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家三口
商量好之后兩人輪班照顧紀星衍的時間, 向南枝決定把隔壁的客房收拾出來。
好在紀聽洲之前把家中里里外外都打掃過一遍,她只需要整理好床鋪,紀聽洲就能拎包入住了。
她上樓后, 紀聽洲心中的喜悅徹底迸發, 他狠狠揉了一把紀星衍的腦袋, 對著他肉圓的小臉親了下去。
“啵”的一聲, 就連紀星衍都呆住了。
爸爸居然——主動親他了!
紀星衍捧著自己的小臉, 難以置信地望向眼前人, 小聲道:“爸爸你親人怎么也不打個招呼呀。”害他臉都紅了。
紀星衍樂得眼睛都瞇起來了, 嘴還硬著。
紀聽洲失笑道:“下次我一定提前跟你打招呼, 今天因為你,我真的很開心, 所以沒忍住。”
“因為我很開心?”紀星衍聽到這句話,眼睛都亮了, 心里喜滋滋的。
“嗯。”紀聽洲點頭, 一想到明天就能搬進來一起住,他的笑容就止不住的往臉上跑, “有什么想吃的,明天我給你做,就當是獎勵!”
“獎勵”兩個字簡直是紀星衍的幸福開關, 他連忙道:“果凍!星衍好想吃果凍。”
果凍算是零食, 紀聽洲有些為難地看著他,向南枝這關很難過呀。
紀星衍看他表情就知道果凍是沒戲了,他撇了撇嘴, 忽然, 靈光一閃,他睜圓了眼興奮地拉住紀聽洲:“爸爸, 要不獎勵我們出門吃大餐吧。”
紀聽洲剛猶豫了一會,紀星衍就一臉不爭氣地拍醒了他:“爸爸,笨蛋!”
紀聽洲:“?”
“你們剛才不是在討論要送我去一日托兒班嗎?媽媽還說要去商場里考察,都到商場里了,當然可以吃大餐啦!”紀星衍抱胸無語。
多好的制造約會的機會呀,怎么還要他四歲小孩教啊。
“……”紀聽洲被他鄙夷的目光狠狠刺激到了。
但仔細一想紀星衍說的話,也算是個好主意,就是欠缺一點配合。
他靠近紀星衍,耳語道:“我們能不能吃大餐,就看你明天怎么發揮了。”
“那肯定是超常發揮!”紀星衍心里裝的都是媽媽,但階段在行動上他是完全站在爸爸這邊的。
兩人一拍即合。
紀星衍又一次站在門口送走了紀聽洲,但今天不一樣,爸爸的背影一掃頹廢,都能用意氣風發來形容了!
紀星衍越發覺得自己做的是正確的事——
爸爸媽媽又住一起了,那他們遲早也會重新在一起的。
第二天。
向南枝照顧好紀星衍,把注意事項又仔仔細細交代了一遍,最終在紀星衍催促的目光中趕去了學校。
上午的課實在無聊,藝術史論課的講師按著古董PPT照本宣讀,向南枝的心思根本不在課上。
好不容易熬到課后,紀聽洲的信息卻打斷了她回家的準備。
——“老顧在幫我搬行李,大概三四十分鐘能結束。”
老顧就是顧悅文,紀聽洲不會平白無故向她匯報行程,向南枝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現在回去很大概率會遇見顧悅文,她和紀聽洲出現在同一個小區,很難不讓人想入非非。
在這一點上,紀聽洲考慮得比她周全。
向南枝:“那我晚點回。”
紀聽洲簡單回了一個“好”,有他在,向南枝也不用急著回家照顧紀星衍了,就是這半小時不知道去哪好,她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去畫室看一眼。
除了系里共用的大畫室,她還向系里申請了一間單獨的小畫室,因為比賽作品的私密性,也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她一直都是一個人作畫,一個人拿著畫室鑰匙的。
平時她就連晚上也會待在這,但現在多了一個需要照顧的紀星衍,她已經很久沒在晚上來過了。
家里的空房間被紀聽洲收拾過,看他今天搬進去,向南枝就也升起了把東西都帶回家的想法,這樣至少等紀星衍睡著后,她還能畫一會。
向南枝剛到畫室,就聽到了其他同學在聊八卦,聲音不小,她聽得很清楚。
“你們聽說了嗎?上一屆的學長程亦安,被國外的名校拒了。”
“怎么可能!不都說他要出國深造了嗎?”
“對啊,就算一所拒了,不可能每所都拒吧,以他獲獎的水平去一些藝術高校深造不是很容易的事嗎?”
“你說的都對,但事情沒那么簡單的,是那所學校拒他的理由很過分。”
“是什么?!”
“學校郵件上說他們只收最優秀的學生,不收次等。”
向南枝的步伐微微一頓,偷聽固然不好,但她直覺這件事和程亦安突然出現在學校有關,不由的多聽了一會——
“什么次等啊!大賽銀獎還次等??那他們要收什么樣的……不會是……”
“你想的一點沒錯!”說八卦的學生語氣高昂,表情精彩,“得金獎的學生也報考了那所學校,以更優異的成績被錄取了。”
“不會吧,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哥和程亦安是一屆的,他沒爭取到本校保研,自考就需要面試,所以平時就會幫教授打打下手獻個慇勤咯,那天他在辦公室整理文件的時候意外聽到教授們聊天。”
“……”
后面的話向南枝沒興趣聽了,但她知道他們說的應該不會錯。
“第二名永遠不如第一名”,程亦安在意金獎的原因很可能是被這封拒絕郵件給刺激到了。
好沒品的學校,向南枝不禁在心里吐槽。
其實她也認同他們口中說的,不報這所,依舊會有大把學校搶著要程亦安,但看學長的樣子,似乎是要死磕這所院校了。
向南枝走到自己的畫室單間,剛打開門,就聽到了身后的呼喊。
“南枝。”走廊盡頭的程亦安快步走來。
向南枝擔憂地瞥向大畫室,他們應該沒在說了吧……
“學長。”她揚起笑臉,問道:“你剛到嗎?”
“對,我剛到,處理了一些事,沒想到剛好碰見你。”程亦安看了眼小畫室,也笑著問道:“你來畫畫?”
向南枝搖頭:“沒有,只是來收拾一下東西,想搬回家畫。”
“噢,我記得你在學校對面買了房子。”程亦安的話頓了頓,然后笑得更燦爛,“回去畫也挺好的,比學校安靜多了。”
倒不是因為這個,向南枝不好解釋,就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嗯,那我先去收拾了。”
程亦安紋絲不動,而是繼續問道:“畫材都很重,你一個人應該搬不動,需要我幫你搬嗎?”
“不用,其實就一塊畫布,另外的材料我家里都有。”向南枝拒絕的很快,“而且學校到我家就幾百米路,我一個人可以搞定。”
她表示拒絕的意愿應該很明顯了,但程亦安卻跟感覺不到似的,依舊在說:“沒關系,那我幫你打包吧,兩個人打包比較不容易弄壞畫面。”
向南枝微微皺眉,她知道再說氣氛就僵了。
她擔心的點和紀聽洲一樣,不過是怕他幫忙搬東西回去會撞見紀聽洲罷了,如果只是打包,向南枝妥協道:“好吧。”
程亦安緊跟著她進入小畫室,向南枝的畫布畫架都放置在光線好的地方,室內的窗簾緊閉,光線有點暗。
程亦安主動上前拉開窗簾,強烈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屋內。
他一轉身,目光就牢牢地釘在了畫布上。
似真似幻的白紗之下,裹著一名可愛無比的男孩,他枕著自己的心愛的弓箭正在酣睡,純白的翅膀貼合著他白皙的肌膚,帶著些許嬰兒肥的臉蛋透露出微微的紅暈,男孩或許做了一個美夢,狀似鼓動的兩頰印出了淺淺的酒窩,一頭松軟偏棕色卷發俏皮又靈動,像是有生命力的真人一般撞入他的眼眸。
朦朧的畫面里,是更加虛幻的天使,就像是一層層不真切的白紗,裹著觸及不到事物。
程亦安看呆了,他將微微顫動的手轉移到身后,盡量平靜地問道:“這是……你的期末作業?”
向南枝整理著包裝材料,“不是,是其中一幅參賽作品。”
她動作快速地鋪平畫框,這是她買來專門用做轉移油畫的固定框,說是要幫她打包的程亦安卻愣在原地。
他問:“畫里的天使很漂亮,有原型嗎?”
“虛構的。”向南枝手上動作沒停,嘴比腦子快,先回答了這句。
其實不是,她畫這幅畫的初衷確實是想表達虛幻而美好的事物,為了避免爭議她當然是選擇虛構一張完美的天使面龐。
但她后期在創作這幅畫的時候,紀星衍出現了,她不自覺的就把紀星衍的臉帶入到了畫里。
她也想過要修改,但怎么看,紀星衍的小臉和這幅畫的適配度就是很高。
自己的親兒子當然就不存在任何爭議了。
但這個理由依舊沒法和程亦安明說,向南枝也就沒糾正這點,就讓學長以為是虛構的吧。
至于程亦安,他是真的信了,人在虛構物體的時候總是會帶入一些現實因素的,畫里的小孩面貌雖然朦朧不清,但細看和向南枝也有幾分相似。
這邊向南枝包上防撞條、裹上氣泡層,最后封膠帶的時候程亦安才上前幫忙。
畫框雖然重,但還算在向南枝的承受范圍內。
向南枝:“學長,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下次見。”
程亦安也不強求,先一步離開了畫室-
等向南枝搬著畫回到家里,開門看到她捧著一個大家伙的紀星衍驚呼:“哇,這是超級奧特曼嗎?好大呀!”
“……”
乖巧的紀星衍絕對是報恩的小天使,但同時也是個腦子里只有奧特曼的小天使。
“你怎么不喊我幫你呢。”紀聽洲循聲出來,第一時間接過了她手里的包裹。
向南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快速落到他腳上,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一時間紀聽洲也有些尷尬,他自己搬行李都要別人幫忙,能問出這話的確很蠢。
“……先進來吧。”
“累死我了。”向南枝小聲抱怨,握拳捶打起自己酸痛的手臂。
見狀,紀星衍連忙牽著她的手到沙發上坐下,自己則站在一旁幫忙放松向南枝的手臂。
紀星衍肉乎乎的小手不太敢使力,一下一下輕輕地捏著,表情倒是挺用力的。
向南枝“噗嗤”一下笑了出來,精神上的放松也算放松吧。
“怎么了嗎?”紀星衍大大的眼睛里充斥著問號。
向南枝笑道:“因為看你太可愛了。”
她刮了一下紀星衍的鼻梁,小孩隨即皺了皺鼻子,露出自豪的表情:“那當然。”
兩人又逗了一會,向南枝才發現紀聽洲不見了。
轉頭就看到他從樓上下來,邁著不太利索的長腿,偶爾還要搭一下扶手,誰看了不說一句——身殘志堅!
沒事跑樓上去干嘛?
向南枝心中疑惑,認真巡視了一圈,她畫呢!?
“畫我幫你放樓上的空房間了,我看那都是你的畫材。”紀聽洲總是能看穿她在想什么,也總是喜歡先做再說。
“我自己可以搬……”向南枝小聲吐槽,她都自己搬回來了,哪還差這上樓的一兩步,非要弄得她有愧疚心嗎?
“對了,那我們中午吃什么?”向南枝突然想到。
兩個人都在上課,后來又各搬各的,紀聽洲根本沒時間做飯呀。
這時,賴在她懷里的紀星衍突然冒出頭來,小表情非常豐富,還捧著臉又蹭又撒嬌:“星衍想吃大餐,想吃果凍,我們去上次那個商場好不好嘛,我想去充氣樂園玩,你們兩個人陪著我,我就可以去玩了吧。”
向南枝:“充氣樂園?”
“上次在超市,我要結賬不放心他一個人在那玩,他就惦記到現在。”紀聽洲的聲線淡淡的:“還有…星衍雖然腸胃不好,但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吃,偶爾吃一次其實問題不大,上次入院,很可能是吃雜了。”
紀星衍眼眸微晃,爸爸這是在幫他爭取果凍權嗎?
好!感!動!
“對呀,以前我也能偶爾吃一個的,我都兩個禮拜沒吃了……”紀星衍委屈地對著手指,嘴巴撅得都能掛油瓶了。
向南枝無奈嘆了口氣,紀聽洲繼續勸說:“他不可能一輩子不碰這些東西的,是你太緊張他了。”
“就吃一個。”紀星衍“卑微”地舉起食指,還發誓道:“如果這次我還生病,我就再也不吃了!”
態度誠懇到向南枝都不知道從哪個角度拒絕。
“昨天你不是說要考察下一日托兒班嗎?剛好就在那個商場里,下午我們都沒課,可以去看一下。”紀聽洲適時幫腔,紀星衍連連點頭。
向南枝挑眉在父子倆之間來回望,這兩個人是串通好的吧,你一句我一句的,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停!”向南枝打了個手勢。
紀聽洲的目光一直很平靜的和她對視,他向來會裝,向南枝直接掠過他,看向懷來的小屁孩,“好啊,逛商場跟逛超市可不一樣,我一個人就可以帶你去玩,不僅給你吃大餐,還獎勵一個果凍,怎么樣?”
紀星衍瑟縮了一下,媽媽笑得好恐怖。
空氣都僵持了一會,忽然——
“咳,我也想吃大餐。”
紀聽洲握緊的拳貼在唇邊,扇動的睫毛生動地展示了他此刻羞恥的心情。
“噗!”向南枝和紀星衍同時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笑容。
紀星衍可是被一個果凍收買的小孩,他立刻撲到向南枝耳邊,用最小的聲音哀求:“媽媽,我真的很想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吃大餐。”
向南枝:“……”
在父子倆的輪番轟炸下,向南枝只好松了口。
誰敢相信,她居然會有這么一天——和未來的兒子老公一起逛商場,呵!
第22章 有主意的大好人
商場離學校很近, 難免會撞上認識的人,但即便是三個人出行,向南枝也沒有選擇刻意偽裝。
但凡認識她的, 見到他們三人在一起, 第一反應肯定都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居然會和紀聽洲一起吃飯”?!
沒人會關注紀星衍的, 更不會在意他是誰的孩子。
哪怕向南枝主動說, 沒錯, 這就是我的親生小孩, 別人也只會以為她在開玩笑。
這次她特意選了一家兒童餐廳, 還是紀星衍最愛的奧特曼主題,裝修很童真, 菜品也都更適合小孩的口味。
見到門口的巨型的奧特曼時,紀星衍的眼睛都快放光了。
一進餐廳他就直奔游樂區, 跟脫韁野馬似的在里面瘋耍, 接待他們的服務員笑道:“小孩子第一次來都會比較興奮,家長可以先去座位上點餐。”
紀聽洲望了一眼紀星衍的位置, 對身邊的向南枝說道:“你去吧,我在這看著他。”
向南枝剛想點頭,服務員又微笑道:“我們這里有專人看管小孩的, 一對一, 不會讓他傷到的,這位爸爸可以完全放心。”
“嗯?”向南枝表情一僵,剛想反駁:“不是……”
紀聽洲就打斷道:“那我們先過去吧, 窗口那個位置剛好可以看到整個游樂區, 我們就坐那吧。”
向南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個位置確實不錯, 可就這一晃神的功夫,再和服務員說紀聽洲不是“爸爸”,是不是太怪了點。
錯過最佳解釋時機的向南枝暈乎乎地坐到座位上,翻看菜單時卻犯了難,給星衍點個什么呢?
菜單上花里胡哨的圖片一堆,她眼睛都快忙不過來了。
“這個怎么樣?”紀聽洲點了點手邊的圖片。
奧特曼牛排套餐,兒童牛排搭配各類蔬菜,蔬菜卻能巧妙地拼成奧特曼的形狀,額外配一份蔬菜湯和一個紅絲絨果凍蛋糕,看上去營養非常均衡,還能一次性滿足紀星衍想吃蛋糕和果凍的心愿。
“就要它!”向南枝毫不猶豫地下單,看在紀聽洲幫她這個選擇困難癥挑中心儀套餐的份上,她大方表示:“隨便點,我買單。”
紀聽洲勾起嘴角笑了笑。
或許向南枝只當是一頓普通的“大餐”,但在他眼里這頓“大餐”卻意義非凡。
餐廳上菜很快,都不需要他們去找,服務員就把紀星衍給送了回來。
紀星衍玩得氣喘吁吁,額間鋪了一層薄汗,紀聽洲把他抱到兒童座椅上,嫻熟地拿起紙巾給他擦汗,再幫他把牛排切成剛好入口的小塊,又順手給他胸前墊了一塊餐巾。
“奧特曼請星衍吃的牛排,要全部吃光喔。”紀聽洲揉了揉他的腦袋,小孩拿著塑料刀叉興奮舉手:“吃!光!光!”
向南枝咂舌地呆坐著,短短幾分鐘,震撼她好幾次,紀聽洲把她考慮要做的事,全部給做了!
紀星衍的聽話程度再一次刷新她的底線。
但她萬萬沒想到,奧特曼蔬菜擺盤才是這個套餐的重中之重!
紀星衍沒有多看一眼手邊的果凍蛋糕,反而是直勾勾地盯著蔬菜擺盤,毫不夸張的說——眼珠子都快粘上面了。
他戀戀不舍地看了好多眼,才小心地叉起奧特曼的身子,一塊甜椒……
“好朋友,對不起,我要把你吃掉了。”紀星衍遺憾地嘆了口氣。
向南枝:“……”
最討厭的蔬菜,居然還能主動往嘴里送?
向南枝算是體驗到那些父母為什么都喜歡帶孩子來兒童餐廳了,這得省多少喂蔬菜時“討價還價”的力氣呀。
吃飯時小意外不斷,譬如紀星衍的叉子沒拿穩掉了,紀聽洲會第一時間讓服務員送來新的。
紀星衍的黑胡椒汁沾到了臉上,紀聽洲也能第一時間發現,及時給他擦干凈。
四歲小孩堪比十萬個為什么的廢話水平,紀聽洲也能無縫編出聽似很合理的瞎話應對。
向南枝出門前就做好了像上次逛商場一樣的戰斗準備,沒想到現實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有紀聽洲在,她根本就不用費一點心力,安心的吃飯就好。
這錢,花的好值!向南枝默默點頭,暗道: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紀聽洲性價比更高的保姆了!
愉快地吃完午餐,向南枝也沒有忘記正事。
他們是來考察一日托兒班的。
去往機構的路上,紀星衍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紀聽洲用眼角余光瞥著身邊的人,忽然開口:“等會到了機構里,我們最好還是裝一下星衍的家長。”
向南枝疑惑了下,她本來就是紀星衍的家長啊。
“你如果說自己不是星衍的監護人,對方可能會要求你提供更多證明。”紀聽洲認真說著:“他父母不在,你要辦些手續應該也挺麻煩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經過他一解釋,向南枝這才恍然大悟。
她的人設是紀星衍的親戚,紀星衍只是暫住在她家,萬一對方比較謹慎,還真有可能要她提供證明!
向南枝點頭道:“你說得對。”
紀聽洲藏起眼底的笑意,如果他知道向南枝的想法,只會為她鼓掌,她想得是對的,因為他真的很會編一些臨時應場的瞎話,還能編得邏輯自洽。
托兒機構會不會要求出示證明,他怎么會知道呢。
到了機構門口,向南枝深呼了一口氣,忽然,感到左肩一沉。
往左看,一只有力的大手抵在她肩上,往右看,紀聽洲神色泰然地說道:“別緊張,自然一點就不會被看出來,交完報名費就等于我們成功了一半。”
“……對!”向南枝捏拳給自己鼓氣。
她不僅沒察覺到半分異常,還覺得紀聽洲真是個有主意的大好人。
紀星衍在門口徘徊了會,轉身就看到爸爸摟住了媽媽,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這進展未免也太快了吧?
他漏掉了哪個環節?剛才他在前面走的時候,爸爸媽媽背著他,在后面偷偷談戀愛了??
“爸爸媽媽!”紀星衍大聲表示疑惑:“你們和好了?”
向南枝被他這一聲“爸爸媽媽”喊得虎軀一震,緊張的手都在抖。
誰知紀聽洲渾然不在意的模樣,還低頭跟她開起了玩笑:“星衍還挺會表演的,這樣進去就沒人會懷疑我們了。”
向南枝就這樣迷迷糊糊的被帶進了機構,紀聽洲也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氣。
機構老師果然沒有沒有察覺到異常,實在是紀星衍跟向南枝長得太像了,她只當是一對年輕夫婦帶著小孩來看托兒班。
“每天的課程內容都是不同的,主要會教一些有趣的兒歌,簡單的英文單詞,做一些益智的思維訓練,還會增加一些手工課程,重在培養孩子的溝通能力,動手能力……”
機構老師侃侃而談,向南枝的關心重點卻是:“伙食怎么樣?”
“啊?”機構老師愣了下。
現在的家長都追求一個“贏在起跑線上”,在意的都是怎么教育孩子,能不能開發孩子的智力,先在意吃什么的,眼前這個還是第一位。
年輕父母,就是不一樣!
機構老師訕笑了幾聲,把她們領到了內廚參觀,“畢竟只負責一頓中餐,所以我們也沒有和餐飲公司合作,孩子飯量小,我們每天都是現買現做,保證孩子能吃上新鮮的飯菜。”
向南枝仔細檢查了下廚房,衛生過關,伙食還行,但跟紀聽洲做的肯定沒得比。
“還可以。”向南枝話音剛落,那邊機構老師就邀請他們去了辦公室,拿出了繳費報名單。
只覺得意外順利的向南枝還沒高興兩秒,機構老師就指著緊急聯系人的位置說道:“兩位都需要填哦,我們這邊接收孩子的標準是必須有兩位直系親屬才行,這樣有緊急情況我們才能及時找到人。”
向南枝吃了一驚,緊急望向紀聽洲,沒想到還真被他猜中了!
“沒問題的,就寫我和孩子她媽媽的電話就好了。”紀聽洲接過向南枝手里的報名單。
“不過老師你也看到了,這段時間我腿不方便,你優先聯系星衍媽媽,聯系不上再打給我也是一樣的。”
他一邊說一邊無比自然的在關系一欄填寫上了“爸爸”、“媽媽”,還有他們對應的電話號碼。
一番操作,把向南枝看得嘆為觀止。
全程下來,只有付款的時候紀聽洲給她留出了發揮的空間。
暈著進來,暈著出去。
直到走遠,向南枝才回過神來,她驚奇的跟紀聽洲說道:“你太牛了!你都不知道我剛才有多緊張,在辦公室里話都快說不出來了,還好你能寫出電話號碼,不然我們肯定被拆穿。”
向南枝心跳如鼓,第一次干這么刺激的事,她充滿了分享欲。
紀聽洲笑著安慰道:“你也演得很好,要是你能背出我的號碼,就不需要我救場了。”
向南枝:“是啊,不過你怎么能背我的號碼?”
“剛才進去之前我怕他們抽查,緊急背了一下。”紀聽洲淡然地說著。
“厲害啊,這都考慮到了。”向南枝笑得聳了下肩,這時才察覺到,肩上依舊有一道重量。
她遲疑的向左肩望去,紀聽洲的手同時抽回,只聽他淡淡道:“剛才演得太投入,忘記了。”
“沒,沒關系。”向南枝不自在的和他拉開了些距離,“我剛才也忘了。”
不僅忘了兩人依舊摟著,還忘了她和紀聽洲的敵對關系。
向南枝只覺得剛才和紀聽洲談笑風生的她,像極了一個缺心眼的二傻子。
還好這時紀星衍跑過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爸爸媽媽,我想去充氣城堡玩,我看到了,在那!”紀星衍指著前方,一派純真。
向南枝尷尬地笑了笑,“還在演呢,我不是你媽媽。”
紀聽洲配合地說了一句:“我也不是你爸爸。”
紀星衍:“……”你們沒事吧?
“雖然我不是,但我可以帶你去玩。”向南枝牽起紀星衍的手,一溜煙地跑了。
紀聽洲無奈地看著她的背影,明知道他跑不快,忍不住笑了出來。
今天這次“一家三口”的一日體驗,對他而言有點太沒實感了,成堆的幸福感快要從他胸口溢出來了,他好希望能一直這樣下去,永遠……
“紀!聽!洲!”
一道惡狠狠的聲音打斷了他的盼望。
紀聽洲剛回身,就被來人猛地推了一把,略顯狼狽地摔倒在了地上,手邊的鋼制拐杖砸在商場的地面上,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紀聽洲撐著地面仰頭望,瞇起眼一看,“許澤?”
剃著寸頭的許澤穿著常服,一臉怒氣地瞪著他,鬼知道他剛才在樓上看見紀聽洲摟著向南枝,兩個有說有笑,向南枝還臉紅的畫面是有多扎心。
許澤哼了一聲,他跑下來的路上可算是想明白了,紀聽洲這家伙就是裝的!
許澤:“你根本就不討厭向南枝對不對?!你就是故意在她眼前晃是吧,怎么?上次害我跟她鬧矛盾,不會也是你裝的吧。”
“你這個腦袋能想明白這件事,還挺不容易的。”紀聽洲嗤笑了聲,他這話只針對許澤的上半句。
許澤被他意外“坦蕩”的話驚到了。
紀聽洲不屑道:“至于你所謂的‘鬧矛盾’,是你嚇唬小孩在先,我可沒有誘導你砸人家。”
“你!”許澤被噎得說不出,是他有錯在先沒錯……
紀聽洲抓起身邊的拐杖,表情有些痛苦似的,掙扎就要起來,嘴上卻還不饒人:“怎么?說不出話啦,其實我還挺開心你那天犯蠢把我弄傷的,我有今天,其實還得謝謝你。”
艸,好欠揍的話!
這不就是在說,他親手把向南枝推到了他身邊嗎?
許澤怒火更盛,他實在氣不過,又一個箭步上去,揪起紀聽洲的領子作勢要揍,拳頭剛揮出去,向南枝的呵斥聲就恰好響起。
“住手!”
向南枝冷冷掃了許澤一眼,后者不自覺松開了紀聽洲的領子。
紀聽洲什么也沒說,暗自低下了頭,他胸前的領子皺巴巴的,向南枝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卻從他的沉默中感受到了一絲委屈。
她深吸了一口氣,上前質問許澤:“你在做什么?你憑什么打他!”
許澤愣在原地,怎么也想不到向南枝會這么嚴肅的對他說話,他喃喃道:“……我剛看見他摟著你。”
說完又覺得這點沒什么說服力,又指著紀聽洲的腳說道:“他的腳傷肯定是裝的,他故意騙你的!他接近你都是有預謀的!”
向南枝懶得多說半句,紀聽洲什么都可以裝,唯獨腳傷裝不了。
雖然這個腳傷看似很輕,但紀星衍說過,未來的紀聽洲甚至因為腳傷不能打籃球。
根深蒂固的念頭讓向南枝對眼前的“罪魁禍首”提不起一點好臉色,而且許澤會纏上紀聽洲也是因為她。
是因為她,紀聽洲才遭受了這場無妄之災。
向南枝更是為他打抱不平:“醫院是我陪他去的,醫生檢查X光片的時候我也在場,他還在醫院住了兩天,但凡再嚴重一點,都是需要打石膏的程度,別忘了這個傷是你造成的。”
她不理解地問:“你就一點都不感到抱歉嘛?”
“我、我……”許澤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紀聽洲怎么也算是他的情敵,讓他一個大男人當著喜歡女孩子的面給情敵道歉,他真的張不開嘴。
“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向南枝轉頭問紀聽洲:“你怎么樣,有沒有摔到?”
紀聽洲抿唇搖了搖頭,眼眸微微顫動,好半晌才回神瞥了許澤一眼,對向南枝說道:“你別怪他,他也不是有心的,我……還好,沒事的。”
聞言,向南枝狠瞪了許澤了一眼。
許澤再一次驚了,紀聽洲絕了!這算什么?
……男綠茶?!
第23章 數學競賽
許澤愣在原地說不出話, 向南枝也懶得再和他說下去,拉著紀聽洲就走。
紀聽洲這次沒再說什么,而是順從地跟著她向前走。
留下的許澤不滿地瞪著兩人離去的背影, 危機感隨即籠罩上來, 他不能就這么放任紀聽洲和向南枝待在一起, 甚至確定關系……
另一邊, 考慮到紀聽洲的腳傷, 剛才還被許澤推倒在地, 向南枝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
紀聽洲察覺到后就開口說:“沒關系, 我腿傷好的差不多了, 感覺再過幾天,不借助拐杖也能走路了。”
向南枝瞥了他一眼, 眼神里充滿了不贊同:“別逞強,醫生都說要兩個月, 你這才過了幾天?”
“呵……”紀聽洲失笑道:“好。”
還算聽話!
向南枝默默發出心聲, 相比之下,紀聽洲好像也沒那么討人厭了。
兩人來到充氣城堡前, 一眼就看到了哼哧哼哧向上爬的紀星衍,一群小孩簇擁在一起,排著隊玩滑梯, 登上頂峰的紀星衍也眼尖地發現了他們, 興奮地揮手大喊:“爸爸媽媽,我在這里——”
向南枝和紀聽洲同時舉起手朝他示意,兩人的神同步讓紀星衍心滿意足地蹦下了滑梯。
混進各種充氣設施里的紀星衍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徒留下做完動作后只剩尷尬的兩人。
向南枝沉默, 手又比腦子快了。
紀聽洲不在意地笑了笑:“星衍以后可以去做演員,真的挺入戲的。”
向南枝愣了下, 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剛才和紀星衍串通好扮演一家三口的事,所以他誤會了?
向南枝抿唇思考了一會,仔細一想,這個理由還挺實用的,如果以后紀星衍再亂喊,她也可以這么說——“肯定是上次演戲的后遺癥啦,怎么還沒改過來……”
一聽就很靠譜!
“嗯,演技精湛!”向南枝無比認同地點頭,沒看到身后的紀聽洲一臉笑意,止都止不住。
這次出行除了有許澤這個意外,總體來說非常和諧,對他們三人而言,都是!
就是回程時略有一點尷尬。
快入秋的天氣,早晚溫差很大,紀星衍在游樂場里玩得滿頭大汗,牽著向南枝的手出商場時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她怕他再像上一次那樣發燒,于是立馬打了車回家。
上車前她還說:“晚飯應該也來不及做了,今天就不燒了,我跟飯店訂一次餐就好,待會我先帶他回去換衣服,你就慢慢走回來。”
當時紀聽洲也沒反駁,可等到下車時向南枝卻傻眼了。
玩了一天且沒有午睡的紀星衍難得安靜下來,根本不需要醞釀,早就趴在紀聽洲懷里睡過去了。
向南枝想把他抱下來,可他兩只小手緊緊攥著紀聽洲的衛衣抽繩,沒安全感似的嘟囔著:“我的……果凍……誰也拿不走……”
向南枝一陣無語,就在她猶豫要不要把紀星衍叫醒的時候,紀聽洲單手抱著他作勢要下車。
“你慢點!小心。”向南枝連忙上前扶住紀聽洲。
兩人就著這個姿勢對視了幾秒,紀聽洲點了點下巴,說:“幫我拿下拐杖。”
“哦。”向南枝這才反應過來,聽話地拿起車里的拐杖。
紀聽洲接過拐杖,什么也沒說,就是當場給她表演了一個“健步如飛”……
向南枝懵圈地跟在他后面,只見他依舊是單手托著紀星衍,單手拄著拐杖,穩穩地走在前面,紀星衍枕在他肩頭,絲毫沒有受到顛簸的影響。
到家時,紀聽洲氣息一點沒亂,就連上后來臺階,紀聽洲也沒喊過一聲幫忙,反倒是向南枝生怕他摔了自己,再摔了紀星衍,在后頭緊張兮兮地護著。
等到他把紀星衍放到床上,向南枝才算是松了口氣。
之前她覺得自己力氣也挺大,因為平時都要搬畫材之類的,幾大盒顏料疊在一起也不在話下,可跟紀聽洲這一比,差距真的很明顯。
轉念一想,她好像突然理解,為什么紀聽洲出院沒多久就能帶著紀星衍去逛超市,又是怎么提回來三大袋東西的了。
這臂力,簡直可怕!
紀聽洲耐心地坐在床邊輕拍紀星衍的胸口,眼看紀星衍沒有松手的意思,向南枝訕笑了兩聲,說道:“不如你陪他睡一會吧,睡一個多小時剛好吃晚飯。”
“……好吧。”紀聽洲猶豫了會,還是答應了。
向南枝正準備轉身下樓,結果先一步瞥見了床頭柜上的數學試卷!初中的!
這么丟臉的東西被紀聽洲看見了怎么辦?!
向南枝眼疾手快地抓起試卷,若無其事地拿起扇了扇風,又一言不發地帶上了房門。
整一套動作下來,她只剩心虛,好在紀聽洲沒什么反應,應該是沒發現吧……
紀聽洲當然發現了!但他當然也會裝作沒發現,這不沖突。
不過這套遺忘了幾天的數學試卷徹底提醒了向南枝,紀聽洲都登堂入室了,她還在傻乎乎的和他扮夫妻?
這計劃再荒廢下去,他們可就成真夫妻了!
不行!
向南枝認真反省了自己,當即給程亦安發去了微信:“學長,現在有空嗎?還記得上次我們碰面時你答應教我數學題的事嗎?”
幾乎是下一秒,程亦安就回了這條消息:“有空,現在出來找個安靜的地方坐?”
向南枝向樓上望了一眼,紀聽洲在陪紀星衍睡覺,待會外賣來了也不方便拿,而且她今天出門實在也累。
向南枝:“我這邊暫時走不開,打電話可以嗎?”
程亦安:“可以。”
程亦安很爽快,電話接通后向南枝第一時間表達了感謝:“麻煩你了學長,不懂的題目我拍照給你。”
“沒關系,只是幫你個小忙而已,不用那么客氣。”
得到許可,向南枝開心地看起了試卷,提筆的一剎那,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這個第一題……憑什么這么難?!
向南枝拿筆桿戳了戳腦袋,按照經驗這題是選C,但想學明白可不是靠“經驗”的。
于是,在羞愧中,她拍下第一題發給了程亦安。
程亦安:“……”
“這題…很簡單,我們先這樣……”
“不會也沒事,這題只是看著難,其實解法有很多種……”
毫不夸張的說,整場數學教學,都是在程亦安的安慰聲中度過的。
這期間,紀聽洲也察覺到了不一樣的聲響。
二樓臥房的房門沒有合實,以至于紀聽洲在房間里就隱約聽見了向南枝在和人打電話,還持續了很久。
經過仔細辨別,在確定對面是個年輕男聲后,他就坐不住了。
在不影響紀星衍睡眠的情況下,紀聽洲直接拉住他攥得這一端將整根抽繩扯了出來,恢復了自由身。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年輕男聲無奈地說道:“南枝,說實話在數學這方面你可還真是沒什么天賦,不如我們……知難而退?”
這道聲音紀聽洲認得,是向南枝同系的那個學長。
說話一點也不委婉!
紀聽洲走到樓梯口俯看著趴在沙發上的人,向南枝鼓著嘴,無聲地嘆了口氣,但語氣還是很高昂地說道:“嗯,今天就這樣吧,學長謝謝你肯教我。”
“沒事。”
兩人寒暄了幾句,向南枝就迫不及待地掛掉了電話,她現在只有兩個念頭:
太丟臉了!以及——數學好難!!!
紀聽洲好笑地看著幾乎快“委屈”成麻花的向南枝,一下一下用額頭撞著沙發,眼看就快郁悶死了。
他忍不住出聲問道:“你想學數學為什么不找我?”
“!”向南枝被突如其來的問話嚇得一激靈。
她著急忙慌地藏起卷子,懊惱地說道:“你怎么站在那不出聲啊?還有,我學什么東西要你管!你干嘛偷聽我講電話?”
剛剛出過聲的紀聽洲表示很無辜,他緩緩下樓道:“沒偷聽,只是出來的時候恰好聽到了他評價你的話。”
評價她的話?向南枝疑惑地回憶了下,腦海里瞬間冒出三個大字——
“沒天賦”。
氣惱的情緒剛沖上她的腦門,紀聽洲就淡淡道:“他說你沒天賦是因為他不會教,不代表你真的沒天賦。”
“嗯?”向南枝本人聽到這話都懵了。
生平第一次有人想要發掘她貧瘠的數學天賦,這話聽得還怪激勵人心的。
紀聽洲走到她身邊,掃了一眼她藏起的試卷,眼神堅毅又誠懇:“我可以教你。”
多么誘人的話,可惜是從紀聽洲的嘴里說出來的!
“不行!”向南枝嚴詞拒絕,“你干嘛這么好心教我?”
無事獻慇勤!
紀聽洲哪會不知道她腦子里在想什么,于是很快改口道:“你知道我缺錢的,現在我腿傷也不能隨意行動,我給你補習數學,你可以按照一對一的最低時薪付我工資。”
向南枝可恥的心動了。
但又小聲“嘖”了一下,她學數學就是為了避開紀聽洲,怎么可能讓他來教她,這不就是變相地增加了兩人之間的接觸嗎?
想明白后,她只好高傲地揚起腦袋,意圖打消紀聽洲的念頭:“別以為你數學厲害就了不起,我告訴你,沒用,我愛數學!我能自學!就算你拿那個數學競賽的金牌,我也不會羨慕的!”
紀聽洲在她的表情里可一點都看不出“愛”,他心中想笑,又覺得疑惑:“數學競賽的金牌?”
“嗯。”向南枝也疑惑地看著他,“你不是在大學得過嗎?”
紀星衍告訴她的。
紀聽洲沉默了,這種數學賽事很費精力,上大學后他的重心就不放在獲獎方面了,所以這個競賽金牌他還真沒得過。
但他還是酸味十足地問道:“你那個學長得過獎?”
向南枝對這種數學賽事沒什么概念,隨口道:“大概吧,他數學成績很好。”
她無心這么一說,紀聽洲卻記在了心里。
得過競賽獎牌就能教她?他真得讓向南枝知道知道,誰的數學成績更好!
紀聽洲心里那股“競爭”的意識一發不可收拾,不知道是想要成功拿下向南枝的數學老師一職,還是單純討厭她和那個學長打電話,反正他就是心里不舒服。
坐下連發了好幾條信息,就在向南枝不解時,忽然轉頭跟她說:“我報名了這次的數學競賽,雖然之前我沒得過金牌,不過這次,我會得的。”
向南枝:?
聽紀聽洲這話的意思,他居然沒得過?那紀星衍之前怎么說她因為紀聽洲得過金牌才喜歡他?
向南枝快被繞暈了,
這個邏輯……怎么好像不太對啊?
第24章 我們可是一家人
向南枝想不明白, 索性把這件事丟在了一邊。
吃完晚飯后,慣例是紀聽洲收拾餐桌上的殘局,但今天也格外不同——
紀聽洲會留下過夜!
突然共處一室, 哪怕屋子再大, 向南枝也多少有點不自在, 丟下一句“我上樓畫畫”就迅速溜了。
紀星衍和紀聽洲動作同步地望向她的背影, 還是紀星衍先回頭, 疑惑地問道:“爸爸, 媽媽難道是害怕你嗎?”
“……”紀聽洲睨了他一眼, 堅定地搖頭, “她是害羞。”
害羞?紀星衍捧著臉,心想這大概又是哪個他還不能完全理解的詞語吧。
思考不到一會, 紀星衍就又換上了開心地笑臉:“爸爸,媽媽說她今天要畫畫到很晚, 那今晚是不是你給我講故事, 陪我睡覺呀?”
紀聽洲剛想反駁,紀星衍就嘟起嘴說道:“你都好久沒有陪我睡覺了……”
紀聽洲:他, 曾經有過…嗎?
只聽紀星衍順嘴又嘟囔了一句:“我幫爸爸住進來可是有功勞的,你絕對不能天天把我趕到別的房間睡,偶爾一次也不是不行, 要知道, 媽媽是你的,也是我的!”
為了讓他培養所謂的“獨立”,實則是借口讓他不要打擾他們夫妻二人的晚間生活, 未來的爸爸只要回家, 那可都是認認真真講故事,直到把他哄睡為止的!
和紀星衍格外認真的目光對視上的紀聽洲, 迷茫了。
從前他就感覺得到,在追向南枝這件事上,紀星衍比他自己都要自信一萬倍,就好像……他一定會成為他爸爸一樣!
現在甚至能大度到說出這種話,容忍他成為他爸爸后把他趕去一個人睡覺。
其實他們之前也不過就見了幾次,紀星衍就好像認識了他很久一樣,一點也不排斥他的接近。
紀聽洲忍俊不禁,好奇地問道:“星衍,你就這么喜歡我嗎?”
紀星衍眨巴著眼,再次露出了他熟悉的嫌棄臉表情,“爸爸!你在質疑我對你的喜歡?”
紀聽洲笑出了聲,卻在聽到他的下一句話時怔愣了半晌。
“我們可是一家人!雖然比不上對媽媽的愛吧,但我還是很愛你的,這么多這么多。”紀星衍張開雙臂,努力畫了一個能力范圍內最大的圈。
“一家人”,多美好的三個字。
紀聽洲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滿是波瀾。
他沉默地伸出手撫在紀星衍的腦袋上,不禁開始慶幸,還好紀星衍喜歡他,不,是愛他。
“我也愛你。”紀聽洲真誠地回應著小孩坦蕩的愛意。
“當然要愛我。”紀星衍笑得越發燦爛,眸光閃動間揚起腦袋在他手心蹭了蹭,一臉的心滿意足,像得到禮物的小奶狗正在拚命搖尾巴撒嬌似的。
紀聽洲本就因為能住下而十分愉悅的心情,也在這一刻攀升到了從未到達過的高度。
他大方的給紀星衍連放了兩集動畫片,又獎勵了一個向南枝允許他吃的果凍,成功收獲小孩甜甜的香吻兩枚。
從白班保姆榮升為住家保姆的紀聽洲本人,都不需要雇主向南枝吩咐半句,到點就自覺帶著紀星衍上樓洗漱睡覺。
聽完一個故事的紀星衍還不是很困,他翻了個身撒嬌道:“爸爸,以后每天都要給我講故事喔。”
“沒問題!”紀聽洲細心的給紀星衍掖好被子,動作到一半忽然想起數學競賽的事。
數學競賽是封閉式的,大概要去三天,這三天就沒辦法給紀星衍講故事。
紀聽洲不想做個失信的人,“星衍,之后我可能要去參加數學競賽,那幾天就不能給你講故事咯。”
數學競賽?紀星衍豎起耳朵,睜大了眼。
紀聽洲還以為他是失望了,剛想解釋,紀星衍就頗為激動地伸出手,抓住他的袖子說道:“爸爸,你要是拿金牌,媽媽一定會愛死你的。”
又是金牌,為什么他們母子倆都這么在意?
紀聽洲疑惑:“嗯?為什么?”
紀星衍小聲又隱晦地說著:“媽媽喜歡數學好的男人,更喜歡數學好又拿數學競賽金牌的男人,所以她最喜歡爸爸了,爸爸比賽一定要加油哦!”
多拿一塊,媽媽就更愛爸爸一點。
紀星衍自認邏輯滿分,非常認同地點了點頭。
紀聽洲則是聽懵了,這是什么道理?向南枝還有這種癖好?所以她才會對那個數學好的學長那么上心?
奇怪的理論,但異常說得通。
……紀聽洲決定信一次。
這一晚,紀星衍開心,紀聽洲也開心。
只有躲在畫室里的“縮頭烏龜”向南枝,心不在焉的在畫布上胡亂揮著畫筆,修修改改也沒勾勒出個具體形狀。
反觀紀聽洲,絕對的行動派,自從確定要去參加數學競賽開始,他的一天行程中就加入了刷題這一項工程,順便帶上了紀星衍。
他專注做著他的高等數學,紀星衍掰手指做十以內的加減法。
在這種濃厚的家庭數學氛圍中——
向南枝擺爛式地丟著橡皮,認真挑選出了十道選擇題的答案……
直到紀聽洲準備出發去參加數學競賽的那天,向南枝也沒想明白,為什么他就非得去呢?
或者,是不是她那天不挑釁他,他就不去了?
不管怎么想,都有種自己挖坑給自己跳的疑云籠罩在她頭頂。
向南枝無奈了。
紀聽洲走得那天,天空下著綿綿的細雨,他一步三回頭,揮手告別:“等我回來。”
“……嗯。”紀星衍紅著眼眶站在門口揮手,嘴唇顫抖著說不出半句話。
向南枝忍不住在后面翻了個白眼,至于嗎?又不是什么生離死別!
紀星衍重重嘆了口氣,爸爸在走遠,動畫片在走遠,果凍也在走遠,真是太傷小孩心了。
直到紀聽洲的背影消失在雨霧朦朧中,紀星衍才不舍地關上門。
轉頭才發現媽媽不見了,客廳沒有,他跑到廚房一看,發現向南枝居然在開火!
“啊!”
向南枝被紀星衍的尖叫聲嚇了一跳,她緊張地問道:“怎么了?”
紀星衍驚恐,應該是他問怎么了才對!
紀星衍:“媽媽,你在干嘛?”
“我在做中飯,看不出來嗎?”向南枝炫耀似的晃了晃手中的速凍餃子。
冰箱里還留下了不少紀聽洲做好的存貨,什么速凍餃子、速凍包子、現包餛飩……冰箱里應有盡有,上面還貼了小紙條,寫滿了注意事項。
“把水煮開,沸騰后下入餃子,放一個料包,蓋上鍋蓋悶到餃子漂浮起來即可。”向南枝展示起袋子上的紙條,后面還有一句話:“開鍋蓋時的蒸汽很燙,害怕可以戴隔熱手套。”
算紀聽洲有良心。
向南枝平時也見紀聽洲做過好幾次,她覺得不難,“放心,我們的中飯有著落了。”
向南枝自信滿滿,紀星衍如臨大敵。
下餃子被她下出了一副上戰場的架勢,開始的操作都如預想中瞬間,可后來餃子悶著悶著,鍋子突然開始往外吐白泡,還越吐越多!
向南枝一下慌了神,恰好瞥見了鍋子旁放著的隔熱手套。
她瞬間想起了小紙條上的話,立馬戴上手套掀開了鍋蓋,一瞬間,白泡就全消退了。
不愧是廚子,這都料到了!
向南枝感慨的心里話在看見鍋里的漂浮物后戛然而止。
是漂起來了,餃子皮和餃子餡都漂起來了,分開的那種!
她故作鎮定地撈起“餃子”,從中挑選了幾個還看得過去的,裝在了紀星衍的碗里。
在向南枝關火的那一刻,紀星衍提起的小心臟終于落回了原處,至于東西好不好吃……不重要。
只要是熟的就行!
“我覺得應該是熟了。”向南枝訕笑了下,都破成了這樣了,不熟不合適吧。
向南枝心虛地夾起一塊餃子皮,嗯了半天,還是說道:“晚餐我們還是點外賣吧,哈哈。”
“贊成!”紀星衍費力地咬了一口餃子餡,再咬了一口餃子皮,腦袋點個不停。
向南枝吃著沒滋沒味的餃子,忽然意識到她除了沒什么數學天賦,好像也沒什么燒飯的天賦。
就這么簡單的餃子,她到底是怎么搞砸的?
“我放棄做飯了。”向南枝托著腦袋嘆氣,她開始佩服紀聽洲了,像他那樣什么都能做的,好像真不是一般的厲害啊!
“我們點外賣,這個問題暫時能解決,點上次那家兒童餐。”向南枝擔心的是紀星衍脆弱的腸胃。
紀星衍倒不是很在意這點,他皺起眉頭,難得嚴肅又認真地看著她說道:“媽媽,現在有一個更嚴峻的問題。”
向南枝抬眼:“什么問題?”
紀星衍單手捧腹,皺巴著臉豎起三根手指,問:“爸爸要走三天,那后面三天…誰來帶星衍呀?”
向南枝:“……”
好嚴峻的問題啊!!!
第25章 飯來張口
沉默過后, 向南枝和紀星衍一致決定多付點錢參加托兒班。
向南枝解決了上課沒人帶小孩的煩惱,還不用擔心紀星衍吃外賣鬧肚子,紀星衍也逃脫了品嘗媽媽絕妙手藝的困擾, 還能光明正大的在托兒班得到一份點心餐, 簡直一舉多得!
可惜, 這份簡單的快樂只維持了半天。
向南枝剛上完最后一節課, 就接到了托兒班老師的催促電話, “星衍媽媽, 我們這邊是五點接小孩哦, 最遲只能幫忙托管到六點, 因為老師要下班啦。”
“我馬上來!”向南枝連連說著對不起,在宋心怡不解的眼神中, 飛奔出了教室。
打車趕去的路上,向南枝既感到抱歉, 又感到無奈。
其實不是她忘記了放學時間, 而是她壓根就不知道放學時間!
向南枝除了交學費那天去過托兒班一次,之后就再也沒去過, 每周的這一天,都是紀聽洲提前起床照顧小孩吃早飯,送去托兒班, 上完一天課后再負責接回來。
至于向南枝本人的這一天……
睡到準點起床, 吃紀聽洲留好的早飯,美美趕早八,上完一天課回來的時候, 紀星衍保管在家!
向南枝回憶了一下自己“理所當然”的惡劣行為, 不禁有點臉紅。
還不是紀聽洲做得太自然了。
向南枝找了個蹩腳的借口,急匆匆趕到班里接走了紀星衍。
紀星衍背著他的小熊書包, 一臉了然地望著她,“媽媽,我就知道你會忘記。”
“嗯?”向南枝眨眨眼。
紀星衍牽著她的手,解釋道:“以前我上幼兒園的時候,爸爸出差不在家,你就總忘記來接我,我都習慣了。”
“……”向南枝透過他的話仿佛能望見自己的本性,五年后的自己,依舊是個甩手掌柜,紀聽洲也是一如既往的……保姆?
這么一想,向南枝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她準備帶著紀星衍在商場解決晚飯,但這頓晚飯也不盡如人意。
向南枝只是扒了一口米飯,就瞬間皺起了眉,口感好差,硬的像是在嚼沙子,沒有家里的好吃。
眼前的青菜像是泡在油里一樣,讓向南枝這種堅信“少油少鹽才健康”的人一陣胃里翻騰,紀聽洲做菜就從來不會放那么多油,燒出來的菜依舊很美味。
還有這碗雞湯,湯面飄滿了油花,雞肉燉得又老又柴,難以入口!紀聽洲每次燉雞湯都會守在旁邊掌握火候,還會把油花撇得干干凈凈,雞肉也是最嫩的。
外面的廚子不如紀聽洲……
向南枝倏然一僵,她在干嘛?怎么滿腦子都在夸紀聽洲啊?!
太不對勁了。
向南枝猛搖了幾下頭,招來紀星衍奇怪的目光,像是要把紀聽洲從腦子里甩出去似的。
可等她回家才發現,更哭笑不得的還在后面。
紀星衍放下小書包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遙控器熟練地點開動畫片,向南枝是允許他每天看一集的,紀星衍也一向很乖,聽完片尾曲就會主動關電視。
可今天,動畫片已經自動播放到了下一集,紀星衍已經跟著片尾曲熱舞完了一整套動作,還是沒有關電視的意思。
向南枝輕呼了一口氣,她準備撿起做媽媽的責任心——
“星衍,一集動畫片已經看完咯,你答應過媽媽什么?”
紀星衍艱難的把眼神從動畫片上移開,疑惑地望著向南枝:“媽媽,不是說好我在托兒班乖乖待一天,回家就可以多看一集動畫片嗎?”
“我們有說好過嗎?”向南枝心底冒出問號。
紀星衍肯定地點頭:“爸爸答應我的!”
……好吧。
適當性的獎勵也不是不可以,向南枝悻悻地收起了想要關電視的念頭,心想紀聽洲也沒告訴她一聲呀。
晚上給紀星衍洗澡的時候,向南枝發現紀星衍和紀聽洲的“約定”顯然不止看電視這一點。
只見紀星衍哼著奧特曼的主題曲,換上了一雙她從沒見過的兒童防滑拖鞋,又從衣柜里拿出了一套嶄新的睡衣,胸口還印著紀星衍最喜歡的迪迦奧特曼。
向南枝剛想開口問,紀星衍就一路小跑進了浴室,四處搜尋著什么。
向南枝疑惑更重:“你找什么呢?”
“我的洗澡玩具,還有爸爸給我買的彩虹泡澡球。”紀星衍努力踮起腳尖,可惜以他的身高,再怎么努力都看不見洗手臺的全貌。
向南枝每天洗漱都要經過這,從來也沒注意過多了這些東西。
于是她把目光放在了一旁的儲物柜上,打開一看,還真擺著一排動物玩具和四顆泡澡球!
向南枝皺了皺眉,泡澡球的包裝并沒有揭開,這個牌子她認得,算不上貴,但也不便宜,一盒四顆就能賣兩三百,沒記錯的話,紀星衍上托兒班的那家商場里就有一家專賣店。
向南枝又看了眼泡澡用的動物玩具,轉而神情嚴肅地蹲下身,翻出了睡衣領口的品牌標簽,都是知名的兒童品牌,又也都在商場里設了專賣店。
她臉色逐漸難看,直視起紀星衍,問道:“這些是你讓紀聽洲給你買的?”
“不是啊……爸爸主動給我買的。”紀星衍說得有些小聲。
向南枝一聽就知道有貓膩,根本不信:“我現在已經看到的,包括拖鞋、睡衣、玩具、泡澡球!紀聽洲沒有跟我報銷過一件,這些東西加起來都要一千,他憑什么主動給你買?”
紀星衍小嘴一撇,歪著腦袋心想,因為他是我爸爸呀。
向南枝問完后,自己都察覺到了一點不對味,心里陡然一驚,“你不會告訴他你是他兒子了吧?!”
“沒有沒有。”紀星衍連忙否認,“可能是我在家表現好,爸爸就給我買了吧,爸爸很喜歡我的!只有在爸爸問我想要什么獎勵的時候,我說了喜歡泡澡球,別的我什么都沒有說哦~”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睡衣拖鞋這些都是必需品,難道是紀聽洲這些天都在忙著準備數學競賽,還沒來得及跟她報銷?
向南枝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勁,但她先一步瞥見手里的泡澡球,這獎勵總不是必需品吧。
向南枝驀地又搬出了嚴肅臉:“紀星衍小朋友,我在這里鄭重的警告你,下次不許問紀聽洲要這么貴的禮物。”
“為什么呀?”紀星衍撓了撓腦袋,“以前家里我都是用的這個,爸爸說什么獎勵都可以,我就說想要這個。”
果然!向南枝嘆了口氣。
紀星衍才四歲,大概是以前大家都對他太好了,什么東西只要想要就都能得到,譬如宋心怡串個門都會給他帶一米多的奧特曼玩具,向南枝遇到他的第二天就帶他在商場肆無忌憚的買買買,導致紀星衍一點金錢觀念都沒有。
這點從他大咧咧走進奢侈品店,敢隨手指包讓人包起來就可見一斑。
是大人沒有引導好他,不全怪他。
向南枝放好洗澡水,一邊給紀星衍洗澡,一邊耐心的給他解釋:“現在的紀聽洲沒有你以為的那么有錢,以前你認識的他肯定是工作了,賺錢了,才有能力給你買。”
“現在的他只是個窮學生,每個月靠父母給錢,到手也就一千五,一個月算下來每天就夠花五十,你隨便要個獎勵就三百,那是紀聽洲六天的生活費,你忍心讓他沒錢花、餓肚子?”
也不是向南枝看不起紀聽洲,但紀聽洲為了賺錢都拋下面子來她家打工了,他能有錢到哪去??
紀星衍當然不忍心,于是搖頭道:“不想爸爸挨餓。”
很好!向南枝這樣說,就是希望紀星衍感同身受,能更好理解錢的價值。
“紀聽洲也是要面子的,他先說的什么獎勵都可以,所以肯定不好意思用太貴了這種理由拒絕你,再不情愿,咬咬牙也就給你買了,這次就算了,下次絕對不能這樣,有想要的跟媽媽說,好不好?”
向南枝在心里給自己默默豎了個大拇指,真是一位有耐心的好媽媽呢。
紀星衍捏著漂浮在水面的小鴨子,不時發出“嘎嘎”的聲響。
他漂亮的淺色眼珠悄然一轉,心底有些疑惑,爸爸也沒有咬牙不情愿啊。
現在的爸爸和以前的爸爸一樣,刷卡時一樣的爽快!
不過紀星衍小心翼翼地看了媽媽一眼,還是決定不反駁為妙,他立刻揚起甜甜的笑,“好的媽媽,以后我不會讓爸爸給我亂花錢了。”
紀星衍的懂事讓向南枝的心情瞬間陰轉晴,夸道:“真棒!”
不過她嘴上說這次算了,心里想的卻是等紀聽洲回來,她要怎么把錢還給他。
還沒等她想明白,哄紀星衍睡覺時,又被她發現了不是她買的圖畫書和故事冊。
“又是他買的?”向南枝望向紀星衍,她就想知道,紀聽洲到底還給他買了多少東西?這已經遠遠超出“關系好”的范疇了吧。
紀星衍縮在被窩里,滿臉寫著單純:“最后一個,沒有別的了,因為爸爸不知道給我講什么故事。”
向南枝愣了下,最近一段時間,她每天晚上都在熬夜畫畫,哄紀星衍睡覺這件事,的確都是紀聽洲在做。
是她自己對身邊的事不上心,怎么能怪盡職盡責又上心的紀聽洲呢。
向南枝微微嘆了口氣,不打算再計較這件事了。
“媽媽給我講故事吧,昨天爸爸講到公主被獵人追殺那里。”
“好。”
時隔近一個月再念童話故事,向南枝的語調顯得有些生硬,紀星衍換了好幾個姿勢,翻來覆去,過了好久才沉沉睡去。
向南枝一度懷疑,他不是困得,是被她念暈的。
她放下故事書,靠在床頭發起了呆——
如果不是因為紀聽洲的這次離開,她可能都意識不到這短短一個月,她的生活發生了多少改變。
不知不覺中,紀聽洲其實已經悄然侵入她的生活了,不管是紀星衍,還是她,現在都很依賴紀聽洲。
只一天,就體現在了方方面面。
她還會不自覺的把一些人和事拿來和紀聽洲作比較,這種潛移默化的習慣真的很可怕。
尤其是“飯來張口”這四個字,簡直被她表演得淋漓盡致。
她甚至沒覺得紀聽洲會存什么歪心思,他不知道紀星衍的身世,也不知道整件事的原委,沒必要刻意融入她的生活。
向南枝一點懷疑他的念頭都沒有,只是單純覺得他可能是太過負責了。
只是他的這種“負責”,在今天給向南枝狠狠敲了一棒。
如果她習慣了,甚至于以后都依賴著紀聽洲生活,那她一點都不懷疑,自己就會變成紀星衍口中那個,在未來依舊忘記來接他放學的媽媽。
因為紀聽洲什么都會做,所以她可以什么都不做。
向南枝圈著腿,下巴支在膝蓋上,胡亂的思緒越想越多,甚至冒出了一個荒誕的邏輯——
不會就是因為這樣,她才選擇紀聽洲的吧?
不可否認的是,可能性真的很高。
向南枝慌了。
她一開始就只是想逃開和紀聽洲在一起的命運,但各種巧合加上紀星衍的推波助瀾,紀聽洲不僅沒有遠離她,甚至還和他們住到了一起,無限貼近著她的生活。
這樣下去什么都不會改變的。
或許……一開始心軟讓紀聽洲住進來,就是一個錯誤!
想到這,向南枝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對,根本就不該讓紀聽洲住進來,現在醒悟也不晚。
入睡前一秒,向南枝在想:紀聽洲的腿傷應該已經恢復好了吧……
第26章 發現親子鑒定
直到第二天, 向南枝都還在想這件事,但紀聽洲要后天才回來,想好再多的腹稿也沒處說。
把紀星衍送去上課后, 她就一個人在家畫畫。
唯一粉絲花大價錢購買的全家福, 她沒忘!
難得小粉絲從來也不催她, 她主動發過去的草稿、鋪色、初稿, 小粉絲也從來不挑剔, 只會說“好看”、“期待”。
被他這么一捧, 向南枝畫畫都帶勁了。
成品其實已經畫好了大半, 就是一家三口的面容還需要深入刻畫, 可惜小粉絲給的容貌描述真的太少了,向南枝有問過能不能提供照片, 對方卻說沒拍過,讓她自由發揮。
向南枝確實自由發揮了……
她站在畫架前, 盯著眼前的畫布, 嘴角不由的一抽。
整體畫面偏暖調,坐姿的父母環擁著身前的小孩, 這姿勢向南枝參考的是自己的全家福。
向南枝不知道自己是這幾天想她和紀聽洲的事太入迷,還是畫畫的時候腦子抽了——
居然在畫臉的時候帶入了她和紀聽洲!!
畫的時候沒注意,現在看, 怎么看, 怎么像。
向南枝皺著眉扯過一旁閑置的白布,將這幅畫徹底遮蓋嚴實,隨即給小粉絲發去信息:“畫面處理上出了點小差錯, 我會盡快改好的, 這周一定給你看成稿。”
不知道小粉絲在忙什么,平時都會第一時間回她消息的人, 好久也沒上線回復。
向南枝沒在意,放下手機后顧自起稿重新畫了一幅。
沉浸式畫畫兩天,畫面雛形終于不再像她和紀聽洲,就在向南枝自覺滿意時,小粉絲的信息彈了出來。
一如既往的沒有反駁,簡簡單單的一個“好”字。
向南枝順手回了一個可愛表情包,緊接著又一條消息彈出,她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
紀聽洲:“我這邊結束了,下午就回來,我去接星衍順便買菜,晚上有想吃的菜嗎?”
莫名的生活感撲面而來,嚇得向南枝火速刪掉聊天框,假裝沒看見。
另一邊,靠在車廂內的紀聽洲滑動著兩個聊天框,心想,向南枝沒理由看不見啊,除非……她不想回。
紀聽洲把自己走前的行為想了個遍,也沒想出他又是哪里惹她不高興了。
帶著這種疑惑,大巴車剛在校門口停穩,紀聽洲就拒絕了同行人的聚餐邀請,直奔回家。
家里很冷清,向南枝大概是去上課了,紀星衍這個點還在托兒班。
紀聽洲掃了一眼客廳,積木、玩具、圖書全部隨意散落在地毯上,他又瞥了一眼廚房,干凈整潔到連垃圾桶都是空的,一看就是三天沒開火了,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兩個又吃了三天外賣。
紀聽洲嘆了口氣,看了眼時間還早,放下行李就開始收拾。
打掃完一樓,他又提著紀星衍的東西上到二樓,想把圖書給放到臥室床頭,一打開門就看到了堆成一團的棉被,四仰八叉的拖鞋,還有扔在床上,一大一小的睡衣。
紀聽洲不禁失笑。
他已經能想像要以向南枝那個愛睡懶覺的性格,為了送紀星衍去托兒班,提前一夜定下數十個催命鬧鐘,早上每關一個,就跟自己說“再睡五分鐘”,結果一不小心睡過頭、著急忙慌趕去學校的樣子了。
紀聽洲收拾好床鋪,看著臥室里向南枝和紀星衍到處扔的衣服和包包,他又忍不住上手收拾起來。
有過上次的經驗,他沒有碰向南枝換下來的衣服,只是把她那些吊牌的都沒拆的新衣服掛進了衣柜。
紀聽洲打開展臺一樣的包柜,光是這個柜子,大概就有二十來個包,還有好幾個款式一模一樣,只是換了個顏色的。
紀聽洲咂舌之余,還是把那些據說價格貴到離譜的包包一一擺好。
他伸手將一只包放到頂格擺好,沒想到抽回手時,卻不小心把下面一格的包給帶到了地上。
他第一時間抱住了下落的包,可里面的東西卻“嘩啦啦”撒了一地。
口紅、鏡子、墨鏡……估計都是向南枝忘記拿出來的。
不過這些東西地下卻壓著一張紙。
不是紀聽洲想窺探向南枝的隱私,只是他要把東西撿起來,就不可避免的會看到紙上的內容。
只一眼,紀聽洲就僵在了原地。
“親子鑒定”
“99.9999%……”
最醒目的兩行字猝然印入眼簾,讓他遵循著本能拾起紙張,細看下面的小字。
“在排除同卵多胞、近親和外源干擾的情況下,依據DNA分析結果,支持向南枝為其生物學母親的身份。”
看到熟悉的名字,紙張一抖,紀聽洲的手指不自覺絞緊。
再看上面的被驗人信息,赫然寫著“紀星衍,4歲”的字樣。
時間信息也是兩個月前,也就是紀星衍最開始出現在他視野里的時間,從那時候開始,向南枝就一個人在照顧他。
——星衍是向南枝的親生孩子!
這個結論讓他渾身的血液像是逆流一般直沖顱頂,紀聽洲不知道自己在原地蹲坐了多久,直到鬧鈴聲緊促地響起,他才回過神來。
是提醒他去接紀星衍放學的鈴聲。
紀聽洲深吸了幾口氣,微垂著頭將東西全部撿起,默默裝回包里,再將包放回原處,關上柜門的那一刻,一切都恢復了原樣,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
他面無表情地下樓,抵達托兒班時里面的老師還在教兒歌,透過小窗可以望見紀星衍活潑的身影。
他坐在教室前排,是最活躍的小朋友,唱得最大聲,扭得最起勁,不怎么靈活的舞姿逗得身邊的同學哄堂大笑,他也一點都不在意,依舊笑得很燦爛。
重新認識到紀星衍的身份,紀聽洲再看他,就多了一絲別樣的感覺。
……難怪他和向南枝長得那么像。
也對,向南枝又不喜歡小孩,怎么可能在忙著重要比賽的時候,還答應幫親戚帶這么小的小孩。
可能是紀聽洲的眼神太過強烈了,紀星衍蹦跳著回身,一眼就望見了窗口的他,立刻興奮大喊:“爸爸!”
紀聽洲漠然地轉身走向教室門口。
幼教老師牽著紀星衍的小手出手,紀星衍迫不及待地掙開她的手,飛奔了紀聽洲的懷里,撒嬌道:“爸爸,我都三天沒看見你了,好想你呀。”
紀聽洲突然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好,每一聲“爸爸”,都挺刺耳的。
這時,幼教老師在一旁說道:“你們父子關系真好,別的小朋友也都很羨慕星衍有這樣一位帥氣的爸爸,這兩天都是媽媽來接,他們都追著問星衍你去哪了呢。”
他也很羨慕紀星衍的“爸爸”,紀聽洲心想。
不,是嫉妒。
紀聽洲的面容驀地變冷,隨口道了聲謝,一言不發地抱起紀星衍就往外走。
幼教老師面露疑惑,她記得星衍爸爸是個非常溫柔有禮的人呀,今天的表情怎么有點…恐怖?
紀星衍也覺得好奇怪,今天的爸爸怎么這么沉默啊?
“爸爸……”他小聲喚了句。
紀聽洲腳步一頓,只聽紀星衍說:“爸爸,我這三天很乖喔。”一臉求表揚的可愛小表情。
如果是之前,紀聽洲應該會捏捏他的臉蛋,然后再獎勵他吃一個冰激凌球。
但今天,哎……
紀聽洲閉眸冷靜了下,紀星衍知道什么呀,他跟一個小孩子生什么氣。
想通后,他折返回冰激凌店,買了一個紀星衍最喜歡的芒果口味冰激凌塞進他手里。
“只能吃一次,不告訴媽媽,好嗎?”紀聽洲揉了揉他的腦袋。
“好!”紀星衍連連點頭,就差把臉埋進冰激凌里了。
冰激凌店里氣溫很低,紀聽洲坐的位置恰好是風口,一股股冷風從他頭頂往下灌,他眼神一眨不眨地盯著對面的紀星衍,思緒已經隨著溫度冷靜了下來。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對他的沖擊實在太大了,導致他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
如果仔細想想,一開始他不就確認過嗎?
按照紀星衍四歲的年級推斷,向南枝還在讀高中,且每周都有各種活動照片,她根本就沒有時間去生小孩啊?!
紀聽洲再度翻開向南枝的朋友圈,一條條確認,不會有錯。
其中雖然空缺了一段時間,但那是學期末,向南枝可能在忙著復習,他思緒一轉,忽然想到高中時期糾纏向南枝的那個流氓——
不會的!
紀聽洲打從心底里否認了這個可能,也絕不希望是這個可能。
沒人比他更清楚,向南枝到底有沒有被那些人欺負過。
當年那個報警電話,就是他打的。
向南枝的家境確實跟他的室友張琦所說的一樣優越,也的確愛走路回家,但什么“貼身保鏢”之類的,純屬是外界的夸大傳言。
她父母工作繁忙,有時候也會顧不上她,跟上大學一樣,向南枝讀高中時的住所也被安排在了校園附近,這才是她放學走路回家的原因。
向南枝從走出校門到家的五分鐘,就是紀聽洲刻在腦子里的生物鐘。
紀星衍在醫院時說得沒錯,暗戀的人總是會做一些自我感動的事,護送回家這種蠢事,他確實干過,還干過不少。
但他很慶幸自己雷打不動每周都“送”向南枝回家。
如果不是這樣,向南枝可能真的會被壞人欺負,還好他看見了,還好警察來得及時。
但如果一切可能都被排除……
紀聽洲抬眸望著眼前的小孩,“紀星衍。”
沉醉在美味冰激凌里的紀星衍舔了舔嘴巴,笑嘻嘻地回望他:“怎么了爸爸?”
親子鑒定報告上的紀,是他的紀。
紀聽洲的目光認真描繪過紀星衍面目的每一寸,小孩哪里都像媽媽,就是這雙眼睛,特別像,但又不太像。
眼型……跟他倒是挺像的!
那個曾經在他腦海里閃過一秒的荒謬念頭再一次跑了出來。
但這太荒誕了,醞釀好久,紀聽洲才敢試探性地開口問道:“星衍,如果我真的是你親生爸爸就好了,我感覺跟你很投緣,就像是有血緣關系一樣,你覺得呢?”
紀星衍含著一口冰激凌,眼神微瞇,雖然什么都沒說,但逐漸像“看傻子”似的表情足以說明些什么。
想到紀星衍對他當爸爸的無條件支持,沒來由的親近,說得那些無厘頭的話,還有一系列不符合常理的事,加上向南枝時不時的防備心,答案好像已經呼之欲出了。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只能是真相!
說不定紀星衍……真的就是他的孩子?!
第27章 他的小孩(一更)
紀聽洲有心想找向南枝問個清楚, 一路上都在想要怎么開口,做菜時還因為想得入神,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汁水混合著血水, 傳來一陣陣刺痛感。
紀聽洲眉頭都沒皺一下, 只是平靜地打開水龍頭, 把手指放在下面沖洗, 剛扯過紙巾包住手指, 就聽到了一道輕微的開門聲。
他眼眸一亮, 轉身走出廚房, 就看到了動作鬼祟的向南枝, 悄悄向內張望,四目相對, 她趕緊咳了兩聲。
“咳咳,你在家啊。”
“嗯。”紀聽洲放松了表情, 他還以為向南枝會躲到晚上再回來。
他捏著受傷的手指, 不經意似的把沾了血的一面朝向她。
向南枝站在門口,猶豫道:“你……”
紀聽洲揚起笑:“沒事了, 不疼了。”
“還是去醫院復查一下吧。”向南枝低頭換上拖鞋,自顧自地說著,“有醫生的話作保障會比較好。”
紀聽洲后知后覺地發現, 她說得好像不是手傷。
“你自己覺得不疼了, 如果醫生也覺得沒問題,那之后就還是每天來做飯就好,別的就不麻煩你了, 你也有自己的生活嘛。”
這可是向南枝斟酌了好久的說辭, 多么善解人意,多么通情達理, 既考慮到了他的傷勢,又考慮到了他的夜間生活。
總之一句話,腳傷好了就可以搬出去住咯!
紀聽洲當然品出了這番話的含義,手下一用力,指尖流出的血液瞬間浸透紙巾。
刺目的紅色還是引起了向南枝的注意,她指著他的手,小聲驚呼:“你的手在流血!”
看紀聽洲在發呆,雖然不知道紀聽洲今天為什么魂不守舍的,她還是翻找出了客廳里的醫藥箱。
大概是聽到了他們說話的動靜,在二樓玩積木的紀星衍跑了下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紀聽洲手上的傷,心疼地問:“你的手怎么啦?”
向南枝找出藥水和創口貼,遞給他:“先處理一下吧。”
“切菜的時候,不小心……”紀聽洲沒有接下她手里的東西,說話的聲音也很弱,明顯的情緒低落。
紀星衍在兩人間來回看了看,然后非常不贊同地搖了搖頭:“他的手指頭都受傷了,你就幫幫他嘛。”
以前的媽媽,肯定會心疼爸爸的。
想到這,紀星衍嘆了口氣。
紀聽洲沉默地坐下,隔了一會才調整好情緒,說道:“我自己確實不太好貼,麻煩你一下。”
他說著取下包住手指的紙巾,食指腹上的劃傷肉眼可見的深,沒了紙巾的按壓,不一會兒,血珠就溢了出來,順著指腹滑落。
紀聽洲沒采取任何措施,只是把手遞到了向南枝眼前。
不給我包扎,我就流血流死自己!
向南枝腦子里冒出了這個奇怪的想法,她趕緊拿起棉花球給他止血,才戳不到兩下,就聽一聲抽吸。
“嘶——”
“很痛?”向南枝疑惑地看向紀聽洲。
紀聽洲點點頭,“有一點。”
秉承著不跟“患者”計較的原則,向南枝只好一邊抓著他的手找平衡點,一邊輕輕地擦掉冒出來的血珠,涂好碘伏,貼好創口貼。
雖然過程有點磕絆,但紀聽洲沒再喊過疼,反倒輕聲細語的和她說了聲“謝謝”。
“沒事。”向南枝不太習慣地松了口氣,眼見紀聽洲沒什么大礙,剛想繼續討論復診的事,紀聽洲就“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什么也沒說,逕直走向了廚房。
向南枝還在愣神,廚房里就是一陣起鍋爆炒的沸騰聲,這還是剛才那個手傷喊“痛”的人嗎?
“……”
向南枝:紀聽洲真的很熱愛做飯啊。
另一邊,專注炒菜的紀聽洲面色深沉,眼瞳中映照著火光。
看向南枝這么急于和他擺脫關系的樣子,紀聽洲已經能想象到自己對紀星衍的身世提出疑問后,她會做出什么反應——
不僅會讓他搬出去,還會讓他以后也不用來了!
所以,不能直接問。
至少不是現在,時機不對。
紀聽洲把飯做好,向南枝剛在餐桌邊坐下,他就遞上飯碗說:“數學競賽還有一些后續報告要寫,我先上去做,你們吃。”
“嗯?”向南枝捧著飯碗,仰頭問:“你不吃?”
紀聽洲:“我回來的時候在外面吃過了。”也不管向南枝信不信,他就逃跑似的轉身上了樓。
紀聽洲現在只能逃避。
只要不給向南枝機會,她就不能當面直白的問他“什么時候搬出去”。
他的房間在走廊盡頭,路過向南枝的畫室時,發現大門敞開著。
只是不經意的一眼,就瞥見了窗臺邊的畫,看輪廓,是一家三口的合照無疑。
奇怪的是,這幅畫的人物并沒有臉。
紀聽洲鬼使神差地走進了畫室,想起向南枝說的“原畫出了一點差錯”,他又往邊上一瞥,果然看到了一個被白布遮蓋的畫架。
本能驅使著他掀開了遮蓋在畫上的白布,只一眼,目光就跟被釘在了畫上一樣。
向南枝和他,擁抱著紀星衍……
紀聽洲深吸了一口氣,壓抑的情緒盡數噴涌而出,這畫上的人物鮮活的就像是真實存在的一樣,仿佛未來有一天,他們一家三口就是這樣的。
他攥著白布的手顫了顫,剛才的負面情緒一掃而空。
他知道,有些東西他不主動去爭取,永遠不會是他的。
他平靜的把畫室恢復到原樣,回到自己的房間,入夜后,紀星衍來敲門喊他講故事,他才出來。
哄睡小孩后,他盯著紀星衍的睡顏瞧了瞧,撫摸著他臉頰的手漸漸挪向頭頂,輕輕一拔,紀星衍的小臉皺巴了下,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紀聽洲藏起手中的發絲,印了個吻在他額間,默默退出了房間。
第二天,向南枝起床,發現紀聽洲早早帶走了紀星衍,只留下了一份熱騰騰的早飯。
算起來,從昨晚開始,就沒見過紀聽洲。
她有些奇怪紀聽洲的反常,但也沒深究打算。
兩個人不接觸,也挺好的,她的目的不就達到了嘛。
這么一想,向南枝心情很好地趕去了學校,剛在教室坐下沒多久,就聽到旁邊圍坐在一起聊八卦的同學用全班都能聽見的悄悄話說:“你們知不知道紀聽洲拿了全國數學競賽的金獎。”
“很厲害嗎?”
“當然厲害啦!學生會任務都下來了,要做全校通報的海報,宣傳欄、黑板墻統統換成他,下一期的校園風采和校公眾號也都是他。”
“我同學在金融系,聽他說那邊的教授今天都紅光滿面的,上課吹了好幾次了,好像還要專門為他開一次講座,學校內部還要表彰他,雖然我數學成績普普通通,但不妨礙我膜拜大神。”
“你?數學成績普普通通?”
質疑的話讓班里從幾聲嘲諷到哄堂大笑,愈演愈烈。
向南枝瞄了下被嘲笑的同學,她依稀記得他數學稀爛,和“普通”壓根不掛邊,和她……也不相上下。
所以雖然笑得是別人,她自己也莫名覺得有點丟臉。
憑什么!
當然是憑紀聽洲的聰明腦袋。
向南枝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能拿這個獎,就已經是碾壓一眾數學大神的存在了,更別提她這種數學渣滓了。
學好數學——
向南枝想不通,她當初怎么會有這么荒唐的想法,其實就算給她兩個腦子,她也根本不可能學過紀聽洲啊。
絕對是腦子抽了。
向南枝一撇嘴,戴上耳機,物理屏蔽了同學間對紀聽洲的吹捧。
術業有專攻嘛,她不是學數學的料,是學畫畫的料,如果比的是繪畫能力,紀聽洲肯定也不如她!
向南枝樂觀地想著,正巧這時指導老師給她發來信息:“南枝,作品提交的期限快到了,你把成品再發我看看。”
向南枝一直有和指導老師溝通,兩人的意見出奇的達到了一致,雖然之前因為家事拖慢了進度,但那幅畫她早就畫好了,也拍下過照片,她沒多想,當即發給了老師。
果然,這次的評價一如既往,畫面沒有任何問題,相比較上次,細節處理也已經變豐富多了。
指導老師拍案定板,“明天帶來,我們現場觀看,沒問題的話就可以提交過去了。”
向南枝心里的石頭落了地,連發了幾個可愛表情包,“好!”
她出奇地心想,只要能在這次繪畫大賽拿獎,也算扳回一城吧-
紀聽洲在躲著向南枝。
兩天了,只要向南枝回家,他就躲在房間里不出來,理由都是學校要他交的材料有點多。
向南枝當然信了,最近在學校里走哪都能聽見、看見紀聽洲的消息,能不忙嗎!
直到這天,一封加急的郵件寄到了家里。
紀聽洲幾乎是一瞬間沖到了門口簽收,又在幾秒內沖回了房間,坐在床邊,緊緊攥著郵件,像是要盯穿它似的,卻許久都沒有拆封。
不知坐了多久,紀聽洲動作僵硬地撕開了封口。
顫巍巍地抽出了其中的紙張,一點一點,標記著“紀星衍”和“紀聽洲”姓名的親子鑒定報告驟然顯現。
是向南枝那張報告給的他靈感。
沒有什么,比一張真實的親子鑒定更有說服力了。
他做好了一切準備,不管是與不是,他都會跟之前一樣,對紀星衍好,但他從心底里希望——是!
紙張緩慢上移,下方的數字逐漸顯現:
“99.9999%……”
這一刻,紀聽洲體會到了心臟顫動,呼吸停滯的滋味。
下面那行字也是熟悉又令人振奮:“在排除同卵多胞、近親和外源干擾的情況下,依據DNA分析結果,支持紀聽洲為其生物學父親的身份。”
紀星衍,也是他的小孩!
他和向南枝的小孩!!
第28章 漏風小棉襖(二更)
紀聽洲的心臟狂跳不止, 渾身的血液都在躁動。
誰能想到,荒謬的猜想會變成現實,不可能發生的事, 活生生出現在了眼前。
兩份報告, 已經把事實擺在眼前了——
紀星衍就是他和向南枝的孩子。
紀聽洲緩了好久才平復下心情, 喜悅沒有沖昏他的頭腦, 他還是收起了親子鑒定報告, 把它壓在了書的最底層。
有了這份證明, 之前那一切巧合到不合理的事, 好像都說得通了。
向南枝知道, 紀星衍也知道,只有他一個人被蒙在鼓里。
紀星衍被交代不能說的事, 很明顯就是這件,向南枝的態度也很明顯, 應該是不想讓他知道半點真相的。
如果他貿貿然去詢問, 肯定討不到好。
應該要換一個角度,從更容易突破的口子下手!
……
周五的托兒班內歡聲笑語, 紀星衍因為念對了全部的英文字母,被幼教老師大力表揚,腦袋上還貼了一朵代表著“榮譽”的小紅花。
他恨不得把腦袋伸給每一個小朋友看, 瞧!我厲害吧!
在滿足第五個小朋友想要摸摸小紅花的請求后, 紀星衍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呼喊:“星衍。”
他丟下手里的玩具,匆匆跑到門口,一時間都愣住了。
這兩天特別沉默寡言的爸爸, 現在笑容滿面地站在教室門口, 左手提著一袋果凍,右手拿著一個冰激凌。
三個, 都是他的最愛!
紀聽洲蹲下身,用冰激凌朝他招了招手,紀星衍頓時雙眼放光,一個虎撲鉆進了紀聽洲的懷里,聲音軟糯地撒嬌道:“爸爸是給我買的對不對!”
“對,都是給星衍的。”紀聽洲的臉頰蹭了蹭他的腦袋。
知道紀星衍是他的親生兒子后,這種親近感好像越發強烈了。
紀星衍的同班同學探出腦袋張望,看到紀星衍有冰激凌吃,一張張小臉瞬間露出艷羨的神情,喊道:“星衍!你爸爸好好啊!”
“好羨慕,我可以吃一口嗎?”
“你爸爸不僅帥,還會給你買冰激凌吃,不像我爸爸,肚子比籃球大,還摳門的要死。”
“……”
紀聽洲沉默,這又是誰家的漏風小棉襖呀。
反觀紀星衍,一副與有榮焉的驕傲小表情,挖一口冰激凌,說一句:“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這個沒有辦法比,你們羨慕就好啦,反正,我是不會把他讓給你們的。”
“哦!”紀星衍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環抱住紀聽洲宣誓主權:“摸一摸也不行!”
“啊……”
“好小氣的星衍,今天不跟你好了。”
“不摸就不摸,但我待會也要吃冰激凌,讓媽媽給我買。”
“我也要讓爸爸買!”
話題一下子扯到了買冰激凌上,幼教老師頭疼地勸走了一幫小孩,心想待會來接的家長可得被煩了。
紀星衍窩在紀聽洲懷里,美滋滋地吃著冰激凌。
現在的紀聽洲已經不需要拄拐杖了,單手就可以輕松地抱起紀星衍。
穩穩走了一路,懷里的小吃貨才反應遲鈍地問道:“爸爸,你今天怎么給我買這么多好吃的?”
紀聽洲低頭看了他一眼,之前他就覺得很神奇,紀星衍居然可以和向南枝長得這么像,現在知道他和自己也有血緣關系后再看,又多了一種奇妙的觀感。
在一張臉上,可以同時看到他和向南枝的影子。
很美好的觀感。
紀聽洲笑道:“因為我是你爸爸,不僅會給你買好吃的,還會給你買好玩的,好用的,只要你想要的,今天都可以給你買。”
“真的嗎?!”紀星衍興奮地盯著他,可不過一會,他就冷靜了下來,“不行的。”
“為什么不行?”紀聽洲疑惑。
有某種角度來說,紀聽洲和向南枝都是溺愛孩子的一把好手。
向南枝知道紀星衍是自己親生小孩的第一天,帶他瘋狂購物;紀聽洲知道紀星衍是自己親生小孩的第一天,也是許諾他可以瘋狂購物。
但被向南枝用金錢觀嚴肅教育過的小孩,腦海里還依稀記得媽媽說過的話。
“爸爸很窮。”紀星衍無比認真地說出了四個字。
紀聽洲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剛想反駁,又聽見他解釋說:“媽媽跟我說不能亂花你的錢,你還是學生不賺錢,花了你的錢,你就要挨餓,星衍不想你挨餓。”
聽起來很有邏輯的一番話。
紀聽洲捕捉到了重點,“媽媽跟你說的?”
紀星衍點頭:“嗯!”
紀聽洲笑了笑,沒想到向南枝還會為他考慮,那他當然不能駁她的意。
“那這樣好了,爸爸想讓你幫一個忙,如果成功了,爸爸可以答應你一個愿望,只要我能做到,什么愿望都可以。”紀聽洲說得認真,紀星衍聽得也認真。
在他心里,幫忙等同于任務。
他最喜歡做任務了!
紀星衍:“是什么?我可以的!”
紀聽洲:“我的腳傷好了,媽媽可能想讓我搬出去住,但如果我搬出去住,我和媽媽在一起的事件就又要變少了,那還怎么追你媽媽,你說是嗎?”
“是!”紀星衍握緊了拳頭,“絕對不能搬出去。”
爸爸媽媽就是要住在一起才對!
“可是……”紀星衍煩惱地皺起眉頭,“要怎么樣才能讓媽媽打消這個念頭呢?”
買個包包給媽媽……不行,爸爸窮。
跪下來求媽媽?不行,好丟臉。
紀星衍冥思苦想,最終還是提出:“要不我再哭一次吧,哎,媽媽會心軟的。”
看著他苦大仇深,有點畏懼但必須上的表情,紀聽洲快被他逗笑了。
“哭一次可以,哭多了就沒用了。”初為人父的紀聽洲說道:“我有一個辦法,但是需要你的配合。”
“什么?”紀星衍睜大了疑惑的雙眼。
紀聽洲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句,小孩的臉上充滿了驚奇。
紀星衍擔憂地問:“真的可以嗎?”
“可以的,但你得知道,撒謊是不好的行為。”紀聽洲臉不紅心不跳地教育著小孩,“特殊時期,特殊手段,善意的謊言罷了。”
“嗯,撒謊是不好的。”紀星衍當然清楚,但……
“這是我在幫爸爸追媽媽的特殊手段!”
“沒錯,乖兒子!”
兩人一拍即合。
等傍晚向南枝回到家中,濃郁的飯菜香在門口她就聞到了。
剛進家門,就看到了眼睛紅腫、鼻子紅紅的紀星衍,一副剛哭過的表情。
她驚慌地跑上前問道:“怎么啦星衍?發生什么事了?”
“媽媽!”紀星衍又是一個虎撲鉆進了向南枝的懷里,他抽抽噎噎地答道:“爸爸…爸爸他,又又受傷了!”
向南枝:?!
“受、受傷?”
“嗯!”紀星衍煞有介事地描述著今天發生的驚險一幕,先這樣,再這樣,“就在我差點滾下樓梯的時候,是爸爸突然出現,救下了我!可是……他自己卻扭到了腳,嗚嗚嗚……都腫成豬頭了!”
向南枝:“……”
片刻的沉默后,向南枝起身走向廚房,紀星衍抬眸疑惑:“媽媽你干嘛去?”
向南枝腳步一頓,她能說她想去看看,一個人的腳是怎么腫成豬頭的嗎?
她還沒行動,在廚房里忙碌的紀聽洲就先走了出來。
他右手拄著拐杖,左手端著一盤菜,一瘸一拐地走,面露痛苦之色。
向南枝觀察了一會,驚訝地發現,紀聽洲這架勢,看上去怎么傷得比之前還重似的?
這時,紀聽洲仿佛才看到她一樣,一臉歉意地看了看自己的腳踝:“本來我想今天搬出去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沒想到……”
向南枝:……巧了,我也沒想到。
第29章 未來很美好
向南枝狐疑的向下望。
紀聽洲的腳上裹著厚厚的紗布, 看紗布邊緣,好像還有紅腫后涂過藥水的痕跡。
本來傷好就能搬出去的,現在又要拖日子。
向南枝心中抱怨, 抬眸看見紀聽洲的眼睛也挺紅的, 話到嘴邊還是止住了, 小聲嘟囔道:“你也太不小心了吧。”
紀聽洲:“意外, 下次會注意。”
“嗯, 先吃飯吧。”向南枝敷衍地點了點頭, 懸著心的父子倆一對視, 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只要不搬走, 就算計劃通!
吃完晚飯,向南枝忙著上樓趕畫, 紀聽洲眼見她走進畫房,才給紀星衍使了個眼色。
紀星衍笑道:“爸爸, 我演得好不好?”
“噓。”紀聽洲比了個手勢, 壓低聲音夸道:“超常發揮,但你媽媽只是暫時信了, 之后我們也不能露餡。”
“絕對不!”紀星衍捂住小嘴,一臉堅決。
紀聽洲笑了笑,他剛才仔細想過了, 平白無故出現的紀星衍, 只可能是因為某種不科學的方式來的這個時間節點,不然向南枝也不可能避諱父母,自己賺錢請保姆。
瞥了一眼靜謐的二樓, 他忍不住把心中所想問了出來, “星衍,我和你媽媽在一起后才可能有你, 所以……你是來自未來的小孩嗎?”
紀星衍剛才捂著下半張臉,現在就顯得他的瞳孔地震愈發搶眼,放下手驚呼:“爸爸怎么知道?!”
“猜到的。”
哪怕紀聽洲在問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紀星衍的回答戳中了心窩。
這么說來,將來他真的有和向南枝在一起。
一抹喜色劃過紀聽洲的面龐,他忽略了親子鑒定的事,直白地問:“那我和你媽媽結婚了嗎?我們關系怎么樣?結婚后她也這樣不愛搭理我嗎?”
紀聽洲連問了好幾個問題,他迫切地想知道點什么。
可紀星衍還沉浸在上一個話題——
果然什么都瞞不過爸爸。
在紀星衍心里,最聰明的人肯定是爸爸無疑,媽媽因為數學差……惜敗!
如果是爸爸自己猜出來的,那應該不算他說漏嘴吧。
紀星衍思考了幾秒,成功說服了自己。
他捧起臉支在餐桌上,語氣中還帶點委屈的意思:“當然結婚了呀,你們的臥室里掛著好大的結婚照,可惜沒有我……”
這是紀星衍人生中的一大憾事。
紀聽洲失笑地望著他,如果有,才奇怪吧!
“不過有我的時候,我們每年都有拍全家福。”紀星衍回憶起自己的專屬小相冊,掰著手指數數,掰到第四根時開心地伸出手:“一共有四張,因為我才只有四歲。”
紀星衍的眼眸亮晶晶的,聲音里的雀躍和話中的含義足以證明他們的婚后生活很幸福,這不禁讓紀聽洲想到二樓畫房里被遮住的那幅畫。
當時他只覺得美好,真實的不像是假的,誰能想到才過了不到半天,就從紀星衍口中聽到了被證實的內容。
——他也有自己的全家福,在未來,在紀星衍出生后,每年都會拍。
紀聽洲垂眸掩飾住眼中的波瀾,只聽紀星衍還在絮絮叨叨地說:“爸爸和媽媽的關系……不好。”
聞言,紀聽洲身形一僵,怎么會?
“你們總是打架,吵得星衍睡不著覺。”紀星衍擰眉思索了一番,沒錯,就是打架。
紀聽洲卻從他的話里品出了核心內涵,打架…晚上…什么樣的夫妻才會在晚上打架?
紀聽洲的臉“噌”一下就紅了。
不敢想!
多想一秒都是對向南枝的褻瀆!
紀聽洲的羞恥心瞬間爆棚,不能帶壞小孩,這次,他會在未來有了紀星衍后,率先培養他的自理能力!一個人睡!中間還得隔一間房!
“……”
此時的紀星衍完全沒有意識到,就是他這一句無心的話,讓自己從小就失去了和爸爸媽媽睡一個房間的權力,不僅不能在一個房間,連隔壁都不行!
紀聽洲輕咳兩聲:“那白天……白天我們也吵架嗎?”
紀星衍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解地問:“爸爸,你敢嗎?”
什么?
紀星衍每次一露出這種看“睿智”的眼神,紀聽洲就反射性的開始思考,是啊,他敢嗎?
他怎么敢跟向南枝吵架啊!
“……”紀聽洲略感尷尬地撩了下碎發,在兒子面前丟人了。
“媽媽喜歡單方面的吵架,就是你說的,不愛搭理你。”紀星衍笑得瞇起了眼,想一想未來非常霸氣的爸爸,在媽媽面前跟乖巧的大狗狗一樣,他作為兒子,經常是在旁邊搖旗吶喊的優秀選手。
“為什么不搭理我?”紀聽洲帶入了自己,他大概,寧愿被罵兩句,也好過向南枝不理他。
紀星衍驕傲道:“媽媽說那叫冷戰,你偶爾不聽話,她這是在制裁你。”
這個詞匯是媽媽教的,他肯定沒用錯。
雖然他們家的每次冷戰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爸爸回來晚了,爸爸酒喝多了,爸爸忙得沒吃午飯……
但紀星衍能明顯感覺到,這不是什么正經冷戰。
媽媽一哄就好,爸爸也愿意哄,事后兩個人還都挺開心的。
只有他!
紀星衍想起“痛苦”的記憶,瞬間小臉一癟。
時常因為“搖旗吶喊”、“吹枕邊風”而被爸爸拎出去單獨教育,事后還都好了傷疤忘了疼,屢教不改,次次都犯!
屁股開花好幾次啦!!
紀聽洲從他的眼神里感受到幽怨,不禁失笑。
他從紀星衍口中聽到了很多關于未來的事,那些事像是他夢里才會出現的,美好的不可思議,雖然有“冷戰”、“離家出走”這類的劇情穿插其中,但不重要,只要他臉皮厚,向南枝總會消氣的。
這很符合他的做事邏輯。
紀星衍說得口干舌燥,紀聽洲不忍心再問。
正好這時,手機彈出信息,他打開一看,居然是向南枝發來的!
不過不是發給他,而是發給“小粉絲”:
“畫好咯,你看看有沒有需要修改的。”附帶的照片拍攝得就是他要求的全家福。
人物長相和他那天看到的簡直天差地別,三張完全不同的臉。
紀聽洲隱約猜到了向南枝說的“錯”是錯在哪了。
他眼眸微暗,回了個“可以”。
二樓畫房的向南枝還在驚訝于小粉絲的爽快,下一秒直接匯過來的一萬塊,更是把她驚掉了下巴。
畫都還沒收到手,錢就已經打到了她戶頭。
這也太特么爽快了吧!!
向南枝顫著手回了幾個表情包,順便問道:“我給你郵寄到家,給我個地址吧,包郵!”
過了一會,對面發來了一個地址。
向南枝定睛一看,發現這個地址的省、市、區都和她自己家的對上了,至于具體地址……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片比較偏僻破舊的城中村。
向南枝不禁心生疑惑,住在這里的人,真的會舍得花一萬塊錢買一副沒名氣的新人的畫作嗎?
答案好像是否定的。
不過向南枝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
住在哪里不能代表一個人的實力,萬一別人就是發財了還愿意住那呢,而且她又沒資格去揣測別人的境況。
向南枝想通后立刻回了一句:“明天一早就給你寄,晚安。”
小粉絲也跟她說了晚安,還附帶了一個笑臉。
這還是向南枝第一次看到她發表情,驚訝了一下后,更賣力地開始打兩幅畫。
一副是全家福,一副是參賽作品。
后天就是限定的交稿日,向南枝的指導老師已經催了她好幾次了,老師明天有一整天的大會要開,她得早起去辦公室跟她探討。
等向南枝打包完、洗漱好,準備睡覺時,夜都已經深了。
房間里,窗上的樹影微微搖晃,紀星衍清淺的呼吸聲像是有節拍的催眠曲,向南枝也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滴滴滴——”
早八的催命鬧鐘轟炸式的一個接一個響起。
向南枝從被窩里伸出手,精準地按掉了鬧鈴,幾次之后,她忽然驚醒!
今天要早起!!
她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沒站穩還差點摔個踉蹌。
落地的一聲巨響還嚇到了熟睡的紀星衍,向南枝顧不上腳疼,“星衍你繼續睡,媽媽今天有重要的事。”
她用最快的速度一番洗漱折騰,換好衣服再看時間,七點二十!
早八的課在七號教學樓,指導老師的辦公室在一號藝術樓,兩棟建筑之間相隔很遠,用跑的,可能都得花個十五分鐘。
但著急忙慌的向南枝已經來不及算距離了,她匆忙到畫室拿起其中一幅畫,出來時正好撞見睡醒的紀聽洲。
他驚訝地問:“你怎么起這么早?”
“趕時間!”向南枝招手想走,忽然想到房里的另一幅畫,“你早上沒課是吧?等會能麻煩你幫我個忙嗎?”
“可以。”雖然紀聽洲不知道是什么。
“我來不及了,微信上跟你說,謝啦!”
向南枝邊說邊往外跑,扛著畫的樣子雖然吃力,但看樣子是真心感謝,可惜“腿嚴重受傷”的紀聽洲并不能幫她搬東西,也不能送她去學校。
甚至連早飯都沒做好!
紀聽洲獨自懊惱,向南枝哼哧哼哧奔向學校。
腳上踩了風火輪似的,喉嚨都要冒煙了,眼看著藝術大樓就在眼前,忽然,她聽見有人喊她。
轉身一看,居然是許久未見的程亦安!
“學長?”
“南枝,好巧。”
程亦安穿著平常的衣服,一靠近她身邊就順手接過了她的畫,“看你很累,我幫你拿一會吧。”
這次向南枝沒拒絕,她是真的太累了。
“你是要去指導老師那送畫吧,不如我幫你送?”程亦安溫和的眼神不帶一點雜質,見向南枝猶豫,他的眼神才閃爍了下:“我剛好要去找我的導師,順手的事,你這么急,是還要趕去上課吧。”
“嗯。”向南枝應了聲,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程亦安略高她半個頭,遮住了一些陽光,背光的感覺讓向南枝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向南枝愣神時,程亦安說:“是我自愿的,這不叫麻煩。”
非親非故,一個普通學長能幫她這么多,向南枝當然是感激的。
她正要感謝,又聽到他補充道:“因為我還挺喜歡你的。”
向南枝:“……”
程亦安:“這次大賽之后,我可以重新請你吃飯嗎?上次沒約成的飯,我真的覺得很遺憾,我以為…我們能有進一步的發展的。”
程亦安的語氣很認真,漸漸的,向南枝察覺到這好像不是玩笑話,背在身后的手一下子就攪在了一起,程亦安突如其來的話打了她個措手不及。
他有意無意地低頭靠近,讓她瞬間后退了一大步。
“可以的!”向南枝假裝沒聽懂,“我們之后再說,我急著去上課。”
沒什么是比關系不錯的“同學”跟你認真告白,但你對他一點意思都沒有,還要更尷尬的事了!
向南枝想立刻跑路,又擔心程亦安手里的畫。
正當她舉棋不定時,“南枝。”
室友陳小蓉站在不遠處,面色有些不自然地推了推自己下滑的黑框眼鏡,非常小聲地喚了她一句。
向南枝仿佛看到救星一般,連忙拉過陳小蓉,問道:“小蓉,你是去圖書館嗎?”
陳小蓉捧著復習資料,藝術大樓旁邊就是校圖書館,肯定是!
陳小蓉果然點了點頭:“對呀。”
向南枝松了口氣,轉身也跟程亦安點了下頭:“學長,我室友在,我麻煩她就好了,謝謝你的好意。”
這也算是變相的拒絕吧,她這么想。
可程亦安并沒有因為她的話受到任何影響,反而是將畫拿的更緊,他下巴微揚,看著陳小蓉說:“你的室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背著這么重的書包,手里還有這么多資料,這個畫框的份量可不輕,而且她應該不是藝術系的吧,你確定她能找到指導老師的辦公室?”
陳小蓉捧緊了手中的書,臉色有些微紅,大概是不太習慣有陌生人說她“弱不禁風”。
“……”向南枝原地噎了半天,她還真沒想這么多。
關鍵是程亦安說得還挺有道理的。
向南枝很為難,陳小蓉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主動說道:“我可以幫你送的,讓這位學長帶我去就好了,請問你能幫我拿書嗎?”
她向程亦安遞出了書本,單手抓起了畫框,將它牢牢護在胸前。
“好!那就麻煩你們兩個了。”向南枝就差感動的熱淚盈眶了。
大清早的鬧劇算是告了一個段落,她一刻不停地趕到了上課的教室。
一天的滿課,上得人頭暈眼花。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堂課的下課點,向南枝還沒放松過一秒,指導老師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向南枝隨意地接起,對面的呼吸聲沉重又雜亂,像是還沒平穩氣息就忙不迭給她打的這通電話。
向南枝疑惑道:“老師?怎么了嗎?”
“南枝!”指導老師語氣驚慌中帶著無比的憤怒,她怒氣沖沖地說:“不知道哪個沒素質的人!他、他把你放在我辦公室的畫給毀了!!”
向南枝愣在座位上,機械地問出:“什么程度的毀?還能補救嗎?”
如果只是一些水,如果只是臟了一塊……都能補的。
向南枝死咬著下唇,只聽那邊緘默了一分鐘,最后沉重地宣告了這幅畫的死亡:“美工刀劃的,補不了了。”
下唇刺痛襲來,血腥味在她嘴里肆意蔓延。
向南枝的大腦仿佛“轟”的一聲炸開,所剩的理智蕩然無存。
第30章 都是你喜歡吃的(一更)
向南枝失神的狀態持續了好久, 指導老師的話她已經聽不清了,黏黏糊糊地粘在了耳邊,仿佛下一秒就要壓垮她。
剛收拾好畫具的宋心怡注意到了她的發呆, 嬉笑著問:“下課了還發呆, 你不會沒聽到下課鈴吧?”
向南枝還是沒有反應, 捧著手機一臉的無措。
宋心怡收起笑容, 急忙俯身攬住她問:“發生什么事了?你說話呀!”
本該一個人承受的不幸, 被朋友的關心一下撬開了強裝的堅強和冷靜, 委屈感瞬間席卷了全身, 向南枝吸了口氣, 顫抖的手扒拉住宋心怡的衣服,眼眶也迅速紅了一圈。
這下輪到宋心怡慌了, 她壓根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但能讓向南枝難過的事, 那一定是大事!
“被人, 割、割壞了……我參賽的畫……”
向南枝語無倫次地含著哭腔說話,宋心怡的心驚的像是被揪緊, 攬著她的手也開始微微發顫。
兩人都沒經過這種事,也深知在截稿前畫作被毀是多么嚴重的事。
宋心怡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盡量冷靜地問道:“有查到是誰做的嗎?畫現在在哪?不如我們先去找指導老師?”
宋心怡不是當事人, 尚且能保存一絲冷靜。
被她這么一問, 向南枝腦子里不由地浮現出早晨的情形,她抽噎了一下,緩緩道:“早上我趕不及上課, 是程亦安學長和小蓉一起幫我把畫送到的辦公室……”
向南枝和宋心怡疑惑的眼神對上, 又肯定道:“應該不會是他們兩個,反正肯定不是小蓉。”
“嗯。”宋心怡想了想, 也不認為會是他們倆。
程亦安在藝術系挺有人氣的,平時不僅對學弟妹就都很熱情,身上還有那種藝術家的清高,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也肯定放不下身段去做這種事。
要說室友陳小蓉,那就更不可能了!
小蓉腦子里只有醫學知識,再說了,她們做室友這么多年,連一次吵架都沒有過,南枝每天早出晚歸畫畫,小蓉也是知道這幅畫的重要性的,不可能做這種事。
宋心怡一下排除兩個“嫌棄人”,瞬間又迷茫了。
其實她心里清楚,今天畫作被破壞,那就等于失去了參賽的資格。
宋心怡垂眸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向南枝,現在比找到那個壞人更重要的事,應該是怎么安慰她。
“我想去趟辦公室。”向南枝突然說話。
宋心怡立馬道:“我今天騎車來的,我帶你去!”
騎車到藝術樓的距離只需五六分鐘,向南枝坐在后座,被冷風吹的有些麻木,她平靜了好一會,才收拾好心情振作起來。
事情既然發生了,也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那她必須知道,是誰做的!
向南枝打開微信,敲下了想問的話。
“小蓉,早上你送完畫之后,有發生什么奇怪的事嗎?或者有沒有看到其他人在辦公室附近轉悠?”
消息一發出,陳小蓉的名字就變成了“正在輸入中……”,向南枝詫異地抬了抬眼,因為小蓉很少有這樣捧著手機的時候。
陳小蓉:“沒有,那個點已經接近上課,沒什么學生來,辦公室里的老師估計也都去開會了,里面空蕩蕩的。”
老師提過今天系里開大會,那就等于辦公室里一個人也沒有,等于正好給了那人下手的機會。
“到了。”
向南枝回神收起手機,和宋心怡一起趕到了辦公室。
指導老師的臉色比向南枝好不到哪去,一副可以獲獎的畫,不管是展出還是公告,指導老師一欄都會是她的名字,現在這一毀,什么都沒了,她的火氣不比向南枝少半點。
“好,你幫我聯系一下保衛科,我馬上過去。”瞥見進門的向南枝,指導老師才掛斷電話。
向南枝聽見了,問:“老師,是找到破壞畫的人了嗎?”
“不確定,那人用的作案工具還是我桌上的美工刀,不過走廊上有監控,我已經找人調取早上的監控記錄了,因為今天系里開會,本來進出的人就不多,很好認。”老師話鋒一頓,惱道:“我一定要把這個人揪出來才行!太過分了!”
溜進辦公室破壞別人畫作的行為,一旦確認,通報處罰肯定少不了。
但得到處罰又怎么樣,作品毀了不能復原,她本想著第一次參賽,那什么獎項都可以接受,可現在,直接連競爭獎項的機會都被剝奪了。
向南枝覺得很無奈,指導老師也看出了她的無奈,安慰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看開點,老師一定給你個交代。”
向南枝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沉聲問道:“老師我可以看看我的畫嗎?”
“在隔壁教室,本來準備收完所有人的作品,一起送報上去的,結果……”
向南枝了然地點頭,轉身走向了隔壁教室。
步伐之快,讓宋心怡差點沒跟上。
大教室里的桌子都被拼到了一起,上面平鋪著一系列畫,是很多位學生上交的作品,完整又光鮮。
只有角落里那一幅斜放的畫,連包裝都還沒拆,就被劃了兩個大口,極其刺眼。
那人應該是下了狠手,一把美工刀而已,居然把結實的包裝劃出“貫穿傷”。
向南枝深吸了一口氣,宋心怡在一旁小聲又無措地說道:“要不…還是別看了。”
徒增傷心!宋心怡沒敢說。
向南枝剛上前一步,教室外就突然傳來一陣爭執,還有一道她很熟悉的聲音——
“亦安,這幅畫明明就有獲獎的機會,金獎我不敢保證,拿獎是大有可能的!為什么你一定要拿回去呢!?”
“老師,我有別的畫,我想拿另一幅參賽。”
“另一幅……”中年男教授的聲音忽而停頓,空氣中彌漫著一陣沉默。
向南枝腳步一轉,退出了教室。
她看到走廊上程亦安和他的導師四目相對,程亦安手里抓著一幅畫,導師抓著他的手,誰也不讓誰。
還是程亦安先開的口,“我已經拿過這個比賽的銀獎了,還能不能再拿一次獎,對我而言……根本不重要,老師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的。”
又是一陣沉默,他的導師緩緩松開了手。
“你這孩子還真是死心眼。”他重重嘆了口氣,“隨便你吧。”
“謝謝老師。”
程亦安道了聲謝,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卻不成想撞見了向南枝,他下意識的把手上的畫一藏。
不巧向南枝視力很好,僅僅是虛晃的一眼,她也分辨出了畫面,她的目光牢牢鎖定在畫上,甚至踏出了一步攔在走廊中央,難以置信地望著程亦安。
他心虛的動作和臉上微妙的變化,都讓向南枝明白了什么。
程亦安怔在原地,或許是知道自己瞞不住了,或許是還有最后一點良心,他低著頭念了一句“對不起”。
向南枝的精神仿佛天旋地轉——
程亦安手里那幅畫,居然跟她被毀掉的那副一模一樣!!
“什么時候偷得?”她艱難地開口。
程亦安一手抓著畫,一手扯著褲縫,好似要嵌進去一樣,青筋都爆出來了,他喃喃道:“沒有偷,是復刻的。”
“哈。”向南枝氣笑了。
一臉迷茫的宋心怡在兩人間來回看,猛然意識到了什么,驀地睜大了雙眼。
程亦安:“上次在小畫室遇到你的時候,我強烈要求幫你搬畫,就是想看看你畫的作品是什么樣的。”
“今年參賽的人里,只有你會對我產生威脅,碰到你的第一天我就和你說過,我想要金獎。”程亦安說得面不改色。
讓向南枝不禁回憶起那天程亦安的堅持,她居然沒意識到對方的目的,呵,真可笑。
在這種壓抑和詭異并存的氣氛下,宋心怡默默離開了現場,“你們先聊。”
向南枝深吸了口氣,抿唇看向他,“你對自己就這么不自信嗎?這位拿過銀獎的學長。”
向南枝諷刺意味十足,程亦安卻點了點頭。
“從繪畫天才卻只拿到銀獎,再到被那所學校拒絕,我就沒辦法自信了,甚至在看到你的那副畫后,我就確定了我沒有辦法拿回金獎。”
程亦安嗤笑了聲,“早上我遇見你的時候,剛把這幅畫送到辦公室,導師說了跟剛才一樣的話,拿獎綽綽有余,他的潛臺詞是拿金獎卻不行,但我知道你的那副可以。”
哪怕是復刻的一模一樣,甚至細節更加深入,但他的畫卻沒有靈魂。
程亦安的挫敗感就是從那一刻升起的,以致于升起了毀掉那幅畫的沖動。
他上前幾步,站在距離向南枝一米的位置,神色復雜:“但至少早上我說我對你有好感,是真的,但我害怕你的能力比我強太多,我好像也體會到了別人嘴里說的那種,面對你時的自卑感。”
“我向你道歉,我也把畫拿回來了,之前的約定應該還算數吧。”
向南枝微掀眼簾,眼底滿是譏諷。
“你拿回畫是因為你對我感到抱歉嗎?不是,你只是清楚交了這幅畫,也拿不到金獎,你就是個失敗者。”
直白的話語讓程亦安的臉色煞白。
“你以為先我一步交上去,我就沒有辦法戳穿你嗎?我和指導老師的聊天記錄里有完整的繪畫過程記錄,還有件事我騙你了,畫里這個小孩是真實存在的,你這種人廉價的好感我不稀罕。”
向南枝每說一句,程亦安的臉色就白一分。
她凌厲的眼神剜著他,狠狠吐出誅心的字眼:“剽,竊,犯。”
程亦安渾身一震,向南枝懶得再和他說,“是你主動去和老師說劃壞了我的畫,還是等我們查出來,學校來定你的罪,你自己選擇吧。”
向南枝不想把事做絕,但程亦安眼里卻流露出疑惑,“劃壞了你的畫?”
“難道不是嗎?”向南枝也疑惑地望著他。
不是他!
向南枝從他眼神里看到了迷茫和不解,像是完全不知情的人一樣。
她沒再說話,而是轉身走進了指導老師的辦公室,程亦安不明所以,灰溜溜地走了。
剛才和程亦安說話時,手機一直在震動,等他走遠,向南枝才打開手機去看。
全部是陳小蓉的信息——
“怎么了嗎?”
“是不是畫出問題了?”
“怕人碰到,我走的時候把畫放在你老師的辦公椅上了,程學長也確認過。”
“……”
陳小蓉說了很多,應該猜出是畫出了事,話的大意都是她把畫放哪、安置的有多妥當,和程亦安說的都差不多。
大概是因為向南枝剛才沒回她,她才發來這么多,但向南枝現在根本沒心力回她。
指尖一動,就想點退出。
“登登。”
消息的提示音讓向南枝停頓了會,紀聽洲的消息跑到了最上面。
“買了新鮮的魚生,還燒了糖醋排骨,今天星衍試著做了雙皮奶,很成功,他一定要我發給你看。”
向南枝不由地點開照片。
紀星衍的臉懟著鏡頭,占據了大半屏幕,他做著可愛的鬼臉,笑得像燦爛的向日葵,只露出右上角的一小塊,是忙碌著做雙皮奶的紀聽洲。
這哪是紀星衍做的呀,他分明忙著自拍呢。
“回來吃晚飯嗎?”
向南枝剛剛揚起一點弧度的嘴角緩緩垂下,不知道因為什么,可能太委屈了,也可能是剛被信任的人背刺了一刀,酸澀感幾乎瞬間充斥了她的胸腔,努力咬著牙才沒讓自己哭出來。
瑩潤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最終在新的一聲消息音中“啪嗒”落在了屏幕上。
“都是你喜歡吃的。”
向南枝鼻腔一酸,在模糊不清的視線里回道:
“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