕭濯呆呆看著凈夜,忍不住笑著問:“所以呢?你想說什么?”

    凈夜氣得臉鼓鼓的,他一拍床榻道:“攝政王那么聰明,怎么遇上自己的表弟就眼盲心瞎了?他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

    蕭濯怔了怔,擰眉道:“你今日若是不說,我倒是真沒看出來。改日,我去問問。這幾年,我不是沒給他相看,只不過他那脾氣大得很,提起娶妻之事,便十分不耐煩,我也未敢逼他。”

    “呵……”凈夜極少有這般大的情緒波動,他氣得胸口都疼,指著蕭濯便道:“攝政王啊攝政王,平日里多么聰明霸道的一個人,這都能看不出來?他到了這個年紀還不娶妻,你都沒想想是為什么?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喜歡男人?”

    蕭濯點頭:“他確實知道。”

    凈夜直接翻了個白眼:“那就對了,他在等你。”

    蕭濯喟嘆一聲,對著凈夜解釋:“他喜不喜歡男人,我確實不知。不過他少時,舅舅曾經給他定下過一門親事。后來舅舅舅娘都亡故了,他無人幫扶,在家中也不受外祖父看重,女方那邊實在嫌棄,便找個理由退了婚。巴彥為此傷心了許久,還是我接他到府上,安撫了個把月,他才終于想開。所以他遲遲不娶妻,我也覺得是因為當年之事,他受傷太深的緣故。”

    說到這里,蕭濯去抓凈夜的手,解釋道:“所以啊,他未必就如你說的那樣,說什么喜歡我。他原本是喜歡女人的。只是他一直沒什么親人,只把我當成了最親近的人,待我自然與待旁人不同。今日,他待你可能有些失禮,你等我說說他,待他明白了你我的關系,定然會以禮相待的。”

    凈夜見蕭濯還在為巴彥說話,語氣越發酸了:“你我什么關系?我可不敢和攝政王有什么關系。攝政王這世上就剩他一個親人了,我呢,我不過就是隱水寺方丈養出來的傻孩子罷了。”

    蕭濯見凈夜說氣越來越不對,便直接將人抱緊在懷中,道:“你能為我吃醋,我很開心。”

    凈夜還在嘴硬道:“我才沒有,你莫要胡說。”

    蕭濯將人摟得更緊,兩人之間已不留絲毫縫隙。

    蕭濯動情地去吻他的側顏,聲音低啞:“這輩子,我有你就夠了。”

    凈夜的身子這才軟了下來,蕭濯笑著扯過被子,將兩個人都裹在被子里。

    從前白日里也不是沒有荒唐過,今日蕭濯也沒了出去的想法,索性哪也不去,只在客棧里廝混,把小主子哄好了再說。

    不過很快,凈夜便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

    納其在外面攔著巴彥:“巴彥大人,我們王爺和攝政王這個時候,不許人打擾。”

    巴彥冷臉看著納其,隨即,他推開納其,直接便沖到了蕭濯和凈夜的門口。

    只是,巴彥還沒等敲門,便聽到了里面的動靜。

    凈夜知道巴彥在外面,他故意叫得大聲了一些,而在外面的巴彥,臉色就更難看了。

    納其嘆了口氣,一臉尷尬地看著巴彥:“大人,我就說了,這個時候您不好過來打擾。”

    巴彥冷睨了納其一眼,隨即拂袖而去。

    凈夜和蕭濯只帶了納其和蕭凜兩個,所以打水值夜這些侍奉的活,都是他們兩個輪班做。

    凈夜和蕭濯鬧騰了一個時辰,之后又洗澡換衣、用膳,硬是拖到了下晌,納其才有空和凈夜說說話。

    納其給凈夜泡好了茶,還特意是凈夜喜歡的六分熱,納其等著溫度適中,端給凈夜的時候,凈夜倒是神清氣爽,忍不住問道:“后來那巴彥少爺,直接就走了唄?你沒打聽打聽,他后來都去忙什么了?”

    納其悶聲道:“回府了,人家如今在盛京府做事,又是攝政王的表弟,在陪都這地界,還不是橫著走?”

    凈夜聽出了納其的不快,忍不住道:“你是怎么了?因何事不高興了?”

    納其撇了撇嘴,他看著凈夜,忽而道:“主子,如今您也太感情用事了。您又不是攝政王后宅里的妾室,干嘛自降身價,跟巴彥爭風吃醋?”

    凈夜這才眨巴眨巴眼,低著頭道:“恩,你說得對,今日確實有些沖動了。”

    納其見主子聽進去了,便忙道:“主子,咱們還得以大局為重。屬下得到消息,說是兩個月后的萬壽節,烏珠穆沁部扎克親王會攜妻兒入京。那薛慧慧如今最得寵,側室地位不低,怕是也會跟過來。”

    “潘英當時留了她一命,又費了大勁,給她改名換姓,有了大族身份。想必,從她嘴里,可以撬出很多話來。再者,潘英雖被削官禁足,但是皇上對他仍有期待,主子若是這個時候松懈,咱們可就功虧一簣了。”

    凈夜道:“你放心,潘英的事,我心中有數。薛慧慧入京一事,你時刻派人打聽消息。待她入京后,我會想辦法與她見一面的。”

    陳良知道主子沒有為情亂智,總算是松了口氣。

    他也坐在主子身側,先是給主子添茶,之后又給自己添了一杯。

    陳良突然道:“依我看,那巴彥雖然喜歡攝政王,但是攝政王對他只有兄弟之情,主子實在不必同他計較。屬下瞧他也沒甚大用,不過會些爭風吃醋的把戲,會氣人罷了。主子之后遇見他,權當他不存在就是。”

    陳良本來就是想勸凈夜幾句,誰成想凈夜竟然拍了拍桌子,道:“你看,連你都瞧出來那廝喜歡蕭濯了,蕭濯居然說他不知道,真是豈有此理。”

    陳良:“……”

    凈夜自然不能老在陳良屋里待著,等凈夜回了自己房間之后,陳良才坐在那默默飲茶嘆氣,心想他方才可真是嘴賤。

    不過,更讓陳良無奈的是,凈夜對蕭濯動了真心。

    即便凈夜不承認,又或者是不想承認,但是陳良這個局外人,卻看得分明。

    過了申時,蕭濯覺得窩在客棧里實在沒意思,便對凈夜道:“咱們原就是打算去秦嬤嬤那里,如今也不算晚,去秦嬤嬤那,你總不會鬧脾氣吧?”

    凈夜撇了撇嘴:“反正我也無事,權當是陪王爺了。不過你們家表少爺那個莊子,我就不去了。估摸著我去了,也只會給他添堵。”

    蕭濯笑著說好,之后便雇了一趟馬車,帶著凈夜去了五里外秦嬤嬤那里。

    秦嬤嬤的院子可不小,屋子雖簡樸,卻也干凈。

    院子里養了雞鴨鵝,豬圈里還養了六頭豬,各個都是肥膘,看著便讓人歡喜。

    蕭濯牽著凈夜下了馬車,便喚了她一聲:“許久不見了,秦嬤嬤還好嗎?”

    秦嬤嬤原是在喂雞,聽到動靜,她猛然回頭,隨即驚喜道:“哎呦,這是……”

    秦嬤嬤霎時住了嘴,她連忙放下雞食,擦了擦手,便上前迎道:“是,好久不見了,您還好嗎?”

    蕭濯點頭:“我一切都好。”

    秦嬤嬤抹了抹眼,往屋里喚了一聲:“狗蛋兒,家里來貴客了,你趕緊去準備。”

    蕭濯自也不是空手來的,他讓蕭凜把禮物一箱箱搬進去,之后便坐在凳子上,拉著秦嬤嬤的手,問她身體如何。

    秦嬤嬤笑著道:“我身子骨健朗著呢,在這邊日子也比從前清閑得多。只是經常會掛念王爺,雖聽說王爺如今極好,只是偶爾聽到些王爺的消息,便也總是擔心。”

    來之前,蕭濯同凈夜說,秦嬤嬤原本是蕭府上的老奴,后來蕭濯出來自立門戶,身邊也唯有秦嬤嬤一人照顧著他。

    秦嬤嬤不愿離開故土,所以蕭濯入京之后,便也沒帶上秦嬤嬤去王府,只給她留了不少家業,讓她在這邊過安穩日子。

    狗蛋兒是秦嬤嬤的孫子,大約十六七歲的年紀,人看著也機靈。

    沒多會兒,他便將洗好的瓜果都端了上來,之后更是低聲問秦嬤嬤:“祖母,今晚打算擺幾桌,孫兒出去買菜。”

    秦嬤嬤笑著道:“不必出去,咱們去菜園里摘菜就好。街上的菜,不如咱們種好的安心。”

    說著,秦嬤嬤忽而站起來道:“這孩子干活不夠麻利,也不知您喜好,我親自去菜園里走一趟。今晚殺個雞,再燉個鵝。”

    說完,秦嬤嬤回首看著蕭濯道:“王爺要打算留在這邊幾日,要是多留幾日,明日我找人來殺豬,您從小就喜歡吃酸白菜鍋,這幾日天氣涼了一些,圍在外面吃酸白菜鍋,您定然喜歡。”

    蕭濯站了起來道:“都好,秦嬤嬤,我陪著您一道去菜園吧。”

    秦嬤嬤也不扭捏,她點了點頭:“好好好,咱們一起去。”

    秦嬤嬤并未問過凈夜是誰,只是蕭濯去菜園里摘黃瓜的時候,秦嬤嬤湊近了蕭濯,特意叮囑:“這個黃瓜扭,最嫩最好吃,王爺您摘幾個,給那位嘗嘗。”

    蕭濯點頭笑了,隨即他摘下了幾根小黃瓜,拿手帕擦干凈之后,才遞給凈夜:“嘗嘗這個,味道不錯。”

    之后,蕭濯又給凈夜摘了幾個小西紅柿。

    菜園里剛摘下來的蔬菜,新鮮味美,凈夜坐在地頭只顧著吃。而蕭濯那邊,很快就摘了整整一筐。

    同樣幫忙下地干活的,還有蕭凜和納其。

    納其不多話,秦嬤嬤便總問蕭凜:“哎呦蕭凜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娶妻了嗎?”

    蕭凜笑著說沒有。

    秦嬤嬤給納其遞了一根黃瓜:“你呢,小伙子你娶妻了嗎?”

    納其怔了怔,才低聲說沒有。

    秦嬤嬤立馬笑了:“你跟蕭凜定是不一樣的,你有心上人,對嗎?”

    納其霎時紅了臉,低下頭道:“沒有,您別打趣我。”

    秦嬤嬤嘿嘿笑了一聲:“老婆子我眼睛毒著呢,我們王爺從前喜歡人的時候,便是你這個眼神。”

    納其竟忍不住替主子問:“那秦嬤嬤,您知道王爺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人的嗎?”

    秦嬤嬤想了想,忽然道:“六年前吧,大概是這么個時候,那會兒我們家狗蛋兒還不大,王爺正好來陪都辦差,同我說起過。他同我說,他對一人一見鐘情。”

    秦嬤嬤以為大家都知道,便自顧自地念叨著:“如今可算是修成正果了啊。”

    納其微微擰著眉,他看著遠處的蕭濯和凈夜,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六年前對一人鐘情,這怎么算,也不像是喜歡凈夜的樣子啊?

    秦嬤嬤晚上特意在外面架起了鐵鍋,燉大鵝。之后,又燉了小雞,做了滿滿一大桌子的菜。

    秦嬤嬤手藝極好,尤其是那個雞肉燉的,鮮美無比,凈夜竟連吃了兩碗飯。

    連帶著蕭濯也胃口極好,他一邊吃一邊道:“在京城多年,一直想念著秦嬤嬤的味道。這個味道,旁人可是做不出來的。”

    蕭凜也吃得很香,倒是納其,一副有心事的樣子,邊吃便發呆。

    最后還是凈夜忍不住問他:“你怎么了?不合胃口嗎?”

    納其搖了搖頭,他連忙扒拉了幾口米飯,便不吃了。

    秦嬤嬤的院子很大,晚上也給蕭濯準備了房間。

    蕭濯讓蕭凜回客棧去收拾東西,他這幾日,便直接在秦嬤嬤這里住下了。

    凈夜到了晚上,才終于尋到機會和納其說說話。

    凈夜問納其:“你今日,仿佛有心事啊。”

    納其看了凈夜一眼,一副恨其不爭的模樣:“主子,不是我說您,您那么喜歡攝政王,人家未必喜歡你。”

    “怎么說?”凈夜問。

    陳良小聲道:“今日秦嬤嬤說,攝政王六年前就對一個人一見鐘情。六年前的玉親王,還在隱水寺,與攝政王根本不相識。他一見鐘情的人是誰啊?肯定不能是您啊。”

    凈夜尋思了一會兒,忽而道:“潘英那狗賊跟我說過,他說蕭濯愛慕先帝的嬪妃,也就是玉親王的親娘,估摸著初次見我,是覺得我與我娘長得像吧。”

    陳良瞪大了眼睛道:“狗屁,玉親王的娘,早在十幾年前就病故了。六年前的蕭濯,見的是先皇妃的鬼魂啊?”

    凈夜倒是沒在意這個事,他道:“哎呀,別想了,秦嬤嬤年紀大了,記錯了也有可能。你沒看今天,她連油和鹽放在哪都忘了,還得孫兒提醒。”

    陳良道:“那老太太腿腳硬實著呢,記性也不差。油鹽記不清太正常了,我們家婆娘二十幾歲,還記不清呢。攝政王是她看著長大的,感情非同一般,攝政王的事,她能記錯?而且我瞧著攝政王,應該是一直就喜歡男人。我打聽過了,攝政王府除了幾個老嬤嬤,就沒有年輕的丫頭侍奉,從他開府到現在,就一直沒有。我還聽說,前輔政大臣賽多,為了和攝政王交好,還給他送過小倌。”

    凈夜挑了挑眉,笑了:“那一定是不和蕭濯心意吧,要不然賽多怎么死那么慘啊?”

    雖說明面上,都說那賽多大人,是因犯上之罪,被蕭濯幽禁而死。不過大多數知情人都清楚,賽多是被蕭濯一刀砍死的。

    聽聞賽多死之前極為驚懼,去給他收尸的故人還說過,蕭濯喪心病狂,他是將賽多虐殺致死的。

    死之前,賽多應是受了極大的驚嚇和痛苦,大小便都失禁了。

    陳良道:“賽多當時的小倌確實不得攝政王的意,聽說當晚攝政王就將人給丟出去了。從那之后,再也無人敢往蕭濯跟前塞人。”

    陳良還想再勸凈夜幾句,凈夜卻忽而嘆道:“其實從前他喜歡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待我極好,就沖這個,我就不該質疑他的真心。”

    陳良還想再勸,凈夜卻轉過頭就看到蕭濯站在門邊等著他。

    凈夜笑了笑,對陳良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忘了正事。這幾日你也累了,好不容易得空,就好好睡一覺,可別想太多。”

    陳良見勸不動,就只好應了一聲,悶頭走了。

    秦嬤嬤給蕭濯凈夜準備了干凈的被褥,被褥洗得干干凈凈,上面還有皂角的清香。

    蕭濯伸手撫了一下那被褥,道:“這床被,就是當年秦嬤嬤給我做的。后來她干脆在院子里給我留了一間房,我用過的東西,她也都鎖了起來,今日我們來,她才特意拿了出來。”

    凈夜脫了鞋,躺在綿軟的被褥上,忽而道;“這樣的日子也不錯,平淡幸福。”

    蕭濯點頭:“是啊,秦嬤嬤從前最期盼的便是如此。她說院子里養著雞鴨鵝,再養一條狗……”

    說到狗,蕭濯忽而道:“小時候,我養過一條狗,后來那狗因為救我,被人殺了。從那之后,秦嬤嬤怕我傷心,便再也不養狗了。再后來我離開盛京去了京城,特意送了一條乖順的狗給秦嬤嬤,只是那條狗,才活了八年,便走失了。”

    “怎么會走失?”凈夜驚詫道。

    蕭濯嘆了一聲:“那幾年這附近不太安分,又加上鬧過一陣饑荒,被什么人帶走燉了也說不定。人餓的時候,連人肉都吃。”

    那一年,蕭濯還不是攝政王,那一年來陪都賑災的是賽多。

    凈夜也聽人說起過,那年賽多來陪都賑災,貪墨了不少銀兩,也因此和蕭濯起了爭執。

    盛京是蕭濯成長過的地方,秦嬤嬤對蕭濯而言,更像是親人。

    凈夜臨睡前,忽然問蕭濯:“王爺,從前除了我,您還喜歡過什么人嗎?”

    蕭濯吻著他的額頭,搖了搖頭:“沒有,從始至終,就只有你。”

    凈夜聽到這話時,還覺得有些驚異,不過他今日有些疲乏,沒等細細思考這些話,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次日,秦嬤嬤找了附近的幾個鄰居,一起來殺豬。

    就連那巴彥都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正好趕上飯點,巴彥也坐在外圈,跟大家一起吃著酸白菜鍋。

    這幾年,巴彥在盛京府衙當差,想必是常常來秦嬤嬤這邊,碗筷和調料在哪,他都一清二楚。

    吃過飯后,凈夜聽到巴彥和蕭濯在后院爭執。

    巴彥紅著眼問蕭濯:“表哥,你就那么喜歡他嗎?可他根本不是你喜歡的那個人?”

    蕭濯出聲反駁:“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喜歡的就是他。”

    巴彥吸了吸鼻子,在外人眼里威風凜凜的巴彥大人,這會兒倒像是個小孩子一樣,沖著蕭濯哭得厲害。

    蕭濯擰眉道:“從前我不知你的心思,如今既然知道了,就少不得要說你幾句。你并不喜歡男人,只是因為你知道我喜歡男人之后,才發覺有這種可能,你誤會了你對我的依賴。巴彥,你從小便喜歡嬌娘,后來因為她家瞧不上你,毀了婚約,你這才因愛生恨。但這是不對的,當初的嬌娘也沒辦法,她不得不聽從家里的安排。何況如今人家也嫁得很好。你應該走出來,這世間還有許多好姑娘,值得你去相看……”

    “我只喜歡表哥,不可以嗎?”巴彥聲音不由得大了一些。

    “不可以,因為我不喜歡你,我只喜歡他,一直都是他。”

    巴彥抹了抹眼睛,他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隨即轉身跑了。

    凈夜怕蕭濯知道他在后面偷聽,也轉過身,急忙回了房里。

    其實換做是從前的凈夜,定然不值當與巴彥那等孩子氣的人爭風吃醋,只是那一日,凈夜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渾身都是刺,生怕蕭濯被人搶了。

    他忽然意識到,他是不能接受蕭濯身邊有別人的,他對蕭濯的占有欲竟然這么強。

    凈夜用被子包住頭,一陣煩躁。

    若他真的能與蕭濯一輩子如此也就罷了,可未來還有很多變故……

    陳良說得對,他應該以要事為重,不該只顧著這些兒女情長。

    在盛京的好日子,總共也沒幾天。

    兵部的車馬趕到盛京之時,凈夜便得和大部隊一起,準備祭祖事宜。

    此番有蕭濯坐鎮,祭祖一事還算安穩。

    只是凈夜跪在祖宗天地跟前,說自己是金朝皇室子孫時,凈夜只覺得有些諷刺。

    從前在逍遙會,暮云重也辦過祭祖儀式。命運真是同他開了個玩笑,這一世他的身份,偏偏是金朝的子孫,要對著金朝太宗皇帝的牌位祭奠。

    而此刻,潘英那邊,也接到了凈夜辦完祭祖大典的消息。

    潘英這幾日情緒穩定了一些,不再酗酒,也不再打罵暮色。

    潘英靜靜看著面前的棋盤,忽而笑道:“再過一個半月,便是萬壽節了。到時候,蒙古各部族的首領會入京拜見。準噶爾最近也不太平,蒙古各部也小紛爭不斷。皇上信不過蕭濯,信不過兵部的人,便只能再啟用我。”

    潘潤也驚喜道:“大將軍料事如神,屆時,咱們定能打個翻身仗。”

    潘英放下了手里的黑子,嘆口氣道:“說來,那日我也是昏了頭。這酒以后盡量少喝,越喝人越迷糊。還有,我已經不是大將軍了,沒官復原職之前,千萬別這么叫。讓有心人聽了去,定會再參我一本。蕭濯視我如眼中釘肉中刺,咱們還是安穩些比較好。”

    潘英想了想,忽然問道:“暮色呢?這幾日不見他,傷可養好了?”

    潘英不愿看到暮色那一身傷疤,畢竟無論是暮云重還是凈夜,身上都是干干凈凈的,一點傷痕都不見。

    從前暮云重沐浴時,潘英給添過熱水,自然清楚。

    至于那凈夜,潘英倒是偶爾窺見過他那白嫩細滑的小腿,雖未曾窺見過全貌,不過潘英就是覺得,現在的凈夜,一定比從前的暮云重還要細嫩。要不然,他是怎么讓攝政王欲罷不能的呢?

    想到這里,潘英忽而笑了:“我這幾日在想,玉親王到底有何目的。想來想去,終于想明白了。他想對付我,從前是想靠蕭濯對付我,如今是想靠自己。所以說,蕭濯那狗賊也別得意,玉親王早晚都要拋棄他。我就靜靜等著,是蕭濯先倒下,還是我先倒下。等蕭濯這個人沒了,玉親王又斗不過我,那潘潤你說,他是不是只能來侍奉我了?”

    潘潤忍不住提醒道:“主子,咱們在玉親王身上吃過大虧,還是警醒些為好。皇上也不喜歡您離玉親王太近,若是放您出去,您還是讓皇上憂心,皇上怕是不會再給咱們機會了。”

    潘英輕哼了一聲,他盯著眼前的棋局,沉默了半響,才冷聲道:“不過是毛頭小兒罷了,當年,我都能滅了逍遙會,如今借勢滅了蕭濯,轉而再殺了小皇帝,我自己做那至尊之位,豈不快哉?到那個時候,玉親王愿不愿意,都得跪在我腳下,求我憐憫……”

    潘英說這話時,像是大夢已然實現一般,笑得極為猖狂肆意。

    潘潤在一旁未敢吭聲,隨即悄悄退了下去。

    潘潤去后院時,暮色正坐在窗前看話本子。

    暮色就喜歡看那些雜書,尤其是街頭巷尾的話本,他喜歡得緊。

    這些日子,潘潤經常托人從外面買來,送給暮色。

    暮色見潘潤過來,便放下手里的話本,給潘潤倒了茶,遞到他手里。

    隨即,暮色溫柔地笑了:“我看你似乎不太開心,是不是主子罵你了?”

    潘潤嘆了一聲:“主子野心太重,我是怕他跌得太慘罷了。”

    潘潤沒心思喝茶,只將茶杯放下,便低眉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今的潘英,勢力已經大不如前。

    之前還尚可與攝政王一斗,如今他只是一個五品副尉,被禁足在府中,還做著改朝換代的春秋大夢,連潘潤都覺得潘英不太現實。

    暮色道:“誰都有野心,主子若沒有野心,那我倒是要懷疑了。他想做權臣,頂替攝政王的位置,也是人之常情。”

    暮色說完,便打量著潘潤的神色。

    他見潘潤臉色極差,便擰眉問:“難不成……他……還想做皇帝?”

    潘潤嚇得急忙捂住了暮色的嘴:“莫要亂說,外面都是皇上的人守著,若是被人聽到了,你我也腦袋不保。”

    暮色嚇得臉色慘白,聲音極小地開口:“他真的想做皇帝?他瘋了嗎?”

    潘潤嘆了一聲:“他若不想,何必招兵買馬,私造兵器?這些年,他靠著冤普通百姓是逍遙會人,威脅人家里拿出錢財消災,這可不是傳言,都是真的。他貪了那么多錢,這將軍府卻如此清寒,你就沒想過,他把錢都花在哪了嗎?”

    暮色想起江南分會的事,頓時不敢應聲了。

    潘潤也嘆道:“這事連潘林都不清楚,主子嫌他蠢,怕他大嘴巴給嘟囔出去。知情人,唯我而已。”

    說完,潘潤小聲對暮色說:“而我,也只能你說。”

    暮色連忙道:“你放心,我知道輕重,且不說我無人說這些秘聞,就是有人說,我也不敢說。”

    潘潤想了想,又道:“主子今日還問起你的傷,怕是你的傷好了,又得去前院伺候他。”

    暮色垂首下來,情緒低落道:“潘潤,你知道的,我只愿意侍奉你。你想個辦法,告訴他,就說我……身上一直沒好。”

    潘潤點頭;“我當然也不愿意你侍奉他,你放心,我會想辦法。”

    暮色小聲道:“而且他喜歡的,本來就不是我。我沒見過玉親王,也沒見過從前那位,我怎么學都學不像,我實在是太笨了。可是如果學不像,他就要打我……”

    暮色說著說著便紅了眼,而潘潤,更是心疼不已,直接將人攬入懷中。

    暮色將那潘潤侍奉妥當后,才冷下臉,偷偷寫了字條,塞到后院的狗洞里。

    凈夜接到消息的時候,就快回京了。

    他展開字條,看著上面的字,嗤笑一聲:“我早就知道潘英有此野心。只是沒想到啊,他都這副田地了,還這么自信。陳良,想辦法搜集證據,小皇帝可不是好糊弄的。咱們需得讓皇上清楚,潘英可比蕭濯危險得多。”

    蕭濯并無篡位之心,而潘英卻未必。

    陳良忽然道:“主子,單憑咱們的力量,還是太薄弱了些。潘英意圖謀反的消息,若是被攝政王知道了……”

    凈夜道:“蕭濯早就猜到了,他們的人若是尋到證據,也用不著我們。”

    陳良一怔,倒是退下去不多話了。

    從前逍遙會一直東躲西藏,皆是因為畏懼蕭濯。

    那時,蕭濯還不是攝政王,只是一輔政大臣,卻已經讓逍遙會上下膽寒不已。

    那時候暮云重便聽說,只要是蕭濯領兵,便無敗績。

    就連暮云重自己,都差點栽到蕭濯手里。

    按時間算,暮云重被抓,應是六年前的事了。

    凈夜五年前被潘英斬首,半年前醒來,這期間一直魂魄未歸,對時間也沒有太大概念。

    只是今夜,凈夜不知怎么地,忽然想起那時候的事。

    他記得蕭濯親自審問他時,那雙銳利的眸,那雙如野狼一般的眼,著實驚到了暮云重。

    其實暮云重覺得,他明明就快露餡了,偏偏到了最后,蕭濯卻放了他。

    之后城外相遇,暮云重送了蕭濯粽子和五彩繩結,蕭濯還沖著他笑了。

    凈夜回過神,邁步走到蕭濯跟前的時候,蕭濯也對著他笑了笑。

    這個笑容,比那時還要溫柔。

    凈夜撫摸著蕭濯的眉眼,也跟著勾起了嘴角。

    那時候的暮云重怎么也想不到,他和蕭濯以后會有這么深的交集。

    “王爺,明日就回京了,我也要回玉王府了,王爺會不會舍不得我?”

    蕭濯當著兵部幾位大人的面,便將凈夜死死摟在懷里:“當然舍不得,所以今晚不想放過你。”

    凈夜窩在蕭濯懷里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一眼遠處的李堂大人。

    那李堂方一與凈夜對視,便立馬嚇得縮了縮脖子。

    凈夜噗嗤一聲笑了。

    他前幾日,特意讓陳良把李堂在盛京的私生子帶在身邊。

    當時那李堂,便嚇得立馬跪地求饒。

    李堂的夫人,可是皇室宗親,當初算是下嫁給李堂。

    李堂為了仕途,娶了縣主,攀上了岳丈家,自然就只能對不起遠在盛京的心上人了。

    后來,李堂那心上人到底是沒嫁人,被李堂養在外面,成了外室,又生了兩女一子。

    那外室子,就是李堂心尖尖上的人,比他嫡出的長子還要寶貝。

    捏住了那孩子,不怕李堂不聽凈夜。

    就在昨晚,李堂跪在凈夜跟前,一字字道:“小人明白了,以后王爺讓小人做什么都成。您讓小人追隨攝政王也可,追隨皇上也可,小人的主子,就是您,您說什么小人都聽。”

    凈夜勾唇笑了:“李大人,您早如此不就好了?我也不愿意拿小孩子威脅你不是?不過您放心,本王喜歡小孩子,一定會善待阿寶的。待回了京,你便到皇上跟前表忠心……”

    李堂忍不住道:“可是攝政王那邊……”

    凈夜盯著李堂道:“攝政王的事,無需你操心。你只管聽我的,有我在,攝政王就算是知道你背叛了他,也不會殺你。”

    李堂想起這一路上攝政王對玉親王的體貼,不禁垂首道:“主子在上,請受小人一拜。”

    這事解決得簡單,凈夜也沒同蕭濯說。

    晚上,一行人住在驛站,蕭濯和凈夜住的這一間房,倒是清靜。

    凈夜洗澡時,蕭濯就在身后為他擦身。

    凈夜趴在浴桶沿上,回身問道:“如果哪日,我把王爺賣了數錢,王爺會不會恨我?”

    蕭濯笑了出來:“那你看我值多少錢,值不值得小祖宗再把我買回來伺候?小祖宗放心,我什么都能干,保證比其他人都貼心。”

    凈夜回眸,勾起一邊眉看著蕭濯:“哦?那你像前日那般,再做一回如何?”

    蕭濯丟下了手里的方巾,將頭慢慢扎進浴桶里……

    從前這種事,大多都是凈夜侍奉蕭濯,蕭濯倒是也為凈夜做過,只是他大多都比較敷衍。前日也是在驛站,凈夜興起,讓蕭濯如此侍奉他,誰知道蕭濯當即便應了。

    那日,凈夜只覺得天昏地暗,舒服得不知身在何處。

    第038章 玩點花樣

    凈夜懶洋洋趴在榻上的時候, 還忍不住回首問正在擦頭發的蕭濯:“王爺,你是從哪學來的這些奇技……”

    凈夜沒等說完,便紅著臉, 將頭埋在枕頭里。

    蕭濯知道他的意思,他丟掉了手里的方巾, 合上里衣趴在凈夜身邊,一本正經地回答:“從書上看的, ”

    凈夜一激靈坐了起來:“什么書?我只知道有女子的, 還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也有?”

    “有, 只要你想要,什么買不來啊。銀子足夠, 找人現畫出來都成。”

    聽完這話,凈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他覺得他在這上面吃了虧,從一開始到現在, 他都被蕭濯牽著走,他什么都不懂, 完全跟著蕭濯的節奏。

    凈夜覺得他以后不能這樣了, 他也要學點東西, 玩點花樣出來。

    “王爺,您把書都拿出來, 給我看看。”凈夜的眼睛晶亮, 此刻正滿臉好奇地盯著蕭濯,那小眼神婉轉多情,真是可愛極了。

    蕭濯將人摟在懷里:“成, 只要小祖宗不嫌棄, 本王都拿給你。”

    凈夜想了想又道:“聽聞,王爺的畫也極好, 文武雙全,王爺親自幫我畫一些吧。”

    其實暮云重最善畫,尤其是人物畫,暮云重畫得最好。

    蕭濯似乎想到了此處,不過他還是點頭:“好啊,小祖宗想要我畫什么?”

    “就畫今晚這一出好不好?”凈夜說著,伸出手摸了摸蕭濯的唇,又忍不住將手指伸到他嘴里,刻意碰了碰他的舌……

    “這一出,必得畫得惟妙惟肖才好。”凈夜閉上眼,光是想象那個場面,便渾身舒坦至極。

    夜里滅燈之后,凈夜閉上眼,伸出手描摹著那場面,便忽然想,他其實可以偷偷畫。

    玉親王當然是不會畫畫的,之前在宮里,太傅也只教了他詩書禮儀,至于這畫技,并非一時之功。

    所以凈夜想畫,就只能偷偷地畫。這東西日后若是被人察覺了,那就是天大的罪過。

    按照凈夜一貫的性子,他是不愿意留這么大的把柄,所以一貫偽裝得極好。

    可是今夜,他不知怎么的,就覺得手癢了。等回到玉親王府,他一定得畫出來自己瞧瞧。

    翌日回京之后,凈夜便帶上李堂進宮復命。

    小皇帝大夸凈夜此樁事辦得好,凈夜也得了許多賞賜。賞賜中,有文房四寶,亦有綾羅綢緞,還有不少金玉之器。

    小皇帝待凈夜向來是大方的,每每有賞賜,都超出規制,恨不能把好東西都搬進玉親王府。

    自然,祭祖大典這事,只要無錯便是功。小皇帝之所以高興,是凈夜將李堂收攏了過來。

    小皇帝自然要問凈夜是如何拿捏住的李堂,凈夜也不撒謊,徑直道:“皇上猜怎么著,李堂在盛京,有個相好的。他背著臣和攝政王去見那相好的時,正巧被納其瞧見了。說來這事,都是納其之功,臣純粹是瞎貓撞上死耗子,正好用此事威脅他。李堂本就懼內,一聽這事,嚇得立馬求饒。再者臣答應他,日后就算是攝政王知曉,臣也會在攝政王跟前求情,保他一命。他得了這個保證,自然便愿意了。”

    小皇帝沉默了一瞬,忽而喟嘆一聲:“說到底,這群人怕的,還是攝政王。到底是朕太仁慈,他們都不怕朕。”

    凈夜忙道:“蕭濯行事乖張,不顧后果。這樣的人,誰會不怕?”

    小皇帝深深看了凈夜一眼,他拍了拍凈夜的肩膀道:“朕原本想著,可以好好護著你。可此番去盛京,還是讓你受了委屈。為了朕,你不得不在攝政王跟前虛與委蛇,朕心中不忍。”

    凈夜微微一笑:“不要緊,起初,也是我主動跑到攝政王府求庇護的,這本就與皇上無關。如今,能靠著臣與攝政王的這點交情,為皇上分憂,是臣之幸事。”

    小皇帝又道:“下個月便是萬壽節了,蒙古各部族首領會攜家眷入京賀壽。兄長祭祖一事辦得極好,朕本想也將此盛事交予你辦,只是兄長身子骨弱,再加上此次祭祖,耗了不少心神,朕也不忍,便讓兄長好好休息吧。”

    凈夜點頭稱是。

    蒙古各部族首領來京,那周旋往來之事必然很多。玉親王剛封了王,名望不高,又有不好聽的傳言,讓凈夜主持大局,確實也不妥。

    再者,凈夜做成一件事便得了,也沒必要貪功冒進,什么都搶著做。

    不過小皇帝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朕還有一事,這事倒是不急,兄長放在心上便好。”

    凈夜忙道:“是,請皇上明示。”

    小皇帝湊近了凈夜,小聲耳語道:“蕭濯手下有兩員大將,一為阿羅,二為阿克敦。這阿克敦常年在教場練兵,你大約是沒見過的。他們二人對蕭濯極為忠心,那阿羅更是沒有家族依傍,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攝政王,他不將任何人看在眼里。不過阿克敦就不同了,他的嫡母雖不喜歡他,生母又早亡,可他如今立了軍功,家里很是看重他。他嫡母前些日子來拜見太皇太后,還想著求娶赫家的二女兒為妻。太皇太后眼下還沒應,只讓朕來做主。”

    赫家那是小皇帝的岳家,阿克敦的嫡母想要求娶的,是當今皇后娘娘的親堂姐。

    凈夜聽小皇帝這意思,大約也是想讓兩家結為姻親的,若能如此拉攏阿克敦,自是再好不過的事。

    自古婚姻大事,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阿克敦與旁人不同,若攝政王不同意他娶,哪怕是小皇帝親自賜婚,這婚事也得黃。

    小皇帝之所以同凈夜說,就是希望凈夜能促成此事。

    凈夜也沒成想,他剛辦完祭祖大典,回來就要做媒婆了。

    凈夜點了點頭道:“成,改日,臣找機會,先見見這位阿克敦將軍。”

    小皇帝也笑了,他抓住了凈夜的手,同他道:“這赫氏的千金啊,樣貌極佳。朕相信,阿克敦見了她,會喜歡的。”

    凈夜又問:“皇上,可有畫像嗎?著畫師畫一幅最美的畫像,也讓阿克敦親自過眼。沒準,看了畫像,他便喜歡了呢。”

    小皇帝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明日,朕便讓人將畫像送到你玉親王府。”

    小皇帝說及此事,又看著凈夜道:“兄長也別著急,待過幾年,日子安穩了,這滿京城的貴女,隨你挑。”

    小皇帝口中的日子安穩,大約是想等除掉蕭濯之后,再給凈夜相看。

    凈夜沒反駁,只是笑了笑,隨后又與小皇帝敘了幾句家常,便出宮回府了。

    回玉王府之后,凈夜只簡單吃了點熱湯面,喝了幾口牛乳,便癱倒在榻上睡著了。

    這一覺,直睡到酉時末才醒。

    凈夜醒來之后,納其端來茶點,問凈夜想不想吃夜宵。

    凈夜只吃了一塊點心便放下了,他覺得太甜太膩,沒什么滋味。

    納其又問:“那屬下去街頭給您買一碗餛飩?”

    凈夜搖了搖頭:“還不餓,無事,我待會兒要去書房看看書,你在外面盯著,不許任何人靠近。”

    凈夜是想去書房畫畫,但是又不想被人知曉。

    大約是下晌睡了個好覺,凈夜這一整夜沒睡,在書房畫了一整晚。

    其實凈夜也只畫出了幾幅圖,畫上的人物,大多用的都是側臉。

    不過要是有心人細細觀察,也可觀察出畫中人正是凈夜與蕭濯。

    凈夜將畫好的畫尋了個隱蔽處晾干,并叮囑納多守住書房,不許任何人靠近,連府內的李管家都不行。

    如此,凈夜還覺得不放心,他索性讓納其將被子搬過來,他就在書房的軟塌上休息了。

    彼時,凈夜在王府內的動靜,也傳到了宮里。

    小皇帝擰眉問:“可有人知道兄長在書房內做了什么?一整夜都沒出?”

    李公公道:“小全子說他也不知,老奴問過納其護衛,納其護衛說,玉親王在書房內看書。”

    小皇帝聞言,忍不住笑了:“皇室子女,自是不甘落于人后的。兄長能有向學之心,是我朝之幸。李公公,你吩咐人去玉親王府走一趟,多給兄長送些補品,提醒他,莫要過于勞累。”

    這消息傳到攝政王府時,蕭濯倒不認為凈夜會看書看一整晚,他只滿臉好奇道:“沒問問蕭凜,他在書房做什么啊?看書我是不信的,忙著淘氣還差不多。”

    蕭濯近日將京中的奏折大多遞到了皇上那里,除了要事,蕭濯會攔截下來之外,大多雜事小事,蕭濯是一律不管的。

    小皇帝勤政愛民,蕭濯不妨將這個勞苦的機會,都交還給他便是。

    而蕭濯躲在書房里,也在作畫。

    他答應了小祖宗,要把那幾日的畫面畫下來,自是不能懈怠的。

    當然,蕭濯也把他手上的藏書,送去了玉親王府。

    凈夜收到攝政王送來的箱子時,便一本本地翻閱著,看到某些地方,實在是超出凈夜認知的時候,凈夜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哎呦我的天,還可以這樣?”

    主要是畫上的某些畫面,還有些超出極限,凈夜便忍不住皺眉:“天哪,這腿不得給掰折了?”

    之后,凈夜又自言自語道:“他們這手里拿的是什么東西?這畫師也畫的太粗糙了,都看不清是什么。改日見到蕭濯,我得問問……”

    “恩,還有這個姿勢,改日把蕭濯抓來,我和他試一試……”

    納其敲門之時,凈夜便將那些書都收了起來,之后隨后拿了一本醫書,細細觀摩。

    納其端茶進來時,還忍不住提醒道:“主子,也別太勞累了,適當歇一歇。如此刻苦讀書,也得仔細傷了眼睛。”

    凈夜:“……”我可真是慚愧啊。

    第039章 自稱奴才

    凈夜端過茶, 裝模作樣地輕抿了一口,隨即便擺擺手道:“成,我知道了, 納其你也去忙吧,不必管我, 另外,你這幾日也好好休息, 不必太勞累。”

    納其笑著點頭應了一聲, 不過臨出門之前, 納其還是小聲道:“主子,屬下得到消息, 那薛慧慧,也就是阿伏特氏,跟著扎克王妃還有世子, 一道入京了。約摸著十日后,便能抵達京城。”

    凈夜擰眉問:“扎克親王沒跟著一起來?”

    納其搖頭:“聽聞老王爺身子骨不爽, 臨行前一天忽然昏厥。”

    凈夜還是覺得哪里不對:“既如此, 那扎克王妃帶著世子一起入京便好, 怎么還帶上了側妃?”

    納其小聲道:“這事,我也覺得奇怪, 我還著人打聽了, 沒打聽出個所以然來。倒是有人說,老王妃覺得薛慧慧狐媚,帶著她在身邊, 也放心一些。”

    凈夜還是覺得不對勁。

    那扎克王妃只比老王爺小兩歲, 早就過了能侍奉的年歲。何況王府里妾室眾多,得寵的也不止薛慧慧一個。

    王府里還有一個側妃那氏, 可老王妃卻偏偏只帶上了薛慧慧?

    亦或者,薛慧慧此番來京,是為了見潘英?

    納其也同凈夜想到一塊去了,他連忙道:“主子您放心,無論潘英那邊,還是薛慧慧那邊,屬下都會死死盯著,一有動靜,立刻便同您稟報。”

    凈夜點頭:“好,你辦事,我放心。”

    凈夜不能總是悶在府里,皇上送來的赫氏千金的畫像,被凈夜放在了一旁。

    凈夜待畫好了一冊畫,并小心地藏起來之后,這才去看那副畫像。

    赫家女兒果真容貌不凡,聽說比阿克敦還小了三歲。

    昨日,陳良還同凈夜說,這位赫氏千金性情也好,聽聞她十三歲時,便能將家中事料理得井井有條,堪為良配。

    凈夜聽完,只覺得諷刺。

    如此高門貴女,有才有貌,最終也是逃不過被利用的命運。

    無論是皇上,還是赫家,都指望著用她來拉攏阿克敦。

    可這婚事,真的能成嗎?

    不管成與不成,總要過蕭濯那一關。

    凈夜是三日后才帶著禮物,親自去攝政王府拜見的。

    凈夜本想直接進他攝政王府的門,誰知道這腳還沒邁進去,便忽然停住,對著守門的奴仆道:“勞煩稟告攝政王一聲,就說本王求見。”

    蕭凜在一旁不解道:“小主子,咱們直接進去就是。這攝政王府,您還不是想來就來?”

    凈夜想了想,嘆口氣道:“心虛啊,畢竟是有事相求,總不能太硬氣了。”

    等蕭凜看到蕭濯親自出來迎的時候,便忍不住低聲腹誹:“這樣豈不是更硬氣了?”

    蕭濯方一伸出手,凈夜便自然地將手搭在他手上。

    凈夜跨過門檻,比蕭濯牽著手并行。

    蕭濯低聲道:“你這是作什么妖呢?有什么事,盡管吩咐奴才便是,何必搞這么一出?”

    凈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若有人知道攝政王在我面前自稱奴才,那我豈不是太有排面了?”

    蕭濯挑眉:“你喜歡?”

    凈夜笑笑不言。

    蕭濯道:“你若喜歡,改日挑個人多的時候,我親自給你跪下侍奉,自稱奴才,讓你好生歡喜一次。”

    凈夜想了想,他覺得這種事,蕭濯還真能干得出來。

    “那就算了,折煞我了。”

    凈夜手里拿著一幅畫,蕭濯早就看到了。

    之后,蕭濯引著凈夜去了書房,讓凈夜坐在主座,之后又親自給他倒了茶,這才看著凈夜道:“好了,這下沒人了,有什么事,請小主子明白示下。”

    凈夜還是沒展開那副畫,他慢悠悠地拼了口茶,贊賞道:“你這茶不錯,比玉親王府的茶還香。”

    蕭濯無奈點頭:“你要是喜歡,把攝政王府都搬空了也行。”

    凈夜這才放下茶杯,對著攝政王道:“今日我無事,王爺呢?”

    蕭濯眉尾上揚,笑得溫和:“你的事就是要緊事。”

    凈夜這才點頭:“那成,帶我去教場吧,我想看看這阿克敦將軍長什么樣?”

    蕭濯不等凈夜說,便直接打開了那副畫。

    畫上的人蕭濯雖未見過,可猜也猜得到。

    他挑起一邊眉,側首問凈夜:“這是,赫家老二?”

    凈夜點頭說是。

    蕭濯立馬便懂了,他道:“前幾日阿羅還說,阿克敦的嫡母給他張羅婚事,沒成想這女人眼光還挺高,直接便看上了赫家。”

    赫家是金朝大姓,如今又與皇上接了姻親,那身份地位更是不同。

    阿克敦的嫡兄前些年上戰場,本意是想讓他建功立業,可他受了重傷,瘸了腿,如今是不能指望了。

    阿克敦的嫡母從前就算是再看不上阿克敦,如今全家也只能指望著他了。

    前些日子,阿克敦的嫡母更是將阿克敦寄養在自己名下,如此,阿克敦也算是頂了個嫡子的名頭,娶人家赫家嫡女,也不算矮一頭。

    凈夜其實不著急去看阿克敦,他只盯著蕭濯問:“王爺以為這門婚事如何?”

    蕭濯深吸了一口氣,坐在凈夜身側道:“論家世論人品,都是阿克敦高攀了。阿克敦是個粗人,不懂得疼人,又常年領兵打仗,說不準哪日便死在戰場上,這樣豈不是耽擱了人家姑娘的一生?”

    凈夜點頭:“這么說也對,不過也不能都這么想。那豈不是以后上戰場的將軍,都不配娶妻了?他們是為家國而戰。畢竟誰都想過安穩日子,可戰場拼殺,總要有人去。”

    說到此處,凈夜又道:“如今四海還算安穩,王爺也不必顧忌那些。王爺只說,這門親事,您同不同意?”

    蕭濯笑了:“人家赫家姑娘又不是要嫁給我,我同不同意有什么用?這得問阿克敦的意思。”

    凈夜也輕呵了一聲:“就算是有好人家的女兒想要嫁給你,我也得將人攔在外頭。這攝政王府,有我一個小主子就夠了。”

    蕭濯原本還有些憋悶,聽到這話,也不禁笑出聲來:“行啊小主子,有點當家主子的那氣勢了。既然如此,為何進了我府門,還要在外等著?”

    凈夜直接將腿搭在蕭濯身上,一派懶洋洋道:“人家就不能是撒個嬌,等著王爺親自出門去接?”

    蕭濯這才無奈點頭:“成,小祖宗說什么都是對的。”

    凈夜說完,便看到蕭濯桌上有不少彩墨畫料,他挑眉道:“王爺畫畫了?之前我同王爺說的,王爺可給我畫出來了?”

    蕭濯點頭:“小主子吩咐的,我哪敢耽擱?”

    說完,蕭濯便將畫好的畫冊,拿給凈夜看。

    凈夜小心打開,看著上面的畫,他不由得嘴角上揚,開心極了。

    他和蕭濯果真心有靈犀,連畫出來的圖樣,都差不太多。

    尤其是細節處,幾乎是一模一樣。

    只不過繪畫者的習慣和筆觸皆不同,風格上還是有些差異的。

    凈夜只可惜,他的畫不能拿出來和蕭濯對比一番。

    想到此處,凈夜將蕭濯的畫冊收進懷里,然后拿出了一個小箱子道:“這里面都是我的寶貝,我還給上了鎖了。放在我玉王府,我總覺得不安全。所以,我打算放進你的密道里。”

    蕭濯點了點頭:“成,到了夜里,我們一起下去。不過這樣的話,小主子今夜是不是得在攝政王府留宿?”

    凈夜沒直接應下,他道:“這事再說吧,咱們待會兒,先去教場。你先幫我把我的寶貝箱子藏起來,晚上回來,咱們再一起送進密道。”

    凈夜今日,是鐵了心要去見阿克敦的。

    蕭濯可不敢違拗,只點了點頭,親自帶著凈夜去了教場。

    阿克敦樣貌不差,只是常年在軍中,皮膚黑了些,側臉還有一道疤。

    雖說比不得那些文人子弟清秀,可也頗具男子氣概。

    蕭濯還對凈夜道:“其實誰能嫁給阿克敦,也不算虧。阿克敦不近女色,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也不與男人廝混。他有情有義,若娶了妻,定會待人家好。”

    凈夜“哦”了一聲,隨即他將畫像遞給了阿克敦道:“這畫像是皇上找人畫的,這女子是赫家嫡次女,聽聞才貌雙全,你看看,可還喜歡?”

    阿克敦看都沒看,只拱手道:“回玉親王的話,末將一心只在軍中,還尚無娶妻之意。”

    凈夜也笑了:“若你真的不愿意,沒人會逼著你娶。如今,只是讓你看看畫像罷了。當然,我今日也帶了畫師過來,你若是覺得好,我便讓人也畫了你的畫像,送到赫府上去。”

    阿克敦看了蕭濯一眼,只見蕭濯點了點頭之后,阿克敦這才拿起畫軸,看了一眼。

    只一眼,阿克敦的眼神便亮了起來。

    凈夜抿了一口酒,忽而道:“讓畫師進來,給將軍畫像如何?”

    凈夜這話,自然問的是蕭濯。

    蕭濯點了點頭道:“也好,如此,你也好交差。”

    凈夜倒是笑了:“這差事若辦不成,皇上也不會拿我怎么樣。”

    蕭濯道:“可我看得出來,你很想辦成。既如此,便讓你高興高興又能如何?”

    阿克敦退下去之后,凈夜才盯著蕭濯道:“不,這事還得看王爺。若王爺實在是不愿意,我再另想辦法就是。我又不是媒婆,這婚嫁一事,最是不能勉強。”

    蕭濯也垂眸道:“若阿克敦當真喜歡,便成全他就是。若他不愿意,就算是本王,也不會逼迫他。”

    不過,蕭濯和凈夜都看出來了。阿克敦還是有意的。

    凈夜問:“那你不害怕,阿克敦被赫家的人拉攏了嗎?”

    蕭濯搖頭:“阿克敦和阿羅都是再忠心不過的人,他們永遠都不會背棄于我。而同樣的,我也不會讓他們為難。其實如此也好,若皇上有意收攏阿克敦,日后哪怕是我敗了,阿克敦也尚可活命。阿羅則不同了,皇上本來就不喜歡阿羅那個性子,再加上阿羅沒有家族倚靠,皇上也不會對他有心思。皇上自己也知道,阿羅就是銅墻鐵壁,不會為他所用。”

    蕭濯沉默了一會兒,道:“且先看看吧,若阿克敦真的喜歡,咱們再想辦法。不過此事,也不要急。若阿克敦直接便同意了,那赫家與皇上,可能還會覺得不對勁。只有這婚事坎坷一些,皇上才會覺得這步棋走得好。再者,玉親王急于表現,我也得幫襯一把,讓皇上知道,玉親王為了辦好皇上吩咐下來的差事,到底費了多大的勁。”

    凈夜忍不住湊近了蕭濯一些,他仰著頭,眼神晶亮地盯著蕭濯:“看來,王爺做這一切,都是為我著想啊。”

    蕭濯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那不然呢?不為你,還能為誰?”

    凈夜將頭靠在蕭濯胸口,忍不住問他:“王爺可想過以后嗎?皇上總歸是要親政的。而你呢,你是打算逃,還是躲?還是說,更進一步?”

    這話,不知有多少人試探過蕭濯,可蕭濯總是笑了笑,一副高深的樣子,讓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不過既然凈夜問了,蕭濯便緊緊抱著他道:“更進一步就算了,我沒有問鼎天下之心。何況,若是我反了,那便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屆時,我那些身邊人,豈不是要跟著我受苦?”

    凈夜緊抓著蕭濯的手臂,神情是從未有過的認真:“那你不反,就要做好被屠戮的準備。萬一真到了那一日,你可想過后路?”

    蕭濯也緊抓著凈夜不放,他一字一字地問道:“如果我說我想過,那你呢,凈夜,你想過跟我一起走嗎?”

    凈夜靜靜地望著蕭濯,良久良久,他都沒能給出一個答案來。

    就在蕭濯眼神黯淡之際,凈夜忽然道:“如今的名利,地位,都非我所愿。這金朝的王爺,我也不是很愿意做。等我將手中事都做好了,說不準有一日,我也會歸隱山林。”

    蕭濯吻了吻他的眉眼,忽而笑了:“那玉王爺可愿意,賞奴才一個住處?我不挑,睡哪都成。”

    凈夜忍不住笑了:“到時候再說吧,我哪敢讓攝政王給我做奴才。”

    蕭濯嘆了口氣,也沒逼他。

    眼瞧著天色不早了,蕭濯便要帶凈夜回去了。

    回去之前,蕭濯給了阿克敦一包賞銀。

    阿克敦忙推拒道:“王爺平日里的賞賜已經夠多了。”

    蕭濯笑道:“是給軍中將士的,等到萬壽節,旁人都休息,你們卻難免要辛苦一些,這幾日就輕快輕快,殺羊吃肉吃酒,犒賞一下將士們。”

    阿克敦點頭稱是。

    凈夜也沖著阿克敦笑了笑,阿克敦連忙垂首作禮。

    凈夜之后跟著蕭濯回了攝政王府,夜里安靜,凈夜可跟著蕭濯一道進那密道。

    凈夜將那小箱子藏在兵器下面,之后,他還回首盯著蕭濯道:“這鎖輕易打不開,王爺可千萬別偷看,你要是偷偷看了,一定會被我發現,我要是發現王爺偷看了,我會生氣的。”

    蕭濯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寶貝啊,這么隱秘?”

    凈夜想了想道:“以后有機會,再給你看,現在不行。”

    凈夜沒急著走,反而是盯著兵器庫的一把劍出神。

    蕭濯同他溫聲解釋道:“那把劍,是收繳逍遙會時得到的,其實還有一把劍,聽說是前朝皇子暮云重的劍,不過如今在潘英手里。我對那把劍挺好奇的,一直想收藏。不過潘英那個狗賊,也不知道是將劍藏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派了江洋大盜去尋,都沒找到。”

    現在蕭濯密道里放著的這把,是大長老的劍。當然,除了這把劍,還有不少逍遙會幫眾的東西,收在攝政王的庫房里。

    聽說不止攝政王府,皇家庫房里也收了不少。

    凈夜笑了笑道:“逍遙會都滅了,這些都是死物。潘英留著,想必是想將那些東西當成戰利品留下來。”

    蕭濯見凈夜不再看那些兵器,便問道:“你呢,你想學武嗎?”

    凈夜搖頭:“不想,時時練練騎馬射箭就算了,我這身子骨,不適合練武。”

    蕭濯點頭:“好,有我保護你,你什么都不必怕。”

    凈夜勾唇笑了:“哦?王爺會時時刻刻守著我嗎?”

    蕭濯鄭重道:“你若想,我給你當護衛也無不可啊。”

    凈夜抓住了蕭濯的手臂道:“先不說這個,咱們來聊一聊,王爺送我的那些畫冊。”

    蕭濯從背后將人抱緊,輕吻著凈夜的后耳,之后又打開他的發髻,讓他的長發,就那樣散落下來。

    凈夜那些生發的藥水果真奇特,如今這頭發越來越長,快要過腰了。

    凈夜長發披散著的樣子,更是妖美絕艷,那張不辨雌雄的臉,輕而易舉便能勾魂攝魄。

    蕭濯吻了吻他的額角,低聲問:“那些畫冊,你都看過了?”

    凈夜先是點了點頭,隨即從懷里隨意拿出了一本,掀開來問蕭濯:“你瞅瞅這個,他們用的這個東西,是什么?”

    蕭濯回答:“是玉器,輔助用的,狀如……”蕭濯大約也覺得不好意思,便湊到凈夜耳邊,小聲解釋。

    凈夜紅了臉,隨即又翻了幾頁,指給蕭濯:“那這個呢?你看他們手里拿了一個圓圓的東西,然后下面的那個人還深深聞了一下,之后,那東西便被丟到一旁,我看不懂這個是什么意思。”

    蕭濯道:“這個東西,我也尋人問過,那是一種藥,聞多了傷身,所以這個我們不要試。”

    凈夜像是求知欲極旺的小孩,又翻動了一頁,給蕭濯看:“那你看看這個,你覺得人的腿,能掰到這種程度嗎?會不會直接就折了?”

    蕭濯噗嗤一聲笑了:“之前你不也試過,折了嗎?”

    凈夜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我可沒有啊,你別瞎說。”

    “怎么沒有,你剛到攝政王府,頭一個月的時候,第二天就嚷嚷著腿疼。”

    凈夜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驚道:“哦對對對,王爺那時候可真不是人。”

    最后,凈夜翻到了最后一頁,他道:“這個,我想試試這個。”

    蕭濯扯過畫冊看了一眼,隨即他像是有些為難,道:“可是小主子今晚沒打算留在攝政王府啊,要是現在就試,臨宵禁前,還怎么回去?”

    凈夜點頭:“對,你說得對,今晚不試了,改日有機會的吧,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府了。”

    凈夜說完,便要去按動密道內的機關,誰知道蕭濯直接將人拽入懷中:“來都來了,可不許走。”

    凈夜擰了擰眉,小表情看著十分不愿意,語氣卻是十分輕快,又帶了幾分調侃:“王爺太霸道了,怎么就不讓人走了呢?”

    蕭濯伸出手去扯他的玉帶:“我看你也不是真想走的樣子,那本王就霸道一點,將你鎖在攝政王府。傳出去,就說是本王逼迫你的。”

    第040章 勉強自己

    密道內也有一方軟塌, 只是上面的狐毛毯子都落了灰。

    密道內不通風,味道也不算好聞。

    蕭濯扯開凈夜的衣領,吻他的時候, 凈夜忍不住道:“不要在這里,先上去, 我好嫌棄這里的味道。”

    蕭濯這才停下來,幫他收攏了衣襟, 隨即道:“你倒是提醒了本王, 該在密道里放些香, 驅一驅味道。這軟塌也得收拾一下,萬一哪一日, 本王真到了被小皇帝追殺的地步,躲在這里,若想同小祖宗親近, 小祖宗再嫌棄這簡陋,那可如何是好?”

    凈夜噗嗤一聲笑了:“哎呦喂, 王爺想得可真多。”

    不過, 蕭濯帶著凈夜出了密道, 進了書房之后,凈夜才抓住了蕭濯的手, 一字一頓道:“王爺放心, 不會有那一日的。”

    蕭濯挑眉:“你說什么?不會有哪一日?”

    凈夜語氣鄭重至極:“我是說,我不會讓王爺死的,我會盡我所能, 保護王爺。”

    雖說這話聽來實在可笑, 凈夜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男子,竟想著保護無所不能的攝政王。任何人聽了, 都會笑掉大牙。

    可是蕭濯竟微微有些動容,他點了點頭道:“那我的以后,可都指望小主子了。”

    凈夜也笑了:“是啊,所以王爺要對我更好一點。”

    凈夜當晚還是留在了攝政王府,把畫冊上的某個凈夜沒見過的姿勢,試了一遍。

    凈夜覺得畫畫冊的人真真是神通廣大,畫出了很多凈夜之前完全不能理解的姿勢。

    凈夜累得筋疲力盡,癱在榻上時,還忍不住道:“慢慢來,以后總要多了解,多試試。”

    蕭濯知道他說的是什么,他忍不住將頭埋在凈夜懷里,笑出了聲。

    不過兩個人都很疲乏,很快便睡著了。

    次日天還未亮,蕭濯便要收拾收拾睡著了。

    不過這一次,凈夜也早早起了身,親自幫蕭濯更衣,還幫他系玉帶。

    這還是凈夜第一次親力親為,凈夜學東西很快,給蕭濯換朝服時,竟也很妥帖,全程未出錯。

    凈夜還在攝政王府用了早膳,之后蕭濯去上朝,凈夜便乘著玉王府的馬車,回了府。

    臨分別之前,蕭濯用手輕刮了刮凈夜的鼻子:“你昨夜沒休息好,回去之后,好好睡一覺。”

    凈夜點了點頭。

    蕭濯還是舍不得與他分開,他將人拽到懷里,又問:“下一次,你打算什么時候來尋我?”

    凈夜聞言笑了:“總有機會的,王爺放心,我哪里舍得冷落王爺太久?”

    凈夜看著蕭濯的馬車先行,等看不見蹤跡時,凈夜才讓人駕車回玉王府。

    凈夜回府之后,便好好睡了一覺。

    直到巳時,凈夜才起身換衣,準備入宮覲見。

    納其問道:“王爺,咱們不吃點東西再去嗎?”

    凈夜不太餓,索性便道:“我為皇上做事,他哪里舍得餓著我?午膳去宮里吃便好,正好去給太皇太后請安。”

    從前凈夜是不愛與宮里人周旋的,如今去給太皇太后請安,也是游刃有余。

    當然,凈夜此番進宮,自是為了阿克敦的婚事。

    凈夜同小皇帝說:“臣將畫像拿給阿克敦看了,雖然他嘴硬說,自己還不想娶妻,不過我看他,見到了畫像之后,還是挺歡喜的。他一直未娶,只想著建功立業。不過這男人嘛,哪里真的能不近女色,他應該也想早日成家的。”

    聽到這話,小皇帝忍不住看著凈夜:“那兄長呢?可有過心儀女子?”

    凈夜沒成想話題又繞到了自己這里,他干笑一聲:“我沒有,我與阿克敦將軍還是不同的。”

    小皇帝嘆了一口氣:“兄長放心,朕不會總讓你如此的。若你有心儀之人,朕可讓她等著你,不會讓兄長遺憾的。”

    “朕知道,你為了阿克敦的事,特意去了攝政王府,昨夜還留宿了。”

    小皇帝以為,凈夜是為了辦好差事,才特意勉強自己。

    凈夜沉吟稍許,忽然覺得讓小皇帝愧疚一些也好。

    凈夜道:“皇上不必如此,臣都習慣了,不覺得委屈。”

    凈夜說得大義凜然,實則面上還是有幾分難過,他特意握了握拳頭,眉眼間,還有散不去的憂愁。

    小皇帝見狀,便更是難受,他起身對著凈夜道:“兄長放心,在兄長及冠前,朕一定除掉那蕭濯,到時候朕會允兄長一個承諾,只要是朕能做到的,朕都會答應兄長。”

    凈夜還有一年半就及冠了,到那時,也正好是天書上所載,蕭濯命殞之日。

    凈夜抬起頭,問道:“真的嗎?”

    小皇帝重重點頭:“君無戲言,朕說到做到。”

    凈夜也俯身跪地道:“皇上,臣一定會助皇上達成所愿。”

    小皇帝亦滿臉動容,他將凈夜扶了起來,道:“唯有兄長,才會如此忠心為朕。旁人,朕都信不過。”

    當然,凈夜離宮之前,還是同小皇帝說:“阿克敦雖然喜歡畫中人,不過臣看他似乎并沒有要娶妻之意,何況臣問了蕭濯的意思,蕭濯大約是不希望阿克敦將軍娶赫家女兒的。臣以為,皇上若真想促成這婚事,還得從阿克敦入手。”

    小皇帝道:“這也簡單,想辦法,讓他們在萬壽節前,見上一面。只是那一日時,兄長需得想法將攝政王支走,可不能讓蕭濯壞了好事。”

    凈夜點頭:“皇上放心,臣會辦妥。”

    凈夜出宮時,心情極好。

    他下晌還親自寫了帖子,邀蕭濯來玉王府一見。

    說來,蕭濯還從未來過他的玉王府,凈夜特意在寢房內準備好熏香,連紗帳都換成了蕭濯喜歡的青紫色。

    今夜,就讓蕭濯在玉親王府侍奉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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