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宋杬卿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多謝你了。”
他如果真摔下去, 估計會受傷。
宋杬卿悄悄抬眼看她,她面上好像更僵硬了,眉峰微微隆起, 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玦忽然抬起手向他靠近, 宋杬卿下意識躲開, 有些緊張地看著她:“你、你干什么?”
何玦動作一頓,有些懊惱地收回手:“抱歉, 是我失禮了,公子的玉簪有些歪了。”
“哦, ”宋杬卿有些不自在地扒拉下頭發, 自己看不見就讓青梔來弄。
青梔一面給他整理, 一面覷視著這位少夫人。
『唔,公子喜歡就好。』
何玦聽到他的心聲,衣袖下的手微微收緊。
過橋的時候, 宋杬卿駐足往下看, 有幾條魚游得歡快, 膘肥體壯的, 看著就很好吃。
青梔注意到了,笑道:“公子, 今日中午吃魚怎么樣?”
『紅燒的, 公子最喜歡了。』
宋杬卿輕咳一聲:“嗯,好。”
然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抬頭看著身旁人:“何玦, 你能吃辣嗎?”
何玦遲疑一瞬, 才道:“不太能。”
“這樣啊, ”宋杬卿點點頭, “青梔, 今日的魚就清蒸,其他的菜你就看著辦吧。”
何玦微抿著唇,說道:“公子不必如此,我可以試著吃辣。”
宋杬卿擺擺手:“沒事,我最近剛好想吃清淡點。我院里廚子的手藝很不錯,不輸宮廷御廚,中午你嘗嘗。”
何玦看著他眉梢上的得意,心中微癢,只道:“好。”
入了梧桐苑,幾雙眼睛直直地盯著宋杬卿,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氣氛是怎么回事?
“終于來了啊。”宋于修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何玦。
『這人昨晚和她弟弟待了一夜!』
『整整一夜!!!』
何玦眉眼未動,目光只放在宋杬卿身上。
宋杬卿瞧了何玦一眼,又轉頭看著宋于修,忍不住說道:“阿姐你什么意思,我們來得不晚吧。”
宋于修伸手攬著宋杬卿的肩膀,把他往外帶:“元元你跟我過來。”
“嗯?”宋杬卿一愣,“我還要敬茶呢。”
宋于修冷笑道:“你去敬什么茶?她是贅妻,她去敬就行了。”
宋杬卿沒使勁兒掙脫,聞言只好跟著她走了。
宋于修把宋杬卿拉到一邊,湊近看著他。
宋杬卿揉揉肩膀,噘著嘴道:“阿姐,你干嘛呀?她一個人在那呢……”
宋于修氣笑了:“你還擔心她?先擔心你自己吧!”
“我?”宋杬卿疑惑地歪著頭,“我擔心什么?”
“你……”宋于修一頓,面上多了幾分不自在,“你沒被她欺負吧?”
怎么說她也是個女人,關系再親近,問弟弟這種事情,她心里還是挺臊的。
宋杬卿搖搖頭:“沒有啊。”
他又低聲道:“她人好像還挺好的,沒有欺負我。”
何玦看著不像是會家暴的樣子。
宋于修有些奇怪:“你這么快就喜歡上她了?”
“那倒沒有。”宋杬卿下意識道。
宋于修雙手環抱胸前:“那你昨日怎么把繡球扔給了她?”
她當時還以為他扔錯人了,怎么扔了這么個平平無奇的人。
宋杬卿理直氣壯:“就是覺得她看得順眼。”
宋于修面色變幻數次,最后只得擰著眉道:“若她欺負你了,你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
“好,我知道了。”宋杬卿點點頭,盡管他覺得何玦應該不會對他動手。
“對了阿姐,”宋杬卿湊近去看她,“你昨晚是不是沒休息好?失眠了?”
她的黑眼圈還是蠻明顯的。
宋于修冷哼一聲,并不解釋。
俗話說,每個小郎君出嫁那天都有一個姐姐徹夜難眠。
二人回去路上,正碰上了何玦。
宋杬卿上前問道:“你怎么樣?”
他仔細瞅著何玦的臉,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是面無表情。
何玦搖頭:“無妨。”
宋宥就多問了幾句她家中信息,她早有對應的說辭,并未出錯。
白溪吟只說要她好好對宋杬卿,兩個人安心過日子。
宋晏之也沒多說什么,只是明里暗里透露一個信息:若對她弟弟不好,她絕不輕饒。
宋杬卿聽了松口氣:“那就好。”
宋于修不愉地看著何玦。
『嘖,她怎么看著那么欠揍呢?』
何玦將視線移到宋于修身上,按禮節喊了句:“二姐。”
宋于修火氣一下子上來了,拳頭瞬間捏緊。
『這廝竟然叫她二姐!』
“元元你站遠點,”宋于修扯著一抹笑,“我不是同你說了這人會武么,正巧我手癢,和她對練對練。”
她又看著何玦:“沒問題吧?”
何玦見宋杬卿乖乖地退到一旁,才道:“當然。”
宋于修冷冷一笑,直接沖了過去。
二人你來我往數十招,看得人眼花繚亂,
宋杬卿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內心極為激動。他大概能看出來,大多時候是宋于修進攻,何玦防守。
二人分開之跡,何玦輕喘著氣看向宋杬卿,撞入他閃閃發光的眼眸中。
她突然記起遲方說過的一句話——
他喜歡武藝高強的人。
何玦目光一凝,選擇主動進攻。
又是數個回合,這次比之前的更加激烈,二人都出了汗。
何玦又看過去,果然看見宋杬卿眼不眨地望著他,帶著幾分敬佩。
她作勢又要動手,宋于修突然大喊:“停停停!”
她大口喘氣,一手捂著腰,有些憋屈地看著宋杬卿:“元元,我剛剛閃到腰了,快扶我回屋休息。”
“來了。”宋杬卿連忙上前扶著人走了,最后還回過頭來瞧了何玦一眼,抿唇一笑。
沒想到,她還挺厲害的。
“你笑什么?”宋于修有些氣悶,“看姐姐我受傷了,你心里高興?”
“你瞎說什么?”宋杬卿瞪她一眼,“我哪兒笑了,你看錯了。”
宋于修小聲解釋著:“哼,要不是我閃到腰了,我才不會停手。”
“你分明就是打不過人家。”宋杬卿嘀咕著,可還是讓宋于修聽見了。
她氣惱道:“我若用盡全力,她絕對打不過我!”
雖然她是看何玦不順眼,可她是元元選的妻主,她才不會下死手。
宋杬卿忙道:“是是是,阿姐最厲害了,阿姐武功天下第一。”
這吹噓毫無技巧,全是感情。
“哼!”
宋于修眸光閃爍一瞬,隨后說道:“她武功確實不錯,還挺在意你的,在我這兒姑且算過了一半吧。”
她時刻注意著呢,何玦明擺著想在元元面前露一手。
不過,宋杬卿沒看懂那些招式,也沒聽懂她說的話。
到了自己院子,宋于修才擺擺手:“我到了,你應該還沒吃早飯,快去吃吧。”
“好。”宋杬卿又囑咐六子幾句,讓她拿藥給宋于修抹上,那樣好得快。
等宋杬卿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宋于修立即直起身子,招呼著六子:“走,喝酒去。”
六子詫異道:“小姐,你不是扭到腰了?”
宋于修敲敲她腦袋:“我不這么說怎么脫身?”
何玦也太不給她留面子了,后面幾乎是壓著她打,她又不能下狠手,還不能認輸。
不然元元還怎么看她?
她練武時,元元就喜歡待在一旁看她,漂亮的眼睛里盡是憧憬。
可惜他身體不好,實在無法練武。
念及此處,宋于修面上笑意驟然消失,心中被懊悔的情緒塞滿。
是她的錯……
宋杬卿回到自己院子里,果然看到了何玦。
他坐在她對面:“何玦,我阿姐沒傷到你吧?”
何玦:“沒有,她并未用全力。”
“那你用全力了嗎?”宋杬卿下意識問她,然后見她遲疑一瞬后搖了搖頭。
“哇,”宋杬卿立即驚呼出聲,“你這么厲害啊!”
何玦輕咳一聲:“還好。”
宋杬卿瞥見她耳朵都紅了,有些疑惑,天這么熱嗎?
宋杬卿想到一點:“對了,你以后別叫她‘二姐’,和我一起叫‘阿姐’就好。”
何玦問道:“可有緣故?”
“咳,這個嘛……”宋杬卿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何玦即刻道:“若公子為難,便不用告訴我。”
雖然她想了解他更多,可是她也不想讓他苦惱。
宋杬卿搖搖頭:“也不是為難,只是你知道后,莫要說出去。”
見對方點頭,宋杬卿才道:“也沒什么特別的原因,起初是我兒時喊人的時候,吐詞不清晰,把‘二姐’說成了‘阿姐’。”
“我后來能說清楚了,就喊‘二姐’,她又不樂意了,說不喜歡‘二’字,讓我喊‘阿姐’。”
何玦:“原來如此。”
話落,她又道:“公子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宋杬卿點點頭:“你要說話算話。”
正巧青梔等人端著早飯來,一一擺在桌上。
他端起其中一碗雞絲粥,香味撲鼻而來。
他吹了吹,隨口問道:“你是哪兒的人呀?吃得慣京城的食物嗎?我比較喜歡咸粥,你呢?”
何玦心神一凝,認真道:“淮城,吃得慣,都能接受。”
宋杬卿微愣,這人怎么這么……不會聊天?
“啊,行。”他點點頭,想了想又道:“阿姐還說,你之前上過戰場,能和我說說你以前的經歷嗎?”
何玦毫不猶豫道:“好。”——
改一下小錯誤,應該沒人會注意到吧。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有一次, 我帶領一隊人馬探測敵情,不慎入了敵軍的圈套,后來發現是隊伍里有細作。”
“啊?”宋杬卿聚精會神地看著她, “后來呢, 逃出去了嗎?”
“嗯, ”何玦不自覺地放低聲音,“我們找到了另一條隱蔽的小徑……”
“……之后開戰凌軍也是大獲全勝。”
老實說, 何玦不是個會講故事的人,可宋杬卿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幸好找到路了, ”他感慨萬千, “對了, 你們是怎么發現有細作的?”
“我的副將發現的,她正好看見細作同一個生面孔交談,抓住一問才發現對方是達奚國的士兵。”
“這樣啊, ”宋杬卿攪了攪勺子, “對了, 那個細作也是敵軍的人嗎?”
何玦眸色一沉:“不是, 是凌國的將士。她收了達奚人的財物,匯報我軍狀況。”
“怎么這樣, ”宋杬卿眉頭一擰, “為什么要做叛國賊啊?”
何玦語氣淡淡:“財帛動人心罷了。”
“等等,你剛剛說‘副將’, 你以前是個將軍?”宋杬卿注意到這點。
何玦臉不紅心不跳:“嗯。”
她行軍打仗之時, 底下的人也有叫她將軍的, 不算騙他。
宋杬卿拿了個饅頭咬了一口, 含糊道:“那你后來為什么卸甲歸田了呀?說不定還能得到陛下的賞賜呢。”
他轉了轉眼珠, 嘀咕著:“將軍的月俸不知道有多少石。”
何玦見他靈動的小模樣, 眸中浮現幾分笑意:“朝廷局勢不穩,我不想被人利用。”
她繼續說道:“我家中尚有幾分基業,而且我行軍多年,也積攢了些銀錢,無需擔心日后生計。”
她不想讓宋杬卿覺得她是個無能的人。
“你說的對,”宋杬卿一臉贊同地點點頭,“生活嘛,還是安安穩穩的好,我就喜歡平靜安寧的生活。”
聞言,何玦頓時想到了那場刺殺,心下微沉。
飯后,宋杬卿又坐著休息了會兒,忽然記起現在是三月。
“何玦,你喜歡花嗎?”他忽然問了這么一句。
何玦微愣,斟酌道:“尚可。”
宋杬卿輕笑著:“那你跟我來,我院子后面種了好多花木,現在是三月初,應當開了許多。”
何玦應了聲,同他一起走了。
穿過木門,映入眼簾的便是百花爭艷的場景,各種顏色的花兒都有,最惹眼的是大紅的牡丹和嬌艷的桃花。
宋杬卿卻是直直地往園子的一邊走去。
那里種了一排海棠樹,枝葉繁茂,各色花都有。最前面的是一株垂絲海棠,枝丫伸得長長的,開了滿樹的白花,一簇一簇的,朵朵彎垂,迎風清蕩,溢出縷縷清香。
“真好看。”宋杬卿目不轉睛地看著它,嘴唇上揚,笑得極甜。
他轉過頭看著何玦:“何玦,你覺得怎么樣?”
何玦被他的笑晃了眼,不由自主地彎起唇角:“好看。”
大概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這二字說的是白海棠,還是眼前的小郎君。
宋杬卿指著這棵樹:“這是我阿姐讓人替我尋來的、開白花的垂絲海棠。去年移栽過來的時候還是光禿禿的模樣,今日一看,卻是開了滿樹的白海棠。”
他摘下一朵,看著上面的花瓣:“你知道嗎,海棠的花瓣和梨花有點相似,不熟悉的人,可能會認錯。”
他又補了一句:“不過我不會。”
何玦:“因為公子喜歡海棠。”
“對呀,”宋杬卿站到樹下面,嗅著海棠的淡淡的香味,“這世間花木繁多,我偏偏喜歡海棠。”
何玦抬手輕觸一朵花苞:“那公子最喜歡的,是白海棠?”
“不,”宋杬卿又摘下一株花枝,轉過頭看著她,“我最喜歡的,是紅色的貼梗海棠。”
何玦看著他:“因為公子喜歡紅色。”
她又道:“公子穿紅衣,很好看。”
青昭宮宴上,他一襲紅衣翩然起舞,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
成親那日亦是,身著大紅喜服的他,美得不可方物。
不同之處在于,他跳舞的樣子很多人都見到過,而他穿嫁衣的模樣只有她才能看到。
“是、是嗎?”宋杬卿有些慌亂地移開視線,又抬手捏了捏耳垂。
她這是在做什么?夸他?
宋杬卿覺得自己不能被她的花言巧語所迷惑,努力仰起頭與之對視:“何玦,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話是不合禮數的。對他人評頭論足,非君子所為。”
何玦不為所動:“公子不是他人,我亦不是君子。”
他不擅文墨,只會舞槍弄棒,不算君子。
她停頓片刻,又道:“況且我與公子已是妻夫,自與常人不同。我夸公子好看,不算不合禮數。”
宋杬卿一臉驚異地看著他,這人是怎么面無表情地說出剛剛那番話的?
何玦見此不由得皺眉,沉聲問道:“我夸贊公子,公子不開心么?”
話本里寫的,小郎君都喜歡被夸。
“那、那倒沒有。”宋杬卿實話實說,被人夸,他當然高興了。
何玦眉頭漸松,不再言語,只靜靜地看著他。
宋杬卿只是沒想到,這人口中會說出這種話來。她分明不怎么會聊天講故事的,怎么說起情話來就一套一套的?
她以前該不會有過一兩個藍顏知己吧?
唔……她畢竟也二十一歲了,有一兩段也正常。
宋杬卿將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思緒都拋開,心也逐漸平靜下來,耳垂也不再發燙了。
他瞥見青梔等人都離他挺遠的,順手將花枝遞給何玦:“你幫我拿一下,我再摘一些。回去把它們放花瓶里,好看。”
何玦接過時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心,收回手后她覺得指尖隱隱發燙。
宋杬卿又折了一兩枝,一齊遞給她,正欲收手,轉頭時卻注意到一株特別的花枝。
他驚喜道:“有重瓣的,還不止一朵。”
宋杬卿扒拉開擋路的枝條,伸手去夠,踮起腳后發現還是碰不到。他下意識回頭揚聲道:“青梔你快去拿——”
宋杬卿看到身后的何玦,隨即咽下沒說出口的話。
她這么高,肯定夠得著。
“咳……”宋杬卿收回手站好了,掩飾性地將一縷頭發撩至耳后,“何玦,你幫我折一下。”
“好。”
何玦先將手中花枝遞給他,又道:“公子移步,小心受傷。”
“哦。”宋杬卿應了,乖乖退后。
他又補了句:“有很多重瓣的那支,別看錯了。”
何玦的眼睛異于常人,比宋杬卿看的更清楚。她輕而易舉地折下了那根花枝,送到他手上。
宋杬卿拿起來細看,這根花枝上有五六朵重瓣的白海棠,花瓣并不大,中間的細蕊是鵝黃色的。
彼時,何玦和宋杬卿挨的有點近,她垂眸看著他,連呼吸聲都放輕了些。
她能看清他發間玉簪的樣式,是兩朵小巧的梨花,亦或者是白海棠。
他似乎極喜高馬尾,昨日在高臺之上扔繡球時便是高馬尾,今日亦是如此。
宋杬卿數了下枝條,覺得一瓶夠了,笑著抬起頭道:“再看看其他的么?我有很多花瓶的,可以多折一些。”
他笑得十分滿足,眼眸彎成了小月牙,好看得讓何玦挪不開眼。
陽光極為偏愛他,撒在他身上的光柔軟又舒適。
“好。”何玦低聲應著。
青梔上前取走二人手上的花枝,然后又退在一旁看著。
宋杬卿頗有種炫耀的意味,帶著何玦好好逛了一遍園子,還介紹了些開得極盛的花。
“這種粉白相間的是西府海棠,是長姐送我的;這種朱紅色的就是貼梗海棠,枝條是紫褐色的,特別好認。”
……
何玦耐心地聽著,目光就沒從他身上離開過。
最后,宋杬卿有些不好意思地抿著唇問她:“何玦,你會不會覺得我太聒噪了?”
何玦斬釘截鐵道:“不會,在我面前,公子隨心便好。”
宋杬卿略一思索,頓時明了其中緣由。
何玦是他的上門妻主,肯定得順著他說話。
打定主意,他也不再亂想,一下癱坐在椅子上:“青梔,我想喝茶。”
青梔立即道:“公子稍等片刻。”
宋杬卿一手撐著頭,見何玦還在哪兒站著,出聲道:“怎么不坐?你不累嗎,走了這么久。”
他現在一個是嗓子不舒服,然后就是腿酸。
何玦依言坐下,腰板挺直,兩只手規規矩矩地放在雙膝上。
宋杬卿覺得兩個人干坐著也不好,于是瞅著她問:“你回家后都在做些什么啊?”
何玦:“……經營家中商鋪。”
“哦,”宋杬卿眨眨眼,“那你擅長經商嗎?”
何玦:“不太擅長。”
“嗯哼,”宋杬卿看著她面無表情的臉,“我覺得,你可以開個鏢局,或者武館。你武藝如此高強,可以用來營生。”
何玦遲疑良久,最終問道:“公子喜歡武藝高強之人嗎?”
宋杬卿一愣,緩緩道:“勉強算是吧。我比較羨慕會武功的人,覺得會武后就能保護自己,很安心。我最喜歡看我阿姐練武。”
“我也會。”何玦聲音有些悶。
“嗯?你說什么?”宋杬卿沒聽清。
何玦抿著唇,認真地看著他:“宋二小姐公務在身,恐怕不能常待府上。若公子想看人練武,我也可以。”——
某人變化:
是宣王時:小心翼翼但是打直球
是何玦時:直言不諱還是打直球
打直球,我好愛。感謝在2022-12-13 23:03:26~2022-12-14 22:05: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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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
宋杬卿瞪圓了眼睛, 面頰忽然有些發燙。
他立即偏過頭去,聲如蚊蠅:“如果……有機會的話……”
他一轉頭,何玦正好能看見他微微泛紅的耳垂, 心中一緊。
然后, 她的耳根也隱隱發熱。
正巧青梔等人將茶點端了上來, 宋杬卿只顧著喝茶吃點心,假裝剛剛什么都沒聽到。
他捏著一個芝麻糯米丸子塞進嘴里, 滿足地瞇著眼。
這丸子軟糯糯的,甜而不膩。
“你不嘗嘗?”宋杬卿見她只喝茶。
何玦抿了一口茶水, 將盤子往他那邊推了推:“我不重口腹之欲, 公子享用便好。”
“嗯, ”宋杬卿咽下去,又喝口茶,小聲說著, “何玦, 我的生活就是這樣單調, 吃吃喝喝, 賞花彈琴,再偶爾出去買東西。你會不會認為這很無聊?”
“不會, ”何玦眉眼微抬, “世間人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公子開心便好。”
宋杬卿看著她平靜無波的面色, 心中來了興致, 問道:“我想知道, 你為什么會來參加選親?”
“錢財?還是權力?”
何玦微愣, 努力組織語言。
她本意不是去參加選親, 而是想親眼看著他扔繡球成親, 好斷了自己的念想。
但那個想法在她接到繡球那刻便消失得干干凈凈。
她思索良久,才緩緩說道:“……我曾有幸見過公子一面,心中實難忘懷。我在淮城聽聞公子選親的消息,不想徒留遺憾。”
“能得公子垂青,是我一生之幸。”
少年的笑晃了他的眼,手中繡球亂了他的心。
“所以,”宋杬卿湊近直視她,“你對我是一見傾心?”
何玦回想著初見時他小小的一團的模樣,遲疑地點點頭:“姑且算是。”
與其說是一見傾心,不如說是執念成癮。
“哼!”宋杬卿瞪她一眼,毫不客氣地說道,“你膚淺!”
他將雙手環于胸前,頭轉向一遍,嘟囔著:“所謂一見傾心,不就是見色起意?”
何玦神情嚴肅:“我只對公子傾心。”
她認真地注視著宋杬卿,緩緩說道:“公子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小郎君。”
宋杬卿被她一記直球打得心緒混亂,面色一紅,有些無措:“你、你、你在胡說些什么?我告訴你,你這些花言巧語,我可是一概不信。”
她到底哄過多少小郎君,好聽的話張口就來。
何玦雙眉緊皺,下意識道:“我沒有——”
“停!”宋杬卿打斷她的話,“蹭”的一下站起身來,“你不用再說了,我不想聽。”
他往門口走了幾步,然后停下來,微微向她這邊偏頭:“我勸你還是盡快去訂制合適的軟榻,自己睡著不舒坦可別怪我。”
“公子,我……”何玦緊皺著眉,還想解釋些什么。
宋杬卿直接道:“紅玉,你帶少夫人在府里轉轉,免得她走錯地方了。”
紅玉:“是,公子。”
何玦見此只能緘默,心中懊惱自己不善辭令,惹他不快。
宋杬卿回到自己房間,習慣性地坐在軟榻上,還沒松口氣,后知后覺這是何玦睡的地方,于是他又趕緊挪開,坐到椅子上去。
他還嘀咕著:“我以為她是看上了我家的錢財,沒想到她是圖我身子。”
他瞥向一旁的琉璃鏡,湊過去仔細看了看。
鏡中少年皮膚白皙,面色微紅,眉目清秀。
他低喃道:“嗯,是挺好看的。”
宋杬卿看了看外面天色,時間還早,于是去了梧桐苑。
白溪吟在整理禮單。
昨日宋杬卿成親,賓客盈門,禮單也是長長的一條。
宋杬卿抬手輕敲開著的門扇,笑意盈盈:“爹爹在忙嗎?”
白溪吟聞言抬頭一看:“不忙,元元怎么來了?”
他立即放下手中東西,拉著他坐到一旁。
宋杬卿將頭輕靠在他肩上:“想來同爹爹說說話。”
白溪吟仔細地看了他一回,心中多了幾分了然。
他抬手輕撫宋杬卿額前碎發,溫聲道:“元元覺得你這妻主如何?”
宋杬卿想了想,說道:“還行……不過似乎有點油嘴滑舌。”
“嗯?”白溪吟眸中閃過一抹驚訝,“油嘴滑舌?”
他想著何玦冷漠寡言的模樣,一時間無法將她同“油嘴滑舌”這個詞聯系起來。
“對啊,”宋杬卿擰著眉,有些不滿,“她今天說我好看,還說她對我一見傾心……”
他捏緊拳頭,惡狠狠道:“她的花言巧語一套一套的,不是個正經女郎。”
聞言,白溪吟不由失笑:“元元本就生得一副好容貌,她對你一見鐘情并不荒謬。”
“可是,”宋杬卿還是有些不樂意,“她這根本就是見色起意。”
白溪吟拍拍他的手,頗有些語重心長道:“元元,難道你沒信心在今后的相處之中讓她真正喜歡你的人而不單單只是你的容貌嗎?”
宋杬卿慌亂地眨眨眼,面上飛紅:“我又不喜歡她,為何要讓她喜歡上我?”
白溪吟氣定神閑地笑道:“你既不喜歡她,那為何還要將繡球扔給她?”
宋杬卿移開目光,小聲嘀咕著:“就、看她順眼。”
“那就是不討厭,”白溪吟溫聲細語,“既然不討厭,為何不試試喜歡?你要知道,兩情繾綣總是好的。”
宋杬卿這下不說話了,鼓了鼓腮幫了,拿過一旁的禮單看起來。
“對了爹爹,母親呢?”
宋杬卿隨口問了一句,母親在家時,一般都是待在梧桐苑陪爹爹的。
“她啊,”白溪吟整理了下衣袖,語氣輕飄飄的,“在你來之前剛出去,說是要同你妻主商量些事。”
“這樣哦。”宋杬卿點點頭。
他在梧桐苑待了會兒才回去,拿了幾張紙寫寫畫畫。
午飯時,宋杬卿與何玦依舊是同桌而食。
宋杬卿想起爹爹說的話,耳垂隱隱發熱,他都不太敢看何玦的臉。
那條魚按照他說的,做成了清蒸魚,并上一鍋山藥排骨湯和兩個小菜。
宋杬卿吃得一本滿足,再次感嘆自己院里廚子的手藝真不錯。
他要給他們加月錢。
何玦看著他大快朵頤的模樣,自己也不自覺跟著多吃了些。
飯后,宋杬卿照常坐著小憩,然后他聽得何玦說道:“公子。”
宋杬卿:“怎么了?”
何玦:“上午岳母來找我,說我雖是入贅,可終究是女子,需得有正經營生。”
宋杬卿眨眨眼:“所以?”
何玦輕咳一聲:“岳母聽聞我曾從軍,欲舉薦我為陪戎副尉。”
“陪戎副尉?”宋杬卿是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幾品?”
何玦:“從九品。”
“咳……”宋杬卿有些忍俊不禁,從九品還需要舉薦?
何玦看懂他的意思,眉眼也染上笑意:“所以我需回淮城一趟,去取我的籍契。”
遲方等人應當早已準備好一切。
宋杬卿捏捏手指:“什么時候走?”
何玦:“大概三日后啟程。”
“嗯。”宋杬卿應了聲,有些百無聊賴地用手撐著頭。
何絕隨后又道:“我又尋了個梓匠訂制軟榻,她說新的不出十日便能送達。”
宋杬卿懶懶地應著:“好。”
他隨意一瞥,看到窗前的花瓶,里面插上了幾根海棠花枝。
他暗自數了數,枝頭上有六朵白海棠,應當是重瓣的那支。
它是何玦折的,挺好看的。
入夜。
二人還是同昨日一樣,宋杬卿睡床,何玦睡榻。
這次宋杬卿有些心神不寧,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何玦是真的喜歡他,還是只是為了在相府更好地生活才這么說呢?
宋杬卿沒談過戀愛,所以他不太懂。
他第一眼看到何玦就覺得她挺順眼。
她身材頎長,樣貌不算出眾,但也算得上端正。臉上雖然總是面無表情,但是有時候看著卻會覺得安心。
她聲音也挺好聽,尤其是放緩聲調的時候。
她的眼睛也很漂亮。
嗯……
不討厭。
宋杬卿翻了個身,正對著軟榻那邊。他睜大眼睛,似乎想透過床幔看到軟榻上的人。
按照和他的身高差來算,她估計要蜷著身子縮在軟榻上,大概會像個蝦米?
咳……有點好笑。
這么說來,好像是挺委屈她的,成親前也沒和她說一聲。
失策了,他應該提前準備好一切才是,讓她感受到他的誠意。
她雖然好像很會說情話,但是目前來看,她在行為上還是規規矩矩的。
沒對他動手,也沒對他動手動腳。
她好像不知道該喊他什么,所以一直叫他“公子”。
雖然他也不叫她“妻主”。
宋杬卿閉上眼,思緒漸散。
軟榻上的何玦驀地睜開雙眸,看了眼床榻位置,聽著他逐漸平穩的呼吸聲,最終也緩緩睡去。
之后兩天,二人也是安穩而又平靜地一齊度過。
何玦離開那日,宋杬卿想了想還是去送一下,畢竟不能讓人覺得她們新婚妻夫感情不好。
與何玦同日離京的還有楊拾桑,她擅離職守數日,終究還是被人發現了。上面的人罰了她的俸祿后,又讓人將她送回廣陵。
楊拾桑的馬車從一位面如寒霜的女子身邊經過。
女子腦中的系統炸了:
“啊啊啊啊!!!”
“女二的靈魂怎么會有兩重!”
女子面色一黑,在心里說道:閉嘴,吵死了!兩重靈魂,不就是重生么?
系統:“難道她就是讓這個世界崩壞的原因?”
女子面無表情:本神怎么知道?
系統:“宿主,求求你快做任務吧,這個世界的崩壞率快到90%了QAQ……”
女子冷哼一聲:那就等到了90%再喊我。再說了,不是還有世界意識么。
……——
嗚嗚嗚堅持日更了,我好棒!夸夸自己!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某日, 宋杬卿同幾個要好的小郎君在府上聚了聚,正好何玦不在。
“元元,你這后院比我的花房還漂亮!”晁吉玉一臉歡喜地看著周圍的花木, 感嘆道。
宋杬卿抿唇一笑:“你若喜歡, 常來便是。”
秋舒四處望了望, 抬手輕輕地拉了下宋杬卿的衣袖,小聲問道:“你家妻主不在么?”
“嗯, ”宋杬卿點點頭,“她回淮城了, 前幾日走的, 估計要半個月左右才回來。”
幾人在小桌旁坐下, 青梔紅玉等人立即端了點心茶水來,一一擺在桌上。
裴然看到個秋千,坐上去后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晃著。
他揚聲道:“元元, 說真的, 我們都沒想到, 你這么早就成親了。”
“對啊, ”晁吉玉也點頭應和,“而且還是選擇繡球選親。”
“元元, 你那入贅妻主怎么樣?對你如何?”崔白月眼不眨地盯著他, 一臉探究。
其他幾人也紛紛看著宋杬卿,無言詢問。
宋杬卿伏在石桌上, 想著何玦那個人, 緩緩說道:“對我還好, 感覺她是個……溫柔的人。”
“溫柔?”秋舒眉眼彎彎, “是謙謙君子嗎?”
宋杬卿想到何玦那模樣, 沒忍住笑出了聲:“不, 她以前是個將軍。”
“將軍?”裴然從秋千上跳下來,坐到宋杬卿身旁,“那她是在誰的麾下?如若是我母親手下的將領,我就去問問母親你妻主品性如何。”
“我沒問她這個,她去年就卸甲歸田了。 ”宋杬卿小聲說著,抬手揪住一小縷發絲繞來繞去。
“她沒主動跟你說?”晁吉玉雙手撐著腦袋,嘟著嘴,“看來她的官階應該不會太高。”
裴然攤開雙手,直言道:“哪個女郎不想在自己夫郎面前賣弄一番?她都沒主動告訴你,估計是個小將軍罷了。”
“沒關系,”宋杬卿抿了口茶,不以為意地笑笑,“我當初還以為她是個農婦呢。”
若真的在乎妻主身份,他也不會選擇繡球招親了。
宋杬卿咬了口桃花餅,含糊道:“反正等她從淮城回來,她就是陪戎副尉了。”
“陪戎副尉?”裴然驚呼出聲,一臉的不可置信。
其他人也被他嚇了一跳,忙道:“裴然,你怎么一驚一乍的?”
“你們母親都是文官,所以你們都不知道,”裴然摸了摸下巴,一臉嚴肅,“這陪戎副尉,就是個從九品的武散官。”
“從九品?”崔白月等人皆是一愣。
宋杬卿早就知道這件事,所以面上并無異色,只是看著他們的表情,他有些忍俊不禁。
晁吉玉微抿著唇,猶猶豫豫道:“元元,我覺得宋相大人可能對你這個妻主不太滿意,不然怎么只給人安排這么個職位?”
“是啊,”裴然點點頭,“怎么說也是你的妻主。憑宋相的地位,給她更高的官職,想來不是難事。“
宋杬卿捏捏手指,想了想說道:“畢竟她沒有參加武舉,若母親平白給她高官,怕是不合禮數。”
“元元此話在理。”秋舒淺淺一笑。
崔白月點點頭:“說的也是。”
若她真是個有本事的人,升官也絕非難事。
裴然盯著宋杬卿看了一會兒,突然說道:“元元,我怎么覺得你成親之后,沒發生什么變化呢?”
宋杬卿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模樣,疑惑道:“我需要發生什么變化嗎?”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裴然撓了撓后腦勺,一臉不解,“我幾個哥哥出嫁回門時,我總覺得他們和出嫁前有些不一樣了。”
他聲音里帶著糾結:“不過具體是哪兒不一樣,我也不清楚。”
秋舒聞言眸色微變,只垂頭整理自己的衣袖,并未說話。
崔白月突然靈光一閃,連忙說道:“會不會是因為,別的小郎君都是嫁人,而元元是招贅?”
“對哦!”裴然等人恍然大悟。
宋杬卿也點點頭:“也許就是這樣,我在自家府上生活,所以感覺成親后的日子與往常并無多大差別。”
“真好啊,”晁吉玉發出感嘆,“我突然也好想找個上門妻主啊!”
“你想什么呢?”裴然笑著伸出手指點點他的額頭,“你上頭還有個長姐在呢,哪里輪得到你來招上門妻主?”
崔白月也打趣道:“別忘了,你還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姐呢!”
“對哦,我可不能拋棄我溫柔的表姐。”晁吉玉正色道。
宋杬卿和秋舒相視一眼,都笑了。
……
差不多申時的時候,崔白月等人陸陸續續地都回府了,晁吉玉還向宋杬卿要了些花種。
秋舒留在最后,他叫住宋杬卿,凝眉許久才緩緩問道:“元元,我想問問,你是否還記得一個叫‘小星’的侍兒?”
“小星?”宋杬卿一愣,然后認真想了想,不記得有這么個人,便向秋舒搖搖頭。
一旁的青梔見狀立馬說道:“公子,小星就是當初那個偷了二小姐送的琉璃的侍兒,之后被主君發賣了。”
宋杬卿聽了立即反應過來:“對,就是青梔說的那樣。”
他記性不太好,也一向不記那些煩心事,不給自己找罪受。
秋舒聞言,面色嚴肅了些:“竟是偷盜之人。”
“秋舒哥哥怎么突然提起他?”宋杬卿先是不解,隨即皺眉,“難不成他入了你府中?”
“對,”秋舒眉頭漸蹙,冷然一笑,“還不是個安分的。”
宋杬卿第一次見到他這個神情,吶吶道:“秋舒哥哥你……”
秋舒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即舒展眉頭,柔柔一笑:“你別多想,我就問問。”
“……嗯。”宋杬卿有些遲疑地點點頭。
秋舒抬手理理宋杬卿的發絲,輕聲細語道:“那我先走了,元元不用送了,快回去休息吧。”
“好。”宋杬卿應下,讓青梔送了。
秋舒在快到大門時碰上了宋于修。
出于禮節,秋舒頷首道:“宋二小姐。”
他并未抬頭看她,話落便要離開。
宋于修見到他的時候,心里像是炸開了煙花似的,砰砰的跳動聲好似要響徹云霄。
見秋舒即將離開,她下意識喊道:“秋三公子留步。”
秋舒眼眸微微睜大,有些訝異。這個稱呼,他真是好久都不曾聽到了。
自他入了五皇女府,旁人都喚他“秋側君”。
他轉身看著宋于修,露出一個溫和卻又疏離的淺笑:“不知宋二小姐有何事?”
他與這位二小姐可以說是素昧平生,他大概就知道有這么個人存在。
宋于修面上溫度急速上升,拳頭收得很緊。她聲音微顫,帶著幾分慌亂:“沒、沒什么,秋三公子今日是來見舍弟的嗎?”
秋舒頷首:“正如小姐所言。”
他平靜地看著宋于修,等著對方接下來的話。
宋于修面色爆紅,腦子里一片漿糊,喉嚨里只吐出一個字來:“……嗯。”
秋舒等了半天,聽得她就說了這么一個字。
他淡淡道:“宋二小姐既然無事,我便先行離去了。”
話落,人便轉身走了。
奇怪,還不到四月的天,宋二小姐怎么熱成這樣。
宋于修只能緘默地看著人離去。
此刻她腦子再混亂,也知道不能再叫住人家了,那不合禮數。
畢竟,一個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一個是五皇女的側君。
是啊,他已經是別人的夫郎了。
想到這點,相遇的驚喜瞬間被鋪天蓋地的失落淹沒,宋于修臉上的熱度逐漸消退,衣袖下的拳頭倒是攥得更緊了。
……
新的軟榻讓人送了過來,搬運的人的動作很是麻利。
正巧那個時候家里的其他人都不在家,母親和姐姐們任職去了,爹爹也出去參加宴會了。
宋杬卿看著比自己原來那個大得多的軟榻,再一次認清何玦比他高很多的事實。
不過他今年才十五歲,還能長高。
趁著何玦還沒回來,宋杬卿好好構思了他的下一本書的內容。寫書既能賺錢,又能打發時間,何樂而不為呢?
后來裴然又舉行了小型的茶話會,還告訴了他們一個驚天八卦——
他前未婚妻蒲小姐帶回去的小郎君卷了她家大半家產跑路了!人名字和身份都是假的,蒲家如今連人影都沒抓找!
幾人自是笑作一團,都說蒲家活該。
裴然之后又定親了,對方是工部侍郎朱大人的嫡女朱向笛,也在工部任職。
宋杬卿希望裴然這回的親事不要再出問題了。
三月廿九日那天,宋杬卿突然收到何玦寫的信,上面寫著她何時到了何地,又做了何事。
她果然不善文辭,文字干巴巴的,不過勝在簡潔明了,他能看懂。
她怎么連自己住一晚上客棧花了多少銀錢都寫上去了?
信上最后才寫著她快回來了,還帶了武器。
宋杬卿不懂她為什么最后要強調那么一句,看完后仔細地將信收起來了。
這大概算是……報備?
宋杬卿抬手扯了扯臉頰,他剛剛怎么突然有點想笑?
何玦信上說的“很快”是真的快。
四月初二那日,天氣正好,宋杬卿躺在前院的躺椅上曬太陽,忽然聽見外面有人喊道:
“公子,少夫人回來了!”——
我寫的甜不甜呀,好怕不甜QAQ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宋杬卿眨眨眼:這么快?不是前幾天才收到信?
他想著還是去接一接, 然后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裳。正巧青梔和綠芮端了茶點上來,他走前還捏了塊驢打滾放入口中。
宋杬卿一面嚼著,一面慢悠悠地走到橋上, 抬眼看見何玦快步走了過來。
她身上穿著皂色勁裝, 斜挎著個包袱, 后腦扎個馬尾,看著干凈利落。
何玦站在橋下, 抬首注視著宋杬卿,墨黑的瞳眸似乎泛著柔意。
橋上的小郎君眉目如畫, 每一根發絲都染上驕陽的偏愛, 一如刻在她心底的模樣。
良久, 她才沉聲道:“……公子。”
宋杬卿靜靜地看著她,忽而抬手捏了捏右耳耳垂,微微偏過頭去, 低低地應了句:“……嗯。”
何玦走上橋, 與宋杬卿隔了大約三尺的距離。
她從懷里拿出一個云紋錦盒, 遞在宋杬卿眼前:“我有東西送給公子。”
宋杬卿盯著盒子看了幾秒, 才伸手接過來,打開一看——
里面放著一支鎏金紅玉瑪瑙簪, 是京城少有的款式。
何玦見他并未面露不喜, 穩下心來,緩緩說道:“若公子不介意, 可否收下?”
“挺好看的, ”宋杬卿抬眸看著她, 淺淺一笑, “那我就收下了, 多謝。”
何玦聞言下意識說道:“你我已是妻夫, 公子不必客氣。”
宋杬卿頓時有些不自在地四處張望,想轉移注意力。
他注意到何玦肩上的包袱,想著自己現在的身份,他該扮演一個貼心夫郎的角色。
“何玦,要不你把包袱給我拿吧?”宋杬卿說著便上前一步,伸手正要去拿。
不料何玦驟然后退好幾步,面色嚴肅道:“我這些時日風餐露宿,衣著不整,公子勿要靠近,仔細沾染風沙。”
宋杬卿一愣,覺得她說的過于夸張了。但是何玦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眉頭皺得極緊,好像能夾死兩只蚊子。
他只好無奈到:“那你要不先去沐浴更衣?”
見何玦頷首,他輕聲道:“那你快去吧。”
等人走遠了,宋杬卿又拿起那支簪子細看,眉間露出幾分笑意。
她的眼光,似乎還不錯。
不過和他今天衣裳的顏色不太搭,還是下次再戴吧。
……
如今籍契在手,又有宋宥舉薦,何玦回來當日便去兵部報到,熟悉熟悉事務。
夜色漸濃,她是同宋于修一起回來的。
宋于修雖然看著面色不佳,但還是低聲對何玦道:“畢竟你沒有參加武舉,不要好高騖遠,先從小官做起。”
『母親也忒小氣,這官兒也太小了。』
“母親也只是不希望元元的妻主是個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的人。你若上心,升遷亦非難事。”
『有母親幫襯著,只要她不犯錯,幾年之后,怎么說也得是四五品了。』
何玦聞言只是略一頷首,遲疑良久才道:“……宋二小姐,‘元元’是公子的小字么?”
她實在是叫不出“阿姐”二字。
宋于修也不想聽她叫“二姐”或是“阿姐”,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何玦一眼:“嗯,是祖父起的名兒。”
“等等,”宋于修抓住何玦話里的重點,“你叫他公子?”
何玦面無表情:“嗯。”
宋于修沉默一瞬,忽的笑出了聲:“呵!”
何玦過了橋,沒聽到身后的腳步聲,卻聽得宋于修冷聲道:
“你的身份完善得滴水不漏,長姐查不出任何破綻。”
『怎么會那么順利,好像是早就準備好了,方便她們查一樣。』
“何玦,若你膽敢傷害元元,我定——”
“不會!”
何玦沉聲打斷宋于修的話,擲地有聲道:“我絕不會傷他!”
宋于修冷哼一聲:“記住你此刻說的話。”。
晚廂閣。
屋里靜悄悄的,宋杬卿伏在桌上,一手撐著腦袋,眸子已經半闔著,顯然有些昏昏欲睡。
他聽見何玦開門的聲音,一個激靈就醒了。
“何玦,”宋杬卿抬頭看著他,揉了揉眼睛,“你回來了啊。”
何玦聽得他有些軟糯的嗓音,下意識放柔聲調:“公子其實不必等我。”
“沒事,”宋杬卿嘴上這么說著,一連打了兩個哈欠,“你今天怎么樣?陪戎副尉是做什么的?”
何玦在他身旁坐下,緩緩說道:“今日只是去認人,明日才算任職。”
“陪戎副尉只需跟隨陪戎校尉,做些細微小事。”
宋杬卿抬手將調皮的發絲撩置右耳后,嘟囔著:“聽起來似乎挺輕松的。”
何玦頷首:“不錯。”
二人一時都沒說話,氣氛有點微妙。
何玦的面色忽然變得僵硬許多,衣袖下的拳頭收緊,她遲疑道:“公子,我可以……換個稱呼喊你嗎?”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宋杬卿,眸中是更為明顯的溫柔:“我想與公子更親近些。”
宋杬卿知道她慣會打直球,可是沒想到她竟然這么直接。
古人的含蓄呢?
他臉上溫度迅速上升,有些慌亂地別過頭去,嘴唇翕動片刻,才極小聲地說道:
“那……那你就叫我‘杬卿’吧。”
如果拒絕,她應該會很沒面子。
何玦看著他泛紅的耳垂,只覺呼吸一滯,心里的血液似乎都在沸騰,瘋狂叫囂著一種名為“歡喜”的情緒。
她竭力穩住心神,緘默良久,才輕輕說了句:“……杬卿。”
宋杬卿也不看她,只捏了捏耳垂,聲音極低:“……嗯。”
他突然站起來,故作鎮定道:“何玦,很晚了,早點休息吧。”
何玦頷首:“好。”
宋杬卿躲在被褥里面,雙手捂住發燙的臉頰,思緒也亂成一團。
犯規……
翌日,宋杬卿睜眼后發現何玦已經不見人影,軟榻上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
“青梔,她人呢?”宋杬卿下意識問道。他昨夜的記憶還沒回來,人還迷糊著呢。
青梔笑道:“公子,少夫人一大早就走了。”
宋杬卿想了想,也是,她要工作。而且她還是第一天上班,是要早點去。
昨日丁珴邀他小敘,宋杬卿收拾好后去了丁府。
如今丁珴的處境可以說與之前是天差地別,不僅有了更加寬敞的院子,還有了更好的待遇。
宋杬卿看了看丁珴的新住處,笑道:“你這新院子不錯啊,采光挺好的。”
丁珴拉著他坐下,緩緩道:“是啊,這本來是母親給幼妹丁嘉準備的院子,不過她還不足七歲,母親便先給了我。”
宋杬卿想到了丁大人的夫郎,不由得問道:“那丁主君能同意?”
“他?”丁珴冷笑一聲,“他自然是不會同意,那可是給他寶貝女兒準備的院子,怎么能給我這個低賤的庶子住呢?”
“他在丁府大鬧一通,吵得人仰馬翻,”丁珴諷刺地笑笑,“母親也被他歇斯底里的模樣驚住了,又禁了他的足,執意將院子給了我。”
宋杬卿若有所思:“或許,你母親挺在乎你的。”
丁珴卻搖搖頭:“不……”
他眸中閃過一絲哀傷,低聲說道:“我利用了我父侍。”
他和父侍生得極像,母親也因此對他多加憐惜。可是他知道母親的憐惜不會持續多久,一如她對父侍的愛。
若她當真愛父侍愛得刻苦銘心,又怎會很快迎娶金氏并生下丁玥呢?而且她還對他多年來的苦楚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此次他主動接近,又多次提及父侍,或許讓母親回憶起幾分她與父侍的情愛時光,故而對他多了幾分呵護。
他不知道母親對他的關愛會持續多久,所以也在盡早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
“元元,”丁珴看著正在吃點心的宋杬卿,“我定親了。”
“嗯?!”宋杬卿一愣,差點被口中的梅花糕噎住,忙喝了口丁珴遞來的薄荷茶。
他忙問道:“你定親了?哪家女郎?”
丁珴神色淡淡,并無羞赧之意:“是明威將軍廖陽伯次女廖文華。”
宋杬卿想了想,好像不認識,只說道:“武將之女,應該會比較疼人。”
丁珴只道:“她是我最好的選擇。”
是母親給的名單里面最好的選擇。
宋杬卿又問他:“那你什么時候出嫁?”
丁珴抿了口茶:“今年下半年,日子還沒定。”
“今年?”宋杬卿微微凝著眉,“會不會太早了些,你才過及笄呢。”
“早么?”這回倒是丁珴訝異地看著他,“元元成親你比我還早呢。”
他又道:“對了,還沒問,你妻主待你如何?”
“她……”宋杬卿面色一紅,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目光,“待我挺好的。”
他下意識摸了摸今日頭上戴的簪子。
丁珴順著他的手看過去,笑道:“好精致的瑪瑙簪,不過不像是胭脂坊的首飾。”
“嗯,”宋杬卿抿唇一笑,“應當是淮城一帶的。”
何玦回的淮城,應該是在那邊買的吧。
“對了,”宋杬卿又咬了口豌豆黃,“你弟弟丁玥沒再欺負你了吧?”
丁珴搖搖頭:“從前是我礙于父君,故而對他多加忍讓,如今我與父君早已撕破臉皮,自然也不用再受他的氣了。”
“那就好。”宋杬卿贊許地點點頭,“還是自己過得好最重要。”
……
等宋杬卿走出丁府大門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他曾聽宋于修說過廖文華這個人。
她說————
申簽沒過,貓貓頭流淚(水泥封心)(心如死灰)(灰心喪氣)(氣急敗壞)
所以停更三天,緩緩心情再來。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文華其人, 木強敦厚,直內方外。”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女郎。
宋杬卿腳步一頓,想回去告訴丁珴, 讓他不要擔心。
他身后的紅玉拉了拉青梔的衣袖, 眉梢露出幾分笑意, 示意他往前看。
宋杬卿轉身走了兩步,聽得青梔小聲說道:“公子, 你看誰來了?”
“嗯?”宋杬卿疑惑地偏過頭去,看到馬車旁站著的人。
她站得筆直, 還是一身墨色的衣袍, 不是官服, 應當是回了一趟府再來的。
宋杬卿一臉淡然地回過身來,輕咳一聲,向馬車走去。
還是下次見面時再和丁珴說吧, 他看起來不是很擔心的樣子。
宋杬卿慢騰騰地走到何玦面前, 問道:“你怎么來了?”
何玦低下頭注視著他, 鋒利的眉眼都溫和了許多:“來接你回府。”
“接我?”宋杬卿嘟囔著, “我有馬車呀。”
他的視線在何玦身后掃了一圈,注意到什么, 挑眉道:“你的馬車呢?”
何玦泰然自若:“我沒乘馬車來。”
她目光落到宋杬卿發間處, 微微一愣。
宋杬卿注意到他的視線,心緊了緊, 忙問道:“你、你等了很久嗎?”
“……不久, ”何玦放在背后的手收緊, “杬卿, 你今天真好看。”
然后她又補了句:“這支簪子很適合你。”
話本上說了, 夸夫郎總沒錯。
“……嗯, 謝謝……”宋杬卿的臉有些發熱,他低下頭,只留給她一個發旋。
何玦正色道:“杬卿不必如此生疏,你我既是……”
“停——”宋杬卿幾乎可以猜到她要說的話,連忙打斷她,“你別說了,我們快回府吧。”
他臉紅紅的,又悄悄地瞪了何玦一眼,這人總是口無遮攔,把“妻夫”兩個字掛在嘴邊……
何玦應下:“好。”
她站在馬車旁,很自然地抬起手放在宋杬卿面前。
宋杬卿微微偏頭瞥了她兩眼,最后還是搭著她的手上去了。
他在里面等了一兩秒,沒聽見動靜,撩起車窗的帷幔,斜睨著她:“你不上來?”
何玦輕聲問著:“我可以嗎?”
那雙黑沉沉的瞳眸中似乎帶著笑意。
宋杬卿輕哼一聲,干脆放下簾子:“那你走回去吧。”
幾秒后,何玦還是進了馬車,挺直地坐在側位,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雙膝上。
宋杬卿拿了塊小桌上的珍珠糕,一面悄悄地往后挪了挪。
何玦注意到他的動作,微微蹙眉:“杬卿為何躲避我?”
“我可是讓你覺得不舒服了?”
她放在膝上的雙拳收緊,內心有些忐忑。
是她太過心急了嗎?
宋杬卿先是搖搖頭,緩緩將口中糕點咽下去后才說道:“沒有。”
何玦仔細看他神色,遲疑地說道:“……若你心有不適,不必勉強,我步行回府便好。”
宋杬卿拿手帕擦了擦手,然后左手撐著腦袋:“我沒有不適,只是覺得——”
何玦斂聲屏氣,心里生出久違的緊張。
眉目精致的小郎君歪著頭看她,眼睫微微顫動,烏黑的瞳眸中似乎帶著幾分捉弄的意味。
他輕輕地說出剩余的半句話:“你有點危險。”
何玦一愣,有些無措:“杬卿,我不會傷害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宋杬卿覺得她那個的模樣很有趣,眉梢染上幾分笑意。
他打算換個話題,于是問道:“你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還回了趟宋府吧?”
何玦頷首,又解釋道:“事務并不繁雜,完成即可離去。”
與其說是“不繁雜”,不如說她今日是“無所事事”,同僚皆知她是宋相兒婿,待她極為客氣。
“這樣啊。”宋杬卿又捏了塊點心放嘴里,滿足地瞇著眼。
何玦認得這個糕點:“杬卿很喜歡吃珍珠糕嗎?”
“嗯,”宋杬卿以為她也想吃,就將盤子推過去了點兒,“嘗嘗?”
何玦沒法拒絕他,便也拿了一塊放入口中。
軟糯中帶著兩分甜,但不會很膩。
“怎么樣,好吃嗎?”宋杬卿身子探過去些,有些期待地問她。
何玦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眸,緩緩點頭:“嗯。”
宋杬卿滿意地坐回去,眉眼彎彎:“我也覺得好吃。”
他隨口一問:“對了,你怎么知道它是珍珠糕的?”
何玦神色不變:“偶然得知的。”
那次馬車上她特地準備了一碟,但它分毫未減,只是盤子略有偏移。
原來,他不是不喜歡糕點……
何玦壓下心中冒出的失意,又問道:“杬卿,你除了喜歡珍珠糕,還喜歡什么?”
宋杬卿不假思索:“還喜歡糖葫蘆、酸梅湯、桃花餅、紅燒排骨、香辣小黃魚……”
他一連報了許多食物的名字,最后才說一句:“總之,好吃的我都喜歡。”
宋杬卿見她神色嚴肅,順口問道:“你呢,你喜歡吃什么?”
何玦略一思索:“我并無偏好。”
“我記得你不能吃辣,”宋杬卿手指繞著耳邊的發絲,面上有幾分可惜,“你不吃辣,有多少美食吃不了啊。”
他笑得眼睛彎成了小月牙:“比如辣子雞。”
何玦見他的可愛的小模樣,嘴角微彎,她突然想到了兒時初遇的時候,元元也是這般,笑得像塊小點心。
“杬卿,”何玦忍不住問他,聲音低低的,“你有沒有……和誰有過什么約定?”
她漆黑的瞳眸中藏著幾分希冀。
“嗯?”宋杬卿覺得她這個問題有些奇怪,不過還是說道:“沒有。”
何玦見他幾乎是脫口而出,心中明了他果真是忘得一干二凈,有些失落卻并未表現出來。
她想了想,又道:“杬卿,回府后離晚膳應當還有一陣子,你可有事要忙?”
宋杬卿正撩起簾子往外看,盯著路旁的糖葫蘆串移不開眼,聞言直接道:“我沒事,你怎么這么問?”
何玦:“既然無事,不如看我練武?我將我常用的兵器都帶回來了。”
宋杬卿一愣,抬手撫了撫被風吹亂的發絲,吶吶道:“你……還記得這件事啊。”
難怪她在信上還特地交代了兵器一事。
何玦認真地看著他,目光溫柔:“與杬卿有關的事,我都記得。”
那個約定,我也記得。
宋杬卿眨眨眼,臉“刷”的一下就紅了,還故作鎮定道:“你、你巧言令色,我是不會信的……”
在慌亂之中,他撞上何玦的目光,她如黑曜石一般漂亮的眼睛里,裝滿了許多情緒。
宋杬卿心中一動,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認得其中的情意,他心里蹦出一個念頭——
何玦好像喜歡他。
“無妨,”何玦并不氣餒,嗓音低沉又溫柔,“總有一天,你會信的。”
宋杬卿別過頭,抬手捏了捏耳垂,聲音低低的:“……嗯。”
正巧馬車停了,二人都沒動。
最后還是外面的人說了聲:“公子,少夫人,到宋府了。”
何玦見宋杬卿面色泛紅,也不說話,柔聲道:“杬卿,該下去了。你若不想看我練武,那便不看,不必勉強自己。”
“沒……”宋杬卿抬眼看她,抿唇一笑,“我想看,走吧。”
何玦心頭一跳,愣愣道:“……好。”
……
宋于修下了工后去找何玦,從校尉曹奕口中得知她已經回去了。
她訝異地問道:“怎么,你們工作這么清閑?”
第一天來就早退?何玦怎么想的?
曹奕面色僵硬:“……確實清閑。”
她總不能直說是那何玦氣勢駭人,令人坐立難安吧?
她素來聽聞宋于修生性爽朗,二人又同是武將,她不由得大了些膽子:“宋小將軍,卑職斗膽問一句,何副尉當真是農婦出生?”
那通身的氣勢,怎么看都不像個普通人家。
宋于修挑眉:“是吧,不過她說她曾經上過戰場,去年就卸甲歸田了。”
曹奕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就說何副尉如此氣勢,絕非俗家子弟。”
她面露敬佩,原來她上過戰場,我凌朝真是人才輩出!
宋于修沒找到人也沒太在意,回去路上碰上了廖文華,拉著人往飄香樓喝酒去了。
酒過三巡后,兩人面上都有幾分醉意。
廖文華雖然名字里帶了個“文”子,不過樣貌卻是不太相符。她身材高挑,眉毛濃厚,面相有些兇悍。
“于修,我跟你說件事……”她的臉紅紅的,好似有些忸怩,“我要娶夫郎了,前些日子定的親。”
宋于修臉上也有紅,聞言用力地將酒杯擱在桌上,大笑道:“好事啊!哪家小郎君?”
廖文華猛地給自己灌了一杯下去,笑呵呵道:“說的是……丁家大公子。”
“丁家大公子……?”宋于修皺著眉想了想,突然抬手用力拍自己大腿,“我想起來了,丁大公子不就是我弟弟的好友么!”
廖文華聞言,臉上更紅了,透露出兩分傻氣。她將背挺得筆直,一臉緊張地問道:“那、那位公子是個什么性子啊?”
“嗯?”宋杬卿一臉詫異地看著她,“你不是都定親了,沒見著人?”
廖文華苦著一張臉:“我的親事全憑父君做主,我還是在定親后才知道的這件事。”
宋于修一手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我弟弟最是純良和善,既然是他的好友,丁大公子定然不差。”
廖文華有些羞赧地撓撓頭:“我父君也這么說,他說那丁大公子溫柔賢淑,性子極好。”
“你看,”宋于修伸手給廖文華倒了杯酒,“你父君都這么說了,你還愁個什么勁兒?”
她又問道:“對了,成親的日子定下沒?”
廖文華搖搖頭:“還沒定,父君似乎想在今年下半年成親。”
“文華,”宋于修神色變得有些嚴肅,“我同你說件事。”
廖文華見狀也是正襟危坐,認真道:“于修請說。”
……——
實在不好意思小可愛們,鴿了這么久,主要是前一陣子時不時頭疼,偶爾還發熱,就沒心思碼字。
快過年了,各位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哦。
謝謝小可愛們留言安慰,我會繼續努力的,目標是在寒假完結本文。
有小可愛發現這章阿玦的小心思嗎?我覺得我寫的不是很隱晦哈哈哈。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宋府有個小型的練武場, 就在宋于修院子旁邊。
宋杬卿坐在木椅上,目不轉睛地看著練武場中的何玦,耳邊還傳來侍兒們的驚嘆聲。
何玦身穿墨黲勁裝, 手持一桿長.槍, 槍法大氣而流暢, 招式極快,凌厲十分, 特別有張力,看得宋杬卿的心臟砰砰直跳。
他沒注意到自己看向何玦的眼眸是亮晶晶的。
良久, 何玦才停下動作, 將長槍交給成和, 自己快步走到宋杬卿面前,離他大概有三尺的距離。
何玦微微低頭看著他:“杬卿,如何?”
她聲音低低的, 聽得宋杬卿耳朵有些癢。
他眉眼彎彎:“何玦, 你真厲害!”
宋杬卿站起身來:“你年紀輕輕, 武功怎么就這么厲害呢?”
何玦聞言嘴角微揚, 心中被一種名為“歡喜”的情緒塞滿。
她說道:“我自笑習武,從不懈怠。”
宋杬卿眉目中帶了幾分羨慕:“真好啊, 我也想練武……”
那樣, 他說不定會成為一名大俠。
“習武很累,會經常受傷, ”何玦想到自己為了練武弄得一身傷的樣子, “杬卿, 你應該受不住。”
宋杬卿微微嘟著嘴:“哪兒有你說的那么嚴重。”
何玦抬手揩去額間的熱汗:“杬卿, 我先去沐浴, 很快便來。”
“嗯, ”宋杬卿點點頭,“你去吧,等你來了,我再讓他們上菜。”
他想了想,叫住轉過身的何玦:“你等一下……”
“杬卿?”何玦聲音透露著疑惑。
宋杬卿將手中的手帕遞給她,聲音低低的:“喏,擦擦吧,汗流進眼睛里面不舒服。”
何玦輕咳一聲,伸手接過來:“多謝杬卿。”
二人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宋杬卿立即縮回手。他盯著何玦的背影,用手指背面觸碰自己的臉頰,有點燙。
又不是第一次看她練武了。
他緊張個什么勁兒……
可能因為何玦以前上過戰場,她總是面無表情,臉上很難表現出明顯的情緒變化,所以在外人看來,她有點不近人情。
但宋杬卿覺得她還挺溫柔的,也不討厭和她相處。
某日晚上,宋杬卿坐在桌前看游記,這是他祖父給他的。
然后他看見何玦遞給他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
宋杬卿歪著頭,面露不解:“這是?”
何玦:“打開看看。”
宋杬卿依言將包袱打開,目露驚訝。
里面是成堆的銀票,還有地契等物。
宋杬卿心神一亂,說道:“你……這是何意?”
何玦注視著他,神色有些嚴肅:“上交俸祿,還有我擁有的錢財地契。”
若非不能暴露身份,湙地都能給他。
這只不過是她的一點心意。
宋杬卿盯著她看了兩秒,努力消化那句話,然后爆發出一陣猛烈的咳嗽聲:“咳……咳咳……”
何玦眉頭一皺:“杬卿——”
“沒……沒事。”宋杬卿擺擺手。
他的臉紅了一大片,不自在地瞅著何玦:“你認真的?”
何玦盯著他微微顫動的眼睫:“嗯。”
宋杬卿心里亂的不行,臉頰紅紅的,還故作鎮定地說道:“那、那我就收下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上交工資”嗎?
他將包袱收好,突然沒了看游記的心思,于是早早地上了床。
“杬卿,”何玦注意到他的動作,“你比往常早睡了半個時辰,可是身體有些不適?”
她如今已經能很自然地對宋杬卿說出這些話了。
“沒有,”宋杬卿整個人縮在被褥里面,聲音有些甕聲甕氣的,“就是有點困了。”
“好,”何玦看了眼桌上的游記,又道,“杬卿,這本游記,我能看看嗎?”
她想了解他更多。
“嗯,”床上的人翻了個身,“你拿去看吧。”
何玦見他對自己越來越不設防的模樣,唇角微揚。
她先是去將其他燭火吹滅,唯獨留下桌子上的那盞燭臺,然后靜靜地坐在桌前閱讀那本游記。
宋杬卿睡著之前,腦中迷迷糊糊閃過一個念頭:她這才工作一個月,哪兒來的那么多銀票?
……
翌日,宋杬卿自然醒了,有些發懵。
屋里靜悄悄的,青梔還沒來叫他起床。
他輕輕地下了床,五月的天氣不是很涼,他穿一件里衣并不會覺得冷。
他給自己倒了杯茶,可是放了一整夜的茶水早就涼透了,冰得他臉一皺,果斷放下茶杯。
宋杬卿的視線落到桌子中央的燭臺上,微微一愣。
他記得昨天晚上燭臺上還有大半根蠟燭的,怎么今天只有滿滿的蠟油了?
宋杬卿腦中突然閃過一道思緒,可他沒抓住。
他微微偏頭一看,有些訝異。
何玦竟然還沒醒。
這些日子以來,何玦一向是在他睜開眼之前就離府了的,今日應該也不是休沐的日子,看來他今天真的起得很早。
宋杬卿眨了眨眼睛,心中忽然生了某種想法,緩緩走到軟榻前面。
何玦好像睡得很沉,氣息十分平緩,沒有半點要醒過來的跡象。
宋杬卿微微彎下腰,盯著她看。
嗯……
這分明就是一張普普通通總是面無表情、偶爾看著還有些兇悍的臉,他當初怎么會覺得她看起來順眼呢?
雖然她的眼睛很好看,眉毛也很濃密,似乎可以說得上是“劍眉星目”。
宋杬卿的視線下移,注意到何玦身上蓋著的粉色錦被,和她的氣質極為不符。
宋杬卿笑彎了眸子,忍住沒出聲。
恰時,何玦毫無預兆地睜開了眼。
二人目光相撞。
宋杬卿瞳孔一震,上半身下意識往后仰,然而他的腿跟不上腦子的想法,整個人重心不穩快要摔下去了。
何玦眸中閃過一絲懊惱,她當然不可能放任他就這么摔下去,立即握住宋杬卿的手腕往回拉。
宋杬卿被力道扯著整個人撲到何玦身上,雙手環著她的肩膀。
二人都愣住了,呼吸同時一滯。
何玦兩條手臂僵直地放在空中,一動也不敢動。
宋杬卿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下意識伸手用力一推——
只聽得“嘭”的一聲,何玦的背狠狠地撞到墻上。
“咳……咳……”何玦眉頭緊皺。
她再一次感受到宋杬卿的力氣有多大了。
“對……對不起!”宋杬卿面色慌亂,他一時情急忘記自己有力量buff了。
他連忙上前,目含擔憂:“何玦,你……還好吧?”
“咳……”何玦雖然感覺五臟六腑好似都擠在一團,但嘴上還是說道:“我沒事,杬卿不必擔心。”
宋杬卿緊緊擰著眉:“何玦,實在是對不住,我、我反應太大了些……”
“杬卿,”何玦放柔聲音,“你別這么想。”
她認真地看著宋杬卿:“細說下來,是我的不是。若我沒有突然睜開眼睛,你也不會因此受到驚嚇……”
“不是,是我不該偷偷看你——”
宋杬卿的聲音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
他剛剛說了什么?
何玦會不會覺得他饞她身子?
“我……我……我……”宋杬卿的臉一下變得通紅,眼睛慌亂地眨著,指尖也微微顫抖,他覺得自己簡直無地自容。
“杬卿……”何玦見他這樣,有些心疼,眉頭緊緊皺住。
她輕輕地握住宋杬卿的右手,鄭重地說道:“你不必覺得羞惱,你我既是妻夫,在我面前,你想怎樣都可以。”
“其實我早就醒了過來,突然睜開眼睛也是想看看你在做什么,嚇到你了是我不對。”
“杬卿,”何玦目光柔和地看著他,“你看我,我很開心。”
或許是何玦的態度沒有讓宋杬卿覺得不舒服,他心中的羞惱一下云消霧散。
宋杬卿眼眶微微泛紅,低聲控訴道:“何玦,你捉弄我……”
他這話可以說是有點強詞奪理了,但何玦卻是順水推舟般地說道:“是我不對,杬卿別生氣,我再也不這么做了。”
宋杬卿看著她不說話,只是動了動被她牽著的右手,慢慢地握住何玦的一根手指。
他低低地應了:“……嗯。”
……
青梔等人如往常一般進來服侍宋杬卿梳洗,隱約覺得屋里氣氛有點不對勁,不過他們也沒太在意。
何玦獨自在屏風后換了衣裳就走了,因要上工,她是不在府內用早膳的。
青梔一面為宋杬卿梳發,一面柔聲說道:“公子,今日早膳備的是杏仁粥和胡餅,再加上一小碟香炸小黃魚。”
宋杬卿有些心不在焉地應著:“好。”
青梔又道:“公子今日穿的是蘭苕色的衣裳,不如就戴一支軟翠芙蓉簪?”
“好……等等。”宋杬卿眨眨眼,從盒子里找出一根簪子來遞給青梔,聲音有些軟:“戴這個吧。”
青梔看著手中的鎏金紅玉瑪瑙簪,有些熟悉卻又不記得它具體是哪兒來的,但還是依言給宋杬卿戴上。
因為宋杬卿的首飾實在是太多了,他也不是每一件都能記住的。
宋杬卿余光中看見紅玉整理完床鋪后順手將燭臺拿了起來向外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將人叫住:“紅玉,你過來。”
“公子?”紅玉雙手捧著燭臺,面露疑惑。
宋杬卿問他:“桌上這個燭臺,你們大概幾天換一次?”
紅玉不假思索道:“每日都要換的。公子怕黑,我們晚上離開之前都會留下桌子上這座燭臺,一夜燃盡,等翌日再換上新的蠟燭。”
宋杬卿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他自己從未注意過這一點。
“不過,”青梔想到一件事,“自從公子成親后,我們就離開得早了些。”
他看向宋杬卿:“這段日子以來,我們白天來看,這盞燭臺上就只剩下蠟油了,公子應當同少夫人說過吧?”
宋杬卿眨眨眼:“好像說過……”
他說過一次,就成親那晚,他讓何玦別熄燈。
若不是他今天起來的比較早,又碰巧注意到了燭臺,興許還發現不了這件事。
宋杬卿抬手摸了摸那支簪子,眼眸中露出幾分笑意。
晚上問問她好了。
……——
小游戲來咯~
提問1.阿玦為啥離元元三尺遠?
提問2.元元睡著前的問題答案是什么呢?
提問3.那根鎏金紅玉瑪瑙簪是哪兒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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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五皇女府。
“嘭!”凌陌瑜的拳頭狠狠砸在桌上, 發出巨大的聲響。
門外的董皋不禁面露愁色。
“該死的……”凌陌瑜面色青黑,眸含陰翳,顯得有幾分扭曲。
最近她身邊就沒發生什么好事, 宋杬卿招贅這件事一直讓她覺得如鯁在喉, 今日朝上又有人彈劾她品行不端, 退朝后,她又被容太傅叫了過去, 還是說她和容文秀的親事。
她找了個理由拒絕了。
“哈……”凌陌瑜煩躁地將手指插進發縫間,喉嚨中擠出幾個字來, “別妄想掌控吾……”
她不想成為容太傅手中的傀儡, 她想自己掌握一切, 所以她娶了秋侍郎的愛子秋舒,甚至還想得到宋杬卿。
宋杬卿……
他竟然選擇了一個鄉野村婦!
凌陌瑜心里除了覺得惱羞成怒,似乎還多了些什么。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沉聲道:“來人, 把那個叫白芷的侍兒給吾帶上來!”
很快有人將白芷帶了上來, 隨意地將他扔到地上。
白芷痛呼出聲, 但還是顫顫巍巍地給凌陌瑜行禮:“殿下……”
他被關了好些日子,灰頭土臉的, 身上也是臟兮兮的, 渾身顫抖不止。
凌陌瑜居高臨下地看著白芷,眸色冰冷, 殿內寂靜無聲。
前些日子這個侍兒突然在道路上攔住她, 神色激動, 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她許久不曾見到這種不知死活的人了, 只叫人拖了下去, 留了一條命。
凌陌瑜冷聲道:“你說……你曾在宋府待過一段時日?”
白芷看向凌陌瑜的眼眸里盡是恐懼, 顫聲道:“……回殿下……的話,確有……此事。”
他沒想到這個女人如此恐怖,當初都沒聽完他說的話,就立即下令讓人將他關了起來。
那暗無天日的日子他過怕了,所以現在就算他再恐懼,還是強迫自己認真回答凌陌瑜的問題。
“如此……”凌陌瑜勾起唇角,眸中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吾倒是有些問題要問你。”
……
殿外侯著的董皋有些心驚膽戰,殿下今日從容太傅那處回來后氣就不太順,如今又讓人帶了那個無禮的侍兒進去,也不知道殿下會如何處置那個侍兒。
她聽見一陣腳步聲,抬頭一看,連忙上前行禮道:“秋側君怎么來了?”
只是她心里覺得稀奇,這位側君可是鮮少主動來找殿下啊……
秋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殿下在里面么?”
里面傳來模糊不清的男聲。
秋舒眸色一涼,下意識抬腳想進去,卻被董皋伸手攔住。
“秋側君,”董皋面色為難,“殿下說了,旁人不得入內。”
“公子絕不會喜歡她——”
屋內又傳出一道尖銳的男聲,秋舒聽出了些什么,面色一沉,直接抬手揮開董皋,再用力推開了門。
侍衛沒敢上手攔他。
巨大的聲音吸引了屋內兩人的注意。
“舒兒?”凌陌瑜一愣。
秋舒迤迤然走進來,向她行禮:“殿下。”
白芷見著人,眸中閃過一絲憤恨,隨后很快低下頭:“秋側君。”
秋舒面上帶著淺淺笑意:“我剛剛路過殿下屋外,突然聽見一道男聲,想來看看發生了什么。”
凌陌瑜微愣,隨后露出一種恍然大悟般的笑容:“舒兒不必憂心,吾只不過是找他問點事。”
“是么,”舒舒盯著白芷看了看,緩緩勾起唇角,“這人怎么看著……有些眼熟。”
“你,可是名喚白芷?”
白芷竭力低下頭,低聲道:“回側君,是……”
秋舒走到他面前,忽然抬手擒住白芷的下巴,強迫他看向自己,沒有錯過他眸中的怨恨。
舒舒意味不明地說了句:“好好收拾收拾,應該是個清麗的人兒。”
他又看向凌陌瑜,緩緩說道:“若殿下想納了他,也不是不行。”
秋舒退后一步,接過侍兒遞上的手帕,擦了擦剛剛碰了白芷下巴的手指。
“舒兒,”凌陌瑜微微蹙眉,看向秋舒的目光似乎包含著些許無奈,“吾并無這種想法。”
秋舒輕笑一聲:“殿下或許不知,他被宋府發賣,是因為他偷了宋公子的東西。”
“秋側君——”白芷面色慘白,呼吸變得粗重許多。
秋舒沒施舍他半分目光,只留下一句:“殿下自行定奪吧。”
話落,他便離開了,身后的侍兒還給她倆把門關上了。
門口的人都聽到了剛剛的話,個個斂聲屏氣,不敢直視秋舒。
董皋悄悄地覷視著秋舒離去的背影,暗道秋側君原來是吃味了。
屋內的凌陌瑜盯著白芷,眼神幽深淡漠:“繼續,告訴吾一切與他有關的事。”
白芷攥緊手指,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是……”
……
今日,宋杬卿收到一個消息,他的祖母祖父要回來了。
這也是一個bug,原書里壓根沒出現這兩個人,應該是這個世界在形成時自動補充的。
宋杬卿打開信件,看見上面熟悉的字跡,眼框微澀,他有好幾年都沒見到過她們了。祖父母這次回來,應該會待一段時間吧。
他的祖母宋穆是個品行高潔的儒雅女子,官運通達,好交賢友。
他的祖父尤元霜,是他這輩子最敬佩的人。
尤元霜出生鄉野,雖不通文墨,可他果敢率直,冷靜明智,還擁有一身高強的武藝。
據說當年宋穆對他一見鐘情,窮追不舍,不僅推拒了母父看中的親事,還不顧宋家諸位長輩的反對,執意要同他成親。
雖說過程是一波三折,不過最后結果還是好的。
二人婚后十分恩愛,生下獨女宋宥。
尤元霜不喜歡一成不變的生活,經常跑出去玩,宋穆也縱著,不過早些時候她礙于宋家家業沒能陪他一起,在后來宋宥官拜丞相后,她如釋重負地卸去官職,同尤元霜游歷天下。
二人大概每隔五六年會回來一趟,這次是聽了宋杬卿成親的消息后連忙趕了回來。
宋杬卿將信放在鼻前,輕輕嗅著墨水的淡香味。
祖父最疼他了,這次應該又會給他留下游記吧。信上說她們去了江南,不知道有沒有去過淮城。
申時某刻。
宋杬卿抬頭看了看天色,按說現在也該回來了,怎么還沒聽見信兒?
他端著一小碟廚房新做的豆沙糯米糕,在橋前徘徊著,便走還邊往嘴里塞糕點。
等到這盤點心還剩下最后兩塊的時候,他終于聽見青梔跑過來說道:
“公子,看到少夫人的馬車了!”
宋杬卿想了想,又捏了一塊糕點放進嘴里,腮幫鼓鼓的。
他就給她留一塊吧,她應該不怎么喜歡吃甜食。
何玦剛跨進大門,差點和宋杬卿撞上,連忙后退一步。
“杬卿?”
“何玦,”宋杬卿見她臉上罕見地露出了驚訝的神色,輕笑著將盤子遞給她,“喏,給你留的,最后一塊了。”
何玦有些發愣地接過來:“多謝杬卿。”
宋杬卿將雙手放在背后,微微歪著頭看她:“你今日怎么回來的晚了些?”
“我剛剛去了趟東街,”何玦一口就將豆沙糯米糕吃了,然后將盤子遞給青梔,“順便買了點東西。”
“嗯?”宋杬卿眨眨眼,“你買了什么?”
何玦注意到他發間的簪子,愣了一瞬,然后從懷里拿出一個油紙包遞給他。
宋杬卿打開一看,瞪圓了眼睛,有些驚喜地說道:“鮮花餅!”
宋杬卿抬眸看她:“你怎么……”
“你昨日不是說想吃么,”何玦緩緩說道,“我就去買了些。”
宋杬卿翹起唇角,笑彎了眼:“這樣啊。”
“杬卿,”何玦看了看天色,又看看宋杬卿穿的衣裳,“先回去吧,外面風大,別著涼。”
“好。”宋杬卿點點頭,咬了一大口手中的鮮花餅。
二人走到橋上時,何玦忍不住開口問道:“今日,杬卿是在等我嗎?”
宋杬卿臉有些紅,但還是抬頭看著她輕聲道:“嗯。”
與此同時,身后青梔的心聲也涌入何玦耳中:『公子等得一碟點心都要吃完了,少夫人你再晚些回來,怕是連盤子都見不著。』
何玦突然輕咳一聲,緩緩揚起嘴角:“杬卿,我今天很開心。”
宋杬卿眨眨眼,臉更紅了些。
因為他突然想起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
“何玦,”宋杬卿皺著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十分嚴肅,“你快點忘掉今天那件事。”
“杬卿,”何玦喉嚨里溢出低啞的笑聲,“這個要求可能有點高。”
她目光溫和:“與你有關的事情,我根本無法忘記。”
宋杬卿臉上溫度急劇升高,雙手捏著紙包,神色慌亂道:“何玦,你又說這種話。”
他咬了咬下唇,忽然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快步往前走。
何玦沒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連忙追上去。
她的心緊了緊,緩緩伸手握住宋杬卿的右手手腕。
她的力道很輕,宋杬卿用一點點力就能掙脫的那種。
她耐心地問道:“杬卿,你怎么了?”
宋杬卿停下來,手指微微蜷縮,卻沒掙開。
他看著何玦微微隆起的眉峰,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微微嘟著嘴:“你以前,到底哄過多少小公子?”
何玦明顯一愣——
小可愛們會不會覺得感情進度快了些?(思考)
上一章問題1答案:因為阿玦練武后會出汗,怕熏到元元所以離他三尺遠。
阿玦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細心的女郎哦。(對象唯元元一人)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然后她立即解釋道:“杬卿, 我很早就入了軍營,沒接觸什么小公子。”
她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嘴唇繃成一條直線, 神色嚴肅, 眸中還多了幾分慌亂。
宋杬卿看她這樣, 心里的不自在頓時消散。
他輕咳一聲,面上變得平靜無波, 只是掩蓋在發絲下的耳垂變得通紅。
他動了動手指,低聲說道:“回去吧, 今天不看你練武了, 我有事和你說。”
何玦本來就怕他誤會, 見此也是松了一口氣,自然是宋杬卿說什么就是什么。
她見宋杬卿沒有抽出手的意思,于是大著膽子慢慢牽住他的手。
宋杬卿的手指僵硬得一動不動, 最終他整個右手被何玦握住。
他也不敢抬頭看她, 只當做什么也沒發生一樣。
二人緘默一路, 氣氛卻十分和諧。
青梔遠遠地跟在兩人身后, 不敢出聲打擾到她們。
何玦都不敢用幾分力氣,就怕捏疼了他, 最后到了屋里她還不松手。
宋杬卿眉眼微彎, 聲音低低的:“何玦,你該放手了。”
何玦凝視著他, 半晌, 才開口說道:“嗯。”
宋杬卿將手背在身后, 也不看她, 輕聲說道:“我祖母祖父快回來了。”
何玦頷首:“我知道了。”
她常年在外, 還不曾見過這二位。
宋杬卿將油紙包放在桌上, 然后做坐下來,聲音染上幾分歡喜:“不出五日,她們便會回來。”
“你到時候別擔心,祖父不會對你做什么的。”
何玦微怔:“我……不擔心。”
她為何要擔心,他祖父難道是什么窮兇極惡之人不成?
宋杬卿用指背捂著嘴,輕笑出聲:“希望到時候,你會和現在一樣冷靜。”
何玦見他眉眼彎彎,立即將心底那股不自在扔到九霄云外去。
無所謂,他開心便好。
宋杬卿瞥見桌上的燭臺,這才想起了什么,狀似隨意地說道:“何玦,你昨日夜里是忘了吹燈嗎?”
何玦先給倒了杯茶遞給他,思索片刻后說道:“昨夜我只留了桌上這盞燭臺。”
宋杬卿接過來輕抿一口,低聲問她:“那你為什么留著它?”
他暗自豎起耳朵,想聽聽她怎么回答。
何玦看著他微微顫動的眼睫,緩緩說道:“成親那夜,你讓我不要熄燈,我想你應該是怕黑。故而之后每夜,我都會留一盞。”
宋杬卿將茶杯放在嘴邊:“我就說了一回,你就記在心里了?”
他極力想藏起嘴角的笑意,但眼睛還是露出了破綻。
“是。”何玦不假思索道。
“我說過,與杬卿有關的事,我都記得十分清楚。”
“我……”宋杬卿微微轉過身子不看她,“我現在還沒完全信你。”
隨后他又小聲地補了一句:“所以,你繼續努力……”
“好。”何玦答應的很快,看著宋杬卿泛紅的耳尖,她只覺心中微癢。
她沉默片刻,輕聲說道:“杬卿。”
“嗯?”宋杬卿下意識轉頭看她,如墨玉般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何玦的模樣。
何玦注視著他,眸光繾綣:“成親當晚,我看著龍鳳蠟燭燃了一夜。”
宋杬卿一怔:“你……”
“我睡不著,”何玦坐到他身旁,離他很近,“一想到自己與你結為妻夫,又與你共處一室,我的頭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一想到你將繡球扔給了我,我的心就沉靜不下來。”
我好像患了心疾,胸腔內的跳動聲震耳欲聾,沒有一刻是寧靜的。
我渾身血液都在沸騰,發瘋般地翻涌著一種名為“喜悅”的情緒。
是你選擇的我,不是嗎?
宋杬卿,我不會放手了。
何玦凝視著宋杬卿的眼眸中盛滿了能沉溺一切的情意,不摻雜半分瑕疵。
最后,她低聲問道:“元元,我可以這么叫你嗎?”
她每說一句,宋杬卿的臉就紅上一層,最后連脖子都紅了一片。
宋杬卿都不敢看她,眼睫慌亂地顫動著,嘴唇翕動片刻,小聲呢喃道:
“隨……隨你……”
……
廣陵龍安縣縣衙。
屋內,楊拾桑正看著掛在墻上的一幅畫出神。
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揚聲說道:“大人,你讓屬下找的人有下落了。”
楊拾桑一愣,眸中迸發出驚喜之色。
她立即將畫像取下來收好,然后才端坐椅上,叫外面的人進來。
她上半身挺得筆直,左手不自覺地緊握住扶手,神色嚴肅地盯著進來的人:“在何處?”
邵永回稟道:“我們的人查到,那人前幾日去了新昌。”
“前幾日?”楊拾桑緊擰著眉,面色一沉,“這樣你們都沒能攔住?!”
邵永頓時將頭埋得更低:“屬下失職。”
楊拾桑面色青黑,緊緊攥住拳頭,沉聲道:“還不快去找!一定要找到柳氏!”
邵永:“是!”
見人走了,楊拾桑無力地用手撐著額頭,余光中瞥見一旁夾在書冊里的一角麻紙。
她遲疑一瞬,遂將它取來一看,是她還未寫完的詞。
上輩子過去幾十年了,當年寫的詞句,她如今也記不起來了。
楊拾桑心中煩躁,忍不住將它揉成一團,隨意往外一扔,卻差點砸到人。
“呀!”一道男子的驚呼聲響起。
楊拾桑望過去,來人是申員外之子申谷蘭,一個眉目清秀的小郎君。
“楊大人怎么生這么大的氣?”申谷蘭笑問道,一面撿起地上的紙團。
楊拾桑神色淡淡:“申公子有何事?”
“楊大人這是什么話,”申谷蘭輕哼一聲,“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
他將紙團打開來看了看,一面低喃:“碧落海棠詞……”
“楊大人真是好文采……”
他的話還未說盡,手中紙張被楊拾桑奪去。
她面色有些不愉,連忙將紙團收進袖中,聲音有些生硬地說道:“申公子若無事,還是請回吧。”
她頓了頓,或許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傷人,又道:“公子只身前來,如若讓人看見你我二人獨處,有傷公子清譽。”
申谷蘭本來聽她前一句話還覺得她是在趕自己走,聽到后面那句時又露出了笑容。
他將手放在背后十指交握,又歪著頭看她:“楊大人這是在擔心我?”
楊拾桑別過臉去,只道:“并無此事。”
這人是龍安縣富商申員外的獨子,她自然不能太過冷淡,但也不會對他假以辭色。
只要申谷蘭不明說他的心思,她便可當做渾然不知。
她看到門外侯著的申谷蘭的侍兒和侍衛,明了他并非獨自前來。
申谷蘭抬手將左耳處的發絲別到耳后,露出一條青玉耳墜。
他笑問道:“楊大人覺得我今日的衣裳好看嗎?”
說著他還轉了一圈,目含期待地看著她。
楊拾桑有些不耐地蹙眉:“申公子說笑了,男女有別,公子還是請回吧。”
申谷蘭沒有被打擊到,反而湊過去問她:“你害羞了?”
“楊某并未如此。”楊拾桑神色未變,泰然自若。
申谷蘭頓時有些失落,小聲嘟囔著:“楊大人真不知趣,不知道說句好聽的哄我開心嘛?”
楊拾桑只覺得他煩,想趕緊將人打發走:“申公子請去尋找知趣的人哄你開心,楊某還有要事。”
“不要,”申谷蘭癟癟嘴,“我就要找你。”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找楊拾桑的原因,連忙叫外面的侍兒進來,一面說道:“楊大人,我給你帶了我府上的點心,你嘗嘗吧。”
“多謝申公子,”楊拾桑面色淡淡,“不過不必了,楊某不喜甜食。”
申谷蘭剛將點心拿出來就聽得她這番話,不禁有些氣餒:“好吧。”
他拿起一塊糕點,有些失落地嘀咕著:“我明日便要隨爹爹去新昌了,要一個多月才回來,你就不能對我態度好點兒嘛……”
楊拾桑沒認真聽他的話,只是模糊地聽到了“新昌”的字眼,便下意識問道:“公子要去何處?”
申谷蘭咬了一口栗子酥,含糊說道:“新昌啊。”
“我外祖母是新昌的同知,她半月后大壽,我們全家人都要去的。”
新昌同知……
楊拾桑眸中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隨后,她面上緩緩地露出了一個溫和的微笑:“申公子,楊某有一事相托。”
……
外面一棵大樹后藏著一個人影,是個容貌俊俏的年輕女郎。
她輕闔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的系統坐不住了,在她識海中問道:“宿主,都盯了這么久,我除了發現女二是重生的之外,再沒看出什么來了。”
系統一頭霧水:“她要找的‘柳氏’是誰呀?”
“蠢貨,”女郎睜開眼睛,在心里說道,“連個劇情都記不住,要你何用?”
系統又被罵了,但它已經習慣了,又問道:“那女二到底是不是造成世界崩壞的原因呀?”
“不是,”女人面無表情,“如果原因在她,那現在入贅的就應該是她,而不是女主。”
她冷哼一聲:“果然不該信你的話,先來調查什么女二。”
“蠢透了。”
系統哭唧唧卻不敢反駁,只說道:“那宿主快去男女主身邊吧,趕緊完成任務。”
崩壞率都高達90.6%了,它就怕數值一下蹦到100%,那它就算玩完了。
“不急,”女子面色柔和許多,“過段時間他也該回京城了,我到時候和他一起回去。”
系統氣得咬手帕,這個無良宿主只在乎那個人。
……——
阿玦是有點偏執在身上的。
第50章 第五十章
今日官員休沐, 何玦同宋于修在練武場對練。
二人武功都不差,你來我往,招式凌厲, 看得周圍人等驚嘆連連。
“二小姐真瀟灑!”
“少夫人也很厲害!”
……
宋杬卿也站在一旁看著, 手中的糕點拿了好一陣子都沒咬上一口, 顯然已經是看得目不轉睛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棠梨色的衣裳,一半頭發用西子色的錦繩扎了個高馬尾, 余下垂在腦后,乖順地披散下去。左耳后留出一根四股辮搭在胸前, 只在發梢處系了根紅繩。耳上的鎏金蝴蝶流蘇墜為他增添幾分麗色。
宋于修覺得有些累了, 示意停下休息, 然后沖宋杬卿說道:“元元,把毛巾遞給我。”
“好。”宋杬卿應著,小跑上前。
宋于修拿過毛巾擦去臉上的汗, 一面沖對面的何玦挑眉。
何玦面無表情, 心道一聲“幼稚”。
下一瞬, 她從懷里拿出一塊手帕, 慢條斯理地擦拭額間熱汗。
宋杬卿認出了那是他的手帕,頓時有些不自在地飄忽著目光。
宋于修沒看到想象中的畫面有些不爽, 她把毛巾搭在肩上, 又將注意力放到宋杬卿這邊。
“元元,”宋于修視線落在宋杬卿頭上, “你是首飾不夠用了嗎?”
“嗯?”宋杬卿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阿姐怎么這么說?”
宋于修抬手指著他發間:“我看你這幾日似乎都只戴著這支紅玉簪子, 覺得有些奇怪。”
她又道:“我記得你以往每日的打扮都不帶重樣的。”
“這個……”宋杬卿飛快地眨眨眼, 又上手摸了摸它, “我覺得好看, 就戴著了。”
他當即將簪子取了下來,輕聲問她:“阿姐覺得呢?”
宋于修瞅了兩眼,點頭道:“確實不錯,紅色很襯你。”
宋杬卿抿唇一笑,想了想又偏過頭去瞧何玦,卻見對方直直地看著他,似乎微擰著眉。
宋杬卿見狀皺了皺鼻子,隨后大步走過去,雙手環胸地站在何玦面前,將臉一板:“何玦,你怎么這副表情?”
分明之前還夸我好看的來著。
何玦黑黝的眸子里帶著幾分歉意:“元元,是我疏忽了。”
“一支怎么夠呢。”
若她可以,將這世間萬物贈與他都不為過。
宋杬卿立即明白她的意思,掩飾性地撥了撥額前的碎發,嘴角噙著笑意。
何玦正垂眸思索,以她目前的俸祿來看,她應該買不了多少名貴的珠釵,可也不能暴露身份……
“何玦,”宋杬卿將手中簪子遞給何玦,笑意盈盈,“你給我戴上吧,我不太方便。”
何玦捏著簪子,有些遲疑:“元元,我怕傷到你。”
“怕什么,”宋杬卿微微偏著頭,“插入發間就好了。”
他還抬手給何玦指了指位置。
何玦心緊了緊,輕輕地給他戴上。
宋杬卿看不到就只摸了摸,一面還問她怎么樣。
“好看。”何玦脫口而出。
“哼~”宋杬卿挑眉,突然湊近看著何玦。
何玦一下僵硬得不敢亂動,離得太近了,她下意識放輕呼吸。
“何玦,你的臉怎么紅了?”
宋杬卿歪著頭,有些疑惑:“不是害羞的那種臉紅,是發鬢那里,像起了疹子一樣紅紅的。”
有點像過敏。
何玦一瞬間清醒下來,退后一步,不慌不忙地咳了一聲:“許是太熱的緣故。”
“哦,”宋杬卿輕輕應了句,然后又抬手指著她臉上,“你這里還有汗沒擦干凈。”
他抿了抿唇,有些害羞地說:“我給你擦擦吧。”
“好,”何玦微微俯下身,“多謝元元。”
宋于修覺得再看下去她簡直要自戳雙目了,于是連忙別過頭不看,雙手環抱胸前。
『氣死我了!』
『乖巧的弟弟這么快就是別人的了……』
幾人離得并不遠,她的心聲盡數入了何玦耳中。
“好了,擦完了。”宋杬卿放下手,面上多了幾分滿意的神色。
不過隨后他又說道:“何玦,你的額頭邊上也有點紅,會不會是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
“沒有,”何玦直起身子,語氣平淡,“應該是出了太多汗的緣故,我先去沐浴。”
“好,”宋杬卿淺淺一笑,“那你快去吧,等下剛好一起吃飯。”
“聽綠芮說,今日的早飯有魚香肉絲粥。”
“元元,”宋于修不樂意了,“難得我在家,你不打算邀請你最喜歡的阿姐一起吃頓早飯?”
“不要,”宋杬卿嘟著嘴,“我的小廚房沒準備三個人的量。”
宋于修氣得快步走過來,昂著頭道:“叫他們再做一份就是了,又不是多麻煩的事。”
她瞪著何玦,眸中帶著諸多不愉。
『我到要看看,你們平日里是怎么相處的。』
宋杬卿拗不過她,只得答應了……
沐浴時,何玦響起宋杬卿的話來,抬手觸碰泛紅的鬢邊和額頭,微微凝眉。
這面具該換了,再不換,怕是要現出端倪來。
宋于修最后沒能和宋杬卿一起用餐,因為她剛走出門就被白溪吟的人喊了去。
宋杬卿盯著眼前的粥和水晶餃,偷笑道:“阿姐來不了了,我們快吃吧。”
“好。”何玦應著,一面將筷子遞給他。
宋杬卿一手拿著勺子,舀了滿滿一勺的粥,正湊近輕輕地吹著,另一只手剛夾了個餃子,正要往嘴里塞。
恰時,有一縷頭發被風吹到他嘴邊,他吹了吹,又甩了甩頭,都沒將它弄下去。
“元元?”何玦注意到他有些奇怪的動作。
“何玦,你快、快幫我弄一下頭發。”宋杬卿不想撒手,連忙說道。
這個餃子看起來最好吃,他想下一秒就將它吃掉。
何玦即刻起身走過去,雙手輕輕撩起他的頭發,一面說道:“元元,不如我將它們扎起來吧。”
宋杬卿眨眨眼,將餃子放進嘴里,含糊說道:“那讓青梔給你一根發繩,你試試吧。”
何玦接過發繩,面色頓時變得鄭重許多,眉峰輕輕隆起。
宋杬卿看不到這一幕,他只感覺身后的人搗鼓了下他的頭發,也沒感覺到痛意。
好一會兒,他才聽得何玦說道:“好了,這下應該不會打擾到你吃飯了。”
“唔……”宋杬卿晃了晃腦袋,覺得還可以,“那繼續吃飯吧。”
那勺粥終于放溫了些,宋杬卿一臉滿足地吃下去。
『噗嗤。』
何玦才剛坐到自己位置上,驀地聽見笑聲,抬頭便看著青梔紅玉等人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
見著何玦的目光,幾人紛紛收斂神色,只是心中所想的一切不可避免地被何玦聽到了:
『我笑出聲了?』
『我若扎成這樣,絕對會被教我的公公斥責。』
『幸好公子看不著。』
……
何玦一時間有些如坐針氈,忍不住低聲說道:“元元,我扎的不太好,不若還是讓你的侍兒來做吧。”
宋杬卿正忙著喝粥吃餃子,聞言頭也不抬:“不用,我覺得挺好的,沒耽誤我吃飯。”
何玦只好作罷。
宋杬卿放下碗筷,心滿意足地拿帕子擦了擦嘴,然后發現何玦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碗里的粥竟然還有小半碗。
奇怪,何玦吃飯一向比他快的。
他下意識問道:“何玦,今日的粥不合你胃口嗎?”
“沒有。”何玦面色如常,隨后迅速地端著粥,一飲而盡。
宋杬卿一手撐著腦袋,嘟囔著:“阿姐不知道被爹爹喊去做什么了,這么久沒回來。”
“說不定已經在爹爹那邊吃了。”
他另一只手無意識的摸了摸頭發,摸到腦后才意識到何玦給他扎了個什么,微微一愣。
他“噌”的一下站起身來,慌亂地捂著頭:“何玦,我去去就來。”
話未落,他人就已經跑到里屋去了,還不忘招呼著青梔進去。
何玦盯著自己的手,微微出神,然后暗自做了個決定。
半晌,宋杬卿才又從里屋走出來,已經換了個模樣。
他耳前各留一縷發絲,余下頭發盡數梳在腦后,離近發梢處才用一根帝釋青色的長發帶綁住,只在左耳上方別了個山嵐色的梨花發鈿,墜著一條琉璃垂珠,流蘇耳墜倒沒什么變化。
“何玦,”宋杬卿特地轉過身子給他看后腦勺,“你看看,你當時是不是想給我梳這個發型的?”
何玦看了半晌,才說了聲:“嗯。”
紅玉憋著笑,心想著:『少夫人那個才不叫梳發呢,那叫捆雜草。』
宋杬卿又轉了一圈,問她:“何玦,怎么樣?”
他為了搭那根發帶的顏色,特地換了身竹月色的衣裳。
“好看,”何玦不假思索地說道,“元元怎樣都好看。”
宋杬卿輕咳一聲,微抿著唇,臉紅紅的。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問道:“對了何玦,你為什么選擇那支鎏金紅玉瑪瑙簪呢?”
“我的意思是,”宋杬卿停頓一瞬,目露糾結,“小郎君的珠釵首飾那么多對吧,你怎么偏偏選擇了它呢?”
何玦眉眼放柔,緩緩說道:“那支瑪瑙簪是我父……阿爹留給我的,他讓我送給我未來夫郎。”
“這、這樣啊……”宋杬卿捏了捏手指,心里有些亂。
他隨后又說到:“那他如今在何處?你我成親也有這么久了,我也還沒見過……阿爹呢。”
他最后幾個字聲音極低,可何玦還是聽見了。
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輕輕地撥動了下,隨即是翻涌而來的欣喜。
“元元,”何玦聲音有幾分干澀,又有些低啞,“你……可是對我動心了?”
她素來是會打直球的,宋杬卿聞言也沒覺得有多驚訝,只是輕輕地瞪了她一眼,臉紅了一片。
他伸出一根手指,聲音很低,細弱蚊蠅:“就……一點點。”
轟——
好像什么東西炸開了一樣。
何玦看著他分明十分羞赧卻依舊不回避的目光,長長的眼睫微微顫動,一下一下地敲在她本就不冷靜的心上。
她臉上十分僵硬,眼睛微微睜大,旁人是絕對難以看出“歡喜”的情緒來。
可宋杬卿知道。
因為何玦喜歡他。
許久過后,宋杬卿才聽得何玦顫聲道:“元元,我現在……可以抱住你嗎?”
宋杬卿覺得她傻透了,直接上前幾步靠在她懷中,將頭埋在她胸口,聲音也因為羞赧而變得軟軟的:
“何玦,這種時候……你不用問我的。”
何玦身體僵硬極了,可她還是極快地抬手環住他的脊背,最后將懷中人抱住。
何玦不敢用太大的勁,怕弄疼他。
不同于上次那個意外的、不能稱之為“擁抱”的“擁抱”,這次是真真切切的抱在一起。
此時此刻,她懷中抱著的,是她心心念念了十多年的小郎君,亦是她此生唯一的執念。
一時間二人都沒說話,氣氛十分和諧。
青梔等人紛紛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都不敢發出一丁點兒聲音來,紅玉甚至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下一瞬,外面傳來宋于修的聲音:“元元,快出來,祖母祖父回來了!”——
不知道小可愛們能不能理解元元的心理,他正忙著吃飯的時候有頭發搗亂而身邊又有人可以依賴的情況下,他一般是不會自己動手處理的。希望沒有寫得很尷尬。
終于有抱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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