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林羨玉被親懵了。
他還有滿腹怨言沒說出口, 嘴巴就被赫連洲封住了。赫連洲竟然還很開心似的,連呼吸都是熱切的,帶著疲乏到極點的異常興奮, 親完了還意猶未盡地在林羨玉的臉頰上吸了一口, 才抬起身子,林羨玉呆呆地望著他。
“你……發(fā)什么瘋。俊
赫連洲卻問:“玉兒, 還咳嗽嗎?”
一提起這個,林羨玉就更委屈了, 哭喪著臉說:“我都快咳死了!”
赫連洲連忙從懷中拿出丹藥, 又起身去桌邊倒了杯茶, 喂林羨玉服下。
藥太苦, 林羨玉吞咽不下去。
赫連洲只能把藥碾碎了,一點一點地喂。林羨玉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幾次作嘔,赫連洲只能好聲好氣地哄著,任林羨玉掐著他的胳膊泄憤, 好不容易才吃完。
林羨玉淚眼汪汪地問:“這是什么。俊
“潤肺養(yǎng)氣的藥。”
林羨玉愣了片刻,“你這幾天不在府里, 就是為了給我尋藥嗎?”
“是,去了一趟云霧山。”赫連洲輕描淡寫道,他扶著林羨玉緩緩躺下, 正準備脫去靴子,又想起自己連夜趕路, 滿身的塵土,于是起身道:“玉兒躺一會兒, 我先去沐浴更衣,不能臟了玉兒的床榻!
林羨玉哼了一聲, 裝出無所謂的模樣,實則赫連洲一走,他就撅起嘴,很是不舍。
他等了好久,赫連洲還沒好。
他自顧自地抱怨:“洗這么久,看來一點都不想念我,反正肯定不像我想念他那樣想念我!
“不對,我一點都不想他,他一回來,我的床立馬變得擁擠了,千金難買的芙蓉帳都被他睡壞了,他就是一個莽夫。”
“討厭他,討厭赫連洲!”
“怎么又討厭我了?”
赫連洲穿著一身寢衣走到床邊。
林羨玉噤了聲,看著赫連洲上了床,在他身邊躺下。
他沒注意到赫連洲側(cè)身時動作微頓,忽然問:“金葫蘆還留在北境嗎?”
赫連洲怔了怔,“是,來得太急了,沒有帶過來。”
“下次記得帶在身邊!
赫連洲笑著說:“好!
他散開芙蓉帳,在林羨玉身邊躺下。
林羨玉用余光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若是沒受傷,他此刻一定已經(jīng)蛄蛹著鉆進赫連洲的懷里了,他要枕著赫連洲的胳膊,把手塞進赫連洲的衣襟,還要把兩條腿搭到赫連洲的腿上,讓赫連洲哄他睡覺。可他現(xiàn)在因為胸口痛,只能僵直著身體,轉(zhuǎn)過頭,滿眼幽怨地看著赫連洲的臉。
許是一連好些天沒怎么睡,赫連洲的眼下暈著一片青黑,下巴還有剛剛冒頭的胡茬,看起來很是疲累滄桑。
林羨玉伸手摸了摸那胡茬,指腹摩挲,然后悶聲說:“算了,原諒你了!
赫連洲將他攬進懷里,和他額頭抵著額頭,逗他:“不討厭了?”
“……不討厭!
“還要做我的皇后嗎?”
林羨玉臉頰微紅,慢吞吞道:“要。”
赫連洲含住他的唇瓣,沒親多久又分開,忍著笑說:“玉兒好苦啊!
林羨玉惱道:“還不都怪你!都是你找來的破藥,我現(xiàn)在連吸氣都是苦的!
赫連洲眉眼含笑地哄他。
哄了好一會兒,林羨玉才氣消,想起蘭先生昨天過來閑聊時說的話:“你現(xiàn)在假意拉攏鄧烽,讓他愈發(fā)目中無人,和陸氏嫌隙更深,是不是想著利用他推翻陸氏?但他真的能為我所用嗎?他推翻了陸氏,誰來推翻他呢?這樣的人成了三州之主,嶺南的百姓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赫連洲問:“蘭先生和鄧嘯接觸上了嗎?”
“在城外的順和寺見了一面,鄧嘯沒有明確表態(tài),這也是沒辦法的,蘭先生再能言善道,鄧嘯和鄧烽也是親兄弟!
林羨玉又說:“我倒是有個想法,再過三天就是爹爹的壽誕了,屆時朝中有頭有臉的大臣都會前來赴宴,尤其是太子手下的兩位御史和鄒譽手下的兵部侍郎,他們和鄧烽都有過節(jié),尤其是兵部侍郎周韋,性格也很暴烈,不如就在席間激化他們的矛盾,使得鄧烽成為眾臣的心頭刺,使得鄧家的安危都受到威脅。這時候,你再親自見鄧嘯一面,讓他認清局勢……”
林羨玉說得越發(fā)起勁,卻久久聽不到赫連洲的回應(yīng),一抬頭,只見赫連洲閉著雙眼,呼吸平緩,已經(jīng)睡熟了。
他太累了。
他看上去比林羨玉還要累。
這一刀插在林羨玉的心口,猶如生生剜去赫連洲的心,可是誰都沒辦法預料,如果林羨玉不去擋那一刀,會發(fā)生什么。
林羨玉膽子很小,也怕疼,但他不想看著赫連洲受傷。赫連洲又不是銅筋鐵骨,刀子扎進去,怎么能不疼呢?
真是的,這一路走來,實在辛苦。
其實他只想和赫連洲在一方小院里,喝茶賞月,養(yǎng)兩只小兔,還有父母好友相陪,就這樣相守到老?墒抢咸炱才潘麄円粋是北境的皇子,一個是祁國的世子。
這一年多的時間,就沒有多少安生的日子,紛紛擾擾,離合聚散。
好在此刻還能相互依偎。
他努力仰起頭,努起嘴,在赫連洲的唇上印了一個吻,得意地想:赫連洲,你可真是好福氣呀,娶了我這個福星.
林守言的壽誕在三日后舉行,侯府里上上下下忙作一團,門外是赫連洲的西帳營士兵守著,門里是鄧烽的人守著,上菜的仆人在游廊里來回穿梭。
四月正是曲水流觴的好時節(jié),府里修竹林立,春風拂過,清池泛起陣陣漣漪。在突變的朝局中緊繃了一個月的朝臣們直到此刻時才稍顯輕松。互相寒暄了一番,相請落座,見府中風景正好,興起吟詩。
烏力罕抱著胳膊看向筵席,冷哼一聲:“最討厭祁國人這身酸腐勁!
一旁的蘭殊笑著說:“待圣上一統(tǒng)南北,他們就不是祁國人了,和你一樣是圣上的臣子,你不喜歡也得接受,更何況人家也沒什么錯,詩詞歌賦應(yīng)景抒懷,那是人家的才學,你不識字,還不讓別人識字了?”
烏力罕很是不爽:“他們會武功嗎?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一個朝廷只有武將是不行的,”蘭殊笑著說:“烏力罕,如果你想更好地輔佐圣上,就該學著練字看書!
“我看得懂!”烏力罕皺起眉頭。
“看得懂不行,還得會寫會用!
見烏力罕愈發(fā)抵觸,蘭殊說:“云清正在修補他的琵琶,你要不要去幫幫他?”
烏力罕疑惑:“為什么?”
蘭殊攤手道:“你把人帶回來了,總得好事做到底吧!
“哦!睘趿睋狭藫项^,轉(zhuǎn)身往后院去了。
蘭殊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下了臺階,徑直走向筵席中央的鄧烽,又暗中朝鄧嘯點了點頭,鄧嘯不敢回應(yīng),下意識望向一旁把自己當主家的鄧烽。
鄧烽核對著名冊,冷聲問:“趙延覺、奚良兩位御史大人為何還不來?周韋周侍郎也姍姍來遲?他們也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遲早和他們的主子一個下場!
聽聞此言的官員們面面相覷。
蘭殊走上來,說:“將軍,皇上召見!
鄧烽二話不說,抬腿就走。
走到后院,只見赫連洲坐在桃樹下,目光落在一旁的藤椅里,林羨玉躺在里面,睡意安寧,一頭烏發(fā)如云鋪散開來,下半張臉被薄毯遮擋著,一時辨不清男女。
鄧烽連忙行禮:“微臣恭請皇上圣安,娘娘金安!
赫連洲抬起頭,語氣溫和:“皇后傷情未愈,前院的事,辛苦將軍操勞了!
“皇上言重了,這是微臣之幸!
“人都到齊了嗎?”
鄧烽眼珠一轉(zhuǎn),立即說:“還有趙延覺、奚良、周韋三位大人未到場!
赫連洲微瞇起眼,仿佛不知情。
鄧烽連忙解釋:“這三人分別是太子黨羽和瑄王黨羽,今日姍姍來遲,已經(jīng)表明了態(tài)度,分明是不想歸順皇上。依微臣拙見,不如殺了他們,殺雞儆猴,讓剩下那些朝臣們看清楚,到如今還依附陸氏的下場。”
他話音未落,林羨玉就醒了,微微翻身望向鄧烽:“將軍,你要殺什么人?”
鄧烽臉色一僵,“微臣……”
“我剛剛隱約聽見一個周韋,周侍郎不是人人稱贊的賢臣嗎?他犯了什么錯,為何要殺他?我昨日還和皇上商量著,待大事謀定后,任命周韋周大人、趙延覺趙大人為中南督事,協(xié)管京城和南邊一帶。”
鄧烽瞬間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道:“您、您說什么?”
“周趙兩位大人資歷深、有威望,尤其是周大人,做過三個州的地方官,最是了解民情,雖然曾是鄒譽的門生,但我相信他的愛民之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任他做中南督事,也能平息朝臣們的疑慮!
林羨玉抬眸望向鄧烽,故意問:“將軍,您認為如何?”
鄧烽還能說什么?既不能發(fā)怒,亦不能點頭,他只能寄希望于赫連洲。
“皇上已經(jīng)定下了?”
赫連洲思忖片刻,道:“若這兩位只是不愿歸順于朕,并無其他錯處,又能力出眾,朕也可以考慮任用他們。”
這話簡直像一記巴掌打在鄧烽的臉上,朝廷里誰不知道鄧烽與瑄王如同死敵,前陣子他又當眾鬧了太子的宴席。
他背水一戰(zhàn),永觀帝卻想著雨露均沾,一邊賜給他嶺南三州,一邊又任用瑄王太子的人統(tǒng)領(lǐng)京城,嶺南再好,哪有京城重要?這分明就是要找人和他分庭抗禮!
鄧烽的臉色逐漸陰沉。
林羨玉一直觀察著他的表情變化,見鄧烽進了圈套,才松了口氣,重新躺了回去,好似事不關(guān)己,撣了撣毯子上的桃花。
鄧烽強忍著憤怒,轉(zhuǎn)身離去。
赫連洲朝林羨玉看了一眼,林羨玉噗嗤一聲笑出來,搖頭道:“莽夫,莽夫,他是怎么混到這個位子的?真是想不通!
赫連洲湊過去親他:“玉兒不是說,我也是莽夫嗎?”
林羨玉覷了他一眼,“你也是莽夫!
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比他聰明得多!
赫連洲捏了捏他的鼻子。
林羨玉召來赫連洲的近衛(wèi),直接下了命令:“派幾個人保護趙延覺、奚良和周韋三位大人及親眷,以免鄧烽暗殺他們。”
“是,屬下這就去辦。”
林羨玉正準備合眼睡覺,一轉(zhuǎn)頭卻見赫連洲直勾勾地盯著他看,嘴角還掛著淺笑,把他看得頭皮發(fā)麻,他捏著絨毯擋住半張臉,嗡聲問:“干嘛盯著我?”
“玉兒長大了!
林羨玉得意道:“本來就長大了。”
很快,前院就傳來鄧烽和周韋的爭吵聲,周韋的脾氣最是剛烈,他算得上一位好官,只不過早年中了進士,拜在鄒譽門下,成了響當當?shù)脑紫嚅T生,既是青云路,也是此刻的催命符。他心知仕途已盡,也不怕和鄧烽硬碰硬,鄧烽罵他“鄒氏走狗”,他便罵鄧烽是“二姓家奴”,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場面極為難看,最后還是林守言上去勸架,才沒鬧出更荒唐的事來。
一場罵戰(zhàn)雖然結(jié)束了,但眾人心里有明白:這才是真正的開始。
當晚,周韋乘馬車回府,路上遇到十幾名刺客從天而降,長刀直接戳進馬車,周韋嚇得伏倒在地,正當他以為他將命喪于此時之時,烏力罕帶兵沖了過來,大喊:“保護周大人,保護朝廷命官!”
下一刻,一群北境精兵從街尾沖了出來,將刺客盡數(shù)生擒。
周韋還沒緩過神,喘著粗氣。
烏力罕問他:“周大人,您沒傷著吧?”
“謝、謝烏將軍!
“圣上說,他長期以來受鄧烽的蒙騙,鄧烽顛倒黑白,挑唆對立,今日方知大人的功績,大人二十年前曾在寧平縣水患時親自上陣,一夜救了上百人。圣上說,心中有百姓之人,無論何時都值得重用,不管大人今后作何選擇,圣上都會記得大人!
周韋遲遲說不出話來,直到烏力罕準備帶著十幾名刺客離開時,他才幡然道:“煩請烏將軍轉(zhuǎn)告圣上,今日救命之恩,微臣沒齒難忘,定當結(jié)草銜環(huán)以報之!
烏力罕將這消息告訴赫連洲時,林羨玉在一旁高高抬起下巴,驕傲道:“是我想出來的主意,是我想出來的話,小小烏力罕,快點說,林大人英明神武、料事如神、運籌帷幄!
“……”烏力罕撇了撇嘴,說不出口。
林羨玉立即望向赫連洲:“你看看他!”
赫連洲笑著搖頭,朝烏力罕使了個眼神,烏力罕只好不情不愿地說:“林大人英明神武、料事如神、運籌帷幄!
林羨玉朝他扮了個鬼臉。
“讓他欺負那個小樂奴,還敢對人家擺冷臉呢!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學來的壞脾氣。”
林羨玉瞇起眼,盯著赫連洲。
赫連洲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戰(zhàn)火燒到他身上了,眉梢微挑,“我對玉兒擺過冷臉?”
“一開始,天天都是冷臉。”
“那時候我還沒……”
林羨玉杏眼圓睜,大為震驚:“你竟然沒有對我一見鐘情?”
赫連洲無奈失笑。
“哪有你這樣的?”他將林羨玉攬進懷里,解開他的衣襟,看林羨玉胸口的傷,輕聲問:“今天比昨天好些了嗎?”
林羨玉點頭:“好些了,你帶回來的藥很管用,咳嗽也好多了!
赫連洲卻還是心疼。
林羨玉想起來另一件事:“前幾日太醫(yī)署的人來過,其中一位蒲太醫(yī),擅長解毒!
赫連洲臉色微變。
“我告訴他,你幼時中了內(nèi)火之毒,不論寒暑,每隔幾日就要發(fā)作,行……”林羨玉臉頰泛紅,小聲說:“行房事能有所緩解,這個我也告訴他了,他明日會過來為你診脈!
見赫連洲神情凝滯,林羨玉又說:“你不要抵觸,不管是不是致命的毒,每隔幾日就發(fā)作總歸是不好的,我是不是很體貼?”
赫連洲一時竟不敢解釋,只能硬著頭皮說:“玉兒真……真乖,謝謝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