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立定而望
時疫無比漫長,終也成了過去。
秦肖唯出生在情況最嚴峻的時段,她爹秦大沛徹底化身富貴閑人,把照顧老婆孩子當成最正經的頭等要務,恨不得把眼珠子薅出來一個沾在閨女身上,誰上門去都得站在門口接受他的嚴格消殺,更不要說出門見人了。
因此諸多親友大多只能在短視頻里一睹秦家長公主的風采,因為小女孩兒太過可愛又太不可攀,早撥弄了許多蠢蠢欲動的心輾轉反側寤寐思服。
可算等到全面解封,秦冬陽的三十歲生日剛巧完美錯過,當哥的人實在不甘心,愛弟之情暫時壓下過分寶貝孩子的百般謹慎,先大棒后蜜糖地搞定了自己的二叔二嬸,趕在悠哉了好幾年的林天野要去外地參加美發行業交流會之前隆重其事地張羅了一場以秦冬陽和林巍為核心的親友聚會。
秦冬陽早是獨當一面的律師了。
聚會的這天,朗乾所的太上皇向乾和新任話事人沈浩澄都到場了,秦律師還沒來。
林巍有點兒著急,站到飯莊外面望他,老遠看見剛剛換了新車的情人風風火火地跑下來,隔幾十米就展開笑,“隋萌姐馬上到!她說會領著男朋友,這就是定準了!”
那笑過于開心過于熱切,竟把冬日烘成小陽春了。
林巍喜歡看他高興,“真是好事。不是說過會早些么?忙什么了?”
“于主任又幫我接個案子,委托人直接過來堵門,跑不掉了。”秦冬陽答他,“你著急了?”
林巍搖頭,“怕你開快車。不著急,野子去機場接瞿梁他們了,還沒到。”
秦冬陽對他吐吐舌頭,“真過來了?陣仗有點兒大啊!”
“沒有庭審人多!”林巍開玩笑地撫他后背,“都是你的親友團,怕什么?”
“都是我的?”秦冬陽邊走邊看著他。
“嗯!”林巍并不遲疑,“我的都在倒戈。”
大包間里已經好多人了。
總算能夠盡情接待貴客的飯莊提供了老大一間屋子,圓桌夠坐三十人的。
何姨很少如此隆重正式地當座上賓,她換了身最喜歡的衣服,除了關照輪椅里的水雋影,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伸手,身邊還有一位女檢查長不斷為自己倒茶。
水雋影則很認真地同歷大夫和肖飛燕聊天,她比歷大夫略大了些,身為病患同做醫生的更有共同語言,兩人間的溫聲細語不絕于耳。
林北得略顯寂寞,兒子丟著他不理,別人也多不熟,除了向乾只有小慶陪在身邊,向乾忙著逗孩子呢,小慶沒什么話。
李洋鯤和廖杰都來了,但這兩個家伙也都敬畏老首長,座位隔了老遠,眼巴巴地看秦大沛展示珍寶般展示女兒。
好在秦冬陽很快進來。
秦肖唯小公主任人唯親,異常響亮地喚,“二叔!”
秦冬陽眉花眼笑地湊上去,“二叔剛用酒精濕巾擦臉擦手啦!快給二叔貼貼!”
誰也不給貼的秦肖唯伸手摸摸二叔的臉,很顯嚴肅地說,“不能擦臉,痛痛!”
秦冬陽簡直想要咬她一口,專心致志地喜歡了兩分多鐘,趕緊分身同長輩們打招呼,他站到林北得的身邊,先叫了聲,“歷阿姨!”
池躍媽媽溫和地笑,“總聽浩澄和池躍提你,終于可以見一見了!”
好岳母的體現是歷大夫與誰說話都永遠把沈浩澄的名字排在兒子之前。
秦大沛看看自己的二叔二嬸,心道你們也學學么。
老秦同志見秦肖唯的時候不比任何人多,很艷羨地盯著侄兒懷里的孩子,滿心都是伸手抱抱的渴望,又怕遭到侄兒和侄兒媳婦的嫌棄,很努力地忍耐著,關注不了太多的事。
秦冬陽媽也和丈夫一樣,眼睛總在秦肖唯的身上,但她能逗些話,“唯唯,唯唯,誰是奶奶!”
“你是奶奶!”秦大沛的女兒不可能不愛說話,邊答邊指水雋影和歷大夫還有何姨,“她們也是奶奶。我記性好,那是水奶奶歷奶奶何奶奶,你是親奶奶!”
秦冬陽媽美得合不攏嘴,“哎喲我的心肝寶貝!”
何姨也說,“可真是好乖乖的大寶貝兒啊!”
水雋影和歷大夫暫停談話,全都笑吟吟地望向秦肖唯。
萬千寵愛于一身,始終蹲在林北得膝頭的“天婦羅”小姐挺不滿意。它已是個成年貓了,在林宅當慣了重點關愛對象,很長了些驕傲,姿態高冷地睨睥著那些諂媚小孩兒的人,貓心鄙夷:了不起么?回了家,你們還不得求著擠著喜歡我?
秦冬陽看得懂它,伸手捏捏貓小姐的脖子,“哪兒都有你!”
“天婦羅”更加不悅地喵了一聲。
向乾終于想起搭理林北得了,“這貓還挺聽話,像你家養出來的。”
林北得卻搖頭,“你上當了,它一點兒也不聽話。壓人甩毛的時候就選我,睡覺撒嬌找我愛人,討嘴吃時追著何姨,不高興了要發瘋對象就是林巍和冬陽了!”
“喲?”向律挺吃驚的,“這是貓祖宗啊?”
貓祖宗啊嗚一聲,表示同意。
秦肖唯從父親的懷里往這邊掙,她的人生閱歷還很少呢,貓是太稀奇的存在。
秦大沛擔憂不已,“秦冬陽,你的貓行不行?會不會抓你侄女的臉?”
秦冬陽聞言,立刻對林北得說,“爸,讓我媽抱著‘天婦羅’吧!”同時威懾地嚇唬了“天婦羅”一句,“你敢欺負妹妹,奶奶就不喜歡你了!”
林北得想也不想地把“天婦羅”傳給水雋影。
誰也沒有過分在意這點兒插曲,老秦的臉卻變了色,他不可置信地看看老婆。
秦冬陽媽也有點兒震驚,心里升起濃濃的危機感。
林天野推開門,三個男人跟他一起走進來。
林巍迎上瞿梁,兩人互相摟了一把,而后看向瞿棟,“真給面子。”
瞿棟不同瞿梁,笑容頗有幾分狡黠,“也是好奇。”
胡宇驍擠開了他,跨步走向林巍。
林巍又抱抱他。
秦冬陽也迎上去,“瞿梁哥,驍哥,這位是……”
“瞿棟!”一米九的瞿棟不知道哪里和秦大沛聯相,比同瞿梁還似兄弟。
秦大沛不肯離開逗貓玩的女兒,只甩眼風過去,“我得說蓬蓽生輝么?”
瞿梁笑了,“還是那個調調。”
瞿棟則道,“我們得感謝你看得起。沈大律師,別來無恙?”
沈浩澄亦笑,“我想正式一點兒,所以等著,不忙開口。瞿老板非要搶一句話。”
瞿棟目光晃晃,“你得介紹人吧?”
始終在和李洋鯤廖杰說閑白的池躍存在感不強,此時方把他的漂亮展現出來,“知交故舊,很感人的場面。”
剛進門的三人齊齊盯著池躍,瞿棟嘖嘖兩聲,胡宇驍輕聲斥責他,“嘖個屁!好好說話。”
“別說了!”秦大沛總算把女兒交給了肖非艷,走過來說,“野子只看照片也把你們接回來了,甭來寒暄啊客氣那些套路了,都坐下聊。這是野子的朋友常在峰,剛升了副支隊。老的新的一家親吧!”
更沒存在感的常在峰欠了身說,“秦哥太隨意了,誰是新的?”
秦大沛待鬧兩句,一瞥眼望見女兒將“天婦羅”抱進了懷里,撒丫子就往她身邊跑,“祖宗啊祖宗!”
沈浩澄笑著推瞿梁瞿棟和胡宇驍落座,“別指望那個倒認祖宗的家伙了,三位當來自助餐吧!”
瞿棟認識肖非艷,遠遠地招呼,“肖檢。”
肖非艷忙不迭地答應,“哎哎!總算都有工夫……哎喲你別這么邪乎,貓兒都沒叫,你比誰嚷嚷得都歡。”
滿屋人都笑了。
其實有一點兒亂,關系扯著關系,你認識我,他卻不認識他,東主的待客之道隨便得很,除了佳肴源源美酒飄香,基本只能三一幫兩一伙,顧不上老少上下。
林巍一直留著份神,聽到門外又有腳步忙站起身迎進隋萌。
事業有成的隋博士終于領來的男性友人看起來又知性又儒雅,還很年輕。
秦冬陽跑過來打招呼,一個勁兒地同隋萌眉來眼去。
林巍有些無奈,將隋萌讓進全是年輕人的一側,悄悄嘆了口氣,“他學皮了。”
隋萌則很欣慰。
任何知識都沒辦法制造快樂,如同她多么專業多么關心也不可能治好秦冬陽,肉眼可見的轉變得益于他想要的那人全心全意地陪在身邊。愛情不是萬能的藥,因它受苦還會導致病的惡化,所以幸運是稀有的,應該得到羨慕和祝福。
人到全了,主家夫婦開始挨位置地讓酒讓菜,向乾端著酒杯將林北得,“咱倆可是好多年沒時間湊著喝點兒了,我幫你把兒子教出來,討不著敬還討不著陪嗎?”
“陪!”林北得點頭,“我的酒量沒太退步!”
秦大沛趕緊過來摟住老秦,對他干爹和林伯伯說,“我二叔酒量一般,二老擔待著些。”
林北得聞言轉了轉身,以一種非常認真負責的態度說,“那你斟酌著,別喝多也別不喝。好不容易見面,不喝也沒意思。”
老秦給他周身散發出來的首長氣息壓得呼吸受限,想也不想地道,“是是是!林政委和向律盡興,我隨意我隨意。”
“可是好不容易。”向乾也對他說,“冬陽在我身邊待好幾年了,是真能干!你比我強,有好兒子!”
老秦的笑容真實了些,“是是是!好兒子!”
秦冬陽媽面上有光,也笑起來。
為了照顧水雋影些,何姨不得已地夾在了秦冬陽媽和水雋影之間,這時也來同她聊天,“您真有福氣呢!”
秦冬陽媽抓住走回來的秦冬陽,又得意又嗔怪,“還說福氣,你問問他,多久沒回家了?”
秦冬陽低頭湊近他媽的臉,思考地說,“得十天了!”
“十天?”他媽瞪他。
“半個月了?”秦冬陽不大相信。
他媽伸手打他一下,“二十天了!”
“是么?”秦冬陽親熱地摟摟他媽的肩,“那是長了!以后就好了,封禁徹底解除了,再也不用那么久了。”
“是啊是啊!”幾個女性長輩幾乎一起說,“以后就好了!”
又跑回去咋咋呼呼地給瞿梁瞿棟等人倒酒的秦大沛循聲朝女賓這邊望望,而后將目光轉回既是主角也是陪賓的林巍身上,語帶雙關地說,“封禁解除了!”
林巍笑而不語。
對他而言,不僅是封禁解除了,而是徹底走出了年少寒雨。
“秦哥回來!”池躍揚聲喊了一句,“不準到阿姨們那邊躲風頭!詩酒趁年華啊!”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很遺憾以這樣的數據收尾,颯颯雖很自戀,也得承認《走出》的節奏安排很不完美,希望下本能有進步。
感謝不離不棄的支持者們。
愿各位生命明媚,人在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