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第四次敲響的時候,楚澤過去開門,周身氣壓低的嚇人。
結果一開門,正對上夏陽那由激動到怔楞、再到恐懼的眼睛。
“學、學、學長?”夏陽還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就好像永遠你完美的那個殼露出一個裂縫,露出里面的一些真實來。
楚澤一看是他,愣了一下,神色緩和下來:“怎么是你?我還以為……”
夏陽眨巴眨巴眼睛:“以為什么?”
“……沒什么。”楚澤揉了揉眉心,此時被攪和的已經再沒了睡意,問:“怎么不去睡覺?”
夏陽眼睛亮起來,從懷里掏出一張紙,壓低聲音:“剛才我趁著晚飯,又溜到小洛的臥室又看了下那本日記。當時我懷疑為什么被撕掉那么多頁,于是剛才拿鉛筆和紙在其中一頁上拓印了一張,發現了這個。”
楚澤一愣,難怪晚飯吃一半的時候夏陽說是要去上廁所就再沒回來。
楚澤接過那張紙,就見上面是繁雜的筆畫,從上到下似乎形成了一個細長的金鐘罩。
“這是……”楚澤眼睛微微睜大。
夏陽激動地說:“這不就是道家畫的符嗎!”
隔壁傳來一點聲響,楚澤注意力頓時轉到宿元禹身上,突然走神地想,自己剛才對他是不是有點太兇了?
夏陽本來還在嘚吧嘚地說著,看楚澤的目光停在宿元禹門上,順嘴問:“乃茍今天晚上怎么了?”
楚澤問:“為什么這么問?”
“也沒什么,就是我剛才回來的時候他就在走廊里站著,不知道為啥還抱著個枕頭,奇奇怪怪的。我和他打了個招呼,他也沒理我,又回自己屋子了。”
夏陽想想,又說:“害,乃茍雖然有時候看著挺兇的,但是畢竟也還只是個學生嘛,又和一個尸體在一個屋子,可能有點害怕吧。”
夏陽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有理有據又得體,誰承想一抬頭就看見楚澤眉頭微微蹙著,似乎有些不滿。
楚澤:“他哪兇了?”
夏陽:??
楚澤:“趕緊回去吧,再不回去女鬼都要出來了。”
夏陽立馬聽出來這是個逐客令,有點莫名其妙,但楚澤說的又有道理,于是快速說了句“學長這拓印你拿著哈”,而后頭也不回地跑回自己房間了。
夏陽跑沒影了,楚澤看著旁邊宿元禹的那扇門,有些糾結。
要不……明天和他道個歉?
楚澤拿定主意,又回了房間,再次躺回床上,心里轉著這一天收集到的信息。
小洛為什么要剪爛婚紗?是由愛生恨?或者是從一開始她就不想要這場婚禮?
城堡里為什么會有道教的咒語和符箓?
小明出海是為了什么?他真的背叛了小洛了嗎?
這個好感度又是怎么回事,小洛到底喜歡的是什么?
……
腦子里明明轉著小洛的事情,可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變成宿元禹被自己趕出去時候那個委屈巴巴的眼神。
宿元禹從小不受委屈,連被家長誤會以至于挨揍都沒哭過一次,什么時候露出來這樣的眼神過?
楚澤越想越覺得自己過分,翻來覆去輾轉反側,從來不會失眠的他竟然就睡不著了。
時鐘滴答滴答的響著,時間緩緩進入深夜。
鐘聲響起,午夜十二點到了。
不出意外的,歌聲再次響起,那聲音像一陣煙似的,從走廊的一端彌漫開來。歌聲中還夾雜著尖利的笑聲,那聲音有著極強的穿透力,順著屋門滲入到每一個房間、鉆進每一個玩家的耳朵里。那聲音一會飄到這里,一會飄到那邊,玩家們的心提起來又松下,送下去又提起。
恐懼在城堡里蔓延,盡管管家交代過,只要不開門就沒問題,但玩家們還是不可避免的緊張。他們有的躲在門后,有的鉆到床下,膽戰心驚瑟瑟發抖,期盼著女鬼不會敲自己屋子的門,又在心里默默想著,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倒霉的會是誰?
楚澤仰面躺在大床上,正在發呆。
下一刻,他門外的聲音忽然變大,陰森的歌聲仿佛長了觸手,順著門縫拼命往里鉆。
“當,當,當。”
伴隨著縹緲的歌聲,門響了。
楚澤沒動,微微蹙了蹙眉。
“當,當,當。”
又是三聲敲門聲。
楚澤不急不緩地坐起身,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然而沒想到的是,門外空空蕩蕩。
楚澤:?
遠處隱約有腳步聲,聽著像是越走越遠了。
楚澤微微蹙眉,徑直走出了屋門,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救過就見一個背影隱沒進黑暗里,不見了。
楚澤愣住了。
那背影是……宿元禹?
城堡一樓。
宿元禹手掐著怪物的脖子,一邊喘,一邊憤然道:“我想了好幾個小時才想明白,小澤有起床氣!誰讓你打擾小澤睡覺的!啊?!”
女鬼不斷掙扎,發出尖利的叫聲,然而宿元禹這從小在實戰中練出來的胳膊鋼鐵一般鉗著它,竟然掙扎許久也沒任何作用。那女鬼見掙扎沒用,轉頭張開嘴猛地咬了宿元禹一口,宿元禹吃痛瞬間把他甩出去,怒道:“你這鬼屬狗的?!”
女鬼被他甩到地上,緩緩起身,對他怒目而視。
就見她一身白衣,夾雜著黑色和綠色海藻的長發垂地,散發著腥臭,雜亂的頭發擋住了臉,從間隙里露出一點慘白如紙的臉和猩紅的眼睛。她朝宿元禹緩緩抬起手,黑色的長指甲上沾著泥沙,甚至還有小只的螃蟹蝦米在上面爬行。
這分明就是剛從海底深處爬出來的怨靈!
宿元禹:?
“伸手干嗎?”宿元禹眉頭微皺:“要賠償?我還沒找你要精神損失費呢。我不管你和誰有仇,打擾小澤睡覺就是不行!”
宿大總裁義正詞嚴,正義的力量讓女鬼都愣了幾秒鐘。
女鬼被激怒了,她緩緩抬頭,頭發后面那雙眼睛里猩紅更盛,黑色的嘴咧開,宿元禹就聽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下一刻,女鬼腳不沾地,手直朝宿元禹的脖子抓來!
……
楚澤從陰影里走出的時候,宿元禹正腳踩著女鬼的腰,給不斷掙扎的女鬼進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教育。
“自由是可以追求的!但是你即便是個鬼,也不能沒事就嚇人,畢竟別人也有好好睡覺的自由!”
【那個……】實在看不下去的孽子自己主動出聲提醒:【咳,友情提示一下,你小哥哥來了。】
宿元禹:!
孽子:【在你講‘文明’和‘和諧’的時候就在了。】
宿元禹:!!
宿元禹僵著脖子轉回頭,就見楚澤抱臂站著,頗有興致地看著自己,一雙精致的眼睛彎出一個并不明顯的弧度,似乎心情不錯。
宿元禹猛地收回踩在女鬼身上的腿。
女鬼:?
還帶放水的?那還客氣啥!
憤怒值已經積攢到一定程度的女鬼瞬間起身,十指成爪就朝宿元禹撲來!身體的本能反應讓宿元禹在大腦轉動之前已經一個側踢,女鬼就以一個完美的拋物線飛了出去!
女鬼:……
宿元禹:……
楚澤微微挑眉。
【我一直都知道,崩人設是很快的,】孽子嘆氣:“但我沒想到,能這么快啊……】
“閉嘴。”宿元禹冷冷地說。
【兩天不到啊!】孽子語氣悲傷,卻又幸災樂禍。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翻車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宿元禹看著楚澤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大腦就開始宕機:“我好像和你說過,我以前學過泰拳……”
【這個解釋不過去的,】孽子幸災樂禍:【你得解釋解釋大半夜的你為什么在這,還有你為什么突然不怕鬼了。】
宿元禹一頓。
夢游?喝了去找吃的碰見的?游戲隱藏任務?
宿元禹大腦飛速運轉,然而還沒想出個最合適的假托,楚澤竟然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了。
楚澤:“對,你和我說過,說是家里看你膽子太小了才送你去的。”
宿元禹:“……對。”
楚澤好整以暇地看了看飛出去還趴在地上的女鬼,點點頭,說:“看來成果很顯著。”
宿元禹一時沒聽出來這句話是真心贊嘆還是在開嘲諷,也沒敢說話。
楚澤又說:“你能幫我控制住她,讓我和她說幾句話嗎?”
宿元禹一愣,仔細看楚澤的神態,看他不像是開玩笑,頓時更加驚訝,心說,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這么簡單嗎?
孽子也懵了:【他怎么一點都沒懷疑你啊?這也不符合邏輯啊!】
楚澤見宿元禹沒動地方,又問了一句:“不方便嗎?”
“嗯?方便,當然方便。”宿元禹不再多想,走兩步去把趴在地上的女鬼“撿”了起來。
楚澤走到女鬼面前,面對著朝他齜牙咧嘴的女鬼也不害怕,神色平靜地說:“你不是小洛小姐,對嗎?”
“女鬼”愣住,停止了掙扎。
楚澤動作輕柔地她臉前面夾帶著海藻的頭發撥開,等看清那張臉后,又將頭發放了下來。
兩分鐘后。
女鬼緩緩向遠處離開,楚澤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說:“能幫我個忙嗎?”
“嗯?”宿元禹大腦宕機還沒結束,下意識地說:“好啊,什么忙?”
“不要告訴別人今天晚上的事,也不要告訴別人女鬼的身份。我要驗證一件事。”
宿元禹:“嗯,好。”
楚澤笑了:“先答應,然后才問是什么忙?”
宿元禹:“反正都會答應的。”
楚澤頓了一下,看著他的眼睛,片刻后才又說:“無論什么……都會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