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何玦無奈道:“那元元為何要吃那么多?”
宋杬卿揉揉肚子, 哼唧一聲才說道:“因為我今天中午吃少了,晚上想補回來!
他提議道:“要不我現在出去走走,全當消食了?”
“不行, ”何玦當即反對, “夜深風冷, 元元就在屋里走走吧!
“不要,這個屋里好小, ”宋杬卿嘟囔著,隨后眨眨眼, 猛然站起身來瞪著她, “何玦, 你剛剛兇我!
何玦一愣:“我沒有。”
“你有!”宋杬卿一臉控訴地盯著她,“你剛剛‘不行’兩個字,為什么說的那么重?”
“你就是兇我了!”
宋杬卿深吸口氣, 開始在房里走來走去, 一面還喋喋不休道:
“好啊, 何玦, 我們成親才多久,你竟然敢兇我!
“你剛剛說話語氣那么重, 就是在兇我!
宋杬卿最后又停在何玦面前, 癟癟嘴,委委屈屈道:“何玦, 你變心了, 你不喜歡我了!
何玦看著他, 徐徐嘆了口氣。
“你還對著我嘆氣!”宋杬卿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何玦站起身去牽住他的手, 輕聲哄道:“元元, 到底怎么了?為何突然無理取鬧起來?”
宋杬卿盯著她, 身上的氣焰頓時消散得一干二凈。
他捏了捏何玦手指,小聲說道:“我今天哭得是不是……特別難看?”
“不會,”何玦毫不猶豫說道,“元元就算是落淚也是十分好看!
宋杬卿抿著唇,努力抑制住隱隱上翹的唇角,又說道:“我今天特別放肆,說了好多不好的話,你會不會覺得我有些……不知好歹?”
他又垂下眼簾,說道:“母親她們對我這么好,可是我心里竟然一直都在怪她們……”
“元元,那不是你的錯!焙潍i立即說道。
她抬手摸摸宋杬卿的腦袋,繼續道:“出身并不是你能決定的,但她們把對柳氏的怨恨投.射.到你身上,是她們不對。”
“可是,”宋杬卿皺緊眉頭,“可是她們現在對我很好,我覺得我不應該因為過去的事耿耿于懷、”
“那你自己的心情呢?”何玦看著他的眼眸染上心疼,“你不是一直都很困擾嗎?”
“假裝自己不在意,一直將它埋藏心底,今天終于說出來了,是不是好受許多?”
宋杬卿有些愣神,吶吶道:“你怎么……”
何玦上前一步環住他的腰身,在他耳邊呢喃:“元元,我說過的,在我面前,你想怎樣都可以!
“不必將想法藏于心底,不開心就說出來,對我發脾氣也無所謂!
“我的目光只停留在你身上,所以你無需試探!
宋杬卿臉紅紅的,覺得心里好像被珍珠糕塞滿了,甜甜的香味快要溢出來了。
他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直直地看著何玦,眼眸沁著點點水光。
何玦捉住他的左手,輕吻他的指尖。
“元元,我總是偏向你的!
最后這句,她說得溫柔至極,藏著無限繾綣的情.意。
宋杬卿見狀,原本有些慌亂的心突然就平靜了下來,也再一次意識到這一點:何玦喜歡他。
他眨眨眼,忍不住說道:“阿玦,你這都是哪里學來的情話?”
何玦唇角微揚,緩緩說道:“無師自通。”
“我才不信呢!彼螙z卿這么說著,可眼里的笑意早就將他出賣了。
他抬手攬著何玦的脖子,微微歪著頭,笑道:“是你說的哦,對你發脾氣也沒關系,就算我無理取鬧,你也不能兇我!
“嗯!焙潍i俯下身來注視著他,眸中盛著一如往常的溫柔。
她的臉近在咫尺,宋杬卿面上還未散盡的熱度又增加了。
他輕笑一聲,說道:“騙你的,你對我這么好,我也不舍得對你發脾氣!
“阿玦,你不用只顧及我!
宋杬卿雙手捧著何玦的臉,認真說道:“我也喜歡你,如果你不開心了就和我說,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何玦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將人抱在懷里,低聲道:“……好。”
屋外寒風凌厲,屋內溫馨和暖。
幾日后。
早上,宋杬卿剛坐起身,發現桌上多了許多東西,下意識看向何玦,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何玦正束完發,轉過身來看著他,一面說道:“方員外讓人送來的,說是給你補身體。”
“嗯?”宋杬卿睜大眼睛,清醒了些,“難道方員外這么快就查清楚了?”
何玦又道:“沒有,她說事情已經有了眉目,不過還需要些時日。”
“哦,”宋杬卿揉了揉眼睛,見何玦湊過來,連忙伸手推開她,“你別過來,我還沒洗漱,不好看!
睡了一晚上,他現在肯定蓬頭垢面的,哪里能見人。
何玦只好轉身背對著他,無奈道:“那我讓青梔他們進來!
屋內炭火很足,宋杬卿一點都不覺得冷。
他換好衣服后坐在鏡子前面,一頭長發披散在腦后,看著十分柔順。
宋杬卿攔下青梔去拿木梳的手,扭過身去,入目便是何玦盯著他出神的模樣。
宋杬卿眨眨眼,而后說道:“阿玦,你怎么了?”
“什么?”
何玦回過神來,瞧見宋杬卿狡黠的笑意,輕咳一聲,耳根微熱。
宋杬卿一手撩起頭發,眉眼帶笑道:“阿玦,你給我梳頭發吧。”
“好!焙潍i接過他遞來的木梳,動作輕柔地為他梳發。
屋內青梔等人已經識趣地離開了。
宋杬卿靜靜地注視著鏡子里的畫面,嘴角噙著舒心的笑意。
他發了會兒呆,隨后說道:“阿玦,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何玦挑出一縷頭發開始編辮子,一面說道。
“我們成親之時,我不是給了你一個木匣子么,”宋杬卿捏了捏手指,“后來你給我地契的時候,是不是把木匣子里面的銀票都還給我了?”
何玦停下手中動作,注視著鏡子里的宋杬卿,認真說道:“不錯。”
宋杬卿嘟囔著:“我就說……”
“我把木匣子給你是為了表示我的誠意,你怎么全還給我了?你自己留著用唄,比如說可以請同僚喝酒、吃飯什么的。”
何玦抬手拿過桌上的錦繩,同時說道:“不用,我并不喜好交友。”
“哦。”
宋杬卿鼓了鼓腮幫子,思忖片刻后又說道:“阿玦,你知道‘浮生公子’嗎?”
何玦手中動作一頓,立即回想起曾經松雨給她的話本,遲疑道:“……嗯!
宋杬卿抿唇一笑,輕聲道:“是我哦。”
何玦微愣,而后說道:“是么,我只知曉你在寫書。”
“誒?”宋杬卿皺了皺眉,“你怎么知道我在寫書?你偷偷進我小書房了?”
何玦搖頭,又從錦盒里取出一件飾品來,緩緩說道:“我從未踏入書房半步,至于我怎么知道的……”
她輕輕地笑了笑,眉目溫和地注視著他:“元元,你幾乎從來都不掩飾。我偶爾看到桌上的紙張便依稀猜到了,見你沒說,我便也沒提。”
“這樣啊,”宋杬卿嘟了嘟嘴,“我還以為我瞞得很好呢!
不過他也沒太在意這點,因為他今日本來就想告訴何玦這件事。
他又說道:“這也是我喜歡看話本的原因之一。”
“既然要寫書,就要多看、多了解才是,不能故步自封、安于現狀!
何玦拿過一條藕絲秋半色的發帶,應聲道:“元元所言極是。”
她將發帶系好,又用手指輕撫著發絲,溫聲道:“元元,好了。”
宋杬卿這才抬頭,仔細看看鏡子里的自己,愣了愣。
他微微偏過頭,右耳上方的發絲被編成三條粗細相仿的四股辮,還別上了個小巧精致的白梨花鈿。
宋杬卿又換了個角度看,三根辮子都用細細的錦繩系上,然后盡數搭在左肩上,只在離近發梢處用淺色發帶綁住。
他大幅度左右轉頭,頭發不會很緊以至于繃到頭皮,也不會十分松動變得凌亂。
是一個非常好看又舒服的發型。
宋杬卿當即就想夸夸何玦,可是當他在鏡子里看見面無表情、甚至有些緊繃的何玦時,心里起了壞心思。
他轉過身去,故意將臉一板:“阿玦,你……”
宋杬卿故意停頓一下,見何玦眉頭有越皺越緊的趨勢,突然就熄了捉弄她的心思。
他上前幾步挽著何玦手臂,語氣輕快地笑道:“阿玦,你梳的發型很好,我很喜歡!
何玦逐漸緩和了面色,說道:“元元喜歡就好!
宋杬卿見她這樣忽然有些心疼,下意識說道:“阿玦,你不用總是這么小心翼翼。”
他舉起何玦右手,學著她之前的模樣,輕輕地吻了下她的指尖,而后認真地注視著她:“我也喜歡你,所以如果你不開心,也可以對我發脾氣。”
何玦瞳孔一震,嘴唇翕動著,喉嚨卻好似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說不出一句話。
她緩緩地將宋杬卿帶入懷中,握住他肩頭的手隱隱在顫抖,胸腔內不安分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一下一下,好像要跳出去。
何玦竭力想平靜下來,卻發現是枉然,最后只從喉嚨里擠出一句:
“元元,我怎么舍得……”
聲音低沉喑啞,掩下無盡隱忍。
三金縣地處江南,冬日里沒有京城那么冷,而且入冬后還沒下過雪。
在京城時,宋杬卿偶爾會在門前看雪,院子里白雪皚皚,銀裝素裹,十分漂亮。
但他往往看不了多久就會被青梔他們勸進屋,因為他身體不好。
他最初總想著,自己分明是足月出生,可為什么會有些先天不足呢?
柳氏是將他扔在雪地里過沒錯,可那也是在他出生后的事了。
宋杬卿想不明白,最后也漸漸地將這件事扔在腦后。
畢竟,糾結過去,只是在庸人自擾。
又過了幾日,宋杬卿終于再次見到了方寧,還有……柳憶——
元元身世之謎快解開啦,我前文是有鋪墊的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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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屋外冷風呼嘯, 吹得人臉生疼。
宋杬卿看著柳憶慌亂地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模樣,唇角揚起諷刺的弧度。
一旁的何玦牽過他的手,輕輕地捏了捏。
宋杬卿偏過頭看著她, 只搖了搖頭, 并未說什么。
方寧的面色十分激動, 但還是竭力穩住心神,抬手示意身旁人, 對宋杬卿說道:“宋公子,這位便是柳憶!
宋杬卿沒看他, 只懶懶地應了句:“嗯!
柳憶眉頭一皺, 下意識說道:“你這孩子, 對爹爹什么態度!”
“你才不是我爹!彼螙z卿脫口而出道,冷冷地看著他。
柳憶一哽,氣得面色漲紅, 指著他的手微微發顫, 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宋杬卿看向方寧:“方員外, 你查清楚當年發生的事嗎?”
方寧掩下對二人針鋒相對的驚訝, 緩緩說道:“十五年前,柳氏曾與被下了藥的宋宥春風一度, 而后被她送出京城。后來他來了江南, 與我相識!
她頓了頓,又道:“當時我年少紈绔, 沉溺風月, 發現他有孕后正欲迎他進府, 可他卻在某一天不見蹤跡, 讓人給我留了句話, 說他會將孩子打掉!
“那時我母親突然重病, 我無暇顧及于他,便也信了他的話!
她苦澀地笑了笑:“如今卻是明白了,他當初嫌我家業微薄,不愿跟著我受苦!
柳憶原本一直縮著身子假裝不存在,聽到方寧的話后不假思索道:“當時月份尚小,醫官也診不出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的孩子!
“既然如此,我選擇對我更有利的人,有錯嗎?”
柳憶死死地盯著方寧,一臉陰翳,夾雜幾分駭人的瘋狂。
方寧微怔,隨后說道:“宋相出身世家,品行高潔,前途無量,你選擇她也是人之常情。”
若說她對柳憶動了真心,那倒不是,她只是期待那個孩子。
宋杬卿一直沉默地聽著,直到這時才開口說道:“所以,我真的是方員外你的孩子么?”
“當然,”方寧立即接話,眼眸中藏著幾分激動,“我們容貌如此相似,”
“若你不信,我們不如滴血驗親?”
宋杬卿一愣,隨后反應過來,古代好像一般都是滴血驗親來著。
腦中突然閃過一絲什么,被他牢牢抓住。
宋杬卿猛然看向柳憶,說道:“你當初生下我后,有進行滴血驗親嗎?”
丞相府的人不可能那么輕易地就相信柳憶的話了吧?
柳憶一臉心虛,什么都沒說。
方寧嘆口氣,徐徐說道:“我們找到了當時的接生郎,他承認柳憶買通了他和那個醫官,用了些手段坐實了孩子和宋宥的血脈關系!
“宋杬卿!”柳憶突然叫嚷道,“我當時生你的時候難產,差點就沒了命!你如今就該報答我對你的生育之恩!”
宋杬卿給他氣笑了:“難產?是因為你用了催產的藥物吧!”
“時間長了,大夫總能診出有幾個月的身子。你為了不露出端倪,所以硬生生提前將我生了出來——”
“你為了你的榮華富貴,將我當成一個工具,還要我報答你的恩情?”
宋杬卿整個身子都在微微發顫,只覺得心臟疼得厲害,還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身子一歪,被何玦扶住。
“元元!”何玦驚呼道,面色緊繃,眉頭皺得很緊。
“宋公子!”方寧一顆心被提了起來,連忙湊近想看看他如何了。
何玦將已經昏厥過去的宋杬卿攔腰抱起,目光寒厲地掃了眼柳憶,隨后轉身離去。
柳憶被那一眼死死地釘在原地,只覺一股涼意自腳底竄入,幾乎是在瞬息之間就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忽然大口大口地喘氣,面色發白。
方寧一臉焦急地在門口踱步,最后還是打算回去準備些上好的補品來。
柳憶連忙拽住她的衣袖,聲音尖銳地說道:“方寧,你可不能拋下我,是你帶我來的!
方寧用力甩開他的手,怒吼道:“夠了!我當真是沒想到,你竟是這般蛇蝎心腸之人,竟然那么對待自己的孩子!
“你既然不愛自己的孩子,那就請你你離開他!”
柳憶嚇了一跳,隨即又厲聲道:“離開他可以,但我沒錢!”
方寧忍了忍,最后面無表情道:“我會給你足夠的銀錢,你以后就不要再來打擾他的生活了,他不喜歡你!
巨大的懊惱在內心翻涌著,她本以為他們最多是不親近,沒想到宋杬卿會這般抵觸柳憶。
她不該帶柳憶來的,平白惹得他傷心。
屋內。
青梔等人見到宋杬卿被何玦抱著回來,最初還以為是二人恩愛,近了些才發現宋杬卿面色慘白,眉頭緊皺。
立即有人去喊醫官。
那醫官火急火燎地提了藥箱跑過來,本來還以為是什么嚴重傷患,在眾目睽睽之下心中也是升了幾分緊張之感。
診過脈后,這醫官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她先安撫了兩句,緩緩說明情況,最后開了兩貼安神的藥就離去了。
天這么冷,還是夫郎孩子熱炕頭最為舒適。
何玦站在床邊,為他掖好被角。
這次宋杬卿睡得很沉。
外面大雪紛飛,屋內氣氛焦灼。
“柳公子,”接生郎面露為難,“你確定還要用催生丸嗎?它對胎兒傷害極大,對你的身體亦是如此!
柳憶疼得面色蒼白,劇烈地喘.息著,艱難說道:“用!”
“不能再等下去了!
……
幾個時辰后。
“哇——”
一道哭聲響起,抱著孩子的接生郎面上終于露出了輕松的笑意。
床榻上的柳憶滿頭熱汗,連忙說道:“快,讓我看看!
孩子被接生郎抱過來,柳憶抬手掀開被角,猛然瞪大眼睛,惱怒道:“怎么是個男孩?!”
他一臉厭煩地揮手:“拿走拿走,大夫不是都說了,這胎極有可能是個女孩么,怎么是個男孩?”
孩子聲音一頓,哭得更厲害了。
他怎么一睜眼就聽到這么一句話……
這還是親爹嗎?
宋杬卿下意識想說些什么,結果發現一張口就是哭聲。
接生郎連忙抱著人輕聲哄著,心中對這孩子生了幾分憐惜。
宋杬卿不清楚目前狀況,只是依稀猜到了這輩子的生父并不喜歡他。
柳憶之后的行徑也坐實了他的猜測。
柳憶不會抱著他哄他,盡管他很乖不會隨意哭鬧。
柳憶偶爾會用那種怨恨的眼神盯著他,嘴里念叨著什么“怎么是男孩”、“怎么不是女孩”、“我該怎么辦”之類的話。
宋杬卿了然,生父不僅不喜歡他,甚至很討厭他。
他之所以還能活下去,是因為院子里的侍兒琴月心疼他,會給他喂些米湯米糊糊。
因為身體是小孩子的緣故,宋杬卿絕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偶爾會被吵醒,因為柳憶罵人。
其實柳憶皮相不錯,皮膚白皙,眼睛水潤潤的,是那種清純恬靜的小公子。
可是他罵起人來就十分可怖了,柳眉倒豎,張牙舞爪的。
“宋宥呢?宋宥怎么沒來?”
“我孩子都生了,她為什么不來看我?”
“是不是白溪吟那個賤人不讓她來?”
“這也是她的孩子。
隨后又是一陣哭天搶地的動靜,有事還摔東西。
琴月最初并不理會他,最后煩不勝煩了就直接說道:“家主一直陪著主君,怎么可能來你這兒?”
“主君仁善,給了你一間屋子,你別不知好歹!”
“既然有了孩子,就安安分分地過下去,莫再想著用些腌臜手段,破壞家主和主君的感情……”
宋杬卿本來有些迷迷糊糊的腦袋瞬間清醒了些,原來柳憶是個后院里不得寵的侍君。
難怪,他出生這么久了也沒見母親出現。
他已經料想到,自己這輩子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不過,他能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但他沒想到柳憶會那么狠。
某日,柳憶第一次將他抱在懷里。
宋杬卿忽然有些不安,因為柳憶的神色看起來怪怪的,眼睛瞪得很大,里面好像藏著某種莫名的情緒。
他開始掙扎起來,可他的行為不亞于蜉蝣撼樹。
柳憶寒著臉,用力掐了下他的胳膊,疼得他眼淚瞬間就飆了出來。
“哇……啊……”小孩子最怕疼了,他不受控制地哭出了聲。
柳憶走到屋外,雪停了,院落里積著一層厚厚的雪。
宋杬卿疼得沒有緩過勁來,還在哭。可是琴月不在,沒人心疼他。
“哭吧,哭的越大聲越好。”
柳憶冷笑著說了這么句話,然后將他扔在地上。
不是放,是扔。
砸得宋杬卿幾乎痛到失聲。
柳憶站在屋前的臺階上,神色淡漠地看著地上哭泣的孩童。
雪地里寒冷刺骨,宋杬卿小小的身體又疼又凍,但他一直在哭喊著。
這時,他才聽到柳憶喊人,聲音多慌亂啊,好像將他扔在雪地里的人不是他一樣。
他們住的院子是相府里較為偏僻的地方,極少有人出沒。
而且府上的小廝侍兒都知道柳憶是個什么德行,都不愿意理會他,徒惹家主主君不喜,于是都紛紛裝作沒聽見。
宋杬卿的身子也已經凍得十分麻木,再沒有半分力氣去掙扎。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最后嗓子都啞了,只能發出點點氣音。
他依舊張著嘴巴,用盡全身力氣去呼喊。
他嘗過一遍死亡的滋味,他想活下去。
可他的眼皮越來越重,殘留的意識快要被寒冷吞噬。
他想著,自己快死了吧。
真可笑,既然無法活下去,那上天為何還要給他機會呢?
上天在和他開玩笑嗎?
可是,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在他的意識徹底消散前,他感覺到自己被人抱了起來,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
宋杬卿驟然睜開雙眼,緩緩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痕。
怎么突然夢到兒時的事了?
何玦一直守在床邊,慢慢扶著他坐起來,又輕輕抹去他面頰上的淚珠,溫聲說道:“元元,還難受嗎?”
宋杬卿瞅了她一眼,眼睛紅紅的。
然后他將腦袋埋在何玦頸窩,撒嬌似的說道:“有點難受!
何玦拍拍他的脊背,一面說道:“要吃點東西嗎?”
宋杬卿又蹭了蹭,將自己整個人縮進何玦懷里,低喃道:“我想吃點甜的。”
何玦手臂一撈,將被褥蓋在宋杬卿身上,而后才說道:“好。”
宋杬卿平日里的點心都是沒斷過的,故而紅玉他們很快就將各色點心端了進來。
宋杬卿窩在何玦懷里不肯動,何玦就一手抱著錦被,一手端著碟子擺在他面前。
宋杬卿自己吃的同時還偶爾捏一塊點心喂給何玦,而后詫異道:“阿玦,沒想到你還挺喜歡吃梅花餅!
何玦眼底劃過一絲笑意,并未言語。
宋杬卿拿手帕擦了擦手,突然嘆口氣,有些蔫蔫的。
“怎么了?”何玦心中一緊,忙問道。
“嗯……”宋杬卿一臉糾結,“原來我真的不是宋家的孩子。”
“我要告訴母……”
他聲音一頓,又道:“告訴宋相這件事,只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
“阿玦,”宋杬卿直勾勾地看著何玦,“要不你幫我寫吧,我還沒見過你的字呢!
“好。”何玦立即應下,將那句“你見過的”話壓在心底。
她又緘默片刻,緩緩說道:“元元,若我說,柳憶早就知道孩子是方員外的,你信嗎?”——
心疼元元,當初我想設定的時候還沒覺得有多慘,現在寫出來怎么就這么心疼呢QAQ
無獎競猜,最后阿玦那句藏在心里的話有何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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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宋杬卿一愣:“什么?”
他很快反應過來, 連忙問道:“柳憶早就知道?為什么這么說?”
“前幾個月胎像不穩,他也不知道是誰的孩子所以來京城找宋相情有可原。”
“可如果他一開始就知道孩子是方員外的……”
宋杬卿瞪大眼睛,脫口而出道:“那就說明柳憶當初并沒有得手!
他又看向何玦:“阿玦為什么會這么認為?”
“柳憶從頭到尾都是一副他當初已經得手了的模樣, 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若我說……”何玦遲疑一瞬, 又說道, “我能聽見他人的心聲,元元可會相信?”
宋杬卿:“……嗯?”
他努力消化這個事實:“你的意思是……你有讀心術?”
他瞳孔一震, 吶吶道:“那、那我……”
“除了你。”何玦又道。
“等等,”宋杬卿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還是有些難以相信, “阿玦,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讀心術這種東西嗎?
難不成他所處的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世界?
啊,這個世界不就是本小說么。
還是本古早虐文。
何玦抓住肩上的手,緩緩說道:“我并非戲言, 只是憂心此等怪力亂神之事讓你覺得害怕, 便一直沒說!
“那, 那你剛剛說除了我, ”宋杬卿眨眨眼,“意思是唯獨聽不到我心里的話對嗎?”
見何玦頷首, 宋杬卿聲音染上幾分興奮:“為什么, 因為我是特別的嗎?”
“于我而言,”何玦唇角微彎, “元元自然是最特別的!
宋杬卿將雙手搭在何玦肩上, 搖頭晃腦道:“哇, 阿玦, 你不會是因為這個才喜歡我的吧?因為你聽不到我的心聲, 所以覺得我很特別, 進而對我產生好感!
何玦搖搖頭,又思忖幾息,才道:“年少時不懂風月,只是將你藏于心底數十年,若說真正動心,應當是我及冠之后!
“所謂執念成癮,不外如是。”
宋杬卿抿唇笑笑,眼睛都彎成了小月牙。
他說道:“我本就覺得你不是會一見鐘情的人,因為你根本就不好美.色,街道上那么多容貌昳麗的小郎君,你都能做到視而不見。”
向靈月、諸芷兒他們也長得很好看,可何玦還是說踹就踹。
何玦靜靜地注視著他,面色柔和,不置可否。
她抬手拉了下被褥,嚴嚴實實地蓋住宋杬卿,又繼續道:“仔細想來,讀心術出現的日子,是在與你相遇之后!
“元元,我覺得它一定與你有關。”
宋杬卿眼眸中閃爍著驚訝的光芒:“是嗎,我哪兒有這種能力,你可別哄我了。”
“阿玦,讀心術是不是很好用?嗯?”
何玦聞言微怔,低低地應了句:“……還好!
宋杬卿見狀也止住話茬,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想了想,又說道:“阿玦,所以你今日是聽到了柳憶心里想的話了?”
“對!焙潍i頷首。
“柳憶有孕后就知道孩子是方寧的,因為他與宋相沒有肌膚之親。”
“宋相誤飲迷.情.酒后被有心人送入廂房,柳憶蓄意.勾.引未果,將宋相打暈后偽造成得手的模樣,瞞天過海!
宋杬卿喟嘆道:“這樣啊……”
被下藥了都能忍住,自制力真強。
不過,這也能證明母親只愛爹爹一人。
他又想到一點:“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默認二人有了肌膚之親……而不會想到是柳憶陷害?”
何玦神色淡淡:“許是因為,無人認為一個女郎在那種情況還能保持理智、坐懷不亂吧!
宋杬卿愣了愣,含糊道:“……嗯!
“可是,我還是覺得很奇怪!彼螙z卿皺了皺眉頭,“這一切似乎太荒唐了些。”
“柳憶身后也沒什么依仗,怎么設計好這一切的?還欺瞞了所有人,相府竟無一人生疑。”
他絞盡腦汁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后卸力倒在何玦懷里。
心中一個念頭忽然升起——
這是本古早虐文。
核心全在男女主虐身虐心上面,其他的情節或許不會寫得太清楚,部分邏輯甚至都有些不合理。
正因如此,有些事那么荒唐卻還是發生了。
宋杬卿思及此處,心里忽然就釋然了,在何玦懷里蹭了蹭。
一陣困意襲來,他緩緩闔上眸子。
何玦一手輕撫他的發絲,想著自己調查出來的事,眸色漸涼。
那件事的幕后推手可不少……
宋杬卿逐漸睡去,何玦將他放在床榻上,而后走到門外。
只要目光沒落在宋杬卿身上時,何玦的神色總是十分淡漠,如黑曜石般的瞳眸中好似藏了寒冰一般冷冽,不近人情。
元元問她讀心術是不是很好用,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最初時,她曾陷入一陣恐慌,分明周圍人沒張嘴,她卻依舊能聽到各自的聲音。
她當時一度以為自己除了天生赤瞳外,又有了什么新的不祥之兆。
后來她逐漸明了,原來她聽到的聲音是眾人心里的想法。
這不是什么不祥之兆,而是一個于她而言極為有利的能力。
之后,凌陌玦被凌帝派人送去北境。
在這途中,她看著那些表面上目不斜視、恭恭敬敬的侍衛,赤瞳中浮現出濃濃的諷刺之意。
『什么六皇女,不過是不得圣心的棄子罷了!
『六皇女天生赤瞳,實在駭人,我可不想染上半分不祥!
『六皇女乃不祥之人,我等護送到北境后定要遠離才是!
……
自從能讀心后,人的本.性.赤.裸.裸地展示在凌陌玦面前,毫無保留。
街邊,兩個中年女人爭執不休,皆是面紅耳赤。
其中一個賣力夸贊自己兒子,只為將他賣得高價,好給自己唯一的女兒娶夫郎。
另一個則毫不留情地出言貶低,只想用最低的價格將那男子買下,然后高價買給當地某個貪圖美色的員外。
客棧內,兩名年輕女郎因言語不和在店內大打出手,場面極亂。
但二人其實只是想鬧出事端引掌柜充當和事佬,而后免除飯錢。
類似情狀,比比皆是。
北境比京城更加寒冷,大雪紛飛,讓人睜不開眼。
墨家人鎮守邊境多年,凌陌玦與之并未見過幾回。
她神色淡漠地看著那一張張并不熟悉的面容,根據容貌、年齡,將父君說的親人一一對應了起來。
盡管父君常說父族人都是面冷心熱,但凌陌玦卻沒分辨出“熱”來,只覺得她們緊繃的面色昭示著對她的不喜。
不知為何,幾人見面后都沒說話,雪也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墨琸直直地盯著凌陌玦,渾身氣勢駭人,只道一句:“走吧!
聲音硬邦邦的,又像是在里面塞了冰渣子似的,十分冷漠。
凌陌玦本是這么想的,直到進屋后,她聽見一道有些郁悶的聲音:
『這孩子怎么不說話,難道是嚇到她了?』
『這是然然唯一的孩子,我定要好好照顧她!
凌陌玦微怔,心中頓時掀起一陣驚濤駭浪,祖母見到她的第一個念頭竟然不是她的赤瞳或者不祥之兆?
師槐看著凌陌玦,眼眸中很快閃過一絲心疼,心道:
『那狗皇帝怎么照顧人的,我家然然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香消玉殞,這孩子怎么看起來也吃了不少苦,面黃肌瘦的!
凌陌玦驀地看了眼面色嚴肅的師槐,一時間懷疑自己幻聽了。
祖父在心里罵母皇“狗皇帝”?
而且,雖然母皇不親近她,但她的吃穿用度皆是不差,此行途中的一切安排亦是以她為主。
故而祖父說她面黃肌瘦……不免有些不符。
『幾年不見,除了那雙眼睛沒變,這孩子怎么長得跟那狗皇帝越來越像了?』
凌陌玦緩緩轉頭,瞥了眼祖母身后那位面色僵硬的女子。
此人應當就是父君常提起的姑姑墨映安,和父君長得極相似。
她們怎么……
凌陌玦心中一跳,驟然意識到墨家人與她心中所想全然不同。
后來的相處也證實了她這一點。
墨家人不善言辭,全是冷面,但心理活動極為豐富。
凌陌玦最初還會驚異她們與表面迥然不同的心聲,后來卻是真正感受到她們的真摯情感。
凌陌玦終于領會到父君所說的“面冷心熱”的含義,也逐漸明了這世間除了父君,還有人會對她好——
盡管她天生赤瞳、身附不祥之兆。
如若她沒有讀心術,或許發現不了墨家人暗藏于行動中的關愛,甚至可能逐漸成為與母皇極為相似的人。
墨家人讓她感受到真情,她也找回了對人性的信任。
凌陌玦上戰場,其一是為了與宋杬卿的約定,其二是為了凌國百姓。
墨家人要守護的一切,亦是她將來的責任。
待達奚國主立下圩年之約時,她終于同祖母開口,說自己要回京城。
凌陌玦要去找她心心念念了數十年的小郎君,然后娶他回家。
三書六禮,明媒正娶,她要給他最好的。
……
何玦逐漸拉回思緒,唇角微彎。
她又拿出藏在懷中的玉玦,靜靜地看著。
原本藏著無盡溫柔的瞳眸卻逐漸染上偏執,像沁了濃墨一般黏稠,又滲出幾分森然。
終于得償所愿,她絕不放手。
……——
這章比較晚,因為今天卡文好嚴重啊,很怕女主崩人設嗚嗚嗚,改了又改,就怕與前文有不符。
啥時候才能日六啊,我也想給小可愛們寫大肥章的來著,可是沒有動力QAQ感謝在2023-02-08 19:00:47~2023-02-09 22:00: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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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宋杬卿這一躺就躺到了晚上, 硬生生餓醒了,甚至感覺自己能吃下一頭牛。
不過這次有何玦看著,他才不至于又像上次那樣吃撐了, 不然難受的還是他。
感覺到腳步聲逐漸遠去, 宋杬卿一把抓住何玦的手, 興致勃勃地問道:“阿玦,剛剛青梔在想什么呀?”
何玦已經料想到此事, 沒有多意外,緩緩說道:“公子食欲又恢復了, 真好!
“那紅玉呢?”宋杬卿又問道。
“公子看起來好很多了, 真好!
宋杬卿笑得眉眼彎彎, 繼續道:“那綠芮呢?”
“公子醒了,又吃了東西,正好將小廚房內煎好的藥端過來!
宋杬卿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小聲嘀咕道:“這個你不用告訴我的……”
何玦眸中閃過一絲笑意, 唇角微揚。
宋杬卿輕哼一聲, 伸手揉了揉她的臉, 惡狠狠地說道:“果然笑容是不會消失的,只不過是從一個人臉上轉移到另一個人臉上罷了!
何玦握住他雙手, 寬慰道:“只是貼安神的藥, 沒有多苦!
宋杬卿一點也沒信,皺著臉道:“哼, 我又不是沒喝過安神的藥, 只有古太醫開的沒什么苦味兒, 其他大夫開的一個賽一個的苦。”
他的身體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好像已經聞到那令他深惡痛絕的苦味。
何玦溫聲道:“因為古太醫醫術高超?”
“對呀對呀, ”宋杬卿連連點頭, “兒時我因為藥苦掉過眼淚,后來她給我開的藥就很少有苦味了,不過藥效還是一樣的!
“可是現在古太醫在京城,離這里很遠!
“所以我絕對不能生病!
宋杬卿剛說完這句話,轉眼就看到青梔端著食案走過來,上面是一碗熱乎乎的湯藥。
他立即倒頭靠在何玦肩上,自欺欺人般說道:“阿玦,我好困,我要睡覺。”
何玦下意識抬手扶著他。
青梔將藥放在宋杬卿面前,微微一笑,說道:“公子,先喝了藥再睡吧。”
宋杬卿緊閉雙目,低聲道:“我睡著了,什么都沒聽見!
青梔柔聲細語:“公子,就一小碗,溫度正好合適,涼了就更難入口了!
何玦也輕輕地拍拍他的手臂,說道:“元元,良藥苦口!
“等你喝完后,我們去府內轉轉,如何?”
宋杬卿愣怔地眨眨眼,轉轉?為什么?
不過他看見何玦的眼神后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我喝!
宋杬卿帶著壯士斷腕的決心端起了碗,然后屏住呼吸一口悶了。
畢竟,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更難受。
“唔……”宋杬卿眉頭緊蹙,一臉扭曲。
何玦將茶杯遞過去:“喝口茶壓下去!
宋杬卿將那茶灌下去,而后神色麻木道:“這是我長這么大以來……喝過的最苦的藥!
“嗚……我再也不要生病了!
神情和聲音都可憐兮兮的。
何玦輕拍他的背部,放柔聲音:“元元,還出去轉嗎?”
“去!”宋杬卿猛然站起身來,“為什么不去,現在就去!”
“公子要出門?”青梔連忙取下一旁的披風給宋杬卿搭上,“外面不比屋內暖和,公子若不想生病,日后對自己的身子要更上心些才是!
宋杬卿心虛地移開目光,小聲道:“就在府內轉轉,不會著涼的吧……”
青梔認真地將系帶打了個蝴蝶結,而后說道:“好了。”
宋杬卿拉著何玦在府內閑逛起來,先去了小廚房,里面的人正在清洗碗碟,忙得熱火朝天。
二人站在墻邊,宋杬卿小聲問道:“阿玦,閔煙公公在想什么?”
他怕何玦不認識,還補了一句:“穿鵝黃衣裳的男子。”
何玦凝神細聽,說道:“他在想明天要給你做什么好吃的!
宋杬卿心里樂滋滋的,又道:“那月榮公公呢?就是穿月白色衣裳的男子!
“他在想……明日做個合你心意的點心出來,不能讓閔煙占盡風頭!
宋杬卿眨眨眼,很快就理解其中深意。
在閔煙來之前,小廚房一直是月榮掌管。不過后來閔煙來了,他做的菜更得宋杬卿喜歡,如今已經是小廚房的新的領頭人。
月榮雖微表露出來,但心里還是想著奪回主事一名。
方法就是看誰做出的食物更討宋杬卿喜歡。
宋杬卿對此是樂見其成的,因為這屬于良性競爭,最后的受益人都是他。
不過他可不是萬惡的剝削主義,而且他對身邊人很寬容的,不會隨意打罵。
小廚房這邊逛完了,宋杬卿又拉著何玦去了別處。
一路上,宋杬卿碰上任何一個人都會小聲問何玦聽到了什么,何玦也是耐心地一一告知,絕不敷衍。
“阿玦,你這能力真方便,”宋杬卿牽著何玦的手,原本有些激動地心情逐漸平靜下來,“輕而易舉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是啊,”何玦注視著他,聲音染上幾分喟然,“因為這個能力,我才得以在戰場上尋得生路,存活至今。”
宋杬卿聞言,心里閃過幾分后怕,連忙說道:“戰場危機四伏,幸好你有這個能力,不然我可能就見不到你了!
“不會的,”何玦握住他的手,神色認真,“無論如何,我都會從戰場上活下來,成為你心目中的少年將軍,然后……”娶你回家。
最后四字被她咽下,因為此刻她已經足夠幸福,也已得償所愿。
“誒?”宋杬卿詫異地睜大眼睛,“我有和你說過我喜歡少年將軍嗎?”
“嗯,”何玦聲音透露出幾分懷念,“你當時同我說——”
“那你一定要遵守約定,成為眾人敬仰的少年將軍!”
宋杬卿一手托著下巴想了想,搖頭:“我真的沒有印象。”
他又瞅著何玦,小聲嘟囔道:“那我說的也是‘萬人敬仰的少年將軍’,又不是我心目中的少年將軍……”
“元元,”何玦喉嚨里溢出低低的笑聲,“你或許不知道,你說那句話的時候,眼眸閃閃發光,像是藏了萬千驕陽!
“同你選親那日,于高臺之上對我淺笑的模樣一般無二。”
宋杬卿聞言愣了愣,而后面頰像染上胭脂一般,“唰”的一下紅了一大片。
他容貌本就生得極為好看,如今又添了三分羞赧,更顯明艷奪目。
他忍不住抬手捂著臉,吶吶道:“真、真的么?”
何玦呼吸微凝,隨后將雙手置于身后,穩住聲音道:“……嗯!
二人走走停停,最后來到月門前。
宋杬卿半個月前還來看過這兒,當時里面還有些殘花,如今卻是盡數衰敗了,唯有角落里一株臘梅開得正艷。
朵朵黃梅點綴在灰褐色的枝條上,即使面對冷冽的寒風也依舊泰然自若,十分醒目。
宋杬卿之前是沒有注意到它的,如今卻是覺得它漂亮得讓他移不開眼。
“阿玦,它真好看!彼螙z卿驚嘆道,“我們摘一些回去插在花瓶里面吧!
這棵臘梅樹這么多枝條,取一點應該也沒關系,又不會毀壞它的根基。
“好!焙潍i立即說道。
臘梅樹生得很高,宋杬卿站在一旁指揮著何玦折他覺得好看的枝條,一共取了三根。
宋杬卿接過來看了看,忽然一陣出神。
何玦為他攏了攏披風,問道:“元元,怎么了?”
“我想起從前的事了,”宋杬卿回過神來,“在宋府時,你也替我折過花枝!
“是白海棠。”何玦也記得。
宋杬卿手指輕觸臘梅的花瓣,輕聲道:“嗯,白色的垂絲海棠,阿姐為我尋來——”
他聲音一頓,抿了抿唇,忽然有些低落:“……我應該不能再叫她‘阿姐’了,因為我不是她的親弟弟!
“元元,”何玦微擰著眉,沉聲說道,“你不必如此武斷!
“信還未寫,你也不知宋家人會如何待你,所以不必將結果想得太壞!
“可是,我不得不這么想。”宋杬卿眼眸中染上幾分難過,“阿玦,我跟你說過的吧,她們現在對我這么好,全是我苦心經營來的!
“我偽裝成她們喜歡的模樣,討得她們歡心。”
“我處心積慮,費盡心機,才博得如今的一切!
“一旦她們知道我不是宋家的孩子,或許不會再喜歡我了……”
說到最后,宋杬卿的聲音多了幾分泣音。
何玦眉頭緊皺,抬手輕輕擦拭他面頰上的淚痕,緩緩說道:“元元,你這是一葉障目!
“縱使是你百般討好才獲得宋家人的寵愛,可你也不可能偽裝這么多年!
“她們如今對你疼惜入骨,你當真感受不到其中的真情?”
何玦輕嘆一聲,又道:“你或許不清楚,她們對你的愛遠多于你心中所想!
“其實她們最初并無一人滿意我,可從未在你面前表現出來,因為我是你選出來的妻主。”
“宋晏之見我時內心只道我與你并無半分般配!
“宋于修見我時心中痛斥我不知好歹。”
“宋主君唯憂我待你不夠體貼!
“宋相見我出身不高,又無職位在身,唯恐你被人嗤笑,這才擅用私權為我謀得官職!
何玦止住話,定定地注視著宋杬卿,眼眸中盛滿了心疼。
宋杬卿一直愣愣的,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呆呆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并無半分虛言!焙潍i斬釘截鐵道。
她又說道:“元元是因為太在乎,才會患得患失!
宋杬卿吸了吸鼻子,小聲說道:“我們回去吧!
“好!焙潍i拿過他手中的花枝,牽著他的手一同回屋。
在她們身后,天上忽然飄下點點銀白——
下雪了……——
之后就不能長高了QAQ
不過爸爸媽媽今天回來和我一起吃了晚飯,開心心
今天差點打算鴿了,不過還是努力努力寫了一章出來。
晚安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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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翌日, 宋杬卿還是決定自己寫信。不過他心里還是有些亂,寫廢了好幾張紙。
但他也沒有昨日那么悲觀了。
何玦說的對,事情還沒發生, 他不能總往壞處想。
雖然小時候的記憶不太愉快, 可是她們后來確實待他很好。
宋杬卿將自己的身世悉數寫在信中, 然后讓人將信送了出去。
結果如何,就要看回信怎么說了。
外面落著小雪, 宋杬卿站在門前看了會兒,莫名地覺得無聊。
江南這邊的雪并不大, 和京城不同。
他縮了縮脖子, 手指敲了敲裝飾漂亮的手爐, 突然說道:“阿玦,你會下棋嗎?”
何玦思索片刻,道:“略懂一二, 我在軍營時常與祖母等人對弈!
宋杬卿微微偏頭瞅著她, 唇角噙著笑意:“你指的是圍棋吧, 聽你這話就知道你肯定不是‘略懂’!
深藏不露之人大多數是如此, 十分謙虛,但動起真格來, 可謂是大殺四方。
何玦眼眸柔和, 不置可否。
“誒,對了。”宋杬卿忽然想起某件事, “嗯……既然是阿爹的母親, 我們應該喊‘外祖母’吧?還是說,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緣由?”
何玦抬手撣去粘在他發間的雪花, 而后緩緩開口道:“我阿爹覺得‘外’字十分生分, 自我記事起就讓我就喊‘祖母祖父’, 元元以后也同我一樣吧!
宋杬卿握住她的手,認真說道:“好。”
二人回到屋內,宋杬卿心血來潮想下棋。
很快,綠芮將棋盤拿出來放在桌上,宋杬卿與何玦對立而坐。
她們最初是下的圍棋,不過沒下幾盤宋杬卿就不打算玩了,因為何玦那簡直不是放水,而是泄洪。
隨后,二人愉快地換成了五子連珠。
宋杬卿以前經常和青梔幾人下五子棋,覺得自己技術不差,這回還特地跟何玦說:“阿玦,你這次可別讓著我,五子棋我還是會一點的!
“好!焙潍i應下。
然后不出十招,宋杬卿輸得片甲不留。
何玦總是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挖坑,偏偏他還一腳踩進去。
連輸五局,宋杬卿無力地一手扶額。
可惡,竟是此等大能。
何玦瞳眸中藏著幾分笑意,問道:“元元,還來嗎?”
“不來了不來了!彼螙z卿連連搖頭,再來也是被虐。
何玦緩緩將棋子放回棋奩中,宋杬卿地視線不自覺落在她的手上。
其實,最初下棋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何玦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長,指節分明。
但它不是那種秀氣的好看,而是充滿了宋杬卿喜歡的安全感。
何玦的溫柔從不吝嗇與他,牽他的手時都不會太用力。
宋杬卿看著看著,目光就移到了何玦臉上,眼睛彎成了小月牙,里面的笑意都快要溢出來了。
何玦自然注意到他直勾勾的視線,將棋子收好后立即正襟危坐,耳根處紅得發燙。
二人氣氛正好,然后門外突然響起一道聲音:“公子,少夫人,方員外來了!
宋杬卿立即回過神來,忙道:“……好,我就來。”
他起身理了理衣裳,有些不太敢看何玦,只小聲說道:“阿玦,我先去了。”
“好,”何玦立即應聲道,“元元,你獨自一人,當真無妨?”
宋杬卿微愣,隨后認真道:“嗯,我沒問題的!
“如果有情況我就大聲喊你!
正堂內。
方寧長身玉立,表面上看來氣定神閑,但其實心里的緊張都快裝不下了。
桌上擺放著她帶來的一大堆禮品,人參、燕窩、茯苓等等。
宋杬卿站在門口,說道:“……方員外。”
“宋公子,你身子可好些了?”方寧連忙說道,看向宋杬卿的目光滿是心疼。
她一想到是自己帶了柳氏來導致宋杬卿暈倒,就愧疚得無法自拔。
宋杬卿坐在她對面,心里有幾分無所適從,只說道:“好些了,多謝方員外關心!
二人相繼沉默。
宋杬卿不自在地垂下頭,悄悄在桌下捏捏手指。
他不知道該如何與方寧相處,畢竟二人也沒見過幾次,雖然她是他親生母親,可他也無法突然親近她。
方寧亦是如此,不知該說些什么。她心里十分慌亂,時刻注意著宋杬卿的神色。
說來好笑,她向來能言快語,行商時可謂是無往不利,沒有談不下來的交易。如今在宋杬卿面前,她卻是緘默無言。
方寧覺得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于是說道:“宋公子,何大人待你如何?”
宋杬卿看著她,眨眨眼,而后說道:“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方寧連忙應和道,而后又直直地看著他。
宋杬卿見方寧這樣,又想起了她在包廂里說的話,忽然就不怎么緊張了。
他想了想,說道:“方員外,其實你可以叫我‘杬卿’!
“叫宋公子或許有些生分……”
他垂下眼瞼,聲音也低了些。
雖然宋家人都叫他“元元”……
方寧瞳孔一震,反應過來后連連說道:“好好好,都聽……杬卿的!
她看起來激動極了,面色漲紅,眼眸里都是喜悅的情緒。
宋杬卿見狀眉梢也染上淺淺笑意,思忖片刻又說道:“我現在還不太習慣,所以先叫你‘方姨’可以嗎?”
方寧哪能不同意,只道:“按杬卿想法來就好!
這十幾年來,她都不知道宋杬卿的存在,也不曾好好照顧過他,哪里還敢逼迫讓他喊自己“母親”。
方寧意識到宋杬卿或許并不厭惡自己,這才逐漸靜下心來。
她想了解宋杬卿更多,于是說道:“杬卿,你可愿同我說說,這些年你身旁都發生了何事?”
“嗯,好呀。”宋杬卿并沒有太意外,想了想要從哪里說起。
“記得有一次,我……”
“……”
何玦駐足門外,聽著里面相談甚歡的聲音,面容逐漸柔和,隨后轉身離去。
她在某處停下,翟遠出現在她身后,低聲道:“殿下,京城中某位皇女似乎要有動作了……”
何玦神色淡漠:“是么!
“而且,”翟遠下意識環顧四周,又道,“似乎打算對宋家出手……”
何玦眼眸微瞇,冷聲道:“看著些!
翟遠恭敬道:“是。”
她又說道:“殿下,湙地的公務已放在偏房桌上,還有墨將軍送來的書信!
“屬下告退!
自從何玦與宋杬卿成親后,關于湙地的公務就是這么處理的。
只要沒出大事,每隔半月,就有人將湙地的公務送到她手中。
不過這次還有祖母的信,不知是何事。
難不成是邊境有異?
何玦神色一肅,立即來到偏房,先拿起公務旁的信封細看。
幾息后,何玦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
原來是家書。
祖母讓她有時間帶元元去北境坐坐,家里人都想見見他。
何玦也想有過這個想法,只是還要問問宋杬卿的意見。
她將信放下,唇角微揚,眼眸中盛著滿滿情.意。
此事不急,她們的日子還長。
中午時,方寧留下來吃了午飯。
縱使她再想和宋杬卿多帶一陣子,可如今年關將近,她還有事務在身,不得松懈,只好離開了。
臨走時,方寧突然記起一件事來,對宋杬卿說道:“杬卿,忘了同你說,你還有個姐姐,名叫‘方梓玥’,長你幾歲,你們應當見過面的。”
今日她太激動了,一不小心把女兒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宋杬愣了愣,說道:“確實見過一面!
方寧笑道:“她也很喜歡你,你們下次就能再見了。”
宋杬卿淡淡一笑,說道:“好,方姨路上注意安全!
方寧頓時樂得合不攏嘴,看他的眼神滿是疼愛,連連道“好”。
等人走了,宋杬卿笑容逐漸消失,轉而看向一旁的何玦,癟癟嘴:“阿玦,方小姐肯定不是柳氏生的!
何玦眉頭微皺,沉聲道:“那又如何,元元為何不開心?”
宋杬卿低頭絞著手指,說道:“方小姐應該是正君所生,柳氏又沒有嫁給方姨……”
“我……我怎么還是外室之子……”
宋杬卿眼眶逐漸泛紅,聲音委屈極了。
雖然在古代,庶女庶子等十分常見,可他畢竟來自現代,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心里對自己外室子的身份一直在介懷。
如果他不是從現代社會來的,如今碰上一個很喜歡他的親生母親,無論是不是庶子,他肯定會特別開心。
何玦瞬間明了他話中深意,眉頭漸松,徐徐說道:“元元,方員外與方梓玥之父在方梓玥三歲時便和離了,而方梓玥今年早已及冠!
“你怎么知道?”宋杬卿不假思索道。
話落,他瞬間反應過來,連忙說道:“哦,這也是你聽到的!”
還不待何玦說話,宋杬卿又說道:“所以說,在柳氏懷上我的時候,方姨就已經是單身狀態了!
所以,他不是“小三”的孩子,最多算柳氏未婚先孕生下的孩子。
雖然方寧最后和柳氏沒成親。
宋杬卿頓時就沒那么難受了,站起身后直接撲進何玦懷中,摟著她脖子,聲音軟軟的:“阿玦阿玦,你的讀心術真好用!”
何玦也立即伸手環住他的腰身,溫聲道:“不難受了?”
“嗯!”
宋杬卿松開手退后一步,示意她微微低下頭。
何玦依言俯下身子,然后感覺到自己右臉被什么柔軟的東西碰了下,熟悉的感覺令他瞳孔一震。
宋杬卿的臉也有些紅,可是當他看見何玦愣怔的模樣時,他笑得更歡了。
“元元……”何玦面容瞬間緊繃,只是耳根紅得不像話。
“阿玦,”宋杬卿眉眼彎彎,“這下是你更容易害羞了!
他牽著何玦的手往外走,腳步輕快,一面說道:“陪我下棋吧,這次你得讓我一點,一點點就好!
何玦另一只手緊握成拳,竭力壓制住內心翻涌的念頭,聲音低。骸啊谩!薄
榜單字數就像一塊大山,死死地壓在我瘦弱的身上QAQ
不過就算沒有榜單壓力,我也還是會努力保持日更滴,加油!
掉馬!完結!小錢錢!炸雞!小裙子!沖鴨!
感謝在2023-02-10 22:53:09~2023-02-11 22:06: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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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這次何玦有手下留情, 下五子棋時宋杬卿還贏了幾回。
雖然何玦是讓著他一點,但是他也是很厲害的。
宋杬卿看何玦收拾棋局心里喜滋滋的,抱著桌上的青瓷花瓶不撒手。
花瓶內幾支臘梅花開得特別好看, 似乎都在夸他棋藝高超。
晚膳時, 他心里高興, 吃了一大碗飯。
離平日里睡覺的時候還有一陣子,宋杬卿同何玦坐在軟榻上, 說悄悄話。
“阿玦,你說……信什么時候送到京城。俊
何玦說道:“如今天寒路遠, 或許還需要些時日。”
宋杬卿鼓了鼓腮幫子, 然后牽過何玦左手, 聲音里藏著幾分緊張:“阿玦,你說爹爹會怎么想呢?”
雖然他生父是柳憶,但在他心里, 爹爹只有白溪吟一人。
白溪吟將他從雪地里抱起來, 是那時瀕臨死亡的他心中唯一一點暖意。
何玦隨他動作, 靜靜地凝視著他, 溫聲道:“我也不知道。”
宋杬卿拿出右手和她的手掌比了比,同時說道:“爹爹對我很好的, 雖然……一開始只是出于同情。”
“元元不要胡思亂想, ”何玦扣住他要收回去的手腕,一面說道, “你擔心的事, 不會發生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擔心什么?”宋杬卿小聲嘟囔著, “難不成你說聽不到我心聲的話是騙我的?”
“怎么會, ”何玦低垂眼瞼, “若我知曉你心里在想什么就好了。”
宋杬卿輕哼一聲, 沒說話了。
他捏了捏何玦的手指,又摸了摸何玦左手掌心,忽然開口道:“阿玦,我一直忘了問,你手心里的傷是怎么來的呀?”
“因為它比你手上其他傷口都要大些。”
何玦目光落在手心處,緘默片刻,才低聲說道:“為了截下一支箭。”
宋杬卿一驚,忙道:“你徒手拿的嗎?難怪這么大一條疤!
他有些心疼地看著她:“為什么一定要用手截呢,不可以用刀.劍什么的把它打落嗎?”
何玦注視著宋杬卿,沉默許久,最后只道:“……不愿它傷人!
當時,她只想著絕不能傷他分毫,身體比思緒更快。
等她反應過來時,那支剪已經被她握在掌心。
宋杬卿內心十分動容,捧著她的手說道:“阿玦,你真是一位愛國愛民的好將軍!”
“……嗯。”何玦眸中閃過一絲無奈。
宋杬卿歪著頭想了想,說:“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我有一次差點就被箭射中了!
他拍了拍自己胸口,心中略有幾分余悸,抬眼又見何玦面色緊繃,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臉,說道:“你別擔心,都過去好久了。”
“去年,我參加完丁家公子的及笄禮后,宣王硬要送我回去,結果路上遇到了一場刺殺!
宋杬卿將腦袋靠在何玦肩上,沒看到她愈發難看的臉色,繼續說道:
“如若是針對我的就罷了,結果人家想殺的是宣王,我莫名其妙地被卷了進去。”
“我是第一次遇上刺殺,人已經嚇得六神無主了,雖然是宣王救了我,不過我對她還是多有遷怒。”
他停頓幾息,又說道:“我后來是覺得自己有些過分,她肯定也不是故意的。但是因為不想和她有牽連,我就什么都沒做!
宋杬卿等了好一陣子都沒聽見何玦說話,忍不住抬起頭來看著她:“阿玦你怎么不——”
“你不舒服嗎?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宋杬卿還是第一次見何玦面色發白的模樣,立即拿手背碰了碰她額頭。
“好涼,你肯定生病了!”
他立即轉身欲走:“我現在就去讓人請醫官——”
他話未說完,雙手被何玦抓住,整個人被她扯進懷里,背部抵上她胸前。
腰間的手有些緊,但宋杬卿并沒有感覺到疼,只是覺得何玦有些奇怪,她對自己從來不會這么強硬。
但他還是乖乖的,沒掙扎,只是說道:“阿玦別鬧,生病了不能拖……”
“元元,對不起。”何玦聲音十分喑啞,藏著十分懊惱。
宋杬卿不明所以:“阿玦為何要道歉?”
“嗯……”他想了想,“是因為我剛剛說的事嗎?和你又沒有關系,那時我還不認識你呢。而且已經過去這么久了,我也是突然想起來的!
幾息后,何玦還是沒說話,只是在他頸邊的呼吸聲更重了些。
宋杬卿只好說道:“阿玦,你抱得我有點疼!
何玦立即松開手,同時垂下眼簾,掩下瞳眸中一閃而逝的紅芒。
她說道:“元元,我沒生病,方才……只是太擔心你了!
宋杬卿又伸手探了下她額頭的溫度,奇異地發現它竟然沒剛剛那么涼了。
他松了口氣,而后說道:“別擔心了,都過去了!
何玦定定地看著他,好半晌才說:“……嗯!
宋杬卿覺得她這樣怪可愛的,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阿玦,早點休息吧!
“好!焙潍i應聲道。
幾日后。
宋杬卿同何玦在書房里臨摹帖子。
何玦的字很好看,十分大氣,又帶著幾分凌厲的氣勢。
宋杬卿自己的字就比較秀氣了,規規矩矩的,也很好看。
宋杬卿放下筆,動了動微僵的四肢,然后一臉滿意地看著自己謄寫的書卷。
不錯不錯,他寫的字越來越好看了。
何玦也正好停筆,隨后立即將她手中的紙張遞給宋杬卿。
宋杬卿拿來細看,而后慢慢紅了臉。
何玦摘抄了一首廣為流傳的情詩,是一名書生寫給一位富家公子的纏綿悱惻的表意詩。
他看著何玦看似面無表情實則眸中暗含情意的模樣,忍不住想捉弄她,于是說道:“阿玦,你可知道這首詩背后的故事?”
何玦遲疑道:“……不知!
宋杬卿將紙張放在桌上,板著臉看著她,說道:“那個書生向富家公子寫了這首詩后高中探花,結果轉眼就取了尚書家的小郎君!
他停頓幾息,瞧見何玦面色微沉,又繼續道:“然后那名書生衣錦還鄉,又娶了那位富家公子做平夫。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
何玦渾身一僵,當即伸手想將紙張拿回來,卻被宋杬卿擋住。
“阿玦,你要干嘛?”他明知故問道。
何玦眉頭緊鎖,聲音中都帶了幾分懊惱:“燒了!
宋杬卿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雙手搭著何玦的肩膀,撒嬌似的說道:“別燒呀,我騙你的。”
何玦眸中浮現出一絲明顯的錯愕。
“阿玦,你生氣了嗎?”宋杬卿湊近問她。
何玦眉頭漸松,溫聲說道:“沒有。”
“我就知道,”宋杬卿抱著她手臂,墨玉般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她,嗓音中藏了幾分嬌憨,“你絕對、絕對會不會生我的氣的!
“嗯。”何玦唇角微揚,看著他的瞳眸中滿是寵溺與縱容。
她摸了摸宋杬卿的腦袋,問道:“那這首詩背后真實的故事是怎樣的?”
宋杬卿站直身體,又輕咳一聲,緩緩說道:“真實的故事非常圓滿。”
“書生刻苦學習后高中探花,言辭拒絕了尚書大人的提親,最后回到家鄉當縣令,和富家公子恩愛一生,成百年佳話!
這就是這首詩得以流傳數年的緣由,在諸多話本上出現過,故而他知道。
宋杬卿笑意盈盈地盯著何玦看,直接問道:“阿玦,你為什么要謄寫這首詩給我看呢?”
何玦微怔,然后緩緩移開目光,不看他。
宋杬卿心覺詫異,按照何玦的直球性格,她應該會面無表情地說“因為喜歡你”才對,怎么這個反應。
他見何玦竟然想轉身離開,一把抓住她左手,追問道:“你別想逃避,到底為什么?”
他手上用了些力氣,何玦不愿傷到他就沒掙脫。
她沉默良久,在宋杬卿的目光下緊緊闔眸,最后只道:“之前有人給你送來書信……可我不會寫詩……”
她語焉不詳,聲音也有些悶悶的。
宋杬卿緩了幾息才明白她話里的含義,隨后脫口而出道:“你吃醋了?還是楊拾桑那晦氣玩意兒的醋?”
何玦靜靜地看著他,木著臉,并不言語。
宋杬卿動了動手指,與何玦的左手十指相扣,認真說道:“阿玦,你完全不用因為別人吃醋,因為我只喜歡你!
“而且我這個人很專一,以前從來沒有喜歡過別人,我覺得這輩子應該就只喜歡你一個人!
他想了想,舉起何玦的左手,面色紅紅地說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們是天作之合!
見何玦發愣的模樣,宋杬卿內心喜滋滋的。
哼哼,他這句情話說的真漂亮~
何玦見他笑得得意洋洋的小模樣,眸色逐漸變得深幽,染上幾分危險的意味。
稍微放肆一點……應當無妨。
宋杬卿毫無所覺,見何玦湊近還以為是想抱他,于是很坦然地讓她抱。
何玦一手托著他后腦勺,另一只手環住他的腰——
這是一種十分具有掌控.欲的姿勢。
然后,何玦俯下身輕吻他的頸脖。
微涼的觸感激得宋杬卿渾身一僵,聲音里滿是慌亂:“阿……阿玦……”
何玦只吻了一下就止住動作,而后將腦袋埋在他頸窩中,壓抑的呼吸聲清晰地傳入宋杬卿耳中。
宋杬卿一動也不敢動,呼吸聲都很輕,心跳如雷。
好半晌,何玦才穩住呼吸抬起頭來,雙眸牢牢鎖住他,低聲道:“元元,我無時無刻不在忍耐!
“別捉弄我,好不好?”
她低沉的聲音十分喑啞,藏著無盡隱忍。
宋杬卿咬了咬下唇,眼眶微微泛紅,聲音里多了幾分委屈:“我……我沒想捉弄你……”
只是想對你說情話而已。
何玦深吸口氣,松開禁錮住他的手,緩緩后退幾步,腦中清明幾分,說道:“是我不對!
宋杬卿抬手捂住脖子,忽然覺得那里有些發燙,臉上的熱度一點點上升,最后紅得不像話。
就在這時,外面穿來一道驚喜的聲音:“公子!二小姐來了!”
宋杬卿頓時如蒙大赦,當即轉身就跑,只留下一句:“我先走了。”
他腳下生風,很快就離開了書房。
最后走到一半突然停下,拿雙手捂著臉,眼眸呆呆地看著地上。
他怎么覺得……強硬起來的何玦好像也挺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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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宋杬卿摸到自己的臉很燙, 連忙抬手給它扇風,試圖將溫度降下去。
“元元!”
有一個身影飛速靠近,一上來就把宋杬卿抱在懷里。
懷抱冰涼, 還沾了幾分塵土的味道。
宋杬卿訝異道:“阿……你怎么來了?”
宋于修松開他一點, 雙手抓著他肩膀, 連忙說道:“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來?”
“你信上說的可是真的?”
就來了臨安一趟, 她弟弟沒了?!
宋于修此刻多么希望宋杬卿可以笑著同她說信中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他故意玩笑。
“……是真的。”宋杬卿眉頭微蹙, 低聲說道。
宋于修頓時呼吸一凝, 渾身一涼。
宋杬卿抿了抿唇, 遲疑道:“……你們怎么想的?”
“你如今連阿姐都不喊了!”宋于修一臉受傷。
她立即解釋道:“母親長姐事務在身不便前來,如今天寒地凍也不忍爹爹受苦,故而唯我一人前來!
宋杬卿垂下眼瞼, 低聲道:“嗯, 我知道的!
“元元, 你……”宋于修直直地盯著他, 眼眸中裝滿了不可置信,手上也不自覺更加用力, “你是不是討厭我們了?”
“……沒有……”宋杬卿面色微微發白, 忍不住掙扎了下,“阿……你太用力了!
宋于修這才注意到他的面色, 即刻松開手后退一步, 無措地收緊拳頭, 嘴唇翕動片刻, 最后只道:“……對不起!
宋杬卿一手揉揉肩膀, 勉強勾唇笑笑, 說道:“沒關系,你也不是有心的!
宋于修眉頭緊鎖,面色極為難看,最后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來:“元元,對不起!
宋杬卿面露不解:“你不用再道一次歉……”
“不止是今天,”宋于修頓了頓,又道,“還有……兒時的事!
宋杬卿一怔,聽得宋于修繼續說道:“元元,我兒時對你百般欺凌,我一直都記得,但是……我從來沒有認認真真給你道過歉!
“我與長姐都十分后悔……”
宋于修突然一陣啞然,腦中驟然浮現出一幅幅她一直壓在心底的畫面,最令她悔恨的,還是她趁爹爹不在家把元元關在門外那一幕——
寒冬時節,元元凍得面色蒼白,發間積了一層薄雪,低聲哀求道:“阿姐,我好冷……”
心底藏得最深的傷疤被用力撕開,她痛苦得無以復加,一呼一吸都纏上劇烈的鈍痛。
宋于修無力地抬手捂著臉,滿身頹唐。
后悔……那又如何?
她們始終給元元帶來了傷害,如今說“后悔”難道就能當兒時之事從未發生過不成?
宋杬卿是第二次見到宋于修這般懊惱不已的模樣,忽然覺得心里有些難過。
宋于修再次抬手想觸碰他,下一瞬又即刻收回,滿目哀傷道:“元元,就算你與我并非親生姊弟,但在我心中,你是我宋于修唯一的弟弟!”
“元元,母親爹爹、還有長姐都是這么想的,你始終是宋家的孩子。”
宋杬卿心頭一顫,眼圈逐漸泛紅。
他輕聲問道:“真的嗎?”
“當然!”宋于修斬釘截鐵道,“我們都很愛你,十幾年的感情不會因為這種事而發生變化!
宋杬卿垂下頭緘默幾息,深吸口氣后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她,說道:“我知道了,阿姐!
宋于修終于又聽到了熟悉的稱呼,緊繃的心終于放松,忍不住抬手將他抱在懷里。
這次她有意識地控制力道,保證不會弄疼他。
宋于修長嘆一聲,又說道:“元元,你信上寫的話太疏離了,什么‘恩情永世不忘’、什么“他日必會報答”……看起來似乎要同宋家撇清關系。”
宋杬卿眨眨眼,小聲說道:“我就是……客氣客氣!
畢竟他還不知道她們的態度,先說些客氣話給自己留條退路。
一陣腳步聲傳來,隨之響起的是何玦冷淡的聲音:“女男授受不親,宋二小姐還是盡快放手為好!
宋杬卿微愣,有幾分忍俊不禁,暗道這就是傳說中妻主的占.有.欲?
宋于修板著臉掃了他一眼:“你上一邊呆著去!”
她聲音里充滿了不愉。
『就是跟著這人來了臨安,我弟弟差點沒了!
宋杬卿輕輕地推了下宋于修,盡管她心中不愿卻還是即刻就松開手。
宋杬卿偏過頭望著面無表情的何玦,然后沖她眨了下右眼。
何玦呼吸微滯,面色看著僵硬了幾分。
宋杬卿抿唇笑笑,眼眸彎彎,像只捉弄旁人成功的小狐貍。
宋于修看著這一幕覺得牙酸,直接說道:“元元,先回屋吧,別著涼了!
宋杬卿點點頭:“嗯,好!
三人一同離去,留下發懵的青梔和紅玉——
他們思緒萬千,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他們方才聽到了什么?
二小姐為何說她與公子并非親生姊弟?
公子不是宋家的孩子嗎?
青梔一腦袋漿糊,最后理不明白干脆甩甩頭,一臉堅毅地說道:“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陪著公子就好!
“對!”紅玉也一臉嚴肅地點點頭。
反正最后結果是好的,他們不用操心太多,只要照顧好公子即可……
三人一同吃了午飯,宋于修喟嘆道:“許久沒吃到你屋里的菜了,一轉眼,你已經離開京城快三個月了。”
宋杬卿算了算,覺得差不多,于是說道:“你這么說,好像是挺久的!
“你來這兒這么久了,都沒想到給家里寫兩封家書,”宋于修嘆口氣,有些受傷地說道,“好不容易送來了一封,結果是‘訣別信’……”
“哪兒有,我就是說話稍微客氣了點……”宋杬卿下意識嘟囔著。
宋于修又說道:“爹爹看到信后當即落了淚,我們好一陣勸。”
宋杬卿聞言眉頭一皺,立即說道:“我現在就去寫信,阿姐幫忙帶給爹爹吧!
“好,”宋于修自然應下,又道,“不急,你今晚給我都行,我明日才回京城!
宋杬卿下意識說道:“這么急著回去嗎?三錦縣和京城很是不同,阿姐不能再多待幾天?”
宋于修抬手揉揉他腦袋,緩緩說道:“我是告了假才能離開京城,往返都需時日,不便多有逗留!
“哦。”宋杬卿低低地應了句,知道她是為了自己,心里有些不自在。
他想了想,而后抬手拉了下何玦衣袖,說道:“我現在就去寫信,阿玦你陪阿姐說會兒話!
何玦:“好。”
她目送宋杬卿離去,等身影完全消失不見后才轉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盯著宋于修。
“宋二小姐!
聲音漠然十分,像是在里面塞了冰渣子似的。
雖然元元如今并不介意,可她卻無法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
宋于修感受到她似有若無的敵意,挑眉道:“這么,看不慣我?”
“老實說,”宋于修雙手環抱胸前,冷冷一笑,“我也看不慣你!
“若非元元喜歡你,我早就把你打趴下了。”
“就因為這次陪你來臨安,元元差點就不認我這個姐姐了!
說到最后,她聲音中滿是郁悶。
何玦冷冷道:“你打不過我。”
“你!”宋于修一噎,“我那是沒對你動真格。”
她揚起下巴,挑釁道:“有本事現在出去練練?”
“請!焙潍i抬手示意。
于是等宋于修寫好信后回來,就看到何玦跟宋于修在院子里打得不可開交。
二人赤手空拳,一招一式,十分激烈。
宋杬卿將信遞給青梔,也沒出聲叫停,反而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這是他第二次看何玦跟阿姐對打,雖然沒能聽見兵刃撞擊的聲音,沒那么炫酷了,但是這場面也挺好看的。
兩個人打了很久,最后不知道是誰先停的手,二人分別站在一處,氣息均有些不穩。
宋杬卿沒看明白,于是問道:“你們誰贏了?”
何玦轉過頭靜靜地注視著他,一言不發。
倒是宋于修直接說道:“她贏了!
她也不是不輸不起的人,輸了就輸了,沒什么不好承認的。
只是心里有點不爽罷了。
“哦,”宋杬卿了然,然后向何玦走入,一面說道,“阿姐別在意,阿玦她上過戰場的,實戰經驗豐富,你打不過不丟人。”
宋于修正向他走過去,聞言有些心塞,不滿道:“元元,有你這么安慰人的嗎?”
宋杬卿拿出手帕遞給何玦,又轉頭說道:“我實話實說,阿姐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宋于修頓時覺得心里更堵了,脫口而出道:“你們妻夫二人合起伙來欺負我這個孤家寡人啊!
宋杬卿立即接話:“怎么,阿姐和秋舒哥哥之間……還是沒什么進展嗎?”
宋于修面色一紅,慌亂道:“你……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小郎君管這么多做什么,你還小,不懂這些!
“我都成親了,哪兒小了?”
宋杬卿輕哼一聲,意有所指道:“不知道是誰,好幾個月過去了,和心上人依舊沒有進展。”
宋于修被他說得臉更紅了,惱羞成怒道:“誰說沒有?如今秋三公子對我的態度比之前好多了……”
“嗯?怎么個好法?”宋杬卿立即追問道,“阿姐說來聽聽?”
“不行!彼斡谛奘止麛嗟鼐芙^了。
宋杬卿見她如此嚴肅,漸漸打消了心里的八卦念頭,只是依舊小聲嘀咕著:“小氣!
不說就不說,大不了他回京城后直接去問秋舒哥哥。
晚上,宋于修睡的是某間偏房。
翌日一早,她就離開了,懷里揣著宋杬卿昨日寫好的書信——
吃瓜去了所以更新有點晚,抱歉啦(目光躲閃)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天氣越發冷了, 偶爾早晨起來,人們會發現屋外積了一層雪,沒過多久就化了。
幾日后, 方梓玥來到府中, 也提著一大堆禮品。
她對宋杬卿笑得溫和有禮, 眸中透露出幾分關切,柔聲道:“杬卿, 我是你姐姐!
在她的熾熱的目光下,宋杬卿心里有些輕微的不自在, 但還是淺淺一笑, 說道:“……梓玥阿姐。”
這么叫應該沒問題, 那聲“姐姐”……他目前還說不出口。
方梓玥面上笑意更濃,認真道:“嗯。”
她的視線又落到一旁面無表情的何玦身上,笑意不變:“何大人。”
此人是弟弟的妻主, 還是三錦縣知縣, 將三錦縣治理得井井有條, 是個有才能的女郎。
只是不知為何, 她心里總有幾分淡淡的不愉。
何玦頷首:“方小姐!
她又看向宋杬卿:“你們聊,我出去一趟!
宋杬卿點點頭:“嗯, 你先去忙吧。”
雖然他心里有點緊張, 但是他覺得自己能應對,就像和方寧那樣。
宋杬卿與方梓玥聊了很久, 氣氛十分和諧。無論他說什么話題, 方梓玥都能侃侃而談, 言語間斯文有禮, 文質彬彬。
方梓玥對他十分親近, 但不會給他多大的心理壓力, 宋杬卿覺得和她相處十分舒適,臉上的笑意也真切許多。
方梓玥一連來了好幾日,除了第一日,她之后每日都會帶食盒來,里面裝著各色點心。
宋杬卿心里暖暖的,他不過隨口提了句,方梓玥就每日都帶點心來,看來是將他的話放在了心上。
其實他與方梓玥都沒見過幾面,而且還是同母異父。他什么都沒做,但方梓玥對他十分友善。
這種純粹的關心,僅僅因為他是方梓玥的弟弟。
宋杬卿心里十分歡喜,偶爾會盯著方梓玥送來的東西傻樂。
宋杬卿很快收到了宋家人的回信,信上寫的內容和宋于修說的別無二致。
他真真切切地意識到宋家人真的很愛他這個事實,無論他是不是宋家的孩子。
除了這封信,家里人還送來了一堆銀票,估計是擔心他沒錢花了。
何玦說的對,太在意就會患得患失。
他發現一點,就算身世有異,但他的日子好像沒發生什么太大的變化,就是對他好的人變多了而已——
多了個母親和姐姐。
宋杬卿心里有些美滋滋的,什么虐文男主,他分明是甜寵劇的男主好吧~
不僅有十分疼愛他的家人,還有非常、非常、非常體貼他的妻主。
宋杬卿放下書信,腳步輕快地跑到何玦身旁,笑道:“阿玦,和你說的一樣,爹爹她們果然很愛我,之前完全是我想太多!
何玦牽住他的手,眉目柔和,緩緩說道:“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元元永遠不用低估你能獲得的愛。”
宋杬卿忍了忍,還是沒能壓制住上揚的嘴角。
他靠在何玦手臂上,懶懶地說道:“塵埃落定后,我還是覺得好魔幻啊。”
“我就跟你來了趟三錦縣,身份都變了。”
“如果我當初不打算來,是不是就不會知道這件事了……”
宋杬卿原本只是隨口一說,話落卻是一愣。
是啊,如果他當初選擇留在京城,這件事或許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但他依舊可以在眾人寵愛中生活一世。
那原身呢?
書中原身從未離開過京城,長大后也從未見過柳憶,他不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在江南,還有個親生姐姐。
方寧和方梓玥對“宋杬卿”好,僅僅是因為他是方家的孩子,所以如果是原身,她們依舊會愛他。
宋家人的關愛是宋杬卿自己苦心經營而來,但方家人的愛卻是原身本就該得的。
可原身不知道,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相府內的不受寵庶子,如履薄冰地活著,出身也不斷被人詬病。
他站在懸崖邊已是萬念俱灰,心存死志。
沒人能留住他。
原身至死不知,這世間會有人愛他。
不知為何,宋杬卿忽然覺得眼前一片模糊,胸口也疼得厲害。
劇烈的疼痛令他無法穩住身形,身子慢慢地倒了下去。
手臂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何玦下意識看過去,瞳孔一震。
“元元!”
她將人抱在懷里,見他淚如泉涌,慌亂道:“元元,你哪兒不舒服?我去叫醫官來!”
宋杬卿一手抓著何玦手臂,另一只手攥緊自己胸前的衣襟,嘴唇翕動:“……不用……”
他神色痛苦,面上冷汗淋漓,但那只手死死地擒住何玦,不讓她離開。
“……阿玦……我……我……緩緩……就好……”
這句話他說得極為艱難,幾乎是一字一頓。
何玦眉頭皺得極緊,但還是揚聲叫青梔請大夫來,自己將宋杬卿抱在床上。
宋杬卿閉著眼做深呼吸,好半晌才緩過來些,眉頭逐漸舒展開來。
“元元?”何玦面色依舊嚴肅,聲音卻是溫和極了。
宋杬卿一臉虛弱:“我……我好些了,你別擔心!
他剛剛一想到原身的結局,不可控得地覺得心里難受,好像心臟被人狠狠攥在手里蹂.躪,連呼吸都覺得疼。
雖然他現在的結局與原身不同,但他還是為原身感到難過。
他的一生,憑什么只是一本小說?
宋杬卿越想越覺得難受,又連忙做深呼吸,然后還安慰身旁憂心的何玦:“沒事沒事,我不想那傷心事了。”
奇怪,他總是與原身共情,他太濫好人了?
何玦眸光一寒:“誰惹你傷心了?”
宋杬卿被她唬了一跳,而后含糊說道:“就……以前發生的事……”
“哎呀,阿玦你別多想了!
他嘗試著坐起身來,結果卻立即被何玦給摁了下去,態度十分強硬。
當然了,她力氣很輕,就是不知道為何別過頭去不看他。
“阿玦?”宋杬卿眨眨眼,“我現在真的沒事了!
只是那一下,心臟猛然抽痛了起來,如今他已經緩過來了。
何玦轉過頭來看著他,說道:“元元好好休息,大夫在來的路上!
她頓了頓,又道:“……還有,見大夫前,你最好換件衣裳!
“嗯?”宋杬卿一愣,有些不明就里,“為何要換?大夫根本就不可能看到我的人啊……”
話雖這么說,宋杬卿還是下意識拉開被子瞥了眼,忽的瞪大眼睛,又趕緊縮進被子里去。
他眼眸里裝著明晃晃的不解,他衣服怎么破破爛爛的了?鎖骨都露出來了。
哦,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之前很用勁地抓著胸口衣服,又忘了自己有力量buff,故而將衣服弄壞了。
平日里,他是可以有意識地控制力量,方才事發突然就沒收住力氣,害得他損壞了件衣服。
可惜了,雖然他衣服特別多,可是這件他還挺喜歡的。
宋杬卿瞅著何玦,心道難怪何玦把他塞床榻上,剛剛還不敢看他。
“阿玦,沒關系的,”宋杬卿抿唇一笑,“等下大夫進來,你讓人放下床幔就好,大夫看不到我的,我就露個手腕。”
“主要是,我已經沒力氣起來了!
他現在就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起來換衣服多冷啊,大冬天的。
宋杬卿又往被子里縮了縮,只露出了一雙眼睛來,正直直地看著何玦:“阿玦,我發現一個很可怕的現象。”
他聲音有些甕聲甕氣的,但是何玦能聽清。
何玦下意識凝眉:“什么?”
“冬天的被子會吃人,”宋杬卿說得信誓旦旦,眼眸里藏著點點笑意,“我現在根本逃脫不了被子的控制,怎么辦?”
何玦聞言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抬手點了點宋杬卿額頭,無奈道:“元元,別嚇我!
“哪兒有。”宋杬卿捉住她的手,一面嘀咕著。
他看著這只手,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道:“阿玦,我剛剛是不是很用力地抓住你的手臂?”
“肯定有傷痕,你快讓我看看!”
話還未落,他人已經動手去挽她的右手衣袖了。
何玦溫聲道:“無妨,元元并未用很大力氣,我沒受傷!
宋杬卿可不信,力量buff有多厲害,他自己會不知道?
他的衣服都是用材質最好的布匹做的,常人徒手撕都撕不壞的,今天給他攥地破破爛爛的,可見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宋杬卿挽了半天,那衣袖都沒褪到手肘處,最后他不耐煩了,直接用力一扯。
只聽得“撕拉”一聲,何玦右手衣袖直接呈直線裂開,最后到了肩膀。
她上臂處有一塊手掌狀的淤青,呈青黑色,還有紅痕,已經有些腫了。
宋杬卿呼吸一凝,無措道:“對不起……”
他手指想觸碰,卻又立即蜷曲起來,眼眶立即紅了一圈,眼眸中都是自責,呢喃道:“阿玦,對不起……”
“無妨,不疼。”何玦立即說道。
她見宋杬卿眼睛紅紅的,又有掉眼淚的跡象,下意識伸出左手捂住他眼睛,溫聲道:“別哭,眼睛會疼!
她的手掌很大,分明還帶著硬硬的繭,卻讓宋杬卿感受到無盡的溫柔。
何玦認真說道:“真的不疼,這種傷只是看著嚇人,實際上幾日便會消去!
宋杬卿心頭一顫,吶吶道:“阿玦……”
“公子,大夫來了!”
青梔邊說邊走進來,瞧見這一幕心里覺得奇怪,立即消了聲。
何玦收回手,溫聲道:“大夫來了,我先放下床帷。”
青梔連忙將另一邊的床幔放下。
紅玉領著大夫進來了,巧的是仍舊是上次來的那個,不過她看著臉色有些不太好——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宋杬卿立即說道:“大夫還是請先看看何玦的手!
大夫瞥了眼何玦, 一眼看出她的家庭地位,連忙照做了。
雖然那傷看著觸目驚心,但實際上沒什么大礙, 她給何玦開了些外敷的藥, 抹幾日便會好。
而后她又給宋杬卿診脈, 開了些安神調理的藥,最后本著醫者仁心的念頭, 出言囑咐了兩句。
做完一切后,她就馬不停蹄地提著藥箱跑了, 一面暗道知縣的夫郎真是體弱多病, 沒銀子還真不好養活。
屋內, 何玦沒給宋杬卿上手的機會,快速地給自己手臂上了藥,然后又利落地換了件衣裳。
然后她站在床邊, 問道:“元元, 是何人讓你傷心?”
“沒有別人……”宋杬卿頓了頓, 心里猶豫許久。
他沒想好要不要將這一切都告訴何玦, 她們二人感情這么好,他說出來應該也沒關系, 反正書里的劇情又沒怎么發生。
不過, 他不確定何玦是否能接受“她所處的世界只是一本書”的現實,而且他也不清楚他說了這件事后對這個世界會不會有影響。
從知道劇情開始, 他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這個世界的真相。
因為他偶爾會想, 會不會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力量在監視著這個世界的發展——
畢竟這只是一本書罷了。
宋杬卿收回思緒, 說道:“沒什么的, 都過去了, 你不要放在心上!
何玦低垂眼瞼, 眸色暗沉,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宋杬卿覺得不能僅僅只是道歉,一句“對不起”實在是太蒼白了,他得有點行動。
當天下午,他悄悄地溜進小廚房,在里面待了半個時辰才離開,走前還義正辭嚴地說自己身體很好,不需要喝藥。
晚膳時,宋杬卿等木耳烏雞湯上來后就舀了一碗湯遞給何玦,催促道:“快喝,烏雞湯最補身體了!
何玦只嘗了一口,便立即明白了什么,說道:“這是……元元做的嗎?”
味道和小廚房里人做出來的不一樣。
“嗯嗯,”宋杬卿點點頭,聲音低低的,“弄傷你,我心里很不自在,就想著為你做點什么。”
“我好久好久都沒有做飯了,但我嘗了點,覺得味道不算太差,你就算不喜歡也盡量多喝一點,明日再讓他們給你煲。”
他上次下廚還是幾年前給爹爹做糕點呢。
何玦端著碗的手指微微收緊,目光直直地看著宋杬卿:“沒有不喜歡!
宋杬卿松口氣,眉眼彎彎:“那你多喝點!
他知道那湯是什么味道,何玦分明就是在哄他。
但他心里還是有點開心。
而且何玦把湯都喝完了,肯定很快就會好的。
宋杬卿每天都監督何玦擦藥,又讓小廚房的人煲各種養身的湯,很快,何玦手臂上的淤青消失了。
初一那日,街道上十分熱鬧,歡笑聲不斷。一群小孩子互相追逐、嬉戲打鬧,看得周圍人面上笑意更濃了。
地上積著不少殘雪,宋杬卿與何玦并肩而行,十指相扣。
二人皆身著紅衣,毛領都是雪白色的,看著極為相稱。
分明周圍喧囂不止,但宋杬卿卻覺得十分溫馨。
“阿玦,”宋杬卿止步,微微偏頭望著她,“我跟你說一個秘密!
“什么?”何玦微微俯身,湊近說道。
宋杬卿唇角微彎,緩緩說道:“其實……我是不信‘永遠’這一說的!
“我雖然喜歡看話本,但也不會全然相信里面的海誓山盟!
“世事無常、人心易變的道理,我也是明白的。”
何玦手指微動,將宋杬卿左手握在掌心,嗓音里多了幾分忐忑:“元元……”
“我還沒說完呢!彼螙z卿抬起右手,戳了戳何玦微皺的眉毛,眸中笑意更深。
“即便如此,我想著今后的日子如若是和你過,也很好啊!
“將來的事還遠著呢,至少現在我們互相喜歡。”
宋杬卿抬手捏了捏何玦左耳耳垂,臉紅紅的,問她:“你說呢?”
何玦等他說完這句話就立即將他擁入懷中,抱得很緊,但也確保不會弄疼他。
許久,她才說的一句:“……元元說的都對!
“什么呀,”宋杬卿笑得眉眼彎彎,聲音也軟軟的,“你敷衍我?”
“沒有。”何玦緊緊闔眸,聲音中藏了太多情緒。
情.意、痛苦、隱忍、恐慌……還有幾分微不可察的希冀。
等過了他生辰,她就告訴他一切。
這一切究竟是得償所愿,還是一枕槐安,皆掌握在他一人手中……
正月初六這日,知縣府可謂是熱鬧至極。
府中人早在一月前就著手籌辦宋杬卿的生辰宴,每一處都貼著他的心意來,勢必要讓他過一個快快樂樂的生辰。
這是宋杬卿在離開家后過得第一個生辰,本來是十分期待的。
不過當日,大堂內,他看著那一堆不請自來的人,差點掛不住臉上的笑意。
她們一個個笑容滿面,爭先恐后地對他說“生辰吉樂”,好像她們很熟似的。
宋杬卿臉上的笑容僵硬極了,這是哪兒冒出來的人,他一個都不認識啊。
可是她們一個個笑得跟個彌勒佛似的,還都帶了禮物來,他也不能將人轟出去。
這些人又開始自報家門,宋杬卿這才知曉,她們就是三錦縣的員外們,當初還給他送了禮來,不過全被他拒絕了。
別人送的禮可不能亂收,很可能會出事。
宋杬卿神色僵硬,瞥見何玦的身影,連忙快步走過去:“阿玦,你終于來了。”
何玦連忙扶著他:“元元?”
宋杬卿壓低聲音,語速極快:“這些人都是三錦縣的各種員外,你身為知縣快應付一下,我先溜了!
隨后他又一臉堅毅地沖何玦點點頭:“加油!”
話落,他轉身就往里屋走,腳底抹了油一般,很快就消失在何玦視線中。
宋杬卿都不認識她們那些人,所以她們的目標只有可能是三錦縣的知縣——何玦。
他不喜歡那種場合,但是何玦應對起來應該沒問題,畢竟也當了這么久的官嘛~
不過宋杬卿沒想到,沒過多久,何玦就進了里屋來。
他心下詫異:“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何玦靠近他:“應付完了。”
宋杬卿眨眨眼,這么快?
“你……干嘛了?”
“將人請出去了。”何玦變色不變,語氣如常。
宋杬卿立即明了,絕對不是什么溫柔的“請”法。
“她們可是三錦縣的富商,你這么不給人面子……”宋杬卿拉著她的手,笑意盈盈,“會不會不太好。俊
何玦眸光溫和,抬手輕輕地撥了撥他微亂的發絲,神色認真:“你的生辰日,我定要與你在一處!
宋杬卿捏捏何玦指尖,又將腦袋抵在她胸前,想藏住眼中的笑意。
“其實,今日與平常沒什么區別的!
不知為何,他平日里聽何玦的情話都聽慣了,今天又聽她這么說,他還是覺得很害羞。
何玦眉目柔和,輕聲呢喃:“不一樣!
之后,外面又說有人送禮來。
宋杬卿以為是來晚了的某個員外,拉著何玦一同出去看了,結果發現領頭的是宋家的人。
“公子!泵髯O仁切卸Y,而后拿出一封書信交給宋杬卿。
她再抬手示意身后馬車:“這些都是家主、主君、還有二位小姐為公子準備的生辰賀禮,祝愿公子平安喜樂,歲歲無憂。”
宋杬卿愣了愣,說道:“多謝祝姨!
明祝面色不變,繼續說道:“公子言重了。”
這時,外面又停了一輛馬車,下來了兩位容貌相似的女子。
明祝立即將視線落在走進的二人身上,對其身份也是明了。
“杬卿,生辰快樂!”方寧笑道。
宋杬卿眨眨眼,道:“多謝方姨。”
方梓玥微微一笑:“杬卿,我與母親為你備了份薄禮,祝你生辰吉樂,歲歲安康。希望你能喜歡!
說著,她招呼人將箱子抬進去。
好巧不巧,明祝那邊也有人抬箱子進去,幾人目光相對,動作猛然一下利落了許多,就像在較勁兒一般。
明祝緘默不語,方寧母女似乎也無所察覺,依舊和宋杬卿說話。
宋杬卿莫名地覺得此時的氣氛有些微妙,有些不自在地揪著何玦衣袖。
何玦立即抓住他的手,輕輕地捏了捏。
明祝見箱子都抬進去了,這才對宋杬卿說道:“公子,屬下告退。”
宋杬卿暗自松口氣,點點頭:“好,祝姨路上小心!
等馬車緩緩離去,方寧才說道:“杬卿,這位是宋家的人吧!
“嗯,”宋杬卿脫口而出,“她是母親身邊的人,我見過幾回!
說完他才一愣,有些不自在地眨著眼睛:“方……方姨……”
他這么喊是不是不太好……
方寧見狀抬手摸摸他腦袋,笑道:“杬卿別多想,你想怎么喊都可以。”
宋杬卿瞅著她,乖乖點頭:“嗯!
何玦為他攏了攏披風,說道:“先進去吧,外面風大!
“對對對,先進去再說。”方寧連忙應和道,她可是記得杬卿身體不太好。
院子里擺放著五六個箱子,看著就很沉。
幾人一同吃了午膳,方寧二人酉時才離去,沒讓宋杬卿送。
雖然宋杬卿表示府上有多余的客房,但二人還是拒絕了,只說有事要忙。
入夜時,宋杬卿躺在床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何玦說話。她坐在軟榻上,神色淡漠。
雖然何玦句句都有回應,但宋杬卿還是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他選擇了直接問:“阿玦,你不開心嗎?”
何玦眸光微閃,沉默幾息,嘴唇翕動:“……沒有!薄
改了錯字~
第90章 第九十章
宋杬卿不信, 何玦這狀態跟她們當初去參加翎老王君壽宴時相差無幾,聲音都悶悶的。
宋杬卿想了想,下了床后迅速拿起被子裹在自己身上, 只露出個腦袋來。他又回過頭往后看看, 見被褥拖在地上了連忙用手提了提, 抓得更緊了些。
而后他直直地向軟榻那邊快步走去了,最后坐在何玦身旁。
宋杬卿雙手捏緊了被子, 雙眸定定地看著何玦,聲音輕輕的:“阿玦, 你為什么不開心?同我說說吧!
何玦微低著頭, 宋杬卿看不清她的神色, 只是覺得她周身氣氛有些凝重。
“阿玦?”宋杬卿歪著頭想了想,“是不是因為今天我沒陪你?”
他眨了眨眼,解釋道:“今日方姨和梓玥阿姐都在, 我也不好不陪著。”
宋杬卿等了會兒, 見何玦還是不說話, 于是伸出手試探性地戳了戳她肩膀:“阿玦, 你在聽嗎?”
何玦下意識捉住他的手,而后抬起頭來看著他, 慢半拍道:“……嗯, 不是因為此事……”
“那是為什么?”宋杬卿反問她。
何玦將他的手塞回被褥中,低垂眼瞼, 好半晌才開口說道:“元元, 我突然記起一件事, 宣王曾傾心與你, 也曾說愿入贅宋府, 你……為何會拒絕?”
她音量雖低, 但足以讓身旁的宋杬卿聽清楚。
宋杬卿逐漸凝眉,十分不解道:“阿玦,你怎么突然這么問?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就算是吃醋,她也遲鈍太久了吧?
何玦依舊沒抬眸,露在外面的右手悄然間緊握成拳,聲音也是低沉又壓抑:“你說你不信不祥傳聞,也夸贊她赤瞳漂亮!
“她出身皇室,樣貌不算丑陋,功績尚可,亦是你喜歡的少年將軍——”
她頓了頓,這回終于抬起頭來直視宋杬卿,眉峰緊緊隆起,瞳眸深幽,泛著點點森然。
“既如此,元元為何會拒絕于她?”
宋杬卿被她說得一愣,何玦眼神黑沉沉的,藏著許多情緒,他看不懂。
“阿玦,這個問題……很重要嗎?”他又問了一遍。
何玦緊抿著唇,靜靜地注視著他,半晌后,才低聲應一句:“……嗯!
她此刻神色是宋杬卿從未見過的沉重,像一根緊緊繃著的弦,再用些力好似就要崩壞了。
二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壓抑,很快又添了幾分焦灼,宛如置身于梅雨時節的深夜,悶得人心慌。
宋杬卿快速地眨眨眼,鴉睫染上幾分不自在。
他移開視線,目光直直地望著前方,但沒聚焦,顯得空空的。
“……我本是不太愿提及她的。”
宋杬卿低聲說道,用被子團團裹住自己。
“但既你問了,我就和你說!
他停頓幾息,終道:“……大概是一年前,我做了一個夢。”
“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不知為何,何玦聽到此處感覺到胸腔內的心臟驟然一跳,全身彌漫著一種不安的情緒。
宋杬卿縮了縮脖子,聲音輕輕的:“我夢見自己未來的一生,充滿著無力與悲愴!
“……我本謹小慎微,不料一次意外,誤惹了六皇女……”
“……她性情暴虐、強.硬蠻橫,實在駭人……”
“……我逃離未果,與其糾纏半生,最終……葬身懸崖。”
宋杬卿緩緩闔眸,將自己抱得更緊了些,一面低喃道:“夢境太過真實,我宛如置身寒夜,是刺骨的——”
他話未落盡,被身旁人抱在懷里,禁錮住他的雙臂很緊,還有幾分輕微的顫抖。
“元元,我絕對不會傷害你!”何玦厲聲說道,嗓音染上無盡的慌亂,驟然加重的呼吸聲激得宋杬卿下意識轉頭。
入目便是何玦極為難看的神色,黝黑的眼眸中滿是驚悸,抱著他的手臂甚至都在顫抖。
“……阿玦?”宋杬卿有幾分不明就里,“你怎么……”
何玦將腦袋埋在他頸間,呼吸極其不穩,像是承諾般低喃:“元元,我絕不會傷害你!
“絕對不會。”
宋杬卿被她弄得有些癢癢,但也沒推開她,只道:“我知道呀,你反應怎么這么大?”
“差點讓我以為六皇女就是你呢。”
宋杬卿并未注意到自己玩笑般的話讓身旁人更加僵硬,只覺得她在為他擔心,溫聲安慰道:“好了,阿玦別擔心,這只是個夢。”
“如今我已與你成親,宣王久居湙地,自然是不會發生夢中的事情!
他語氣輕快,聲音和緩,像是暖春時節徐徐吹來的柔風,卻撫不平何玦滿心的酸楚,驚悸與惶然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腦中也是一抽一抽的疼,像被什么擠壓著似的。
但宋杬卿在等她的回應,故而她竭力地從喉嚨中擠出一個低啞的字眼:“……嗯!
宋杬卿覺得她聲音悶悶的,莫名地透出幾分無助來,想了想后又將這個念頭扔出腦外。
他從被子里探出一只手來,揉了揉頸窩的腦袋,緩緩說道:“阿玦你別亂想,這只是個荒誕的夢,我都不信的。”
何玦直起身子,見宋杬卿彎著眉沖她笑,眉頭卻是擰得更緊了些。
說謊,你分明就很害怕。
她將宋杬卿的手塞回被子里,而后道:“這就是你……對宣王避之不及的緣由吧。”
“……嗯!彼螙z卿覷了她一眼,遲疑地應了聲,“你之前……該不會是宣王的部下吧?”
何玦神色未變,只道:“不是!
宋杬卿松了口氣:“那就好,我還擔心你十分崇拜她呢,對我拒絕她的事這么上心!
他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覺得有些困了,又見何玦只穿一件里衣坐在他身旁,就那么木愣愣地盯著他看,一言不發。
二人挨得有些近,宋杬卿能聽到何玦淺淺的呼吸聲,心中忽然生了幾分緊張。
他暗暗捏緊被褥,扭過身子想走。
“我困了,先回去睡覺了,你也早點休——”
那個“息”字沒能說出來,因為他被何玦錮住腰倒在軟榻上,嚇得他說不出話來。
何玦隔著被子抱著他,問道:“元元困了嗎?”
“是、是啊,”宋杬卿緊張地眨著眼睛,“你快放開我,我要睡覺了。”
說著,他還伸手想推開何玦。
然后就感覺自己被她抱得更緊了,耳邊響起她低啞的聲音:“元元,讓我抱一下……”
“不要,你起開!”宋杬卿手忙腳亂地掙扎,嗓音中多了幾分慌亂。
抱一下?
她怕是說錯了,其實是想抱一宿吧!
上次就突然親他脖子,還說了那些話,給他嚇了一跳。這回要是真讓她抱下去,指不定得發生點什么。
而且此刻的何玦明顯很不對勁好嘛!
宋杬卿雖然有努力在掙扎,但還是沒用全力,畢竟如若那樣的話,何玦可能會受傷。
而且何玦除了抱著他,也沒做什么其他不規矩的行為。
一番功夫后,宋杬卿終于妥協了,止住動作,微喘著氣休息。
他依舊被何玦抱在懷里,只是身上的被子掉了一大半,背后緊貼著何玦胸前,他反應過來后身體一僵,不敢再動。
宋杬卿看不到何玦的表情,只能聽到耳畔她并不平緩的呼吸聲,一下一下,好似敲在他心上。
“……阿玦?”宋杬卿忽然覺得頭皮有些發麻,聲音小小的,“你……怎么了?”
他應該沒說什么不該說的吧,何玦問了,他就解釋。
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能告訴何玦這個世界是一本書的事實,就換了個法子表達,簡要講述了原主和六皇女糾纏的悲慘一生。
“元元,我真的……不會傷害你。”
何玦低低的氣音縈繞耳后,里面塞滿了復雜的情緒。
宋杬卿一愣,還沒理明白其中深意,又聽她道:“讓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宋杬卿聽出言辭中哀求的意味,又是一怔,最后還是心軟了,低聲道:“那就、就一下,你不可以亂來!
何玦伸手扯過被褥將他整個人裹住,再將人擁入懷中,微涼的鼻尖抵上他白皙的頸脖,久久無言。
有一層被子隔著,宋杬卿就不那么緊張了,而且又見何玦只是靜靜地抱著他并無其他動作,漸漸地松了口氣。
雖然不清楚她為什么這么奇怪,但是目前來看,她還是那個溫柔體貼的何玦。
不知過了多久,宋杬卿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可何玦依舊沒有撒手的意思,只好說道:“阿玦,你好了嗎,我想睡覺,好困……”
雖然很想睡覺,不過他還是不太敢同何玦一起睡,因為感覺可能會出事。
他感覺到身后人低低地應了句什么,而后將他連著被子抱起來。
宋杬卿嚇了一跳,眼睛都瞪圓了。但何玦動作很穩地將他送回了床榻上,又為他掖好被子。
他蹭了蹭面旁的錦被,見何玦面色平靜,眉目柔和地看著他:“元元,睡吧,我不鬧你!
宋杬卿見狀終于舒展眉頭,笑了笑:“嗯,你也早些休息!
他舒心地閉上眼睛,暗道何玦終于恢復正常了,依舊是那個對他從不吝嗇溫柔的妻主。
至于她今夜不對勁緣由,明天再問吧。
宋杬卿不曾看到何玦在他闔眸后驟然變得難看的神色,連帶著她漆黑的瞳眸中閃過的一道駭人的紅芒。
……——
小可愛們好久不見,我回來啦!
其實呢,我本來是打算這章萬字以抒發過了四級的歡喜,但是天不遂人愿,計劃趕不上變化,身體不適只好先奉上三千。
至于萬字,以后說不定有機會。
小可愛們可以點開我專欄看看,所有擺出來的預收都有封面了哦,我好開心嘿嘿嘿~
然后就是,因為開學了課超級多,沒辦法保證日更了,實在是不好意思QAQ
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會努力擠時間碼字的,寧愿沒有高效率,絕不忍受低質量!沖鴨!
小可愛們晚安安~
感謝在2023-02-15 22:51:53~2023-03-05 22:22: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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