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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溪橋對葉橋西來說是一個很具有吸引力的地方。

    他一直想回去。

    現在,霍見臨告訴他,只要他下去,再等一段時間,孩子生下來以后他就可以回溪橋。

    霍見臨眼神真摯,葉橋西退回去,抓著后面的欄桿,盯著霍見臨看了很久。

    他知道霍見臨是個很會騙人的人,他說過的許多話最后全都作廢了。

    可是葉橋西還是想要相信。

    最后一次。

    葉橋西回到了屋內,霍見臨迅速沖了進來,渾身顫抖地把他抱著,問他為什么要做那樣的事情,一邊說一邊哭。

    葉橋西聽得煩躁。

    后面的日子有了期待,過著好像也不是特別艱難了,葉橋西也愿意配合做一些檢查了。

    距離預產期還有半個月的時候,霍見臨陪葉橋西住進了醫院,提前找到了最優秀的醫療團隊,日夜陪護在葉橋西身邊。

    三月中旬的時候,葉橋西生下來一個男孩。

    護士把孩子抱過來讓霍見臨看看,他差點跪在手術室門口,問葉橋西怎么樣了。

    在護士再三保證葉橋西沒有問題之后,他才接過霍震霄手里的孩子,只一眼就跌坐在椅子上。

    剛生下來的孩子皺巴巴的,一點也不好看,最主要的是,這個孩子的五官跟他長得幾乎如出一轍。

    霍見臨偏執地想,這個孩子要是長得像葉橋西,肯定就不會這么丑了。

    長這么丑,葉橋西肯定不會喜歡。

    霍震霄以為他是第一次當父親太過激動,在一旁說: “這孩子長得跟你小時候太像了。”

    霍見臨咬著嘴沒說話,目光在孩子身上流轉,最后把孩子還給護士,問葉橋西怎么還沒出來。

    葉橋西術后睡了很久,霍見臨一直忐忑不安地守在他旁邊,他不知道該怎么把這個不受葉橋西喜歡的孩子帶給葉橋西看。

    在傍晚的時候,葉橋西醒了,霍見臨心虛地沒有提孩子的事情,問他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結果葉橋西開口第一句話就是: “我明天要回溪橋。”

    “……”霍見臨神色復雜地看著他,手在他床邊的被子上摸了幾次,又忙碌地給葉橋西倒水削水果,給自己找了許多事情做。

    葉橋西拿著他遞過來的蘋果,問他: “火車票買了嗎?當時葉城帶我來的時候,就是坐的火車。”

    “我可以自己回去,什么都不要。”葉橋西說。

    “那孩子呢……”霍見臨聲音很低的開口,葉橋西沒有聽清楚,疑問道: “什么?”

    霍見臨有些酸澀的揉了揉眼睛,不敢再問,恰好這時候霍震霄抱著孩子進來了,孩子正在哭,咿呀咿呀地很吵人。

    葉橋西聽得難受,又想起了他在自己肚子里踢自己的時候。

    “要不要抱一抱他。”霍見臨從霍震霄手里接過孩子,抱過去在葉橋西面前坐著,笨拙地輕輕哄著, “好小一個,但是哭得好厲害。”

    “下午來也過一次,那時候要哭來著,放在你身邊就不哭了。”霍見臨聲音還是很低,低到幾乎要被孩子的哭聲覆蓋過去,葉橋西費了很大勁才聽清楚他在說什么。

    他咬了一口蘋果,覺得沒什么味道,不想吃了。

    “以后他叫我爸爸,叫你媽媽。”等了幾秒,他沒聽見葉橋西的回答,又說, “他叫我媽媽也可以,沒關系。”

    葉橋西躺著,出神地看著天花板,從溪橋來的時候坐的那輛綠皮火車似乎在天花板上飛馳,路過的山路過的水,他都還記在心里。

    霍見臨一直在自言自語,孩子在他的安撫下依舊沒有停止哭泣,但是哭聲小了很多,現在只是在低聲地哼。

    “孩子長得像我多一點,不好看。但是眼睛像你,好歹彌補了一點。”

    “你不要嫌棄他,畢竟也是你生的。”

    “他也很喜歡你呢,一靠近你就會安靜乖巧很多。”

    “一直看你呢,眼睛一直轉。”

    霍見臨越說越心酸,他一直沒有得到葉橋西的回復,孩子嘴一合,眼睛又落下兩滴眼淚來。

    “葉橋西,你看一看他,說不定……”霍見臨站起來,面對葉橋西平淡如水的目光,剩下的話戛然而止,過了很久,他才又說, “說不定你會喜歡。”

    他把孩子往葉橋西面前遞了遞,葉橋西愣愣地看著他,孩子的腳動了動,葉橋西就厭惡地閉上眼,問: “我明天可以走了嗎?”

    孩子又哭起來了,霍見臨有些不知所措地抱著孩子笨拙地哄,他很慌張,對于葉橋西的話,他給不出確切的回答。

    因為他根本沒想放葉橋西走。

    孩子已經生下來了,他希望這個幼小的孩子能討得葉橋西的歡喜,然后讓葉橋西心甘情愿的留下來。

    他有些猶豫地去看葉橋西,葉橋西則閉著眼用力呼吸著。

    “很吵,把他帶出去!”孩子尖銳的哭聲落在葉橋西耳朵里讓他覺得煩躁,霍見臨模糊不定的態度更讓他覺得惡心。

    霍見臨哄孩子的動作一頓,背過身無奈地擦眼角快要落下來的淚水。

    霍震霄一直等在門口,推門進來把孩子抱走了,臨走的時候淡淡地瞥他一眼。

    在回去,霍見臨讓葉橋西不要生氣,不喜歡的話他以后盡量不帶過來,讓葉橋西不要把傷口裂開了。

    “你也出去。”葉橋西說。

    霍見臨頹廢地低下頭,沒有讓葉橋西看見自己頹敗的模樣,只是哽咽著說: “好,我一會兒就出去。”

    “生完孩子還是要好好修養的,不養好以后身子會落在病根。”他說, “等你身子養好以后,我就送你回去。”

    葉橋西沒說話,卻也在醫院安心休養了起來,在這段時間內,他一次也沒有看過那個孩子。霍見臨跟他商量讓孩子跟著他姓葉,問葉橋西有沒有想給孩子叫的名字。

    葉橋西當時冷漠地翻了一個身,告訴他: “只要不跟我姓,他跟狗姓都沒關系。”

    霍見臨便再也沒提過這個話題,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告訴葉橋西,霍震霄給孩子取了一個名字叫霍思澤,小明叫九九。

    他們一家人,長長久久。

    葉橋西已經能下床走動了,聽見長長久久這個詞抬眼看他,把手里的東西放下問他: “我后天就要出院了,你給我買好車票了嗎?”

    霍見臨正在找手機里給霍思澤拍的照片,一個多月了,霍思澤逐漸長開,臉蛋圓圓的,眼睛跟葉橋西一樣亮閃閃的,要吃的時候會抓住霍見臨的手指哭,很可愛。

    霍見臨能給他兌奶粉,可以哄他陪他,卻沒有辦法帶他見自己的另一個父親。看見霍思澤日漸可愛,他盯著霍思澤那雙眼睛,心里滿是愧疚。

    只能希望拍一些好看的照片,萬一葉橋西看了喜歡呢?

    “嗯……”他含混不清地回答,其實根本沒想買,他沒有準備把葉橋西送回去,甚至在這段時間,家里又重新裝修了一遍。

    葉橋西跟他回去以后,就出不去了。

    “你要看看霍思澤嗎?現在長得很可愛了,眼睛很漂亮,跟你的一樣,小葡萄一樣,又大又圓。”他挑著霍思澤長得跟葉橋西像的地方說。

    葉橋西抱著東西進了浴室,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出院的那天,葉橋西沒有任何防備地跟著霍見臨上了車,他說可以直接去火車站。

    霍見臨親自開車,孩子在助理那輛車上,葉橋西坐在副駕駛上。

    他幫葉橋西把安全帶系好,抬手在他的頭頂揉了一把,說: “你的證件還在家里,不去拿嗎?”

    葉橋西把他的手從頭頂打下去,期待地靠在椅子上說: “那塊點回去吧,不要耽誤了時間。”

    霍見臨看著他,現在已經是春季了,這幾天氣溫很高,陽光也很好,他穿著圓領衛衣,露出鎖骨下白色的肌膚,太陽一照,白得如同羊脂玉。

    他頓時覺得手指有些發癢,不受控制地捏緊了手指,關于那些偏執陰暗又扭曲的想法,他沒有告訴葉橋西過。

    到別墅的時候,葉橋西先下的車,興致勃勃地往別墅里走,推開門,他注意到別墅里的布局又變了,但這些都與他無關了。

    “寶寶。”霍見臨也進來了,霍思澤被他抱在懷里,助理在外面把門關上,霍見臨說, “對不起,我騙了你,我沒有辦法放你走。”

    “霍思澤還很小,他很需要你。”霍思澤睡著了,這時候很乖巧,小小一個被霍見臨抱在懷里,霍見臨低頭去看他,霍思澤的睫毛長得跟葉橋西一樣長。

    “我也很需要你,我放不開你。”

    葉橋西轉過身,門合上以后,別墅里的燈還沒有打開,房間里很暗,葉橋西像是突然被拽入了陰暗中,那種窒息又無法逃脫的熟悉感瞬間吞沒了他。

    霍見臨抱著孩子站在他面前,明明他是主宰這一切的人,可是站在葉橋西對面,他反而落魄得像是那個被拋棄的人。

    葉橋西霎那間就被無力感貫穿了全身,其實霍見臨骨子里就是那種自私自利的人,他想要達到目的,過程怎么樣不重要,結果是對的就可以。

    就比如對葉橋西撒怎樣的慌他都不在乎。

    只要他能確保葉橋西最后是屬于他的就可以。

    這種人打他沒用,罵他更沒有用。

    葉橋西終于徹底明白了這個道理。

    霍思澤在幾分鐘以后爆發出了強烈的哭聲,仿佛知道他的兩個父親正處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中,用一種扭曲的方式來打破這種僵局。

    可是他的兩個父親誰也沒動,在這個逼仄的大廳里,他巨大的哭聲沒有掩蓋過葉橋西慍怒之下的吼聲。

    “霍見臨,我真的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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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沒寫完還差一個劇情點明天明天我一定!!!寫完回到現在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霍見臨開始忙碌起來,公司的事情他完全不管了,霍震霄被迫在退休以后還得接過公司的重擔。

    他現在做的只是每天關注葉橋西的動態,試圖用霍思澤喚起一些葉橋西對這個家的在意。

    晚上他會把霍思澤抱過來睡在他們中間,然后他強行把葉橋西和霍思澤都摟住。

    霍思澤在葉橋西旁邊就很聽話,即使葉橋西并不會對他表現出很好的臉色,他依舊很樂意待在葉橋西身邊,有時候睡醒了就抓著葉橋西的衣服玩,張著嘴流好多口水在葉橋西身上。

    葉橋西對這些事情沒有多大的反應,也沒有什么特別的興趣,每天醒來后把霍思澤從懷里推出去,頭也不回地走進浴室換洗衣服。

    霍思澤倒在床上,瞪大眼睛看著霍見臨,手在葉橋西剛才躺過的地方抓呀抓。

    霍思澤五個月的時候開始會說一些咿咿呀呀的無意義的詞語,每天睡醒了就趴在葉橋西懷里哼唧,有時候會自己艱難地縮到葉橋西下巴下用舌頭舔葉橋西的下巴,然后繼續哼哼。

    葉橋西多數時候面對霍思澤都很冷淡,但是有一天霍見臨去給霍思澤沖奶粉的時候,推門進來,看見葉橋西指著霍思澤告訴他: “走開一點。”

    柔軟的大床上,霍思澤張開手要抱葉橋西,被葉橋西一把推開了,霍思澤毫無防備地倒在床上,把小手搭在葉橋西腿上,咧開嘴笑了。

    葉橋西看了他很久,第一次沒有徹底遠離霍思澤。

    他垂眸看著霍思澤,眼神平淡,許久都沒有眨眼,霍見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是這個時候,霍見臨在想葉橋西是不是有那么點喜歡霍思澤了。

    然后連帶著會喜歡他一點。

    霍見臨抱著這樣的想法,開始有意識地讓霍思澤和葉橋西獨處,這樣的事情開始以后,葉橋西每天都變得很焦慮。

    半個多月以后,霍見臨發現葉橋西焦躁地抱著霍思澤在房間里轉圈,那是他第一次主動抱霍思澤。

    夏天炎熱的午后,別墅里有空調,但是葉橋西還是出了一身汗。

    霍見臨看見他抱著霍思澤上樓,故意想從樓梯上跌倒下來。

    發現他這個意圖的瞬間,霍見臨跌跌撞撞沖上去,在葉橋西倒下來的瞬間接住了他,霍思澤嚇得號啕大哭,葉橋西卻沒什么反應,呼吸都很平靜。

    “你……”霍見臨膝蓋在樓梯上重重嗑一下了,有些痛,說話聲音有些不穩, “有沒有碰到哪里?”

    葉橋西把霍思澤放在樓梯上,冷漠地站起來,從他們兩個人身邊走過,輕聲說: “他好吵。”

    霍見臨這才反應過來,葉橋西對霍思澤依舊沒有感情,在看著霍思澤發呆的那些時間,葉橋西可能在想怎么能帶著霍思澤一起消失在世界上。

    后來的日子葉橋西更加不對勁,晚上霍見臨一睜眼,看見葉橋西安靜地坐在床邊,霍思澤也是清醒的,爬過去趴在他手邊。

    更多的時候是葉橋西一個人醒的,有時候他坐在床邊,有時候坐在地上的地毯上。

    霍見臨察覺出來葉橋西的精神狀態已經越發崩潰了,帶他去看過心理醫生之后,醫生用很嚴肅的語氣告訴他: “沒什么念想的人,說不定哪天想走就走了。”

    霍見臨于是更加惴惴不安,晚上每隔半個小時就會醒一次,然后和葉橋西一起坐在床邊哄葉橋西睡覺。

    十月份的一個晚上,霍見臨再次醒過來,看見葉橋西又坐在地毯上,上面有他給霍思澤買的玩具,葉橋西把那些玩具都堆在了一起。

    “睡吧。”霍見臨下了床,從后面抱住他,葉橋西現在的精神狀態太差勁了,身體也消瘦得過分,一雙眼睛瘦得突出,找不到以前眼睛里的那種生機了。

    “霍見臨。”這是這一個月以來,葉橋西第一次開口和霍見臨說話, “我想回溪橋。”

    “睡覺吧。”霍見臨把他抱起來放在床上,霍思澤睡得很香甜,竟然也在葉橋西落在床上的瞬間貼過來了,小手放在葉橋西手心里。

    葉橋西下意識收了回來,并把霍思澤推到了床邊。

    霍見臨一言不發地把霍思澤抱到一旁的嬰兒床里,強迫葉橋西睡在自己懷里。

    很長一段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霍見臨知道葉橋西沒睡著,抬起手去蓋住他的眼睛,感受到了的眼睫毛在手心里掃過。

    “霍見臨。”天快亮的時候,葉橋西突然出聲。

    霍見臨沉默地哭過幾次了,聲音很啞地開口: “怎么了。”

    “我要是死了,能回溪橋嗎?我媽媽說,給我準備了一塊墳地的。”葉橋西轉過身,縮在霍見臨懷里抬頭看他,說話對他來說似乎都是一件分費力的事情,說這句話讓他用力地呼吸著。

    霍見臨眼皮突突地跳,他抬手圈住葉橋西的腰,覺得他這時候說這種話讓他很不心安,急忙把人摟緊了確認人還在的實感。

    “不會死,怎么會死呢?我們都還這么年輕。”霍見臨低下頭,輕輕地啄吻葉橋西的額頭,淚水把葉橋西額頭的頭發都打濕了。

    兩天后的一個晚上,霍見臨有些感冒,管家讓他吃了感冒藥他昏昏沉沉地就抱著葉橋西和霍思澤睡了。

    半夜的時候,他聽見霍思澤尖銳的哭聲,艱難地讓自己清醒過來,他發現床上只有他和霍思澤,霍思澤哭得滿臉通紅,葉橋西沒有在床邊坐著。

    霍見臨的心一陣一陣地抽痛,巨大的不安席卷了他。

    浴室的門緊閉著,他走過去敲了敲門,叫葉橋西的名字,葉橋西沒有回答。

    他按下把門,卻發現門根本沒有鎖,他推門進去,看見葉橋西坐在地上,平靜地看著他,另一只手里的刀片還沒有放下,放在膝蓋上的手流出殷紅的血。

    “我要回溪橋了。”葉橋西說,然后把眼睛緩緩閉上。

    霍思澤的哭聲比之前更尖銳,霍見臨有一瞬間的失控,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心臟被什么擊穿了一樣,痛得他渾身抽搐。

    血腥味侵占了他整個鼻息。

    ·

    葉橋西在搶救室里待了快一天一夜,期間醫生下過一次病危通知書,霍見臨遲遲不肯簽字,霍震霄抓著他的腦袋把他往墻上撞,罵他不是東西,早該信守承諾把人放回去的。

    霍思澤當晚也發起了高燒,霍震霄和管家后來去那邊照料了,霍見臨無力地跪在手術室門口求醫生把葉橋西救回來。

    恍惚的時候,他感覺看見葉橋西來到了自己身邊,他伸手抓卻只抓到一團空氣。

    葉橋西告訴他這次他真的要回去了。

    霍見臨狼狽地蜷縮在角落里,想要追過去卻根本站不起來,看見葉橋西在眼前消失的一瞬間,他有一種血肉生生被剝離的感覺。

    一開始就是錯的。

    他崩潰地捂住臉,在意識潰散的最后一秒,看見醫生推著葉橋西出來了。

    ·

    葉橋西醒來以后再也沒有看見過霍見臨,管家來過兩次,告訴葉橋西好好修養,等醫生確定他恢復好以后他會安排人送葉橋西回去。

    在醫院住了快兩個月,冬天又來了,葉橋西還是沒有見過霍見臨,之前和霍見臨的重逢像是一場夢,霍見臨好像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生活中過。

    在醫生宣布葉橋西可以出院的那天,管家又來了一次,他給葉橋西買了一部手機,給了葉橋西兩張卡。

    “這一張卡是你自己的,里面那幾千塊錢還在。”

    “這是少爺給的,里面暫時有一千萬,以后每個月都會往里面轉一百萬。”

    管家遞給葉橋西,葉橋西站著在收拾東西。他身上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一只手抬起來: “知道了。”

    管家把兩張卡放進他的手里,他以為葉橋西會拒絕,萬幸是的葉橋西接受了。

    “九九再過兩個月就一歲了,走之前,想留點什么給他嗎?”管家問。

    “誰?”葉橋西下意識反問,太久沒聽過這個名字了,他有點反應不過來這是誰。

    管家尷尬地看著他,說: “沒有也沒關系。”

    葉橋西盯著窗戶外看了許久,腦海飛速運轉著,幾分鐘后他突然說: “那個小孩子啊……”

    語氣平淡,似乎不是在說自己的孩子。

    他轉過身在床邊的柜子里摸了許久,從里面找出一根紅繩,上面有一顆轉運珠,是霍見臨之前給他買的,本來也沒想帶走,叫管家拿回去也行。

    “走了。”葉橋西把東西塞進管家手里,什么都沒有拿,兩手空空地下了樓,坐上了管家安排的車。

    管家進來的時候霍見臨還站在窗邊,抱著霍思澤一動不動,霍思澤趴在他肩膀上吐泡泡,看見管家進來啊啊啊地叫起來。

    他現在已經會叫人了,但是只會叫爸爸和媽媽,叫得最多的是媽媽。

    葉橋西坐的車早就消失在眼前了,霍見臨還是不舍得收回目光,出神地站著,心碎成了一瓣一瓣,他在黑暗中摸索也找不齊所有的碎片來拼貼完整。

    “啊……”霍思澤叫起來。

    管家走過去捏了捏他的手,逗他,然后把那根紅繩從口袋里拿出來給他戴上: “爸爸給你留的。”

    霍思澤張大嘴看著管家給他戴,鮮艷的紅色吸引了他的目光,忍不住抬手來看。

    霍見臨收回目光,抱著霍思澤走到床邊坐下,這幾個月,他都在這里,沒有靠近過葉橋西,只在葉橋西進行復查的時候遠遠的看過。

    決定要徹底放手的那天,霍見臨開著車差點出了車禍,霍思澤當時就在車里,小小一個的他,不明所以地看著外面圍過來的人,崩潰地大哭。

    霍見臨無法平靜地坐著沒有動,過了很久以后抱著霍思澤哄他。

    醒悟來得太晚,霍見臨聽著霍思澤無法平靜的哭聲告訴自己,讓葉橋西活著是比擁有葉橋西更重要的事情。

    葉橋西在幾分鐘以前徹底離開了他和霍思澤,他看見霍思澤手上戴好的紅繩,紅色刺激著他的目光,他抬眼,看見床頭柜上擺著整整齊齊的兩本結婚證。

    葉橋西沒想到離婚這個層面,他也自私地沒提。

    好像有結婚證在,他們的關系還不算真正的結束。

    兩本小小的結婚證,給予了他幻想和自欺欺人的空間。

    未來的日子,霍見臨都偏執地躲在幻想的屋子里,直到三年后,他終于再次見到葉橋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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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于寫完了下一章就回到現實了?ω?`)

    謝謝大家來看我么么么乾杯[]( ̄▽ ̄)*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接待霍見臨的是陸才。

    霍思澤有點發燒,陸才帶著霍見臨去了診所,給霍思澤量過體溫喂完藥以后霍思澤就睡了。

    葉橋西沒有跟著進去,蹲在外面出神。

    今天溪橋有點太冷了。

    葉橋西覺得有冷空氣抓著自己的褲腿往腿里面鉆。

    霍見臨站在外面打電話,頭頂上是診所掉了色的名字。

    鎮上只有這一家診所,不管是設備還是環境都比不上城里的,可是溪橋的人都習慣了。

    “橋西。”陸才從里面出來,把蹲在地上的葉橋西拉起來,推著他的后背往里面走, “那個小孩子醒了,哭著吵著要見你。”

    葉橋西的手指摳著門框,不想進去,在門口其實已經能隱約聽見霍思澤的哭聲,在幾分鐘之前他就在想霍思澤的哭聲還是跟以前一樣吵鬧。

    “我不想見他。”葉橋西轉過身,從陸才面前閃過去,貼墻站著, “我要回去了,我中午沒吃飯,好餓。”

    霍見臨掛斷了電話,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過來,一把抓住葉橋西的手臂,很用力地收緊: “我跟你談談。”

    葉橋西反應很激烈,像受驚的貓,全身的毛都嚇得立起來: “我不想談!”

    “你想!”霍見臨低頭只看著葉橋西,陸才在旁邊擠不進來,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霍思澤他只想見你一面,我下午就會帶他回去,你今天就見他一面,算我求你。”劍拔弩張的氛圍中,霍見臨的神色逐漸軟化下來,低聲下氣地求葉橋西。

    “我沒有要求他來見我。”葉橋西掙開他的手,從臺階上跳下去, “以后他也不要來見我,他還是很吵很討厭。”

    霍見臨僵硬地收回手,葉橋西立刻從診所門口跑出去,陸才愣了愣,還沒有從他們剛才的談話里回過神來,就下意識跟著葉橋西跑出去了。

    霍思澤的哭聲還縈繞在耳邊,霍見臨縮了縮手,這三年,他來過很多次溪橋,卻第一次覺得溪橋這么冷。

    霍思澤看見霍見臨進來了,也不哭了,咬著牙問他: “我媽媽呢?”

    霍見臨先找醫生付了錢,這邊的醫療太過落后,他想盡快帶霍思澤回城里看看。

    “你為什么要來找他?”霍見臨沒有理睬他的哭鬧,坐在床邊嚴肅地問他。

    霍思澤從會交朋友有媽媽這個概念開始就經常追問媽媽去哪里了,霍見臨都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但是霍震霄在某一次直接告訴霍思澤: “你媽媽不喜歡你。”

    霍思澤還小,不能理解喜歡的深層次意義,但是他也會有簡單的理解,比如他喜歡狗,喜歡幼兒園里的小美,但是他媽媽不喜歡他……

    霍思澤因此鬧過幾次,問霍見臨為什么他媽媽不喜歡他。

    對于這個問題霍見臨更回答不出來了,他只能告訴霍思澤: “你媽媽沒有不喜歡你,他很喜歡你。”

    說到底對媽媽還是有期待,霍思澤雖然偶爾會因為霍震霄的話生氣,但過后看過別人的媽媽,就總還是渴望自己的媽媽。

    他鬧過很多次要來找葉橋西,霍見臨都沒有同意,這一次完全是因為霍震霄的擅作主張。

    “我想媽媽了。”霍思澤說, “王澤凱說我沒有媽媽,我要把我的媽媽帶回去給他看!”

    王澤凱是霍思澤在幼兒園里的朋友,霍見臨聽過兩次這個小孩的名字,霍思澤曾經多次告訴他他很討厭王澤凱。

    “但是我媽媽怎么沒有長頭發。”霍思澤從床上爬到霍見臨身邊,伸出手讓他抱。

    他對男女還沒有特別強的認知,見過幾次小美的媽媽便以為所有的媽媽都是長頭發,他甚至沒有想過自己的媽媽為什么會是一個男人,因為他不懂。

    “媽媽身上好香,媽媽的床也好暖和,媽媽煮的小湯圓也好吃。”霍思澤沒有等到霍見臨的回答,但還是自顧自地接著說。

    雖然葉橋西會把他關在門外,雖然葉橋西對他冷冰冰的,可是他依舊覺得葉橋西完美得無懈可擊。

    “你昨晚跟你媽媽一起睡的?”霍見臨問, “給你煮小湯圓嗎?”

    “嗯。”霍思澤點頭,蜷縮在霍見臨懷里,因為發燒臉還是紅的, “晚上還能跟媽媽一起睡覺嗎?”

    霍見臨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因為發燒他臉色發紅,剛才哭過眼睫毛都粘在一起,哭過以后的眼神跟葉橋西如出一轍。

    葉橋西……

    霍見臨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葉橋西,從踏上溪橋的那一秒開始,他腦海里裝的都是葉橋西。

    三年過去了,葉橋西依舊很討厭他,也很討厭霍思澤。

    原本以為時間會洗去的東西根本沒有被洗去。

    “不能。”霍見臨強行把思緒拉回來,抱著霍思澤站起身往外走, “下午我們就回去,你以后也不要來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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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我知道今天很短小但是我今天有點發燒不舒服眼睛痛手指也痛明天爭取粗長一點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葉橋西回到了那個破爛的屋子。

    昨天被霍思澤踢爛的木門沒有被修好,一個洞矗立在門板上,嗚嗚嗚的風從里面鉆過來。

    葉橋西拿了膠布和舊報紙把它賭上了,明明很冷,坐在地上的時候臉上卻都是汗。

    霍見臨的模樣看著跟幾年前差距不大,甚至更清冷了點,那雙眼睛有鉤子似的,抓住葉橋西的身影就要把葉橋西整個人帶去他身邊一般。

    無數個夜里的夢魘仿佛成真了一樣,耳邊呼嘯而過的風是由霍見臨的腳步帶起來的,身后隨時會有一雙手伸過來禁錮住他。

    想要逃離卻逃離不開。

    他在門口坐了半天,屋外面什么聲音都沒有,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和他的心跳處于一個頻率。

    八點的時候,他起身去做飯,今天受到的驚嚇太大,他胃口全無,煮了一碗看著沒有食欲的雞蛋面,他又吃不完,端著碗坐在門檻上發呆。

    霍思澤就是這個時候鉆進來的。

    要不是他,葉橋西可能這輩子都發現不了原來院子菜園那邊竟然有個洞,不大不小,幾歲大的小孩子倒是能鉆進來。

    “媽媽!”霍思澤身上爬得臟兮兮的,滿不在乎得拍拍手沖過來,跑到葉橋西面前蹲下,手撐著臉乖巧地問, “媽媽,你怎么不跟我們回去啊?”

    他臉上有些泥土,臉色依舊很紅,葉橋西猜測他的燒還沒退,他繃直了后背,驚恐地盯著霍思澤身后那扇禁不起霍見臨一腳的木門。

    “媽媽……”霍思澤沒等到他的回答,沖上來抓他的手,把他的手抓得很緊。

    因為發燒,他的手心滾燙,汗涔涔的貼在葉橋西手背上。

    “別碰我!”葉橋西如同發怒的貓弓直了背,手里那碗面傾倒在地上,不銹鋼碗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葉橋西把霍思澤推倒在地上。

    霍思澤嚇得沒敢動,小聲叫著媽媽。

    “我不是你媽媽!”葉橋西站起來,抖著手指著霍思澤, “我是個男人,沒有男人會生孩子。”

    霍思澤咬住嘴唇,葉橋西好像真的像爺爺說的,一點也不喜歡他。

    可是他很喜歡葉橋西。

    葉橋西就是媽媽。

    葉橋西身上很香,是媽媽身上的味道,霍思澤可以篤定,他一靠近葉橋西就很喜歡。

    而且葉橋西會煮小湯圓,雖然小湯圓搓得很丑,但是那是葉橋西給他搓的,再丑都是好看的。

    “你就是媽媽!”霍思澤坐起來,身上背的小書包垮下來,他抬起手狼狽得用泥濘不堪的手去揉眼睛,任憑淚水把泥漬打濕后把臉弄得更臟。

    “不是我媽媽為什么要給我煮小湯圓!”霍思澤沖上來,狠狠抱住葉橋西的大腿。

    葉橋西渾身僵硬了一瞬,霍思澤有時候說胡話的樣子跟霍見臨真的很像,能把兩件全無關系的話聯系到一起。

    總是用這種“如果不是,為什么要”這種句式來肯定葉橋西做的某些事,然后用這種若有似無的證據來證明葉橋西確實很在乎他。

    可是事實上……

    葉橋西提著霍思澤的衣領把他提起來往門口走: “換作任何一個跟父母走散了的小孩子我都會給他做飯,我可以給你煮小湯圓,也可以給別的小孩子做煎蛋,這算什么?”

    葉橋西把那扇破舊的木門打開了,霍思澤痛哭流涕地抱住他的腿,像考拉一樣掛在他腿上,葉橋西每一步都走得既艱難又堅定。

    霍思澤抱著他的腿哭,他感覺到自己右側的大腿已經濕漉漉的了,霍思澤號啕大哭地不放手。

    “你想要媽媽,應該叫你爸爸去給你找一個媽媽,而不是在這里來找我。”

    葉橋西沒想過一個三歲多的小孩看著小小一個,力氣不小,體重也不輕,每一步他都走得步履維艱。

    “哭有什么用?”葉橋西掰著霍思澤的雙手, “你跟你爸爸你樣總是哭,可是擺脫不了你跟他一樣可惡的事實。”

    夜里的氣溫很低,之前出的汗已經把里面的衣服都打濕了,夜風一吹,葉橋西冷得瑟瑟發抖。

    村里沒有路燈,門口只有一小寸天地被照亮了,這種沒有邊界的黑暗讓葉橋西覺得害怕,霍見臨似乎隨時都會從任何一個地方出來。

    “不喜歡的情緒要表達成什么樣你們才能看出來。”葉橋西說著發了狠,面目扭曲,要把什么咬碎似的, “我像討厭霍見臨一樣討厭你,從很久以前開始!”

    不喜歡三個字說得如此清楚明了,霍思澤結合葉橋西厭煩的語氣也能聽個大概,抱著葉橋西大腿的手松開,他被葉橋西推得滾在地上。

    霍思澤就淚眼朦朧地沒再起來,趴在地上,用飽含淚水的眼睛看著葉橋西,看著可憐極了。

    “葉橋西。”黑暗中,發出一聲無奈的喟嘆。

    熟悉的聲音讓葉橋西身心都發涼。

    霍見臨從黑暗中走出來,他整個人看著很狼狽,上午剛見面的時候頭發都完整地往后梳著,這時候額頭前卻垂著幾縷頭發。

    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毛衣,眼睛紅紅的,應該也是哭過了。

    他站在葉橋西昏暗的門前,很用力地喘氣,把霍思澤從地上抱起來,輕輕地拍去他身上的塵土,一只手就把霍思澤抱在了懷里。

    他只是轉身去給霍思澤買退燒貼的一會兒時間,霍思澤就從車里跑出來了。

    葉橋西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明明他抱著霍思澤就很費力的,但是霍見臨可以一只手就把霍思澤抱起來。

    “葉橋西。”霍見臨的聲音顫抖著,喉嚨里被塞了刀片一樣,說話很難受, “我們之間的事情,就不要牽扯到霍思澤可以嗎?”

    “為什么?”葉橋西尖銳地反問。

    霍見臨下意識去捂住霍思澤的耳朵,果然聽見葉橋西說: “我為什么不牽扯到他身上?現在怕我把氣撒在他身上,當時怎么沒想過不要逼我把他生下來。”

    “從男人身上生下來的孩子。”葉橋西捏緊拳頭,看一眼縮在霍見臨懷里小小一個的霍思澤,閉上眼,還是吼道, “他是什么?怪物嗎?”

    “要我不牽扯他,你倒是不要讓他出現在我眼前啊?”

    葉橋西越說越激動。

    “之前想拿他威脅我,現在呢?突然讓他來我這里,然后你找理由過來,又想干什么呢?”

    葉橋西睜開眼,眼里都是對霍見臨的憎恨。

    “說過的放我走,現在又反悔了嗎?霍見臨,你真的很讓我覺得惡心!”

    惡心……

    這兩個字在霍見臨耳朵里回響,像兩把利刃狠狠插在霍見臨心上,扎得他心痛。

    三年過去了,葉橋西依舊這么認為。

    即使他按照葉橋西說的一次也沒有來打擾過他,他在葉橋西心里依舊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

    “我沒有!”霍見臨急于為自己辯解。

    葉橋西沉默地看著他。

    “孩子是霍震霄送過來的,霍震霄幾乎會滿足霍思澤所有的要求。”

    霍見臨往前走了一步,葉橋西激動地后退一步,差點撞上門檻摔過去,霍見臨就不敢再靠近了。

    霍思澤從霍見臨懷里抬起頭,臉上紅撲撲的,哭得眼皮都發腫,悄悄地看葉橋西一眼又害怕地把頭埋在霍見臨懷里。

    “我們之間那些恩恩怨怨,不要波及到孩子,可以嗎?”霍見臨換了一種語氣,祈求道, “霍思澤還小,你不要對他這么冷漠,他只是想你了。”

    “他想我干什么?”葉橋西反問, “他那時候有記憶嗎?你要是不想讓他這么難受,在我走掉以后就應該找一個人來做他的媽媽,而不是在幾年以后又放任他來打攪我的生活!”

    “只要你干預得早,他的媽媽可以是大街上任意一個人,可以是貓可以是狗。”葉橋西崩潰地指責霍見臨, “他的媽媽可以是任何事物,但是不能是我!”

    葉橋西眼里的仇恨像是最鋒利的刀,將霍見臨反復地凌遲著,昏暗的光線中,霍見臨不知道該用什么眼神去看他。

    霍思澤趴在霍見臨懷里痛苦地咳嗽起來,臉貼在霍見臨胸口是滾燙的,脆弱地扯著霍見臨的衣服叫爸爸。

    “滾!”葉橋西退回木門里,站在院子里面,叫霍見臨帶著霍思澤滾, “下次他再出現在這里,我真的會發瘋,你知道我發瘋的時候是什么樣的。”

    三年前脆弱的葉橋西和什么都不懂的霍思澤幾乎每晚都會出現在霍見臨夢里,他最知道那時候的葉橋西是什么樣的。

    三年后,葉橋西依舊在用他自己和霍思澤的生命威脅霍見臨。

    關上門,葉橋西發了瘋似的在院子里面轉圈,忙碌地給自己找了許多事情,明明地上沒有什么垃圾,他依舊把院子打掃了很多遍。

    二十幾分鐘過去后,木門再次被敲響。

    溫柔又克制的敲門聲,和霍見臨蠻橫的闖入完全不一樣。

    葉橋西還是被嚇得僵直了身子。

    “橋西,是我。”陸才的聲音傳進來。

    葉橋西走過去開了門,陸才有些猶豫地站在門口,好幾次欲言又止。

    葉橋西愚笨了二十幾年,這一次突然聰明了一般,表情平靜地問他: “你都聽見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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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了來了沖刺前進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冬日里連蟲鳴的聲音都很少。

    兩個沉默的人相對,周圍一片寂靜。

    陸才比葉橋西高了快一個頭,從前葉橋西總受他的庇護,總覺得陸才高大異常,讓人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可是現在,陸才頹廢地低著頭,手指用力抓著木門,指尖發白,整個人看著很衰敗。

    “你說……”陸才聲音嘶啞,說話時聲音微微發著抖, “你肚子上有一塊疤……”

    等了幾分鐘,陸才終于開口,他有些看不清葉橋西的身影,半晌才發覺淚水把視線模糊了。

    葉橋西等著他說出下文,今天如果陸才問,他什么都說。

    “是因為生那個小孩嗎?”陸才終于問出了這句話,他無力地蹲在地上,抱著頭。

    葉橋西也毫無形象地跟著他蹲下: “是。”

    “包括我之前消失的那兩年,也是因為他。”

    葉橋西把過去的事情全盤托出,把自己剛結痂不久的傷口再次摳開,血淋淋的過去擺在眼前,他還要自持理智地一件一件地理出來擺給陸才聽。

    陸才痛苦地抱著頭,地面冰冷,他頹廢地跌坐在地上,抓著葉橋西的手瞪大了眼睛。

    他沒有辦法去想象葉橋西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金碧輝煌但四處上鎖的別墅,人前理智的大少爺人后卻是一個陰暗扭曲的偏執狂,以及身為一個男人卻被迫生下來的孩子。

    看向葉橋西的時候,他感覺心里都在滴血。

    如果他能早點從城里回來,是不是葉橋西就不會遇到這些事。

    “橋西……”他張開嘴,難受地喊葉橋西的名字,反復叫了很多次,葉橋西問他怎么了,他又說不出話來。

    他只是陷入了痛苦的呢喃自語中。

    “陸才,”葉橋西把木門關上,讓陸才起來,走進屋里去給陸才倒了熱水讓他喝, “都過去了,沒什么大不了的,沒關系,我不是什么都很好嗎?”

    “如果沒有今天這件事,我也就當這件事過去了。”葉橋西說。

    陸才看著他,捧著那杯熱水怎么也喝不下去,約莫過了五分鐘,他突然問: “橋西,你當時走的時候,離婚了嗎?”

    “啊……”葉橋西抬起頭,迷茫地看著他。

    離婚這件事,他沒想起過,霍見臨也沒有提過。

    陸才眼底掀起一陣風暴,引得葉橋西的心里也不平靜。

    他跟霍見臨登記過,并且在離開的時候他們根本沒有去辦理離婚。

    霍見臨自私地沒有提……

    “等過一段時間,我陪你去C城,盡快把離婚手續辦了吧。”陸才把杯子放下,霍見臨是商人,他想留下什么肯定證明這個東西對他還有利益。

    離婚這件事,能早點處理完還是早點處理完。

    葉橋西頓時也覺得后背熱起來,霍見臨是一個心思和手段都很多的人,他比誰都清楚,離婚這件事,早點處理最好。

    再過幾天就要開學了,陸才做為班主任,又帶是的畢業班,一天比一天忙,開學后更是忙著處理這里那里,葉橋西幾次想找他說去C城的事都在看見他焦慮地備課和批改作業的時候放棄了。

    事情就這樣又拖了半個月。

    開學的第二周,陸才的爸爸陸光明在家里摔了一跤,后來總是說骨頭痛, C城有全國最好的骨科醫院,陸才打算帶著陸光明去C城看一看,結果找學校批了幾次假也沒批下來。

    葉橋西不忍看他每天累得合不上眼,一邊焦慮學校一邊焦慮陸光明,告訴陸才自己可以帶著陸光明去C城看病。

    一想到C城是什么地方,陸才說什么也不同意。

    葉橋西告訴他: “沒關系,他不敢對我怎么樣,檢查完身體就回來。”

    陸才焦灼了兩天,陸光明每天抱著受傷的腿流淚,他不敢再拖下去,只能勉強同意。

    于是第二天葉橋西就帶著陸光明去了C城。

    同樣的路線,葉橋西第二次經過。

    這幾年他有意遺忘那些記憶,已經不太能記清楚這條線路會經過哪些地方,踏上C城的,那些記憶便霎那間涌入腦海。

    他帶著陸光明掛號做檢查,最后在醫生的安排下,帶著陸光明去了住院部,陸光明的腿傷得有些嚴重,可能需要做手術。

    把陸光明安頓好以后,葉橋西走出去給陸才打電話,把檢查結果告訴陸才。

    陸才很堅決地表示一定要過來,學校的工作可以不要,但是陸光明做手術的時候他一定要在身邊。

    “你回來吧。”陸才最后說, “C城不方便。”

    葉橋西聽見熟悉的聲音,分神地轉過頭,看見霍震霄抱著霍思澤從電梯里出來,霍思澤仰著頭跟霍震霄說些什么。

    “橋西。”久久沒有得到葉橋西的回答,陸才叫著他的名字問他在聽嗎。

    葉橋西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捏緊了,把自己的慌張也連帶著捏在了手心里。

    他這次過來,也是想自己能把離婚這件事情辦妥了。

    他沒有辦法保證如果陸才幫助他離婚了,霍見臨不會把陸才牽扯進來,就像之前江敘一樣……

    葉橋西告訴陸才還有點事情,掛斷電話后,他主動走到霍震霄的面前。

    “媽媽!”霍思澤很激動,小孩子似乎不記仇,面對葉橋西依舊興致勃勃的,伸手扒住葉橋西的小腿就貼在他身上。

    葉橋西沉默地推開他的頭。

    “葉先生。”霍震霄不失風度地打招呼,然后彎下腰把霍思澤拉過來, “手現在不痛了嗎?不痛了的話看完你爸爸就回去寫作業。”

    霍思澤就可憐巴巴地說還痛, “可是看見媽媽就不痛了。”

    他仰起頭露出幾顆白色的小牙齒對著葉橋西笑,眼睛像月牙一樣。

    霍震霄和葉橋西都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對一個只有血緣關系但其實幾乎是陌生人的人如此親昵。

    霍震霄偷看葉橋西一眼,沒有從他平靜的臉上看出什么特別厭惡的心思,感嘆血緣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

    可憐霍思澤見不到媽媽,這一次分開后恐怕都沒有下次見面,沉默地松開手任由霍思澤抱住葉橋西了。

    “媽媽。”霍思澤抬起頭看葉橋西,半張臉貼在葉橋西大腿上,一小塊肉被擠得鼓起來, “可不可以抱我?”

    “不可以。”葉橋西冷冰冰地說,企圖把他從腿上推下去, “也別叫我媽媽。”

    “哼!”霍思澤用手捏成拳頭輕輕地在葉橋西腿上錘了兩下,不敢太用力,霍震霄警告地在一旁咳嗽了兩聲。

    葉橋西回頭看一眼已經睡著了的陸光明,用了狠力把霍思澤推開,問霍震霄: “霍見臨這兩天有空嗎?”

    “怎么了?”霍震霄問,一把把霍思澤抓過來。

    “之前我走的時候,沒有跟他辦理離婚手續,我想的是,我這兩天正好在C城來了,想盡快把這件事辦了。”葉橋西看一眼霍思澤,對上他期待的眼神又收回來,抓著衣擺說。

    霍震霄抱著霍思澤: “他就在醫院呢,你跟我去看看?你最近要離婚可能還不行,他出車禍了,到現在還沒醒。”

    他把霍思澤的衣袖卷上去,露出結痂的手臂,一塊傷疤從霍思澤手腕一直延伸到手肘,然后他指著霍思澤的耳垂,上面也有一塊傷疤。

    “從溪橋回來那個晚上,他們出了車禍。”霍震霄說。

    葉橋西記得霍見臨走的那個晚上,溪橋下了很大的雨,在山多彎多的地方,這種情況最容易出車禍。

    “霍思澤被他護在懷里,受了點皮外傷。”霍思澤興奮地趴在霍震霄身上,車禍這件事對他來說似乎沒有留下什么陰影,在家人的庇護下,他單純又快樂地想去擁抱他的媽媽。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他在手術室里面搶救,醫生在幫霍思澤清理傷口,救援的人告訴我,當時霍見臨把孩子遞給他,一邊哭一邊跟他說,要是救不活他就不救了,他不想活了。”

    霍思澤被管家抱下去吃飯了,葉橋西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跟著霍震霄走到了霍見臨的病房外。

    透過小小的一面玻璃,葉橋西看見霍見臨安靜地躺在床上。

    “這三年,他去過溪橋很多次,在那條路上也出過很多次事故,我就知道他遲早會在那里出事的。”霍震霄坐在椅子上。

    葉橋西回過頭,他看著葉橋西,問: “你那天跟他說了什么?霍思澤說,回來的路上,霍見臨一直在哭。”

    葉橋西眼神飄忽,沒有說話。

    “我來是想跟他離婚的,”葉橋西說, “至于其他的情況,我不想了解。”

    他轉頭看著病房里的霍見臨,告訴霍震霄: “他現在這個樣子,我想辦的事情很難完成。但是,霍先生,我知道你有本事,我倆的事情在三年前就該全部解決的,我想您應該可以在他不在場的情況下幫助我,是嗎?”

    霍震霄低著頭,不肯說話。

    葉橋西接了個電話,陸才告訴他他已經買到車票了,明天晚上就可以到。

    “嗯,好。”葉橋西轉身往電梯旁走,打算下去給陸光明買點吃的。

    霍震霄在后面叫他,突然問: “真的對霍見臨沒有感情嗎?”

    葉橋西回過身,神色復雜地看著他,這個顯而易見的答案,他相信不說出口,霍震霄也能明白。

    陸才到的第二天,葉橋西收拾東西回了溪橋。

    他不知道霍震霄會不會出手幫他解決,更不知道霍見臨是死是活。

    又這樣過了快兩個月,天氣已經變得暖和起來,葉橋西房子周圍都冒出許多綠色的小草,他拿著小鐵鍬沿著院墻一點一點地把它們鏟掉。

    拐過墻角,三雙腳霸道地擠進他的視線,抬起頭,在午后刺眼的陽光下,葉橋西再次看見了霍思澤和管家。

    以及霍見臨。

    霍思澤穿著黑色的小開衫,激動地沖過來抱住葉橋西,趴在他的肩頭說: “媽媽,我爸爸變成傻子了!”

    在霍思澤熱情的擁抱中,葉橋西轉移目光去看霍見臨,霍見臨拖著一個巨大的行李箱,咧開嘴呆呆地笑,叫葉橋西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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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霍見臨是在三天前醒的。

    病床邊圍的每個人他都不認識,睜眼的第一時間就要找葉橋西,霍思澤爬上他的病床激動地叫他爸爸,被他冷漠地推開了。

    醫生也沒有辦法確定霍見臨究竟什么時候會恢復正常,他像是一個失去了心智的小孩,崩潰地大叫葉橋西的名字,葉橋西是他的定心丸。

    三天后,管家帶著絕食的霍見臨來到了溪橋。

    “他只相信你。”管家說, “他現在雖然有些傻,但是肩能抗手能提,也能幫你做很多事。”

    “并且他還十分聽話,吃也不需要特別好,只要能給他一口飯吃就可以。”管家拍著霍見臨的背,讓他不要因為葉橋西冷漠的眼神而難過,讓他把背挺直。

    葉橋西站在拐角處,長久地沒有動作,霍見臨偏頭看著他,嘴角帶著藏不住的笑容。

    光是靠近葉橋西,就讓他覺得幸福。

    “老婆。”他輕輕地開口,兩個字仿佛自帶著語調,控制不住地上揚,滑似地掉進了葉橋西耳朵里。

    葉橋西厭惡地抬頭瞪著他,他嚇得直直地后退,抓著管家的手臂咬著嘴看著,眼睛里閃著點點光芒。

    “寶寶。”他委屈巴巴地叫。

    葉橋西把小鐵鍬扔在地上,哐當一聲,管家和霍見臨都被這突如其來又刺耳的聲音嚇得縮了縮脖子,反倒是霍思澤興致勃勃地彎腰把鐵鍬撿起來學著葉橋西的樣子在墻角輕輕地鏟,小屁股撅得高高的,整個人幾乎都在趴在地上。

    風輕輕地從耳朵邊刮過,葉橋西臉上的汗霎那間被吹干了一樣,整個人變得清爽又理智。

    他輕輕地扯起嘴角笑: “他變傻了,你應該去找醫生,而不是把他送到我這里來。”

    “我對他怨恨很多,他如果真的傻了,到我這里來,我正好能報復他,不是嗎?”

    說完,他把地上的霍思澤拉起來,一手搶過他手里的鐵鍬,轉身進去,用力關上門把追上來的霍見臨和霍思澤都一起隔絕在了門外。

    外面有敲門的聲音響起,門卻沒有被推開,即使這扇門年久失修,木頭也早就被年歲腐化,脆弱得不堪一擊,外面的人也沒有推門進來。

    后院的墻早就倒塌了,葉橋西去年收拾了一點地方出來,在那里種了點小白菜和小番茄什么的,下午他除了草翻翻土打算再種點土豆和玉米,一個人埋頭干到晚上六點多。

    天邊流光如金,鳥雀偶爾才叫一兩聲,村子里安靜地過分。

    葉橋西掰了一棵白菜準備回去下碗面吃,院子外面已經沒有什么聲音了,吃過飯以后,葉橋西準備去村子里轉一轉,天氣暖和起來了,村子里花花草草都長起來了,特別好看。

    一拉開門,他看見霍見臨蹲在門口,霍思澤蹲在他身邊,張著嘴打瞌睡,一雙眼睛馬上要合攏似的。

    “媽媽!”聽見葉橋西的聲音,他又立刻站直了身體,睜大眼睛看著葉橋西。

    管家已經走了,留下了霍見臨和霍思澤,以及幾個碩大的行李箱。

    葉橋西視若無睹,霍見臨是真的傻了也好,假裝傻了也罷,他只希望霍見臨能盡快帶著霍思澤一起離開這里。

    他關上門,把那道幾乎沒用的鎖鎖上,背著手出了門,霍思澤和霍見臨立刻追上來,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

    夕陽把他們三個的影子拉得特別長。

    葉橋西散步的計劃最終被他們兩人打破,帶著霍見臨喝霍思澤在村子里閑逛確實太過招搖,他不想引來別人好奇的目光。

    于是三個人再次折返回去。

    到了門口,霍思澤高高興興地把自己那個小行李箱提起來,要跟葉橋西一起進去。

    葉橋西扭過頭,厭惡地瞥他一眼,反手推了他一巴掌,他跌倒在地上,手心里攥著的一捧花散了一地。

    “誰讓你進來的?!”葉橋西狠聲質問。

    霍思澤迅速爬起來,把地上那些五顏六色的花撿起來扎成一束,踮起腳遞給葉橋西: “媽媽,別生氣,看花!”

    他眼睛很亮,舉著花的模樣乖巧極了,有那么一瞬間,葉橋西甚至覺得霍思澤跟老貓很像,笨拙地撒嬌賣萌。

    可是晃動的花朵又拉回了他的思緒,他清楚地知道,霍思澤不是老貓,他只是霍見臨逼他生下的一個怪物。

    一個從男人身體里生出來的怪物。

    是霍思澤和霍見臨把他變成怪物的。

    他憤怒地咬著牙,激動到牙齒互相碰撞發出顫抖的聲音,一手奪過霍思澤手里的花束扔在地上,兩腳狠狠踩上去: “我說過,別叫我媽媽,我不是你媽媽!”

    不知名的野花被葉橋西雙腳蹂躪得不成樣子,混著地上的灰塵焉嗒嗒地趴在地上,葉橋西還不解氣似的,一腳把花踢到樓梯下面去。

    霍思澤詫異地看著他,始終不懂葉橋西為什么這么排斥討厭自己,如果不喜歡花可以告訴他,他可以給葉橋西別的,但是葉橋西厭惡地將花從他眼前踢了出去。

    他捏緊拳頭,蹲在霍見臨身邊崩潰地哭,上一次還會在葉橋西面前號啕大哭,可是在回去的路上,霍見臨義正言辭地告訴他:

    “他不喜歡你在他面前哭,不要在他面前哭得很厲害,這樣他才喜歡你。”

    霍思澤根本不知道霍見臨得出這樣的結論的原因是什么,但是霍見臨說的這種話,他一向覺得是命令,而且還可以討葉橋西歡喜,他也愿意的。

    因此這一次他委屈到極點,也只敢蹲在霍見臨身邊咬著嘴唇輕聲的哭。

    正常情況下,霍見臨會抱起他來安慰他。

    但是現在,霍見臨根本不記得他是誰,對這一切都只是冷眼旁觀,他只想取得葉橋西的注意。

    “寶寶,我好餓!”霍見臨推開霍思澤站起來,眉頭擰起來,憋屈地看著葉橋西, “我一天沒吃飯了。”

    “關我什么事?”葉橋西忍無可忍地走過去,大的小的都要過來折磨他,一把推得霍見臨撞在木頭上, “餓了回自己家吃飯啊,跟我說什么?”

    他反手關上門進去,聽見霍思澤在外面大聲說: “我要回去了,媽媽好討厭,我不喜歡他了!”

    外面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是約莫一分鐘以后,葉橋西聽見霍見臨說: “哦,那你走吧,你不要在這里吵到我和橋西了。”

    不速之客到來的并沒有打擾到葉橋西的困意,相反是的,他整個晚上都睡得異常的好。

    連一個夢都沒有做。

    再睜眼已經天光大亮了,伴隨著外面嘰嘰喳喳的鳥叫聲,葉橋西磨磨蹭蹭地起了床,把之前從外面買的饅頭蒸上,煮了一碗白粥配著吃。

    吃過早飯,他收拾收拾拿著鋤頭準備上山去除草,推開門,看見霍見臨依舊坐在門邊,撐著腦袋瑟瑟發抖。

    雖然天氣已經逐漸暖和了,可是山里的早晨和夜里氣溫依舊有些偏低,還是會有些凍人。

    霍思澤抱著書包睡在一個大行李箱里,眼皮紅腫地耷拉著。

    應該是睡覺不老實,他手臂上的衣袖都裹了上去,露出白凈的手腕。

    葉橋西一眼就看見了他手腕上帶著的那根紅繩。

    熟悉得不能再讓葉橋西熟悉的東西。

    帶在霍思澤手上,需要收很長一段繩子。

    “寶寶!”霍見臨醒過來,一個晚上嘴唇被凍地烏紫,說話的時候都在發抖。

    葉橋西瞟一眼他身后幾個碩大的箱子,想不明白他為什么不知道找衣服出來穿上。

    “去哪里?”看葉橋西腳步不停,他飛快追上來,抓住葉橋西的手問, “去干什么?”

    葉橋西的手很小,比他的小很多,雖然因為干農活會有一點小繭,但是霍見臨卻覺得異常柔軟,像羽絨一樣,不想松手了。

    “放手!”葉橋西扭過頭,惡狠狠地盯著他,把他的手甩開。

    霍見臨于是迫不得已地松開手,又要去拿葉橋西肩頭抗著的鋤頭,想幫葉橋西拿,葉橋西閃身躲開了。

    “滾!”

    葉橋西說。

    霍見臨抓著褲腿尷尬地站著,葉橋西身上的厭煩和距離感讓他覺得不適,在他的記憶中,他們不應該是這樣的。

    葉橋西如此對他,會讓他有一種不知道該怎么辦的焦慮感。

    他站在門口看著大門,霍思澤還沒醒,把裝他的衣服都箱子睡得亂七八糟,許多衣服蓋在他身上,應該是悶著了,一張臉紅撲撲的。

    霍震霄告訴他,這是他和葉橋西生的孩子。

    霍見臨當頭一棒,過后卻也覺得興奮,葉橋西跟他竟然是連孩子都有了嗎?

    他過去幾年過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對葉橋西單相思的層面上。

    可是睜眼,霍震霄告訴他,他已經和葉橋西結婚并且生下一個孩子了。

    他看了他們的結婚證,五年前他們就結婚了。

    所有的證據似乎都表明他得償所愿,葉橋西是他的,他們有完美的家庭。

    可是當他滿懷期待地來到這里,經受了葉橋西的冷臉以后,突然發覺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如果他們真的很恩愛的話,葉橋西為什么會跟他分居,獨自住在這個偏遠的小山村。

    并且,葉橋西對他和霍思澤的厭惡程度很深。

    把橫亙在霍思澤脖子上的衣服拿來,霍見臨用手戳了戳他的眼睫毛,他早就注意到了,霍思澤的眼睛跟葉橋西一模一樣。

    在霍思澤睜開眼的瞬間,霍見臨篤定,自己一定是跟葉橋西吵架了,讓葉橋西憤怒地躲在這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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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葉橋西是中午回來的,日頭高懸,霍見臨圍著他平時的圍裙站在門口,像小媳婦等待歸來的丈夫。

    霍思澤抱著他的小腿問可不可以吃飯了,他很餓。

    院子里傳來很濃郁的飯菜的香味。

    葉橋西停在門口,看見院子中間擺著一張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小桌子,上面整整齊齊堆了一桌子的菜。

    每一盤都色香味俱全,看著叫人垂涎欲滴。

    “你回來了?”霍見臨從與霍思澤的交談中回過神,注意力頓時轉移到葉橋西身上,尷尬地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要去接過他手里的東西。

    葉橋西不著痕跡地躲開了,厲聲問他: “誰讓你進去的?”

    “啊……”霍見臨愣住了,好幾次張開嘴又閉上,手足無措語序混亂地說, “我覺得……你很累,我就想給你做飯,你回來可以吃。”

    霍思澤叉著腰沾沾自喜,他這個年紀還不太能體會得出來大人之間的氣氛,只想快快樂樂地與最想親近的兩個人一起吃飯。

    “我爸爸做飯很好吃!”

    然后他沖進去,抱著碗站著,舉起手對著葉橋西揮動: “媽媽,你快點來吃飯!”

    他嘴角流下來一串口水,他已經兩頓沒有吃飯了。

    在霍家的時候,良好的環境以及時時刻刻關注到他的阿姨,讓他不會有挨餓的痛苦。兩頓過去后,霍見臨做出來的這幾道菜讓他雙眼發光。

    葉橋西跟著他走過去,把東西放下,慢條斯理地走過去把手洗了,然后走進小桌子邊。

    不可否認的是,霍見臨做的菜看著的確比他做出來的東西更讓人有胃口,不論是從賣相還是擺盤上,聞著跟他做出來的東西都不是一個層面上的。

    但是葉橋西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大不的。

    這么多年他都是隨便做做吃了得了,霍見臨一頓飯收買不了他。

    霍思澤餓得捧著碗啃,葉橋西走近,一手把他手里的碗扯出來放在桌上,然后兩只手抓著他把他推到門外: “誰讓你進來的?!”

    霍思澤咿咿呀呀地不走,葉橋西雙手抱在胸前冷漠地看著他,小孩子是很麻煩的生物,打不得罵不得。

    而面前的這個小孩子更是,某些方面的無賴行為簡直跟霍見臨如出一轍。

    “出去!”耐心已經完全耗盡,葉橋西咬著牙齒從牙縫里蹦出這兩個字,霍思澤抱著他的腿撒嬌,動作一滯,僵硬地貼在葉橋西身上。

    “媽媽。”他輕輕地叫了一聲。

    葉橋西蹙眉盯著他。

    霍見臨終于走過來,把霍思澤從葉橋西腿上抱起來: “那你吃,我們不吃也可以的。”

    葉橋西用力偏過頭,狠狠瞪霍見臨一眼,警告道: “不要進我家里來!”

    霍見臨心口一抽一抽地痛,霍思澤委屈得很,趴在他肩膀上不動。霍見臨前腳剛走出去,葉橋西下一秒就把門重重關上了,回頭的時候,他跟霍思澤一起看見了在半空中騰飛的灰塵。

    “爸爸,我好餓啊!”霍思澤抱著霍見臨的脖子撒嬌。

    可是這個時候的霍見臨不會像以前一樣能安排好霍思澤的一切,除了知道自己是霍思澤的爸爸在,霍見臨對霍思澤沒有別的感情。

    他所有的感情都投擲給了葉橋西,在得到葉橋西的反復拒絕后,他難受地放下霍思澤,蹲在一旁去扯地上冒出來的小草了。

    葉橋西下午沒再出門,看電視玩手機,一下午的時間很快就消磨過去了,晚上他草草收拾完以后就上床睡覺。

    關門的時候,看見霍思澤又從之前那個狗洞往里面鉆,半個腦袋都已經伸了進來,一抬頭看見葉橋西安靜地站在面前,他嚇得頭撞在墻上,

    又只能不情不愿地退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葉橋西打開門,看見霍思澤睡在門口,整個人蜷縮在一起,被冷得瑟瑟發抖。

    葉橋西沉默地站了許久,還是抬起來腳,輕輕地去踢他: “出去!”

    霍思澤睜開眼,還是笑嘻嘻地,瞥見葉橋西冷淡的表情,又從狗洞里鉆出去了。

    如此幾天,葉橋西每天早上打開門都能看見霍思澤睡在門口,每天晚上他都會帶一件衣服進來蓋著,幾天過去,葉橋西門口堆了許多霍思澤的衣服。

    再一次打開門,霍思澤已經醒了,趴在地上很努力地在疊自己的衣服。

    原因是昨天早上葉橋西嚴厲指責他,如果再把屋檐下面弄得這么多衣服,他會把霍思澤的衣服都會扔進垃圾桶里。

    “媽媽!”衣服被疊得亂糟糟的,霍思澤還是把它們堆在一起,邀功似的看著葉橋西, “我都疊好了,不要扔我的衣服!”

    葉橋西看著他的臉有些忍俊不禁,霍見臨似乎沒有給他洗臉的想法,幾天過去了,霍思澤整個人都變得臟兮兮的,臉上花得如流浪貓。

    “那……”他挑眉,突然從一個小孩子這里得到了一點樂趣,這么多天,每天開門都能看見霍思澤的身影,聽霍思澤脆生生又軟糯糯地叫媽媽……

    小孩子……或許真的還不錯?

    至少沒有讓自己的生活變得無趣且一團糟糕。

    “把衣服搬進屋子里去。”葉橋西說,他需要一個能解悶的玩意兒,以前是老貓,如果霍思澤足夠乖巧聽話,那么他可以嘗試接納一下霍思澤。

    反正霍見臨都已經傻了。

    霍思澤眼睛亮起來,想往葉橋西身上跳,舉起手讓葉橋西抱他,葉橋西沉默了許久,還是默默地推開了他。

    心中怎么可能一點芥蒂都沒有。

    霍思澤也沒有因為葉橋西冷淡的情緒失落,捧著衣服鉆進去,把衣服放在葉橋西床頭,葉橋西又把衣服拿下來放在一個小凳子上。

    霍思澤已經開始往床上爬了。

    “你不可以睡床上。”葉橋西阻止了他。

    “那我要睡哪里?”霍思澤被他拉了下來,局促地站在床邊,兩只眼睛滴溜滴溜地轉個不停,在房間里四處掃視。

    也沒有別的床啊。

    “睡地上。”葉橋西用腳指了指之前老貓睡過的貓窩,是他之前自己做的,其實不小了,霍思澤這樣的小孩子睡進去剛好合適。

    霍思澤沖過去,睡進去給葉橋西展示,雖然不能隨意伸展身體,但是能跟葉橋西睡在一個屋子里,心里得到了莫大的滿足。

    他幸福地蜷縮在貓窩里,半瞇著眼真的如同饜足的貓似的,眼尾下壓,笑得十分乖巧。

    “媽媽,好小的床,我好喜歡。”霍思澤跪在里面說。

    葉橋西轉過身,拿來一個盆幫他倒了一點熱水準備幫他洗臉,冷冷地說: “這個床是好幾年前做的了,你不要在里面亂動,會弄壞的,我不會給你修的到時候。”

    “啊?!”霍思澤大叫起來,葉橋西回過身,霍思澤驚訝地站著,崇拜地看著他, “媽媽,這是你給我做的床嗎?”

    葉橋西感受著霍思澤崇拜的目光,竟然有些驕傲,難得地沒有去反駁霍思澤的話,雖然床本來就不是給他做的。

    “你有牙刷嗎?你應該洗臉了,你很臟。”葉橋西扭過身,把盆子放在桌上,問霍思澤。

    霍思澤點頭,沖出去把門打開,把自己的小行李箱拉了進來。

    霍見臨站在門口,一臉落魄的看著霍思澤身后的葉橋西,眼神里是說不出來的難受。

    他整個人都被化不開的悲傷籠罩著。

    “爸爸,”霍思澤轉過身,炫耀般地說, “媽媽給我做了一個小床,我以后跟媽媽一起睡了。”

    霍見臨瞳孔震動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葉橋西。

    霍思澤都可以,為什么他不可以。

    葉橋西跟霍思澤才認識幾年,不過三年而已。

    他跟葉橋西已經認識十幾年了,即使中間很多年沒有在一起,但是兩個人的心一定是在一起的。

    葉橋西收回目光,讓霍思澤把門關上快進去,霍思澤就蹦蹦跳跳地拖著小行李箱進來,學著葉橋西關門的樣子, “嘭”一聲把霍見臨關在了門外。

    洗漱完,霍思澤看著變了一個模樣似的,白凈乖巧異常,吃著葉橋西煮的湯圓,一個勁兒地點頭說: “有媽媽真好,我喜歡媽媽。”

    葉橋西也不想去否定他叫媽媽這個行為了。

    吃過早飯,他帶著霍思澤出去買東西,打開門,霍見臨攔住他: “為什么霍思澤可以?”

    他死死抓住葉橋西的手,那種放不開手的力道讓葉橋西有種恍惚感,面前的人似乎不是那個癡傻的霍見臨,而且三年前偏執的霍見臨。

    冰涼的指尖緊緊貼在葉橋西的皮膚上,那種涼意順著葉橋西的皮膚鉆進他的血管和脈絡中,霎那間過去的那種記憶就讓葉橋西清醒了過來。

    “不要動我!”葉橋西驚恐地甩開霍見臨,顫抖著身子站著,因為激動,手甚至無法捏緊。

    霍思澤跟在他身后,第一時間沖上來,站在他和霍見臨中間,張開雙手擋在葉橋西面前: “不要欺負我媽媽!”

    霍見臨垂眸看他一眼,平淡地移開目光,繼續盯著葉橋西。

    他想不明白葉橋西為什么這么害怕他。

    在霍思澤的推動下,他尷尬地后退兩步,看著葉橋西顫動的睫毛,忍著難受道: “你別生氣,我不碰你。”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不用睡很大一塊地方,也可以吃少一點,你做的事情我都能幫你做。”他低下頭,追著葉橋西躲閃的目光,眼神委屈, “我很好養活,也會聽話。”

    葉橋西從前沒有在霍見臨身上看見這種氣質,委屈巴巴,頹廢又消沉,像一只落魄的流浪狗。在看見一個有希望收養自己的路人以后,就可憐巴巴地望著,希望對方能把自己帶回去。

    在霍見臨期待的目光中,葉橋西走過去把他放在門口的幾個箱子都踢倒在地上,里面的衣服和東西散落了一地。

    “我說了讓你滾。”葉橋西對著其中一個箱子猛踢,里面的東西都倒出來,葉橋西看見里面有許多自己的照片。

    有他在外面的,有他在別墅里的,還有他抱著霍思澤的,不知道在什么情況下拍攝的。

    看到這些照片,葉橋西就會完全回憶起過去的痛苦,看向霍見臨的目光痛恨又凌厲。

    霍見臨把這些照片看得很重要,走過去跪在葉橋西腳邊讓他不要踢了,葉橋西就一腳踢在他頭上: “離我家遠點!”

    霍見臨把地上的東西都撿起來,無措地抱著跪在地上,受盡欺凌一般,就那樣看著葉橋西。

    葉橋西咬著牙沒開口,帶著霍思澤轉身離開。

    后面幾天霍見臨沒再出現在葉橋西面前,每天早上打開門,葉橋西沒有再看見他,他就以為霍見臨走了。

    然后開始思考怎么把霍思澤也送回去。

    霍思澤有時候很可愛這是事實,他能讓霍思澤進來,并不代表他能跨過過去的怨恨,但是霍思澤還小,縮在門口瑟瑟發抖的模樣,一下子會讓葉橋西回想起曾經自己在外面討錢的樣子。

    于是吃早飯的時候,葉橋西告訴霍思澤: “下午我送你回去。”

    “你也要回去嗎?”霍思澤沒反應過來,問他。

    “不是,”葉橋西說, “送你回去,我不想讓你在我這里,我不喜歡你。”

    “為什么?”霍思澤立刻把手里的勺子扔了,雙手放在大腿上,盯著葉橋西。

    葉橋西也放下筷子: “你脾氣很壞,會扔東西,會砸東西,而且會把我家里弄得亂糟糟的,我很討厭。”

    歸根結底是因為他不知他霍見臨,并且這個孩子是他被強迫生下來的,一想到別人說自己是怪物,葉橋西看著霍思澤就有一種想把他推出去的感覺。

    “你爸爸都回去了,你也該回去了。”葉橋西站起來,把碗收拾了。

    從廚房里再出來,葉橋西看見霍思澤還坐著沒有動,碗里的荷包蛋還是跟剛才一樣,一口也沒吃。

    “吃不下就別吃了。”葉橋西走過去,準備把他的碗收拾了,霍思澤又抓住他的手說自己還要吃。

    葉橋西又放下碗,催促他快點吃。

    霍思澤一邊吃一邊哭,豆大的淚水一顆一顆砸在碗里,抽泣聲清晰地落在葉橋西耳朵里。

    “回去就回去!”霍思澤哭得抖動,怒氣沖沖地走到葉橋西面前, “我也不是真的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干什么?”葉橋西抬眉問。

    小手在葉橋西面前攤開,霍思澤說: “我要自己打電話讓爺爺來接我!”

    “哦。”葉橋西于是把手機給他, “那你現在給霍震霄打電話吧。”

    手機被他拿過去,他又不肯打了,抱著手機哭,一邊哭一邊偷瞄葉橋西,最后又把手機還給他, “我一會兒回來再打吧,二條說好今天帶我去吃野果子的。”

    二條是后面那戶人家的孩子,整天帶著霍思澤上山下水的,兩個人關系很不錯。

    “哦,”葉橋西說, “隨便你,反正你應該回去了。”

    “那回去了也要跟二條說再見啊!”霍思澤突然崩潰,大吼起來, “我才不像你一樣冷酷無情!”

    葉橋西頓時冷下眼來看他,雖然不知道他這么大的孩子究竟是從哪里學來這種詞語的,但也因為這種詞語從他嘴里吐出來而難受。

    他是冷酷無情,可是對霍思澤也算不錯了,能拋棄過去的種種暫時收留他,葉橋西已經覺得自己大度得無法想象了。

    霍思澤也料想到自己說錯話了,立刻懊惱地低下頭,可是一句道歉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只能憤怒地轉身沖出去了。

    葉橋西沒有去追,放任他跑了,然后給管家發了一條消息,遲遲沒有得到回答,他就去把霍思澤的衣服收拾好,出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傍晚的時候,二條突然沖進家里,葉橋西正好把霍思澤的行李箱合上,二條就告訴他: “橋西叔叔,霍思澤出事了!”

    葉橋西把箱子推到墻角,跟著二條跑了出去。

    夕陽把天邊染得血紅一片,金光灑在樹梢,路邊的小池塘波光粼粼,本來是一副祥和的景象,葉橋西卻慌張地走路都不太能走得很平穩。

    山頭上站著一群人,霍思澤被林管提著在半空中掙扎,衣領緊緊窟在他脖子上,霍思澤整張臉都被憋紅了。

    “葉橋西!”提著霍思澤的那個人先開口, “這是你家的田嗎?你說種就種!”

    葉橋西捏著拳頭站在一旁,這一塊地本來就是他們家的,葉橋西出去的那兩年,他們直接占據了這塊地,回來以后也不打算還給葉橋西。

    葉橋西不屑與他們爭執,之前也沒有說什么,今年趕在他們種之前把這塊地收拾出來種了點生菜。

    如今地里的生菜已經被拔得差不多了,零零散散地散落在地里,菜葉子都已經破爛了。

    林管把霍思澤扔在地上,叫身后的人把地里的生菜都拔了,拔出來又不解氣似的,把生菜一棵一棵踢爛了。

    “不許踢我媽媽的菜!”霍思澤從地上爬起來,半個身子上都是泥土,埋著頭朝著林管沖過去,一頭撞在林管大腿上,被林管用手抵著推開。

    “你媽啊?”林管大笑起來,吐了一口痰,顯然沒有把這句話當真,只是以為霍思澤說著玩, “你媽是個傻子,你也是個傻子。”

    霍思澤又被他推得倒在地上,這一次摔得有些狠,他半天都沒有爬起來,嗚嗚地要哭又沒哭出來。

    “這是我家的田!”葉橋西大叫起來,他把霍思澤拉在身后擋著, “也不許再拔我的菜!”

    “你說了算啊?”林管說,一邊推葉橋西一邊往葉橋西這邊走過來,逼得葉橋西后退, “你說是你家的,你倒是拿出點證據來啊。”

    “我在這里種了四年了,村里人都知道!”林管把一棵生菜扔在葉橋西臉上,葉橋西的嘴角沾上了點混著露水的泥土, “你讓在場的人說一說,誰能給你做證明,這塊田是你的!”

    林管在村里橫行霸道慣了,眾人幾乎不敢幫著葉橋西說話,紛紛勸葉橋西算了, “你一個人也吃不了太多菜的。”

    葉橋西捏著的拳頭都開始顫抖,林管已經把那些生菜拔得差不多了,扔在地上的菜都是葉橋西一棵一棵自己種出來的,現在在地里,爛成一塊一塊的。

    “不要動我媽媽的菜!”霍思澤把葉橋西的變化看得很清楚,突然從葉橋西身后沖了出去,撲在林管的大腿上狠狠地用牙齒去咬他。

    “小雜種!”林管吃痛了,霍思澤咬得很緊,要把他身上半塊肉都叼下來似的,推都推不開。

    身后有碼起來的磚塊,他反手拿了一塊下來,朝霍思澤頭頂砸過去。

    “霍思澤!”

    葉橋西叫起來,還沒沖過去,霍見臨的動作卻比他更快,把他跟霍思澤都抱在了懷里,硬生生挨下了這一打。

    額頭汩汩地出血,霍見臨把葉橋西緊緊抱在懷里,抬起頭警告林管: “你再動葉橋西和他的菜一下試試!”

    葉橋西久久難以回神,手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下意識搭在霍見臨腿上,突然發覺他也在發抖。

    頭頂有溫熱的水流過。

    葉橋西抬手摸了一把,是霍見臨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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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了來了忙忙忙(T ^ T)我有罪對不起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林管頓時慌了神,霍見臨剛才看他的樣子太過駭人,眼神如刀,刀刀都割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讓他手腳都有些顫抖。

    眾人在瞬間沉默了下來,人群中有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大家都僵硬著,一時之間,誰都沒有動作。

    葉橋西覺得此刻安靜得過分,連風的聲音都沒有,落在耳朵里的,只有霍見臨的沉重呼吸聲。

    背后沾了霍見臨的血的地方不是熱的,是涼的。

    葉橋西搭在霍見臨腿上的手收回去,捏成拳頭垂在半空中,從霍見臨懷里掙扎了出來。

    葉橋西其實以前遇到這種情況多數都是吃了悶虧,但是一個人生活久了,也逐漸知道應該為維持自己的利益。

    他頂著后背的血,拿起電話報警,掛斷電話后告訴林管: “我是笨是傻,所以,叫警察來解決吧。”

    他從地上抱起來幾棵還算完好無損的生菜,反手去拉霍思澤,霍思澤推開,抱住了霍見臨的大腿: “我爸爸流血了!”

    他淚眼朦朧的看著葉橋西,一個弱小無助,站起來還沒有葉橋西腿高的小孩子,寄希望于葉橋西,希望葉橋西可以幫他的爸爸一把。

    “你走不走?”葉橋西垂下眼,沉聲問,強迫自己不去看霍見臨滿頭的血。

    霍思澤緊緊抓住霍見臨的褲子,崩潰地咬著嘴唇,臉色越來越白,看葉橋西要走,又騰出一只手去抓葉橋西的褲子。

    “我爸爸流血了!”他又重復了一遍。

    葉橋西停下來,問他: “我是醫生嗎?”

    然后又問: “你走不走?”

    霍思澤不做什么表示,把葉橋西的褲腿拉得緊。

    霍見臨這時候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清明,但藏著隱隱約約的期待。

    葉橋西狠下心,把霍思澤的手從褲腿上推下去,快步從現場離開。

    霍思澤雖然是他生的,因為說不清道不明的血緣關系,霍思澤會天性就想親近他。

    可是霍見臨似乎霍思澤的爸爸,過去那幾年,都是霍見臨陪著他,霍思澤的心里,始終是向著霍見臨的。

    他自認為不是心很硬的人,但是霍見臨的所作所為,讓他無法對霍見臨持有對待常人的心態。

    僅僅是被磚塊砸了又怎么樣……

    葉橋西告訴自己不要回頭去看,霍見臨不過是被磚塊砸了而已,而自己之前可是被強迫著生下來了一個孩子,這兩者無法比較,更無法抵消。

    “葉橋西!”霍見臨突然沖過來,頭昏眼花,差點跪在葉橋西面前, “寶寶。”

    他輕輕地叫。

    葉橋西轉身看著他,第一次在霍見臨這里擁有了居高臨下的感覺,他看見霍見臨的嘴唇都在顫抖,血從他的額頭上滑下來,掛在嘴邊,十分嚇人。

    風輕輕吹起葉橋西額前的頭發,身上發冷他恍然才覺得自己竟然嚇出了一身冷汗。

    “別叫我!”葉橋西說, “我沒有叫你過來擋這一下。”

    霍見臨怔住,心臟一抽一抽地痛,密密麻麻的針扎似的。他無奈地抬手抹了一把臉,指著頭說: “寶寶,痛。”

    葉橋西蹙眉看著他,霍見臨傻了以后整個人看著沒有那么陰冷不可接近了,整個人看著都要溫柔一點,三十幾歲的人了,竟然能從身上看出來一點孩子氣。

    霍見臨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了兩步,其實眼前有些花,看任何東西都在搖晃。

    葉橋西警惕地退后,在他伸手的瞬間飛速地跑下了山。

    回到家里,葉橋西把身上沾了血的衣服脫下來,嗅到濃郁的血腥味,他有點犯惡心。

    晚上自己煮了點面條,怎么也吃不下去。

    外面有點刮風了,洗澡的時候葉橋西就聽見頭頂的瓦片被雨點砸出規律的節奏,滴滴答答的,推開門,他看見霍思澤和霍見臨坐在門檻上。

    霍見臨的頭已經被包扎好了,村里的醫務室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醫生,包扎手法狂妄不羈,于是霍見臨整個人看著都有點滑稽。

    “媽媽!”霍思澤先出聲,他身上的血跡還沒有清理,臉上血糊糊的,衣服上也是,霍見臨顯然沒有想到要給霍思澤清理這個地步去。

    他從雨里沖過來,抱住葉橋西的大腿: “我爸爸剛才差點暈倒了!”

    “哦。”葉橋西說,其實有點記恨又有點嫉妒今天霍思澤怎么都不跟他走這件事情,但是看見霍思澤瞪大眼睛乖巧地叫他的名字,又忍不住想心軟, “去洗澡。”

    “好~”霍思澤語調上揚,當確定一切都平安無事后,他沒心沒肺地又沖向了葉橋西身邊,舉起手要他抱。

    葉橋西沒抱他進去,讓他自己去拿衣服,轉身去廚房給他燒水。

    洗完澡出來,霍思澤坐在葉橋西平時坐的椅子上晃腿,葉橋西在后面去給他煮面條去了。

    霍思澤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到霍見臨身邊,從口袋里拿出一顆糖放進他手心里: “這是媽媽給我買的。”

    霍見臨看一眼他,飛快地合上手,好像很怕霍思澤后悔又把糖拿回去。

    “還有嗎?”霍見臨低聲問。

    霍思澤瞥他一眼,氣鼓鼓地說: “這是我媽媽給我買的!”

    “哦。”霍見臨又坐下去,霍思澤聽見葉橋西在廚房后面叫他,蹦噠著回去了。

    霍見臨等他走了才把手掌心再次打開,那顆糖躺在他汗涔涔的手心。

    這是葉橋西給他的第二顆糖。

    上一次是在十九年前。

    霍見臨生在富貴家庭,冬天對他來說其實不算一個特別難熬的季節,寒冷這件事,在十五歲以前似乎都沒有在他的身上出現過。

    那一年冬天,是他真正意義上自己體驗到了冷。

    因為沒有聽干爸的話,慫恿了葉橋西去報警,他因此被干爸關在了院子外面。

    氣溫低到可怕,他甚至不敢用手去碰鐵籠子,無助地蹲在里面。

    后半夜的時候他發燒暈過去了,第二天早上醒來,看見葉橋西蹲在外面,艱難地往他嘴里塞了藥。

    “喝水嗎?”天還沒有亮完,葉橋西壓低了聲音問。

    霍見臨搖搖頭,下意識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了,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那是退燒藥,呆呆地看著葉橋西蹲在外面,撐著頭瞪大眼睛看著他。

    “我……”他嘴唇都干得起皮,葉橋西就做了一個讓他禁聲的手勢,然后從虛掩著的門走進去,約莫兩分鐘后,端著碗從里面出來。

    霍見臨后知后覺地覺得渴。

    籠子間的縫隙太小,葉橋西的碗根本遞不進去,于是葉橋西站起來,從籠子上方傾斜著碗倒水給霍見臨喝。

    霍見臨半跪在籠子里面,仰起頭饑渴地喝水,葉橋西倒水的動作很慢,垂下眼,長長的睫毛似乎跟著水在流動,在霍見臨心里蕩開一層一層的漣漪。

    喝完水后,葉橋西手捏成拳頭伸進籠子里,示意霍見臨把手伸出來,霍見臨低下頭,沒有明白他這是什么意思,卻也聽話順從攤開手。

    然后葉橋西往他手里放了一顆糖。

    那是葉橋西給他的第一顆糖。

    過了這么多年,他似乎依舊能回味起那顆糖的味道,但其實當時他發燒得太過嚴重,味覺暫時喪失了。

    一切的甜,都來自他個人的腦補。

    低下頭,在葉橋西房間昏黃的燈光下,他看著手心里躺著的那顆糖,最終輕輕地放進了口袋里。

    春天下雨的晚上還是有些冷,霍見臨穿著薄體恤坐在院子的門檻上,身后是葉橋西催促霍思澤快點吃飯的話語。

    霍見臨靠在門上,轉身去看他們。

    暖光的燈光下,葉橋西撐著頭看著霍思澤吃飯,燈光照耀下,他整個人看著很溫柔。

    雖然不能靠近,霍見臨依舊很認真地盯著,然后在葉橋西身上用目光打滿了自己的印跡。

    這個人是他的。

    靠近一點就會欣喜,雖然來到這里得到的都是葉橋西的冷眼,可是光是和葉橋西這么近的同處,心里就忍不住的顫動。

    “媽媽。”霍思澤已經吃完了,主動挽起袖子搬了小板凳去廚房洗碗,臨走之前看見了坐在門檻上落寞的霍見臨, “我爸爸還沒吃飯呢!”

    桌上有一碗面,已經坨了,是剛才葉橋西沒吃的,湯汁都被吸干,青菜葉和面雜亂的混雜在一起。

    霍思澤站在小板凳上,把那碗面拖到自己面前,問葉橋西: “這個可以給我爸爸吃嗎?”

    葉橋西偏過頭,對上霍見臨的眼神,那種既期待又害怕受傷的眼神。

    被霍見臨拉到懷里去擋住的那個瞬間,耳旁刮過的風似乎又又響起來,呼呼的,吹得葉橋西心里難受。

    不想欠霍見臨的。

    “隨便……”葉橋西說, “但是這是我的碗。”

    “哦。”霍思澤跑進廚房,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一個綠色的鐵盆子,上面的漆已經掉了,有些地方隱隱露出點鐵銹。

    “這個碗可以嗎?”霍思澤應該是用水沖過了,舉起來的時候,盆子里反著光,他的手上還滴著水。

    葉橋西還在記憶力翻尋一會兒,這個碗是剛回到村子里的時候,給狗用的。

    不過那只狗只被葉橋西養了一個多月,因為狗和老貓老是打架,他便把狗送人了,碗也清洗了收起來沒用。

    霍思澤能拿到這個碗的原因,也是因為他放得很隨便,霍思澤的身高也可以很輕易地拿到。

    葉橋西嘴角抽了抽,最終還是沒說什么,偏過頭忙事情去了。

    霍思澤就把那碗面倒在盆里,沖出去放在霍見臨面前,插著腰說: “這是我媽媽煮的面哦!”

    霍見臨把目光投放到他身后的葉橋西身上,端起碗來,始終沒有得到葉橋西的一個眼神。

    葉橋西和霍思澤已經進去了,霍見臨蹲在門口,一邊哭一邊吃那碗已經坨了的面。

    他記不清楚為什么葉橋西會生他的氣了,但是如果葉橋西愿意給他煮面,是不是證明葉橋西有一點點原諒他呢?

    已經關了燈了,葉橋西站在窗口,關窗的動作維持了很久,始終沒有徹底把窗關上。

    霍見臨蹲在門口的樣子,從他這里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媽媽。”霍思澤等了半天沒有見葉橋西回來,叫了一聲。

    葉橋西于是走回去,在床邊坐下來,霍思澤從他的小床里站起來,走到葉橋西面前,問葉橋西: “媽媽,可以不送我回去嗎?我想跟你在一起。”

    “嗯……”葉橋西發出無意義的呢喃聲,摸著霍思澤的頭問, “只跟我在一起可以嗎?”

    “什么?”霍思澤沒聽懂,下意識反問。

    葉橋西想著下午的事情,無助的霍思澤,堅定地站在霍見臨身邊的霍思澤。

    他想不出來霍思澤會怎么樣義無反顧地選擇自己。

    “就是,如果跟我在一起,你就不能再見霍見臨,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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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大孝子·思澤

    我回來了……弱弱舉手……

    我一定要努力更新啊啊啊啊啊(發誓)區區日更我狠狠拿下!!!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葉橋西家里什么東西都很老舊。

    臥室里的燈是老式的小圓燈,黃色的燈光照在霍思澤白嫩的臉上,往他眼睛里塞了兩顆星星似的。

    不可否認,霍見臨把霍思澤養得很好,霍思澤也很愛霍見臨。

    “算了……”葉橋西攥緊了手,知道自己沒有什么勝算。

    霍思澤撲騰著小短腿要上床,沒有葉橋西幫忙,這種老式的木床對他來說還是太高了,最后也沒上去。

    他只能趴在床邊,問葉橋西: “爸爸和媽媽不能在一起嗎?”

    “不能。”葉橋西很果斷地給出了回答。

    霍思澤眼睛瞬間睜大了,他沒有問葉橋西為什么不能,看了葉橋西許久,然后轉身回到自己的小床,蓋好被子面朝墻壁睡了。

    過了幾秒,他又爬起來沖到門邊把等關了,一言不發地躺回去。

    下雨的晚上,一點月色都沒有,關了燈房間里一片黑暗,葉橋西睜著眼,翻過身躺在床邊,注視著霍思澤躺的方向。

    他那么小一個,生下來的時候就很小,那時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葉橋西在孕期的時候不注意補充營養加上心情抑郁,在肚子里的時候霍思澤沒有得到很好的營養。

    生下來抱在懷里小小一個,但是踢人很有力量。

    葉橋西突然在想,如果那時候對霍見臨沒有那么大的怨恨,是不是他就能把霍思澤帶走……

    可是凡事沒有如果。

    霍思澤比他想象中乖巧聽話許多,血緣關系有時候真的很奇妙,他無法放下對霍見臨的芥蒂,卻又無法抑制地想擁有霍思澤。

    葉橋西落寞地翻了一個身,老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雨已經下得很小了,他因此聽見房子外霍見臨的咳嗽聲,霍見臨似乎有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無法抑制地泄露出來了。

    葉橋西鉆進被子里,強行忽略掉咳嗽聲,一夜未眠。

    天快亮的時候,他才迷迷糊糊睡過去,半夢半醒間,好像聽見有人在說話,終歸沒有醒過來。

    他一覺睡到中午,被一陣飯菜香勾/引清醒的。

    睜開眼,霍思澤搬來一個小板凳坐在床邊,抱著一本童話書在翻閱。

    他這個年紀認不到許多字,更多只是看書上顏色鮮艷的插圖。

    看見葉橋西醒了,他把下巴墊在書上,瞪大眼睛笑嘻嘻地說: “媽媽你醒啦!”

    “嗯……”葉橋西聲音有些啞,霍思澤就跑出去,葉橋西聽見他說了一句, “給我媽媽倒一杯水!”

    過了一會兒,他端著一杯水進來了,放在葉橋西床邊讓他喝: “不燙的水哦!”

    葉橋西溫柔地笑了笑,抬手在他頭上揉了一把,端起水喝了兩口。

    霍思澤自己把小板凳收到床下面去,免得擋葉橋西的路,又把童話書合起來,準備收到小書包里去。

    葉橋西放下水杯,抬手把童話書拿過去,翻看了兩眼,霍思澤歪著頭,發出疑惑的聲音: “嗯?”

    他這個樣子最可愛,跟老貓如出一轍,疑惑的時候就這么瞪大眼睛,歪頭把葉橋西看著,等待葉橋西下一步的動作。

    “不是讓我給你講故事嗎?”葉橋西把童話書塞到枕頭下,翻身下床, “晚上我給你講。”

    霍思澤激動地跳起來,把手舉過頭頂,瘋一樣跑出去,在外面的客廳里哇哇大叫。

    葉橋西跟出去,發現桌上已經擺好了坐的飯菜,番茄肉片湯上飄著綠色的蔥花,紅燒肉潤澤有光,涼拌黃瓜看著也很爽口。

    跟葉橋西自己做的東西比起來,可以說是云泥之別。

    “哇哇哇……”霍思澤在客廳饒了兩圈,徑直沖出去,葉橋西正在盛飯,問他, “去哪里?”

    跟出去看,發現門邊蹲著霍見臨,霍思澤正告訴他: “媽媽今晚要給我講故事哦!”

    葉橋西走過來,投下一片陰影,籠罩在霍見臨身上,霍見臨下意識抬頭看他,喉結輕輕地滾動。

    目光被葉橋西胸前大片的白拉扯過去了。

    葉橋西穿的睡衣有些寬大,上面有幾顆扣子也掉了,有一塊會耷拉下來。平日里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倒也沒有注意過這些。

    霍見臨的目光太過炙熱,他瞬間反應過來,有些生氣地理了理衣服,拉著霍思澤要進去。

    “阿姨說你之前在家里的時候很喜歡吃紅燒肉,我按照阿姨的方法做的。”霍見臨說,他咳得有點多了,嗓子都是沙啞的, “你嘗嘗看好不好吃。”

    葉橋西拖著霍思澤進去了,坐在桌邊,霍思澤捏著筷子沒動,眼巴巴地望著,等葉橋西先動筷子。

    “媽媽,”許久沒等到葉橋西的動作,霍思澤委婉地問他, “你餓嗎?”

    葉橋西噌地站起來,轉身回到房間里,再出來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摸摸霍思澤的頭叫他: “吃吧。”

    然后他走到廚房去,果然在那里看見了昨晚霍見臨用的那個綠色的盆子,洗得干干凈凈的,放在他和霍思澤的碗旁邊。

    用水沖了沖,他又回到客廳,把鍋里剩下的飯舀進盆里,又夾了些菜,一聲不吭地放在旁邊。

    “媽媽,我爸爸也沒吃飯。”霍思澤突然說。

    葉橋西瞥他一眼: “哦。”

    眼神最后落在那個盆上。

    霍思澤突然站起來,把盆端著說: “這是給我爸爸的!”

    葉橋西沒回答,又夾了一塊紅燒肉。肉燒得很好,肥肉一點也不膩,舌尖一抿就化開了似的,軟糯。

    霍思澤端著盆出去了,然后很大聲地告訴霍見臨: “這是我媽媽給你吃的飯!”

    然后用力把碗放在地上, “咔噠”一聲,霍見臨皺眉抬頭看他,他扭著屁股又進去找葉橋西了。

    把盆從地上端起來,霍見臨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看,葉橋西饜足地半瞇著眼,吃得很滿足。

    霍見臨心里頓時有糖化開了似的,甜蜜蜜的感覺流向身體每一處。

    光是看著都歡喜。

    可是還是嫉妒,霍思澤為什么能靠葉橋西這么近。

    隔得很近,他因此能把葉橋西和霍思澤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聽見葉橋西叫霍思澤不要挑食,聽見葉橋西告訴霍思澤吃完了要喝一口湯,聽見葉橋西生硬地避開霍思澤不小心提起的有關他的話題。

    霍見臨突然又有些難受,這么多天了,始終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讓他們兩個變成這樣,葉橋西為什么要這么疏遠他。

    丟失的那段記憶,到底是怎么樣的。

    他究竟做了怎樣的事,才導致他們形同陌路。

    葉橋西都跟他結婚了,甚至他們兩個還有一個孩子,那他們以前肯定有十分好的感情,他們曾經相愛過。

    如今這個模樣,一定是他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

    “再喝一點湯。”葉橋西拉住想要跳下桌的霍思澤,用筷子敲他的碗。霍思澤不太喜歡喝水,但是有味道的水會多喝一點,因此葉橋西每天會監督他喝湯。

    “不想喝了。”霍思澤挺起肚子,圓滾滾的肚子像小西瓜,順著葉橋西的力道鉆到葉橋西身邊,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可以去找二條哥哥玩嗎?”

    “不可以。”葉橋西有些呆愣愣的,眼睛半天沒有轉動,呆滯地盯著門口,即使跟霍見臨對上了目光也半天都沒有移開。

    霍思澤突然湊上來親他,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小孩子吃完飯還沒有擦嘴,嘴上油膩膩的,然后撲到葉橋西懷里,飛快地親了他一口。

    “小美就這樣親過她媽媽的。”霍思澤不好意思地低著頭,腳尖對著腳尖,手背在背后糾結地搖擺身體。

    葉橋西出神地抬手摸了摸,那塊地方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麻麻的。

    他對于很小的時候與媽媽的記憶已經很少了,太早地被拐賣,導致他根本回憶不起來自己有沒有這樣親過自己的媽媽。

    但是孩子對媽媽的喜愛,不自覺的就會親昵。

    他看向霍思澤,即使前面他那樣冷漠地對霍思澤,霍思澤還是很喜歡他嗎?

    “那我還是把湯喝了好了,媽媽你別生氣。”霍思澤以為葉橋西是生氣了,想起剛來那幾天,一點點的靠近都會讓葉橋西警惕地推開他。

    葉橋西終于回過神,沉默地咀嚼,最后說: “二條今天上學去了,等他下午放學了你再去找他玩。”

    “哦~”霍思澤一口氣把湯喝完,抽紙自己把嘴擦了,然后把空碗舉起來給葉橋西看, “我都喝完了哦,媽媽。”

    吃完飯,霍思澤幫著葉橋西收碗。

    葉橋西有意忽視霍見臨那個碗,但是霍思澤跑出去也收回來了。

    葉橋西盛的飯已經被霍見臨吃完了,一想到這是葉橋西親手給他夾的菜就忍不住激動,一口一口吃得極為珍惜。

    “我們要洗碗了!”霍思澤伸出手。

    霍見臨抬起頭看他,落在他紅潤的嘴上,剛才霍思澤親葉橋西的時候,他看得一清二楚。

    “不許親他!”他帶著警告地語氣告訴霍思澤。

    霍思澤立刻就插著腰反駁: “這是我媽媽!”

    “那是我的寶貝,你不許親!”霍見臨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霍思澤,霍思澤嚇得退后一步。

    雖然霍見臨平日里很寵愛他,但是整個家里也只有霍見臨會收拾他,霍見臨臉色垮下來的時候,他還是很害怕。

    “咳咳!”葉橋西在里面咳嗽了兩聲,帶著濃濃的警告的意味,霍見臨立刻又蹲回去了。

    “哼!”有人撐腰,霍思澤氣勢又不一樣了,仰頭看著霍見臨,驕傲地瞥他一眼。

    霍見臨的目光略過他,再次落在葉橋西身上。

    “走啦。”葉橋西說, “不是要幫我洗碗嗎?”

    霍見臨立刻想站起來,霍思澤臉皺成一團,莫名地看著他, “我媽媽是在叫我!”

    “遲早會叫我的。”霍見臨說,還是沒有把碗還回去。

    這是葉橋西給他的碗,他恨不得珍藏起來。他也不想讓葉橋西洗碗,這些他都可以幫葉橋西做,但是現在過去,葉橋西肯定會生氣。

    霍思澤跑回去,跟在葉橋西身邊說: “他不給我。”

    “沒事,”葉橋西溫柔地說, “狗狗的碗不用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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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見臨:寶寶我我是他的狗,又幸福了(*^ω^*)

    第40章

    第四十章

    霍見臨開始像保姆阿姨一樣,把葉橋西的一日三餐都負責了。

    早上葉橋西起床,有他煮好的早餐,有時候會有精致的小動物形狀的流沙包,開始幾天的時候包得很丑,那些很丑的流沙包都在霍思澤的碗里,后來開始變得很可愛,每次都在葉橋西的碗里。

    但是葉橋西從來都沒吃。

    直到有一次葉橋西早上睡醒了起來,迷迷糊糊的沒看清碗里是什么就吃了,嚼了嚼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是什么。

    一抬頭,霍見臨手捏得很緊站在門口,因為他吃了這一口而變得激動起來,眼里閃著光,興奮地有些不知所措,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你喜歡?”葉橋西看著捧著臉一臉期待的霍思澤,把流沙包都扔進他碗里, “都給你吃。”

    霍思澤就興沖沖地捧著碗吃起來。

    再抬頭,霍見臨眼里的光已經消失了,沉默地看著他,手無助地貼在大腿上,嘴抿成一條線。

    把最后一口粥喝下,霍見臨眼疾手快地沖了進來開始收拾桌子,葉橋西沒說話,往臥室里走。

    這陣子一直是這樣,霍見臨包攬了葉橋西家里所有的家務活和一日三餐。

    葉橋西一開始會不想他參與,后來發覺他這么做自己什么也不用付出,收貨了一個免費家政,便也心安理得地享受了。

    碗碰在一起有清脆的嗑嗑聲,葉橋西聽見霍見臨問: “好吃嗎?我學了好久,手都燙了好幾個泡。”

    葉橋西不知道他哪一句是重點,愣了愣,突然反應過來葉橋西這是在賣慘。

    他收回眼,沉聲道: “我又沒要你做。”

    一句話,說得平淡又冷漠,霍見臨所有的付出在葉橋西眼里都不值一提。

    霍見臨眨了眨眼,有種想要哭的感覺,又怕葉橋西覺得他小家子氣,一點委屈都受不了,便硬生生憋回去了。

    “是我想給你做。”他急切地辯解,葉橋西依舊沒有為他停留,轉身進了屋。

    太陽從門外投射進來,霍見臨的影子在地上投射出一大片陰影,他一動不動地站著,神色越發落寞,心臟一抽一抽地很痛。

    “爸爸。”霍思澤從臥室里跑出來,他穿著葉橋西昨天給他買回來的藍色短袖,肚子上有一只趴著的小貓。

    五月份的天很熱了,管家前幾天給他送了短袖過來,那些質量上乘的短袖都被他棄之不理,反而葉橋西在小攤上給他買的幾十塊一件的他愛不釋手,每天都要穿著到處炫耀,告訴他認識的所有人, “這是我媽媽買的哦”。

    霍見臨嫉妒得牙癢癢,做夢都恨自己不能縮小到霍思澤那個大小,這樣他也能穿得下葉橋西給他買的衣服了。

    心里嫉妒得發狂,霍見臨還要很平靜地問他: “怎么了?”

    “我今天要跟媽媽出門哦。”霍思澤語重心長的,想學著大人的模樣拍霍見臨的肩膀,無奈太矮,又不敢站在吃飯坐的椅子上去挑戰霍見臨的權威。

    于是他只能插著腰,拍著霍見臨的大腿說: “你要好好老家哦。”

    “……”霍見臨覺得他有些沒大沒小,卻也不好說什么,葉橋西對霍思澤的態度可比對他好多了,他也不能說能留在這里沒有霍思澤的功勞。

    “出門干什么?”霍見臨問。

    霍思澤沉默了幾秒,因為思考偏著頭,嘴巴張開一條縫,眉毛也扭曲起來,最后他恍然大悟,告訴霍見臨: “去見幾個叔叔呀!”

    “叔叔……”霍見臨重復了一遍,抬眼就看見葉橋西從屋子里走出來,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一邊給人發著消息。

    霍見臨不敢問葉橋西要去見誰,但是叔叔這個詞確實給了他很大的壓迫感。

    去見什么叔叔?年長的還是年輕的?霍思澤為什么會知道,葉橋西是不是帶著霍思澤跟別的叔叔見過很多次了。

    如果是年輕的,葉橋西是不是想趁著他失憶的時候帶著霍思澤跟別人走掉……

    霍見臨不敢想了,端著鍋碗去了后面的廚房,出來的時候,葉橋西已經帶著霍思澤走了。

    他在葉橋西的臥室門口停留了很久,最后還是不受控制地走了進去,手指一點點撫摸過葉橋西睡過的枕頭,眉頭緊皺……

    如果他們沒有吵架的話,葉橋西應該睡在他的手臂上,而不是睡在這個冷冰冰的枕頭里。

    他俯身,聞到被子上有葉橋西身上的沐浴露的味道,很香很清新,是很淡的草木香。

    隔得這么近,就好像把葉橋西抱在了懷里。

    床邊還擺著一本沒有合上的童話書,葉橋西晚上給霍思澤講故事的時候其實他能聽見,他聽見葉橋西用最溫柔的聲音惟妙惟肖地給霍思澤模仿,然后聽見葉橋西讀到“親愛的寶寶”的時候,他會不受控制地泄出來。

    他知道自己很不恥,是一個見不得光地偷聽者,可是這一墻之隔能偷來的東西,是他目前為止唯一能得到的一點來自葉橋西的溫柔。

    窗戶被葉橋西推開了,還是那種很老式的窗戶,從里往外推開,外面是蒼翠的樹,陽光灑在葉橋西的床上。

    霍見臨的眼前好像浮現了葉橋西躺在這張床上的樣子……

    寬大的睡衣下藏的是粉嫩如玉的皮膚,陽光一照,白得幾乎要反光。皮膚稍微碰一下就會留下痕跡,叫人舍不得用太大的力氣。

    太用力了葉橋西會仰起頭,修長的脖子毫無遮掩地暴露在霍見臨眼前,伸出舌尖輕輕一舔就會引發他全身的戰栗。

    霍見臨出神地看著,甚至想躺上去,最后一刻抽回了思緒,舌尖潤了潤干涸的嘴唇,喉結滾動,逃跑似地離開了葉橋西的臥室。

    那樣做他可能會得到一時的快樂,但是葉橋西會很不喜歡。

    葉橋西不喜歡的事情,他不想做。

    ·

    葉橋西出去見了一個施工團隊,夏天就要來了,他住的那個老房子可能禁不起夏天狂風暴雨的襲擊,極有可能在某一刻因為大雨的沖刷而倒塌。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倒還好,現在霍思澤也在這里,他需要多考慮到安全的方面。

    于是他準備叫人把房子翻修一下。

    陸才也一起來了,他今天休假。

    “你難得休假,這些我自己來就可以了。”葉橋西說。

    霍思澤很喜歡陸才,目前為止只見過三次,對陸才的態度卻一次比一次好,一見面就伸手要陸才抱。

    知道這個孩子是霍見臨的以后,陸才再一次見到他其實內心很不喜歡。但又因為霍思澤那一雙跟葉橋西如出一轍的眼睛而動搖,加上霍思澤跟葉橋西小時候的性格簡直一模一樣,陸才便不由得多了幾分偏愛。

    “又長胖了!”陸才把霍思澤抱起來掂量了兩下,手指在他的鼻子上輕輕地刮了刮,霍思澤抱著他的脖子咯咯地笑。

    葉橋西拍了拍霍思澤的屁股叫他下來, “太熱了,不要這樣貼在陸叔叔的身上。”

    霍思澤于是從陸才身上下來,把背后的書包打開,從里面拿出一瓶水遞給陸才: “我自己給你買的哦!”

    “是嗎?”陸才拿過去, “那謝謝霍思澤小朋友啦!”

    于是他牽著霍思澤的手先往建材市場里走,沒給葉橋西拒絕他的機會, “我來幫你把把關,免得你被他們坑了。他們看你長得老實,要的錢更多呢!”

    葉橋西于是只能跟上去。

    三個人逛了一天,定好了材料和施工團隊,工期定在五月中旬,今天有兩個師傅先跟他們過去看看房子的布局。

    吃過晚飯,他們才找了車回去,霍思澤已經睡了,到這種時候卻怎么也不要陸才抱,哭了幾次要葉橋西抱著,最后還是葉橋西抱回去的。

    回到家里,一開燈,陸才先看見了桌上的飯菜,打趣道: “喲,你家有田螺姑娘啊?”

    葉橋西沒說話,把霍思澤抱進去放在床上再出來,瞟一眼桌上的飯菜平淡地收回眼,淡淡的說: “沒有。”

    看出他不想說,陸才也沒有多問,卻隱隱有一些自己的猜測。

    葉橋西帶著師傅在房子里四處看了看,房子有些老舊了,有些地方已經開裂了,木頭也被螞蟻鉆出來了很多洞。

    走到已經廢棄多年未用的牛棚的時候,葉橋西把燈拉開,屋子里變得亮堂起來的瞬間,眾人都看見了角落里蹲著一個頭發很長的人。

    一個很大的行李箱放在墻角,地上散落著幾本書,葉橋西半瞇著眼看了兩眼,認出《討老婆關心的九十九種方法》和《跟老婆道歉的正確方式》兩本書。

    坐在行李箱旁邊的霍見臨昏昏欲睡,背貼在粗糙的墻上,剛開始的時候他甚至難以入睡,幾天以后已經完全適應了。

    這里是霍思澤告訴他的,霍思澤說葉橋西不會來這里,他可以在這里躲雨。

    這個屋子里什么都沒有,連窗戶都沒有,蚊子和螞蟻到處爬,甚至還有不知名的蟲子。

    比之前住的鐵籠子的環境更艱苦。

    但是偶然間,他發現這里能聽見葉橋西房間里傳出來的聲音,就這樣住下來了。

    “哪里來的流浪漢?”陸才沒看清楚霍見臨的臉,他的頭發很長了,來了這里幾個月了都沒有撿過,也不見打理,把半張臉都擋住了。

    葉橋西卻能認得出來,他盯著霍見臨,倒也沒有想過霍見臨竟然一直在這里住著,這個牛棚,不遮風又不避雨,廢棄了多年,雨下得稍微大一點,屋子里都能流出一條河來。

    霍見臨死死盯著葉橋西,看見他身后談論的兩個師傅后松了一口氣,卻又在看見陸才的時候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很想問這是誰,卻沒有一點立場。

    “不是。”葉橋西拍拍陸才的手,陸才也看清楚了霍見臨的臉,身子僵直著沒動。

    葉橋西把他拉出去,師傅在里面繼續看。

    “他怎么在這里?”陸才問葉橋西。

    “不用管他。”葉橋西壓低了聲音,怕吵醒霍思澤, “他不敢做什么。”

    “很晚了,你先回去,叔叔還在家等你。”葉橋西推著陸才,其實很怕陸才跟霍見臨見面,很怕陸才卷入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事情中。

    陸才在他懇求的眼神中走出去,再三囑咐才離開。

    送走陸才,師傅也出來了,告訴葉橋西房子太老了,做房梁的木頭都有些開裂了,翻修起來其實很麻煩價格也不低,建議葉橋西重新修房子。

    葉橋西告訴他們自己要再想一想,把他們送走了。

    關上院門,看見霍見臨站在門口,無助又慌張地看著他,一動不動地看著葉橋西走過去,然后從自己身側擦肩而過。

    在葉橋西完全要路過他的時候,他拉住葉橋西的手問: “能不能繼續住在哪里……”

    葉橋西把手抽回來: “隨便你。”

    “如果你確定要像流浪漢一樣在村子里繼續流浪,我勸你最好盡快找下家。這里可能很快就會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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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了來了趕上了嘿嘿嘿

    謝謝大家來看我(??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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