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悲泣時 10
離開后花園之前, 齊硯給傅墨蘭身上貼了張符,可以讓她三天之內維持清醒。這符篆主要是壓制她身上的戾氣, 免得府中又有下人被送過來當成喂養厲鬼的飼料。
“秦伯之請來的風水師是何人?你可有印象?”
傅墨蘭搖搖頭,道:“只知道他是個道士,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鬼,只聽見秦伯之喊他‘道長’。”
既然如此就無法主動去找他了,齊硯又問:“他可會經常來府上?”
傅墨蘭仔細想了想,她變成鬼之后一直過得渾渾噩噩, 偶爾有清醒的自我意識也不多,大多數時候都是不記得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這里的狀態。但她隱約有印象, 秦伯之偶爾會帶著那個風水師過來,在后花園這邊看看陣法是否一直維持著。
“我記得是來過的, 那人只要入府就會來后花園這邊。”
那就行了,話本故事的關鍵NPC都會適時出現, 現在她們就是等那道士來就行,得想辦法看看這陣法怎么破解。
離開后花園回到傭人們住的地方,尹新小聲問:“我們明天是不是先去找珊珊?”
只有珊珊還沒恢復記憶, 之前五次循環的經驗告訴她們, 玩家如果不能及時恢復記憶的話很有可能會糊里糊涂觸發什么死亡條件然后丟了性命。
“明天早飯的時候就去找她。”齊硯鉆進被子里, 壓著嗓音道:“珊珊跟在秦玥怡身邊,暫時應該不會有什么危險,秦伯之雖然對自己的女兒也有目的的利用,但卻會對她無比寵愛, 連帶著秦玥怡身邊的下人們在府中的地位都很高。”
這也是她暫時很放心唐珊珊的原因, 畢竟在秦玥怡身邊安全很多。
為了不被掌事罰,齊硯三人第二天又起得最早, 然后早早就去院子里等著,讓掌事和管家都很驚訝。因為她們表現非常積極,今天又有了去前院和東院干活兒的機會。
齊硯要去找機會恢復唐珊珊的記憶,所以自己去東院秦玥怡的院子干活,前院則交給了另外兩人。
早飯時尋了個機會和唐珊珊碰了面,果然如齊硯預測的那樣,唐珊珊見到她就覺得眼熟親切,很快就同她親近起來,甚至在早飯之后帶她去了東院秦玥怡的院子。
之前五次循環的記憶都在腦子里,東院是秦府主子們住的地方,面積很大,每個主子還都有自己的一處院子。因為秦玥怡備受秦伯之寵愛,所以她住的院子更大,甚至連藏書閣都在她的院子之中。
齊硯路過藏書閣時下意識往里看了眼,如果這府上藏有《靈異話本》的話,或許藏書閣是最有可能的地方?可這么大的地方,該怎么找?
“今日小姐出府游玩去了,姐姐你見不到她,也不必太過拘謹。小姐本就是親和的人,就算她在也不用緊張,她人很好。”
唐珊珊的記憶已經有所松動,玩家會有面對危機時的本能反應,看唐珊珊對秦玥怡的態度,這位秦姑娘怕是人確實不錯。
上午院里人多,齊硯沒做什么,只是默默做著打掃庭院的活。待快到中午時才尋了個機會和唐珊珊單獨相處。
“姐姐,咱們中午……”
唐珊珊話還沒說完,齊硯便抬手把一張符直接拍在她額頭上,同時手中凝思筆飛至上空。燦金色的神力籠罩而下,起先唐珊珊因劇烈的頭痛試圖掙扎,可齊硯改良過的符篆幫她壓制住了頭疼的感覺。
有了幫尹新江淼成功恢復記憶的經驗,唐珊珊這邊可謂是十分順利。小姑娘徹底恢復記憶的時候眼睛里淚花都飆了出來,差點兒把齊硯撲一個跟頭。
“齊姐姐這個話本太怪了!”
“好了好了,這不是恢復了么?”齊硯拍拍唐珊珊的肩膀,道:“新姐和三水姐在前院干活,午飯的時候咱們碰一面。對了,你這兩天有沒有見過其他玩家?”
從上個話本進入這里的一共有十個玩家,不算她們還有六個,其中還包括霍錚和鳴蛇。
唐珊珊點了點頭,說:“有,霍大哥在大公子的院子里當值。另外還有幾個男玩家分別在幾個公子的院里,鳴蛇我沒看到。”
鳴蛇跟她們一樣都是玩家,進入這里后會自然變成新入府的傭人,她們在后院沒見過,那她肯定是在前院或東院。
齊硯記得上次循環最后死在后院的就是一個男玩家,那人是在東院做護衛的。
“對了齊姐姐,我有《靈異話本》的線索!”
齊硯一驚,緊跟著狂喜,“什么線索?”
“秦姑娘酷愛讀書,平日里雖然讀的最多的都是四書五經、史記戰國策之類的,但是偶爾也會看一些話本子。哦對,她每次出府去玩回來都會帶個話本子回來。”
因為秦伯之對秦玥怡的溺愛,導致她并沒有因為是女子就被禁錮在后宅之中,反而隨意出府游玩,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齊硯發現秦玥怡出府游玩很可能也是劇情的關鍵點,現在聽唐珊珊說的恐怕《靈異話本》也跟她出府有關。
“她出府是自己去?”
唐珊珊回憶了一下,說:“會帶一個貼身的侍女,那侍女從小跟她一起長大,據說功夫很好,是秦伯之專門培養在她身邊保護她的。”
為了這個轉移了鳳女命格的女兒,秦伯之是真的很上心。想想也是,秦玥怡肩負著秦家后世大富大貴的全部希望,對秦伯之來說相當重要,必須要護好了。不僅要護好,還要寵著她縱容她,捧在手心里寶貝著。要讓她對秦家和父親有足夠的愛意,未來她入了宮才會堅定站在娘家這一邊。
“呵。”想到這,齊硯倒不自覺嘲笑出聲,“娘家娘家,結果親娘都被害死了……秦小姐真是可憐,不知道她知道這件事會怎么樣?”
唐珊珊從她的話里聽出了想搞事的意思,于是說:“秦小姐沒見過生母,她對母親的幻想全來源于她父親的描述。不過秦伯之自然不會說她母親什么不好,畢竟他還要維持他之前營造的愛妻人設呢。”
齊硯聽出了她的意思:“你覺得咱們告訴她生母被秦伯之害死了,她可能不會相信?”
唐珊珊道:“一開始肯定是不信,除非把證據擺在她面前。齊姐姐,秦伯之這十幾年對她的寵愛是做不得假的,她對這個父親是真的敬愛。”
行吧,還要證據……
齊硯心里有了譜,決定后續再看看情況。如果秦玥怡真的是找到《靈異話本》的關鍵線索,她也不介意幫她找出生母的尸骨,讓她看清父親的真相,再順便拉她一把。
“秦玥怡可知道她父親準備利用她的事?”
唐珊珊搖頭:“不知道,她對她父親可是真的敬愛。我猜秦伯之是打算把絕世好父親演到底,畢竟他需要秦玥怡全心全意為秦家賣命呢。”
這就不好說了,齊硯想了想,道:“先這樣,咱們再看看。”
午飯的時候四個人終于在飯堂聚齊了,知道唐珊珊在秦玥怡院子里做事,尹新和江淼也都放心了點兒,至少說明她現在的處境很安全。
四個人交換了一下信息,唐珊珊把《靈異話本》很可能跟秦玥怡有關的猜想說了說。
齊硯補充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秦玥怡就是最重要的關鍵NPC。這個話本不知道最終如何推進,沒有任何的任務指使,也無法分辨誰是BOSS。那我們不如就按照秦玥怡不是BOSS這個方向進行,把她當做必須要拉攏到同一陣線的NPC。”
昨晚傅墨蘭提出希望齊硯能救救她女兒的請求,今天又從唐珊珊這里了解到了秦玥怡可能跟話本有關系,那不如就走攻略她的路線,不管她是不是BOSS,她們應該設法跟她站在同一陣線。
“只是暫時沒辦法告訴她生母是被她父親害死的,她現在對她父親非常信任。”齊硯有些頭疼這件事,該怎么跟秦玥怡開口?
江淼恰到好處的說:“話本的劇情節點很合適,我們倆今天在前院干活,發現最近有不少京里的人來秦府。”
尹新接著道:“我們用道具偷聽了一下,那些人都是皇長子的人,最近宮里奪嫡的戰爭進入了白熱化的時期,皇長子和二皇子水火不容,甚至還牽扯到了后宮之中。”
二皇子的母妃是貴妃,宮中地位最高。皇長子占了個“長”字,一直韜光養晦,深得皇帝信任,屢次委以重任。
“如今內務府與皇長子走的很近,六部之中有一半以上都站了皇長子這邊,剩下的不是中立就是墻頭草。貴妃在宮中似乎也失了皇帝寵信,這么看的話,奪嫡很快就會有結果。”
齊硯從中聽出了隱晦的含義,低聲說:“看來秦伯之是站了皇長子這邊,他雖然遠在揚州,但對朝中的把握肯定沒有喪失,恐怕是他站了這個隊,京中六部曾經與他有過交情的重臣才會跟著站隊。”
“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很快秦伯之就會把秦玥怡鳳女命格的事傳出去,然后再傳進京城,到時候奪嫡之戰已經結束,這賜婚怕是就快到了。”
只要一有風聲傳出,等不到賜婚那天,秦玥怡本人就會先知道這件事,屆時,就是話本劇情繼續往下推進的時機。玩家要想離間秦家父女,就得把握好這個時機。
四個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齊硯道:“晚上去秦小姐院子里看看,讓珊珊引薦一下,我對她每次出府游玩很是在意,總覺得可能是關鍵的線索。”
第152章 悲泣時 11
當晚, 唐珊珊帶著另外三人去了秦玥怡的院子,發現她是晚飯之后才回府的, 回來的時候興高采烈的,貌似這一天出去游玩又遇到了很多開心的事。
作為跟她還不太熟悉的丫鬟,唐珊珊不好多問,不過秦玥怡確實是個活潑又溫和的性子,內里外在都透著一股溫婉隨和,對待下人也很平和親近, 沒端著大小姐的架子,十分平易近人。
聽說自己院里新來的丫鬟在后院有朋友,秦玥怡很是親和的接納了她們, 并沒有瞧不起后院做粗活的下人,反而把自己從外面帶回來的糕點分給她們。
“謝過姑娘。”
幾個人像模像樣謝了“主子”恩典, 齊硯眼尖的發型秦玥怡從外面帶回兩個食盒,另一個形態較小樣子更加精致的食盒被她小心翼翼收了起來, 只從里面取出一份糕點品嘗。看糕點的樣子好像就是普通的梅花酥,可秦玥怡珍而重之品嘗的樣子可不像是對待普通的糕點,齊硯覺得她像是在透過那梅花酥看自己的戀人。
這個突然出現的想法讓齊硯一激靈, 用一種探詢又復雜的眼神偷偷打量著秦玥怡。如果說, 這個故事中的秦玥怡已經有了心上人的話……那對于她的父親想要利用她把她嫁給皇長子來說, 簡直就是悲劇中的悲劇了。
對這位秦姑娘,齊硯覺得很同情,才出生母親就被她父親害死,父親多年來對她的寵愛全都是為了利用她。如果她又有了心上人的話, 再知道自己鳳女命格被皇帝賜婚的話, 該是多悲哀?
齊硯以己度人,怎么想都覺得秦姑娘怪慘的。
很快, 秦玥怡吃掉了手里的梅花糕,看樣子有些意猶未盡,想把食盒找出來再吃一塊。
她的貼身侍女碧雅卻攔了她:“姑娘晚飯已經在瓊玉樓用過很多了,周姑娘叮囑很多次,這糕點不可多吃。”
聽她提到周姑娘,秦玥怡已經伸出去取食盒的手又收了回來,嗔怪地看了眼碧雅,佯裝生氣道:“你到底是我的侍女還是萱姐姐的侍女?”
碧雅怎會不知自家姑娘的脾氣,呵呵笑道:“奴自然是姑娘的侍女,只是周姑娘也是為了姑娘好,且姑娘您自己也最聽周姑娘的話,奴替周姑娘監督您,自然是為了您好。”
“切,說得我頭都暈了。”秦玥怡懶洋洋靠在軟榻上。
見她這樣,碧雅又說道:“還是周姑娘最能讓姑娘您開心,您也最聽她的話。想來之前老爺說了很多次讓您晚上少吃甜食,您都不聽呢。”
秦玥怡眼眸往下垂,似乎興致不太高,沒接碧雅這話。
屋內氣氛稍稍低了些,秦玥怡瞥眼見唐珊珊幾人還在,突然想到什么,隨口問了句:“你們可識字?”
識字?她們肯定都是識的,她們這四個人文化水平都很高,雖然古代的繁體字差點兒意思,但也基本能看得懂,更何況她們還有江淼在,再復雜的繁體字江淼這個歷史學家也是認識的。
于是唐珊珊點了下頭,躬身道:“回姑娘話,奴和幾位姐妹都識字。”
秦玥怡先是有些意外,而后又嘆了口氣:“想起來了,這一批入府的好像都曾經有些家底,識字也不奇怪。挺好的,那我給你們派個活吧,幫我把藏書閣整理一下。”
來了,藏書閣這條線之前幾次循環都出現過!不過她們這幾個人里,除了齊硯都沒人接觸過這條線,而根據她們對前幾次循環的記憶,那些去過藏書閣幫忙的人,除了齊硯之外最后都出了問題。
藏書閣必定是很重要的一條線,她們得抓住這次機會。
幾個快速交換了眼神,還是由唐珊珊代表她們回話:“回姑娘話,姑娘想如何整理藏書閣?單只分門別類便好?”
秦玥怡低垂了眸子,道:“過后還會有其他下人一起來幫忙整理,你們要做的是將他們分門別類之后的書挨個檢查一遍,順便幫我找到一本書,那本書叫《靈異話本》。”
齊硯幾人幾乎心神俱震,她們萬萬沒想到,竟然從秦玥怡口中聽到了《靈異話本》這個名字。幾人強壓下心底翻涌而上的激動,盡量讓自己表現得漫不經心些。只不過她們再是激動,心里還是有些疑惑,為什么秦玥怡要大動干戈找這話本?而且顯然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她在找什么的,這才打著整理藏書閣的旗號召集府中下人一起來分門別類,再找幾個識字的人幫她找。
她們心里滿是疑問,但卻沒人問出口,她們的身份不合適,問出來不僅得不到答案,還會被秦玥怡懷疑。
當下四人一起低頭行禮,恭恭敬敬接下了這個任務,而后領了賞賜退出秦玥怡的書房。
只不過才出院子奔藏書閣去,唐珊珊就趁著天黑人少化作夜鶯飛上夜空中返回秦玥怡書房,快速隱沒在夜色籠罩下。她這個道具的技能現在是越來越強了,可以變換成多種多樣的鳥兒。
“咱們先去藏書閣等著,別引起懷疑。”齊硯帶著另外三人直接進去藏書閣,像這里的管事說明了情況,便被引到閣樓之上。
管事離開后,齊硯揮出凝思筆劃出一道隔音屏障,確保她們的談話不被外人聽到。
江淼看了眼懸在上空的凝思筆,道:“記憶恢復之后咱們的能力也在慢慢恢復,看小齊這樣應該是恢復的最快。”
齊硯低頭看看左手不停閃著光芒的無名指,心知江淼說的不錯,她已經能感覺到靈契的封印越來越薄弱,她相信白卿很快就能回到她身邊。
“剛才秦玥怡的話讓我很在意。”尹新托著下巴說:“《靈異話本》居然在這藏書閣里?而且她點名要找這話本,甚至費這么大勁繞圈子,就是不想讓旁人知道。這是為什么?她在防著秦伯之嗎?可珊珊又說如今的秦玥怡對秦伯之的敬愛不作假……這里面不少疑惑解不開。”
齊硯把剛才和秦玥怡接觸時發生的事都仔細回想了一遍,甚至連一句話一個表情也不放過,想到秦玥怡說話時的每個神情,凝眉道:“總覺得她對秦伯之不像府中人認為的那樣……”
“嗯?什么意思?”尹新問:“你是說她對秦伯之根本沒那么敬愛嗎?”
齊硯點了下頭:“至少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樣愛戴,這對父女之間恐怕早就有了嫌隙,只不過秦伯之不知道,外人也看不透,就連秦玥怡身邊的最信任的貼身侍女碧雅也沒察覺,只有秦玥怡一個人心知肚明。”
“不知道你們注意到沒有,碧雅提到秦伯之也叮囑秦玥怡少吃甜食愛護身體的時候,秦玥怡沒說話,表情也淡了下去。”
經她這么一提醒,江淼也想到了,恍然道:“她當時那個表情確實不太對勁,一點兒不像個得父親疼愛又敬重父親的女兒。”
秦玥怡當時垂了眼簾,齊硯沒太看清她眼底的情緒,但那面對她人提起父親時的態度絕對不是外人傳言那樣。
“看來這秦玥怡也是個有心眼兒的,心思也深,她自己心里對秦伯之是怎么個想法,恐怕除了她自己之外再沒人知道。”尹新忍不住對這養在后宅的秦姑娘另眼相看。
齊硯不知怎么的想到了那位周姑娘,秦玥怡喊她“萱姐姐”,無論是稱呼還是語氣都格外親昵,不知道這位周姑娘是否了解秦玥怡真正的內心?
鬼使神差的,她說:“那位談話時提到的周姑娘,我懷疑是秦玥怡的心上人。”
“?”
“!!!”
江淼和尹新震驚地看向她。
江淼不可思議道:“心上人?這……”
其實身邊有齊硯和白卿這一對,又身為現代人,什么沒見過?本不至于這樣驚訝。可這話本背景畢竟是古代,江淼和尹新一時間真沒往這個方向想,現在齊硯提到了她們才后知后覺,秦玥怡在提到這位周姑娘時,語氣神態確實非常明顯的眷戀。
“你怎么知道的?”
齊硯輕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畢竟我也是……我看秦玥怡提到那周姑娘時的神情也就能猜到一些了。”
尹新感嘆道:“這個話本越來越奇怪了,疑點還真的不少。”
“其實,這里并不是話本故事,應該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齊硯凝眉道:“我們之前陷入了一個誤區,本能地把這里當做了話本故事,但換個思路去想的話就知道了,這里是《靈異話本》誕生的地方,必然是歷史上真實發生過的事。”
一段真正發生過的舊事,自然不會有尋常話本里應該有的引導和任務,導語也不會出現在這里,這里只能受到規則的干涉,能讓書靈借著規則的力量將玩家殺死。可話本在不停的循環,很可能書靈也拿捏不好這個世界,這個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未知世界。
很快,唐珊珊從窗外飛了進來,齊硯揮手打開結界放她進來。
唐珊珊在地上站穩,低聲道:“咱們走了之后秦玥怡只在書房看了會兒話本子,聽她和碧雅說話間提到幾次周姑娘,那位周姑娘全名周萱,是周將軍之女,和秦玥怡是青梅青梅一起長大的。”
按照這個話本的設定,周將軍職責戍衛揚州全境,秦伯之身為刺史,又是皇帝的寵臣,直接長官揚州軍政大權,周將軍只管統領,并不能完全調動揚州的軍隊。
說白了,周將軍是秦伯之的下屬,應該關系還不錯,所以兩家一直有來往,女兒又是一同長大的情意。
不僅是青梅,還發展出了超越青梅的情感,這位周姑娘定然也是這個故事中非常重要的角色。
第153章 悲泣時 12
唐珊珊過來不久, 樓下就傳來一陣陣嘈雜聲,應該是秦玥怡從后院叫來整理藏書閣的人都到了。聽著下面已經開工, 齊硯幾人又忘二樓深處挪了挪。
“秦玥怡給我的感覺很不對勁,她對秦伯之的態度明顯與別人描述的不同,現在主動找這本《靈異話本》的原因更加不明,我覺得她可能區別于普通的NPC,很可能是這個話本的BOSS。”
尹新蹙眉,問:“BOSS, 那我們最后要擊敗她?”
“也不一定,之前《嘉年華》的話本不僅沒擊敗boss,甚至還和她們關系很好。”江淼道:“或許我們也可以幫助秦玥怡, 看看她心中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藏書閣里的聲音越來越大,齊硯瞄了下樓下, 道:“咱們按照秦玥怡說的,幫她找找看《靈異話本》。”
雖然就算找到了這也不一定就是話本的本體, 但能和秦玥怡走得近一點也能獲得更多的線索。
樓下有人要往上走,齊硯連忙收起凝思筆,幾個人裝作十分認真在翻找書柜。
走上來的幾個下人都不是后院的, 反而是秦玥怡院里做事的, 唐珊珊見他們都很眼熟, 便主動和他們打過招呼。
秦玥怡要找書這件事不能讓外人知道,她想瞞著秦伯之做這件事,齊硯她們自然也要順著她的心意行事。
秦府的藏書閣不算大,總共就上下兩層, 大伙兒齊心協力很快就把活兒干完了, 而齊硯她們趁機把所有書都過了一遍,最后在閣樓最里側放置的箱子里找到了這本書。
四人看到這本書的時候目光俱是一震, 所有進入《靈異話本》的玩家都曾見過這本書,雖然只是書靈分散于世間各處的贗品,但和本體長得也是一模一樣的。如今見到這本書,作為玩家的她們自然心神俱震,甚至都有一股沖動現在把這書毀掉。
事實上她們也確實這樣做了,如果這就是話本的本體的話,直接毀掉應該就能結束話本的噩夢。可她們心里其實也知道不可能這么簡單,如果這真的是她們要找的本體,書靈不可能現在還不現身,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只是眼前這個話本中生成的東西,并不是真正的本體。
當凝思筆的力量無法摧毀這話本的時候,齊硯便知道她們猜得很對。
“連書靈都沒現身,這話本肯定不是本體……”齊硯沉聲道:“恐怕咱們所處的這個世界也是虛幻的……”
虛幻的?
幾個人面面相覷。
關于虛幻這個概念,得看怎么想。一定要說的話,整個話本世界都是虛幻的,玩家在這里經歷的一切故事跟現實世界比都是虛幻,唯一的真實恐怕是自身能力的提升和死亡吧。
可齊硯此時所說的虛幻卻是比話本世界還要虛幻的存在。這個她們也算是經歷過多次,比如《殯儀館》里魘魁制造的幻境等等。
唐珊珊問:“難道我們現在也是在幻境?”
齊硯搖搖頭,不能確定,現在都只是一種猜測,還需要更多的線索去理清狀況。
“我更在意之前的循環到底是因為什么,之前猜測是因為玩家死得太多所以崩壞,現在看來可能沒這么簡單。”齊硯把閣樓里找到的《靈異話本》交給唐珊珊,說:“這個得由你給秦姑娘送去,我們終究不是她院子里的人,隔著一層。”
唐珊珊小心地把書收好,道:“我待會兒就給她送過去。”
窗外的夜色更深,已經到了亥時,樓下嘈雜的人聲淡去,藏書閣這一晚沒有發生什么事,但齊硯覺得不能掉以輕心,之前每次藏書閣的劇情走完都會死人。
藏書閣這閣樓是從二樓延伸出去的小房間,有點兒類似她們現代那種帶一個閣樓的小復式房,房間不大,只能堆幾個箱子雜物,長年累月沒人上來一次,布滿了灰塵。
這話本藏在這地方,若非有心要找,恐怕非得拆了這藏書閣的樓才能面世了……這秦府的主子們恐怕都不知道這閣樓里都有什么東西,更不會知道藏了一個話本子,這秦玥怡究竟為什么點名要這個?又是怎么想到它就在藏書閣里的?
疑點頗多,齊硯準備回去接著想,四人是最后離開藏書閣的,可下樓的時候發現大門竟然鎖上了。
尹新用力推了一下,沒推動門,納悶道:“怎么回事?不知道咱們還在就鎖門?那看門的是什么情況?”
“你們……是在找他嗎?”
身后突然傳來聲音,四人本能擺出防御架勢,齊硯警惕地盯著黑暗中的書柜深處,然后看見一人拖著另一個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那人手里拎著藏書閣看守的尸體,像是扔垃圾一樣扔到齊硯腳邊:“找他?給你們。”
看清那人的相貌,齊硯臉色沉了下去,其他三人也紛紛繃緊了神經。
“鳴蛇……”
鳴蛇笑了聲,說:“看來你們記憶恢復的很徹底啊,這我就放心了,若是只有我恢復了記憶多沒意思?就算是殺了你們都覺得無趣。”
她的目光在齊硯身上轉了圈,臉上笑容更加陰邪:“你的能力還沒完全恢復,她不在你身邊,這可真是天助我也。”
話音才落,鳴蛇也不給她們反應的時間,直接沖了上來。
她一人面對四個人,竟然毫不猶豫進行攻擊,這是自信自己必定能勝。齊硯揮出凝思筆直接迎戰,只是短暫交鋒便明白了鳴蛇的自信來自哪里,她的靈力非常充沛,是完全恢復了的。
齊硯她們雖然恢復了記憶,但能力并沒有恢復,她和白卿之間的靈契還在修復中,根本無法發揮全部實力。可鳴蛇不同,她的力量已經恢復至鼎盛狀態,而她和齊硯她們之間的區別也很明顯,她本是妖族,吞噬掉自己的契約人后獲得了玩家的身份,她又是玩家又是妖,根本就不會被這個話本封印住能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現在的你們不是我的對手!”鳴蛇迸發出巨大的力量,周身被強大的靈力包裹,每一招都直逼四人面門。
江淼回身看了眼,藏書閣的門被封死,里面似乎跟外界分割開了,想來是鳴蛇做了手腳。
齊硯雙手凝結術法,生靈的凝思筆與主人心意相通,筆尖化作利刃沖破鳴蛇的靈力。
尹新和唐珊珊配合凝思筆毫不猶豫攻了上去,與鳴蛇纏斗在一起。只是她們如今力量沒有完全恢復,根本無法與全盛狀態的鳴蛇抗衡,兩三下便被逼退。
齊硯縱然有凝思筆在身,她的神力無法發揮作用,依然落了下風。
鳴蛇揮出靈力擊退尹新和唐珊珊,又將迎上前的江淼一掌擊飛,而后直奔齊硯面門而來。
凝思筆中途試圖阻攔,卻完全無法沖破她的靈力,根本起不到作用。
眼看鳴蛇蘊含著強大靈力的一掌就要落在她天靈蓋上,齊硯心臟狂跳,左手無名指的戒指驟然發出光芒。
鳴蛇心下狂喜,只要在這里把這人殺了,那只臭狐貍就不能再出來了!臭狐貍的魂魄不全,一旦她的契約人身死,她便會被話本的力量重新封印住。
“是我贏了!”鳴蛇已經在提前慶祝自己的勝利。
然而就在她即將一掌拍碎這脆弱人類頭骨的時候,強大的白光自眼前爆發開,空氣中好像開了一條裂縫,一道耀眼的白色身影從裂縫中沖出,劍鋒被足以冷凍一切的寒冰裹住,直直劃過鳴蛇眼前。
千鈞一發之際,鳴蛇用盡全力撤退幾步,這才看看躲過被梟首命運。
縱然如此,她右手被雪骨的劍鋒直接斬斷,啪嗒一聲,流著鮮血的斷手掉在了地上。
白卿自寒光中走出,整張臉凝著徹骨的寒霜,死死盯住鳴蛇的臉,周身的殺意毫不遮掩的外放。
鳴蛇封住斷手的穴,臉上不停冒出冷汗,左手凝結術法按在右手腕斷口處,光芒過后,血已經止住,甚至有新的血肉開始長出。
鳴蛇一族有極強的再生能力,這一點白卿心知肚明,也是鳴蛇現在還不緊不慢站在她面前的原因。
“除非梟首碎心,否則鳴蛇一族總能長出新鮮血肉。”白卿的劍尖對準鳴蛇心口,嗤笑道:“若我的劍足夠快,你根本就來不及長出新的。”
鳴蛇咬咬牙,冷眼看著白卿,“只差一點兒……你這臭狐貍實在礙事!”
她的本意便是趁著白卿不在偷襲,只要成功把齊硯殺掉,這狐貍便不會再是她的威脅。可惜了,這次依然沒能得手,好在她給自己留了退路,這藏書閣籠罩在她布下的陣法中,她想逃掉還是不難的……
等等,怎么回事?為什么自己布的陣失效了?
鳴蛇慌張抬頭,陣法是她所布,按說在她想要跑路時便會有后門給她打開,可現在……
突然,眼前一道黑影閃過,九節鞭猛地甩至她眼前,狠狠抽在她臉上。
“鳴蛇,拿命來吧!”
黑豹琥珀從天而降,鳴蛇這才感應到,藏書閣外的陣法換了陣眼,法陣中的靈力也變成了旁人的。她見琥珀毫不留情攻擊自己,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霍錚!”她喊出這個名字,險些恨得將牙咬碎,“你竟然騙我!”
霍錚從暗處走出,眼鏡泛著光看不清他的眼神,“抱歉了鳴蛇,若非琥珀堅持,我從一開始也與你們不是一路。”
如今已成死戰之局,霍錚不打算再演下去,他走至齊硯身側站定。今日,沒人會讓鳴蛇走出這個結界。
第154章 悲泣時 13
琥珀對鳴蛇的恨由來已久, 她前任契約人死在鳴蛇手里,而她在那之后立刻被話本重新封印, 若非遇到霍錚,怕是連自己報仇的機會都沒有。
鳴蛇這幾十年來手里沾染了無數人的血,其中自然也有妖族的人。只要進了話本,殺人還是殺鬼都是沒人能管得了的,她在現實世界又頂替了契約人的身份,自然更沒人能尋她的仇。用鳴蛇自己的話說, 想殺她的人有很多,但在話本里沒人殺的了她,在話本外沒人能殺她。話本外的現實世界有法律制約, 她頂替了契約人的身份活下去,在現實世界找都很難找到她。
如今眾人合力把鳴蛇反困在她自己設下的囚籠中, 也不失為一種因果報應。
白卿知道琥珀對鳴蛇恨意滔天,勢必想親手殺了她, 于是在戰斗中只為她輔助,為她創造機會親手殺掉鳴蛇報仇。
當琥珀的九節鞭死死勒住鳴蛇脖子時,那蛇已變回原形試圖逃脫, 卻被齊硯的凝思筆畫出的鐵鎖牢牢捆縛住, 任她原形身上的鱗片再怎么滑膩也難逃出生天。
勝敗已注定, 白卿收了手中的劍氣,冷冷看著鳴蛇一點點在九節鞭下喪命。
那雙慍怒的眼含著怨毒的不甘,死死盯著齊硯,“好、好得很……捆妖索, 沒想到竟然在你這黃毛丫頭手上見識到了早已失傳的至寶。”
鳴蛇不覺得自己敗在琥珀手上, 她只覺得怨恨,為何會碰上齊硯和白卿這樣的對手。
齊硯不知道什么是捆妖索, 她只是想要畫一副鎖鏈將鳴蛇困住罷了,卻沒想陰錯陽差畫出這樣的神器。
只不過凝思筆下畫出的東西維持不了多久,效用過了也就直接消散,并不是真正的至寶。
“雖有捆妖索的效果,但卻并不是真正的捆妖索,一定要說的話只是贗品。”白卿瞥了眼已經斷氣的蛇,收回視線看向齊硯,目光無限溫柔:“好在靈契在關鍵時刻恢復,否則……”
她都無法想象會有怎樣的結局,她定然承受不了這樣的失去。
齊硯看著她笑,伸手牢牢牽住她的手,道:“靈契若是在危急關頭還無法恢復的話,它就不是靈契了。”
一旁的琥珀正踩在鳴蛇的尸體上,聽見她倆的對話有一瞬恍神,心底的酸澀翻涌而出。靈契,如果自己當初和她能簽下靈契的話,會不會結局和現在不同?她自嘲的笑笑,誰也無法給出正確的回答,就連齊硯和白卿恐怕也不知道。話本中被封印的妖,能與人簽訂契約都是少數,需要一些機緣才行。靈契就更不用說了,雖然妖族與人結靈契的在世間是有一些,但那都是主動結契的關系,和話本中這樣全靠命數和機緣的隨機事件不能比較。
解決掉鳴蛇,打散了她的魂魄,讓她徹底消失,琥珀大仇得報,而白卿也去除了心腹大患。
“之后就更能專心在這個話本上了。”齊硯把目前已知的線索簡單給霍錚和琥珀講了講,白卿與她心意相通,之前雖然靈契未恢復,但依然能感知到她這邊發生的事。
之前幾次循環,霍錚都沒機會和她們重逢,有時候甚至記憶沒恢復就糊里糊涂死了或者再次循環。
但他依然掌握了些線索,是關于秦伯之的:“我在前院做護衛,每次循環都能見到不少來秦府做客的京中官員,而且這幾次都是同一撥人。我這次記憶恢復的比往常早,趁機聽了一耳朵,來得都是京中皇長子的人,最大的官是平陽侯。在這個劇情背景中,平陽侯剛剛率兵平叛歸來,積累了一定軍功,而且他是新銳將領,還沒有功高蓋主被皇帝猜忌的劣勢,如今在朝堂上儼然就是武將之首。”
齊硯立刻想到上次秦伯之在前廳接待的那中年男子,看座位甚至壓了秦伯之一頭。原本就想他身份必定不一般,沒想到是如日中天的平陽侯。
尹新皺眉問:“平陽侯就這么來揚州,竟然都不會引起上面注意?”
江淼道:“不是大搖大擺來的,應該匿了自己的身份,沒有被其他人知曉。”
齊硯聽藏書閣外一片寂靜,心道這結界中說話不會被其他人聽見,還是把話都說完再離開吧。
“劇情發展必然有實際意義在。”她揚了揚找到的《靈異話本》,“這個故事大概率是話本生靈的起始點,主動提出要找話本的秦玥怡很可能就是故事的關鍵,我們還是要想辦法找到她異常舉動的原因,再從中獲得她的信任。”
幾人商定好,之后由霍錚每天盯著前院的動向,齊硯她們則想辦法接近秦玥怡,最好能跟她一起出府去,即便不行也要想辦法跟出去看看。
好在她們已經都恢復了記憶和能力,偷偷離開秦府也不是難事。
“還有一點得多注意。”齊硯突然想到一件事,凝眉沉聲道:“按照前幾次循環的經驗,明天就是時間點,咱們這次都恢復了記憶,得做足了準備,萬一再次循環了……”
這還真是個麻煩事,誰知道再次循環會發生什么事?還有鳴蛇,之前幾次循環死掉的玩家都會活過來……現在鳴蛇是死在了話本里,雖然被琥珀打散了魂魄,可終究誰也不知道再次循環她會不會又出現?
想到鳴蛇有可能借助話本循環活過來,琥珀的一雙金色眸子登時瞪圓,眼底似要噴火。
霍錚掏出幾件道具交給眾人,道:“這是之前鳴蛇在別的玩家身上搶的,我當時也趁機撿了一些有用的道具,這道具隨身攜帶,就算話本循環再次封印了記憶,有這個在估計也能很快想起來。”
這道具是一顆藥丸大小的夜明珠,看道具介紹貌似是有清心醒神的功效,可以幫助玩家提升記憶力,也可以在特殊環境下快速幫玩家找回失去的記憶。
這珠子平時用處不大,但在這個話本里可就有大用了!
“總共只有五顆,我之前沒舍得用一直留著,為的就是怕咱們后面碰面之后再用來以防萬一。”
齊硯大喜過望,接過珠子好好收起來,“多謝霍大哥了,有了這個道具就算這次循環了咱們也不怕。”
江淼也點頭道:“循環的具體原因咱們還不清楚,之前猜測是玩家死亡人數過多導致的話本崩壞,但這個猜測其實很牽強,畢竟之前所有話本都在死玩家,也沒見話本崩壞過。”
“且看明天會不會循環吧。”齊硯讓唐珊珊把話本交給秦玥怡,趁機得到她的信任。
這一夜過得并不平靜,和之前幾次話本不同,這次后半夜府中就鬧騰了起來,齊硯被外面喧鬧聲吵醒的時候,白卿已經從外面回來,蹲在她床頭低聲說:“說是府中死了人,正在緝拿兇手。”
死人?應該就是藏書閣的看守……
齊硯掃了眼周圍,除了她之外只有江淼和尹新起來了。
白卿解釋道:“我施了法術,除了你們其余人都會陷入沉睡。”
齊硯披了衣服起來,輕笑道:“萬一里面還有其他玩家呢?”
“無所謂,反正這術法傷不到身體。”白卿說:“出去看看?”
“嗯,外面這么熱鬧,總得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讓秦府如此大動干戈。”齊硯穿好大衣,讓白卿隱去身形跟著,原本她是說讓白卿暫時回戒指里,但她被這個話本整出了心理陰影,怎么也不肯回去。
推開門出去,就見一隊舉著火把的人跑進院子里,看見她們就喝問:“有沒有見到可疑的人?”
齊硯做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搖頭道:“沒、沒有……我們聽見有動靜就起來看看出什么事了。”
一旁跑進來的掌事低聲跟那領頭的護衛說了句什么,護衛掃了眼齊硯她們,道:“我們得進去看看!”
“好,好的。”齊硯連忙把門讓開。
白卿嘖聲道:“麻煩。”彈指間解開讓其他人陷入昏睡的術法。否則這些護衛進去查看這些人還不行,就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后院自然是查不出什么不對,護衛又帶人繼續去找。江淼找了個機會湊到掌事身邊,問她府里這是怎么了。
“姑娘院里的藏書閣看守死了,為了姑娘的安全,老爺正派人在府里搜,務必找出兇手的蹤跡!”掌事揉揉發脹的太陽穴,嘟囔道:“真是不長眼的賊,惹到了最不好惹的姑奶□□上。姑娘聽說自己院里出了人命,那還了得?肯定是要報到老爺跟前去的!”
江淼眼睛轉了轉,點頭道:“是啊,姑娘多金貴,那是老爺的掌上明珠。”
掌事擺擺手:“行了回去接著休息吧。”
“得嘞。”
回到房間,白卿再次讓其他人陷入沉睡,江淼則把掌事的話重復了一遍,說道:“是秦玥怡的主意,她不知道是為了什么,讓府中護衛鬧出這么大的動靜。”
江淼不認為秦玥怡會因為藏書閣的看守死了就這么大動干戈,明明之前幾次循環府里也有死人,而且死在藏書閣的玩家也有,那幾次可都沒有這種劇情,偏這次不同……
齊硯瞇了瞇眼,低聲說:“這次與前幾次有明顯的不同,就是《靈異話本》已經到了秦玥怡手里。那么劇情出現的偏差也可以理解為,是因為秦玥怡拿到了話本,所以才做出這樣的舉動……”
尹新想了想,說:“她這樣像是在找人,但是找什么人呢?總不能是真心實意找兇手吧?”
回想藏書閣看守死時的樣子,齊硯腦中突然閃過一道光,“也許她就是想找‘兇手’。”
第155章 悲泣時 14
藏書閣看守死時的樣子區別于一般兇殺案的死狀, 反而從外表看不出絲毫外傷,普通人驟然看見尸體只會以為他睡著了, 哪怕換成經驗豐富的法醫來判斷都找不出真正的死因。因為這就不是一個普通的死亡,是妖族所為,除了身上有修為的人,常人是看不出端倪的。
正常情況下,看守的尸身被發現后,以古代的醫學技術估計就會以老死、突發疾病死亡而了結。可秦玥怡卻在動用府中的護衛找兇手, 這至少建立在她認定這是命案的前提下。
一個普通人如何確定這是命案?
答案就是,秦玥怡大概率不是普通人,她看得出看守是死于何人之手。
“至于是不是看得出死于妖族之手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我們可以想辦法和秦玥怡溝通,獲得她的信任, 從而從她自己嘴里知曉一切。”
齊硯的提議很大膽,也冒險, 但卻也值得一試。
唐珊珊是和秦玥怡接觸最多的,說:“還是不能太急,幾次接觸下來我發現, 秦姑娘雖然性格溫和, 但心防也很重, 貿然接近估計會適得其反。”
江淼說:“那咱們還是循序漸進,先看看能不能跟著她一起出府,最好連那個周姑娘也一起見見。”
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幾人不再多說, 躺下安心休息, 一切等明天看。
第二天上午過得很順利,她們又爭取到了去前院和東院干活兒的機會, 在唐珊珊的刻意引導下,齊硯在秦玥怡跟前混了個臉熟。
一切都很順利,比每一次都順利,時間緩慢推進,下午也安然度過。
晚飯時眾人在飯堂聚首,今日最大的好消息就是話本沒有回溯循環!之前五次循環,都是在這一日的下午,之前她們猜測是因為玩家死亡數量的影響,這次才算是確定了一點——循環和玩家的死亡沒有任何關系。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秦玥怡得到了《靈異話本》。”齊硯壓低聲音道:“之前幾次她都沒找到,而話本都在第二天進入了循環,這應該就是關鍵。”
“秦玥怡和話本之間到底什么關系?她又為什么非得找到話本?找不到故事就進入循環,是否可以說明咱們目前所處的這個世界也跟秦玥怡有很大的關系?”尹新一連串拋出好幾個問題,這都是她們還需要繼續探尋答案的。
江淼說:“只有一點可以確定,目前咱們所處的這個不知道是什么的世界,肯定是跟秦玥怡有關,甚至可能就是她創造出來的。”
到了現在,她們已經可以確定一點,秦玥怡絕對不是個普通NPC,她已經是超越劇情的存在。
唐珊珊道:“明日秦姑娘點了我跟她一起出府,我會多留意她的動態。”
另一邊霍錚跟著說:“秦伯之召集府中護衛明日一同護送平陽侯回京。偷偷摸摸來,大搖大擺回去,恐怕是因為京中大勢已定,不日秦玥怡鳳女命格的風聲就要傳出來了。平陽侯站隊皇長子,明日大搖大擺離開,這是代表皇長子給秦家造勢呢。”
秦家父女這父慈女孝的戲碼很快就要演不下去了。
當晚又是風平浪靜的一宿,只齊硯半夜偷偷去了趟后花園,讓白卿施法把秦夫人傅墨蘭從井里薅了出來,把秦玥怡鳳命女的傳言即將出現的事告訴了她。
傅墨蘭的情緒又要失控,所幸現在白卿在,隨隨便便就能壓制住她的鬼氣,半點兒風浪也掀不起。
“想改變你女兒的命運,你就得配合我們,斷了這陣法才行。”齊硯瞧瞧枯井邊緣,說:“最近那道士可來過?”
傅墨蘭立刻點頭:“白天就過來了!”
齊硯蹙眉,果然這個道士每次過來都不會驚動府上任何人,就連霍錚和尹新今日在前院當值都沒發現端倪。
她突然想到上一次循環在二公子房內見過的密室,這兩件事串聯起來的話……恐怕這秦府下有連通內外的暗道啊。
“那道士這次過來可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傅墨蘭仔細回想,說:“只是例行鞏固這陣法。倒是秦伯之說什么不日就會有進展,到時候讓那道士多多幫忙。”
齊硯挑眉,道:“想來是鳳命女的消息即將放出去,他需要道士幫他造勢……”
自古帝王多迷信,就因為他們相信,所以他們也非常忌諱這些神秘的力量。他們一方面依賴這些、渴望這些,可同時又忌諱,一旦這些力量不為他們掌控,他們就會感到害怕。這也是史上為什么有那么多巫蠱之亂的原因。
皇帝們一邊自己就是最大的迷信信仰者,一邊又嚴禁別人也搞這些,雙標算是玩的明明白白。秦伯之把帝王的心思摸得透透的,知道光是一些民間傳言不夠,還得是弄出一些動靜才行。什么霞光大盛啊,什么祥瑞降臨啊之類的,總之要盡量搞得玄乎一些。
齊硯摸著下巴琢磨了一會兒,突然指著枯井道:“媳婦,你現在能破除這個陣法嗎?”
白卿掃了眼井中,又看向她:“你想引出那道士?”
“還是媳婦你最了解我。”齊硯牽住她的手,嘀咕道:“想破壞秦伯之的計劃,非得把這道士給解決了不可。”
白卿目光落在傅墨蘭身上,道:“若現在破除陣法,秦夫人便不能停留在此,會立刻被鬼差帶走。”
這好像有點兒難辦,齊硯最開始就打著主意讓秦玥怡她們母女能見上一面的……
“那先擱置一下吧,之后得空先想辦法讓秦玥怡來見她母親一面。”
不論那位秦姑娘如今到底是什么情況,總該親眼見見生身母親,也能了卻母女之間的執念。
那傅墨蘭聽她們話里話外提到要帶女兒來見她,自是十分激動,甚至跪地給她們磕頭謝恩。
白卿揮出一陣風把她拖了起來,說:“你不必跪我們,這其中的因果有很多糾纏,我們幫你們也并非不圖回報,是以無需以此大禮做謝意。”
傅墨蘭聽得似懂非懂,齊硯打量著她的樣子,心里又多了一些猜測。
回去的時候兩人互相依偎著,齊硯把自己的猜測講給白卿聽:“這里大概率不是話本的世界,這個故事應該不是話本中的內容。”
這一點很容易想明白,畢竟秦家的藏書閣里找到了《靈異話本》,雖然并非她們要找的本體,但這說明話本最早的出現就是在秦府。
“這個故事是話本存在的源頭,它不可能存在于話本之中,因此我之前就猜測我們不在話本世界中。剛才我看了傅墨蘭的反應,她絕對不是話本中的NPC,她對話本和玩家之間的因果完全不懂。一定要說的話,目前最像話本NPC的只有秦玥怡,但她明顯凌駕于世界的存在,這個世界更像是以她的意識為基礎構建出來的。”
“魘魁的幻境?”白卿問。
齊硯搖頭:“《盜夢空間》,聽過么?”
白卿迷茫地看她。
“嘖,咱倆認識之后一直在為了話本奔波,都沒時間好好享受生活,之后我帶你看這個電影。這是個講夢境的電影,夢以人的意識構建出來,里面有筑夢師搭建夢境場景,在夢境中影響他人的潛意識。這玩意說起來就太深了,咱正在經歷的也沒那么復雜。”
盜夢空間是什么白卿不懂,但她聽懂了齊硯的猜測。
“你是說這里是秦玥怡構建的夢境,而非是幻境?”
“不錯,夢境坍塌碎裂,筑夢師重新構建便可循環往復,這也是為什么咱們在這里一直循環的原因。秦玥怡自己搭建出的夢境,她必須要找到《靈異話本》,一旦沒找到就會讓夢境重來一遍。”
白卿的關注點比較奇怪:“夢境中死亡是真的死亡嗎?我可不想出去之后又看見鳴蛇那張臉。”
“……”
她是真的很想殺了鳴蛇。
還別說,白卿這問題真給齊硯問住了,以她對夢的理解,夢里的死亡不是死亡,而是在現實中清醒過來,只有被永遠困在夢里出不來的情況。
齊硯忍不住嘆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大不了從夢境里出去之后再殺她一次吧。”
白卿卻有不同的意見:“你為什么覺得這里是夢境而不是幻境?秦玥怡已經死了很多年吧?就算是變成鬼,鬼能做夢么?更有可能是化作魘魁在制造幻境吧。”
“我說不好,只是這里出現過的所有NPC,他們的反應真的不像是幻境產物。媳婦,你是最懂這些的,幻境是真正完全創造出來的,所有在幻境中的人也好物也好都由主人創造,沒有太強的自主性。可夢境不同,夢境里出現的一些人和事,多數是存在于夢境主人的潛意識中……”
也就是說,幻境里的一切都是主人刻意創造的,而夢境則有很大的自主性,多為潛意識鑄造。
不管到底是不是齊硯猜想的這樣,她們還需要通過秦玥怡找到最終的真相。
此時此刻正在經歷的這個世界,已經明顯區別于正常的話本,這里的NPC甚至大部分連攻擊性都沒有。好像是過去發生在歷史長河中一個不起眼的故事在眼前重現,而作為故事中心的秦玥怡似乎在不停反抗她曾經的經歷。
不知道這個故事最終和發展成什么樣,而現在經歷的這一切跟她們要找的話本本體又有什么關系?
齊硯突然想到了太爺爺日記中所寫的那個墓,墓室會是誰的?跟秦玥怡有多大的關系?
第156章 悲泣時 15
又一日早晨, 唐珊珊跟著秦玥怡出了門,霍錚也在護衛隊中隨秦伯之去送平陽侯離開。
齊硯她們已經料定這話本的NPC們大多沒有攻擊性, 而玩家有的本事不濟甚至還沒恢復記憶,有的像鳴蛇這樣的都已經死了,無需她們去管。于是她們幾個也不管不顧起來,齊硯偷摸尾隨秦玥怡出了府,尹新和江淼則跟著霍錚那邊,幾個人兵分兩路行事, 勢必要在今天確定之后的行動方向。
尤其是齊硯這一邊,秦玥怡必定是最為關鍵的一環,順利的話, 齊硯需要得到她的信任。
最好的辦法是直接引她去后花園見到傅墨蘭的鬼魂,這母女倆當面把話都說清楚, 齊硯她們之后的事也就好辦多了。
秦玥怡出府之后便去了城東的一片莊子,這莊子極大, 里面道路蜿蜒曲折,若非有唐珊珊的雀兒領路,齊硯畫的蝴蝶跟著, 她們多半兒會迷路。
這莊子主人顯然不是等閑之輩, 秦玥怡會來這里必定也是跟這主人極熟悉, 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果然,莊子后面還有一片馬場,齊硯小心翼翼跟著蝴蝶過去,看見秦玥怡和一身武裝打扮的少女走在一起。
不用問都能猜到, 這少女便是周萱, 那個秦玥怡一起長大又大概率互生情愫的周將軍之女。
周萱外表便頗有將門之女的氣魄,身材也很是高挑, 但卻并不纖弱。上一次見到這種氣質的人還是在《開發商》話本里遇到相凝,只不過閱歷上的區別很大,相凝變成鬼的時候早已是名震北疆幾十年的戰場修羅煞神,那渾身上下浴血后才能留下的壓迫感可不是眼前的周萱能比的。
齊硯在心里比較了一下,覺得她連相凝都不怕,眼前的周萱簡直是毛還沒長齊的小丫頭。
小丫頭身上沒有相凝的煞意和血腥氣,反而更多的是天真懵懂、真情外露。
光是看見她面對秦玥怡時的笑容,齊硯都能篤定,周萱大概也是秦玥怡這一夢中潛意識創造而出的人,絕非變作了鬼或其他什么的NPC。
相凝變成鬼之后渾身上下是遮都遮不住的滄桑感,那是幾百年循環往復的歲月沉淀而出。可這周萱不同,她就是那個刻在秦玥怡心底深處的少女,清風郎朗,遺世獨立。
白卿看著那兩人緊緊牽著的手,幽幽嘆了口氣,低聲說:“年少情深,卻即將聽聞噩耗,再緊接著遭遇變故,這兩個姑娘都很可憐。單看這夢境中的周姑娘如此如玉般的人物,可見無論過了千百年,秦玥怡心中的她始終是這般美好。”
齊硯偏頭看身邊的人,換位思考一下很能理解秦玥怡的感受,那得是遭遇了怎樣的打擊?無論眼前這個秦玥怡在謀劃些什么,但曾經真正活著的秦玥怡,她真真切切經歷了那慘痛的變故。她曾信以為真的父愛親情土崩瓦解、曾小心翼翼視如珍寶的情意也在旦夕之間失去。
眼前這一副畫面,看著多美好,兩個妙齡少女相互依偎著,低聲訴說著心事。可齊硯用著一雙神明的眼睛,清楚看到了秦玥怡眼底的哀傷。
這一日秦玥怡來見周萱,就只是同她呆在一起,兩人騎馬射箭,足足到了日落西山才各自回府。
分開的時候,秦玥怡站在角落里看了周萱的背影許久,久到好像要把自己站成一尊雕像,直到碧雅上前提醒才緩緩收回視線。
秦玥怡轉身的瞬間,齊硯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破釜沉舟的決意。她驀地心頭一跳,覺得秦玥怡似乎要開始行動,甚至都等不及京中傳來賜婚的旨意了。
跟著秦玥怡匆匆回府,齊硯不好跟得太近,全靠唐珊珊的雀兒充當“攝像頭”為她傳遞消息。
秦玥怡回府之后先是吃了晚飯,而后讓碧雅把唐珊珊給她的《靈異話本》拿過來,再書房等到夜色深沉之后才獨自一人離開。
她換了一身玄色的衣服,沒帶碧雅,獨自一人往后院走。
齊硯第一時間得到唐珊珊的消息,立馬先一步去后花園附近守株待兔。
不出所料,秦玥怡徑直去了后花園,在那口枯井邊上站了許久。
傅墨蘭在齊硯的幫助下一直維持著清醒,此刻見了女兒焉能不激動?根本就藏不住自己,克制不住出現在她面前。
秦玥怡見到那魂魄的瞬間就紅了一雙眼,漂亮的眼底閃著悲傷和委屈,甚至還有恨意,那恨意并非對著傅墨蘭,而是旁的什么人。
傅墨蘭看清她的眼神,慌得六神無主,忙顫巍巍伸出手想抱她,卻又不敢真的觸碰。她可是鬼啊,去碰自己女兒的話,不知道會給她帶去怎樣的影響。
秦玥怡卻不管這些,眼底蓄著淚順勢撲進母親懷里。
看到這一幕,之前的猜想都印證了,秦玥怡果然早就知道了母親的事,她知道后花園枯井里有什么,也知道那井下亡魂屬于她的母親。這個秦玥怡知道所有的事,她不是故事中原本那個秦玥怡,而是這個夢境的主人。
傅墨蘭對女兒的行為起先很震驚,過后又跟著一起流淚,不知道是不是秦玥怡在影響夢境,身為厲鬼的傅墨蘭此刻留下的眼淚竟然是清澈的,而非齊硯多次見過的那種血淚。
母女倆抱頭痛哭過,又坐在一起說起話來。其實兩人之間一開始的氣氛有些尷尬,畢竟從秦玥怡出生起就沒見過母親,母女倆分別十幾年,一個變成了鬼,另一個被秦伯之營造的虛假父愛蒙蔽,兩人之間要說能在瞬間產生多少母女深情顯然也是不可能的。
但現在的秦玥怡畢竟不是那個被蒙蔽了十幾年的少女,她知道一切真相,千百年困在自己的執念中被這些事反復磋磨,她對傅墨蘭的感情中甚至帶上了深刻的執念。
在這樣的前提下,母女之間的氣氛反而很快就擺脫了那丁點兒尷尬,變得非常融洽。
齊硯和白卿安靜聽著母女倆的交談,傅墨蘭的情緒一直很激動,大部分時間都在勸女兒快走,快離開這里。而秦玥怡只是靜靜聽著母親的話,始終表現得情緒平穩,沒有憤怒和歇斯底里的悲傷,就只是眉目柔和的看著母親的樣子。
齊硯看懂了她的眼神,她在盡力描繪母親的樣子,好像是初見,亦或是把這當成訣別。
似乎是察覺到女兒情緒太過平淡,傅墨蘭更急了,語氣激烈道:“孩子,你可是不信我?為娘不會騙你的!你爹他真的不是……”
“娘,女兒都知道。”秦玥怡平靜地說。
“你知道什么知道……”傅墨蘭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還以為女兒是在敷衍自己。
可當她仔細看清秦玥怡的神情后,那么平靜鎮靜,沒有絲毫驟然得知真相的震驚和不可置信,在她的設想中,秦伯之演了這么多年父女情深,秦玥怡是不可能這么平靜接受真相的。
“你……你真的、知道?”傅墨蘭不敢確信,只得再親口向女兒本人確定。
秦玥怡緩緩點頭,把自己所知的部分事告訴傅墨蘭,她沒說自己如今真實的狀況,只說了關于知道秦伯之計劃的部分。
傅墨蘭聽得眼淚止不住往下流,倒不是在悲憤秦伯之的手段,只是替自己這女兒心傷。無論是真是假,在秦玥怡的視角來看,秦伯之對她來說就是一位慈父。可有朝一日虛偽的面具撕下,驟然得知真相會給少女的心造成極大的打擊。而眼前的秦玥怡已經在平靜訴說自己父親的劣跡,可見這件事她早就知道,甚至已經完成了自我消化。
“母親放心,女兒如今只為了卻兩個心愿。其一是助您解脫困苦,其二……是女兒的一些私心罷了。”
傅墨蘭沒聽懂自家女兒的意思,“你、你有什么辦法助我?傻孩子,這陣法極為強大,你一個孩子能做什么?”
“母親,您不必想太多,女兒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秦玥怡到最后也沒說出自己如今真實的情況。
“可……可是孩子,娘也不能看你去冒險!其實你不必太操心,娘見過了幾位高人,她們或有辦法幫娘!”
秦玥怡眉頭皺起,表情沉了下去,追問母親:“是什么高人?可是父親又找了什么妖道來?”
“不,不是。”傅墨蘭連忙搖頭:“是府上、府上的幾個丫鬟。不知什么機緣進了府中。”
聽她說是府里新來的丫鬟,秦玥怡瞬間聯想到了藏書閣看守的死。那死狀她見過,絕不是正常的死亡,但也沒有任何外傷,顯然是鬼怪妖魔或術士所致。
秦玥怡之前大動干戈想在府里找出兇手,就是為了找到這個人,無論是人是妖還是鬼,她都希望能與之合作。可她鬧騰到秦伯之那,連夜把府里上下找了個底兒掉,也沒找出像是術士的人。如今聽她母親這樣說,反而倒是直接有了線索。
“娘,你可知那高人在府里何處?”
“這……為娘還真不知道……高人只說她會幫我們破解這妖道設下的陣法,屆時不僅為娘得意解脫,你身上鳳命的枷鎖也會跟著破除……所以……”
傅墨蘭的話還沒說完,秦玥怡突然原地起身將她護在身后,警惕地看著后花園拱門處,冷聲問:“何人?”
齊硯一直聽著這母女的對話,覺得這時機已經成熟正是現身的絕佳時機,若是錯過此次,想要憑她們一點點獲得秦玥怡的信任可不是簡單的事。
“秦姑娘,我沒有惡意……”
秦玥怡和傅墨蘭都看清了來人的相貌。
秦玥怡蹙眉打量她:“是你?”
傅墨蘭則大喜,拽著女兒的衣袖道:“玥兒,為娘說的就是她。”
第157章 悲泣時 16
秦玥怡對齊硯是有印象的, 像她們這樣頂級富貴的人家,伺候使喚的傭人們一大堆, 分布在好幾個院子里,主子大多數都記不住,只眼熟自己跟前聽用的。對齊硯有印象,主要還是因為《靈異話本》,記得她是唐珊珊認識的朋友。
因為唐珊珊給她送去了《靈異話本》,秦玥怡對她印象非常好, 甚至連出府去莊子見周萱都帶著她。也就連帶著,對唐珊珊那幾個朋友也上了心。
仔細回憶了寥寥幾次見面,秦玥怡有些恍然, 跟著警惕地打量齊硯:“你們幾人本事不小,可有什么目的?”
“我們的目的和秦姑娘你一致, 你可以把我們看做統一戰線的,我們可以幫你母親立刻破除這陣法, 還她自由入輪回。”
齊硯說得誠意滿滿,秦玥怡卻不信她:“你若能立刻破除陣法助我母親解脫,為何一直光說不做?”
“秦姑娘, 暫時留著這陣法, 是為了引出秦伯之背后站著的妖道。如果我推測不錯, 妖道不日便會有所行動,屆時才好連通陣法將他連根拔出。”
秦玥怡打量著她,問:“你怎知妖道會行動?”
齊硯知道她這是在試探,當下也不隱瞞:“皇長子麾下的平陽侯光明正大離開了揚州, 秦姑娘, 鳳命女的名聲不日將在民間傳開,屆時為了在皇帝跟前更有說服力, 秦伯之必然會請妖道下場搞一些事出來。姑娘是聰明人,我的話說得也挺清楚明白,姑娘也心知我說的是否正確。”
秦玥怡看向她的眼神滿是震驚,似乎是在驚詫她為何了解的如此清楚。
傅墨蘭為她解釋了一部分:“之前幾位大師同我見過幾次,我把秦伯之強改你命格的事告訴了她們。”
齊硯跟著說:“秦姑娘,強行改天換命是折損壽命的事,不僅是陽壽,甚至連陰壽也跟著搭了進去,身死后斷了輪回路,不得往生。”
她觀察著秦玥怡的神情,見她眉眼間沒有因為這些話有絲毫的動搖,便知她果然很清楚這件事。許是身死后當了千百年的孤魂野鬼,早就參透這其間所有問題。
她見秦玥怡沒作聲,便順勢往下試探:“秦姑娘大費周章找那話本子,不知道這話本可是藏了什么不為人知的力量?能助姑娘破局?”
秦玥怡眼底閃過一絲掙扎,她拿不準現下到底是何情況,以她千百年來的歷程,齊硯這幾個人是未出現過的變數,她不知道這些變數會造成怎樣的局面。她們并非這個故事里原本應該出現的人,可她們卻偏偏出現在了自己造就的夢境中,到底是為什么?想到自己在夢中無數次找尋的話本最后是經她們手才找到的,難道這就是能助自己破局之人?
漫長的歲月中,秦玥怡孤獨慣了,她喪失了與人交往時辨別人心的本領,卻多出了面對任何人都該有的警惕。齊硯她們這些突然出現在夢境中本不該存在的人,到底是好的變數還是壞的?她一時把握不住,也不敢妄下判斷。
齊硯看得出她的猶疑,也并不在這一刻追問答案,反而繼續主動示好:“明日秦伯之必定會有所行動,若我能助夫人脫困,破除妖道的陣法和妖道本人,秦姑娘是否可以開誠布公和我們聊聊?”
秦伯之同那妖道算是齊硯拿來送給秦玥怡的合作的敲門磚,她不能確定秦玥怡在這夢中無限循環的目的,卻想得到秦伯之絕對是這夢中最大的反派人物,只要斷了秦伯之利用女兒換得家族利益的路,那秦玥怡的心愿之一也會跟著完成。
而她口中所說的另一件心愿,是她自己的私事,齊硯猜測大概率跟周萱有關。
真正的周萱在這件事上究竟有怎樣的結局?齊硯此刻不得而知,但她相信只要取得秦玥怡的信任,她定會把真相告知。
秦玥怡依然無法判斷齊硯等人的目的,但也不妨一試,若她真的有能力破除這陣法順便除去妖道,那簡直是為自己除掉了心腹大患,屆時同她說一些往事也無妨。
在這場夢境中,玩家們比在尋常話本中安全了許多,秦玥怡有自己的打算,與她的計劃無關的部分興許不是她在意的,因此這里并沒有太多觸發死亡的規則。除了在府中犯了錯會受到懲罰導致死亡之外,就只有被送去后花園喂鬼這是一條死路了。
只要玩家找回自己的記憶,就很容易活命,但想要離開卻不容易。這里是秦玥怡的夢境,全都以她為主,沒人知道該怎么從這場夢里脫離。玩家就連死了都只會在下一次循環時復活,被永無休止困在這場不結束的夢里。
齊硯聽秦玥怡話里的意思,恐怕千百年來她這夢里就沒有過外人進來,這是一臺以她自己的記憶和潛意識構建的獨角戲,除了她自己之外,所有人都按照曾發生過的事按部就班行動。這讓齊硯更加確信一點,她們會來到這里,完全是因為白卿和文霜妖參她們發動的陣法生了效,玩家從話本脫離的時候被拽進了話本本體誕生的故事中,而秦玥怡本人、包括她這場夢境,都與話本的誕生息息相關。
與齊硯的猜測相符,第二日時揚州的大街小巷就有一則傳聞流出,說是天命鳳女落生于揚州境內,而且還是在主城中。當年的揚州可不是現在的揚州,那時一洲下轄幾個郡縣,范圍很廣。鳳女一說剛出現時便在整個揚州諸郡縣境內傳開,幾乎短短一天的時間內整個州的領域老少婦孺皆知。
最開始只是鳳女落生揚州的傳聞,齊硯按兵不動沒有表現出異常,她在等事態擴大,那妖道上門。既然要把鳳女命格坐實,秦伯之必然會請道士和尚來府中確定傳聞為實,屆時那妖道必然現身。
唐珊珊有些擔憂:“萬一他為了把戲演真,請了別的有名望的道士和尚呢?”
齊硯卻篤定說:“不會,他只會請同他狼狽為奸的妖道。秦伯之此人做事謹慎,他府中真的有改天換命的陣法在,若是萬一被其他道士和尚入府撞破,他可就不好解釋了。”
秦伯之要傳出去的是天命所歸,而不是被人詬病暗做手腳,屆時他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江淼突然想到什么,問了句:“你說,歷史上真實的這位秦大人,最終達成目的了嗎?”
尹新奇怪地看她一眼,反問:“這不應該問你?你最熟悉。”
江淼卻搖頭說:“就是因為我沒印象,所以才有此一問。”
《靈異話本》真實存在,就說明秦玥怡等人也曾真實存在,若秦伯之的計策真的成功了,江淼這位通曉古今的歷史學家不會聽都沒聽過。因此,秦伯之大概率是失敗了,可他是怎么失敗的,哪一步失敗了,她們無從知曉。
“只能知道他最后不僅沒能讓秦家身份再抬一級,反而導致整個家族都泯然眾人了。”
華夏幾千年的歷史長河,并非每一件小事都能一絲不差記載下來,秦伯之的名字在史料中沒有提過,恐怕是他最終得罪了皇帝導致。
霍錚是跟在前院護衛中的,他大部分時間不跟她們一起,又為了在府中不引起注意,只得讓琥珀找機會代替他去傳達一些消息。
“秦伯之今兒下午出了城,去了南面一座山上的道觀。”這是晚飯時琥珀傳來的消息。
唐珊珊飯后把這消息轉遞給了秦玥怡,這說明那妖道很快便會來府上,屆時就是最好的機會。
秦玥怡緊鎖著的眉眼緩緩松懈,她沖唐珊珊點點頭,讓她帶話給齊硯:“那妖道入府時我也會過去,有些事需要一并解決。”
這話說得不明不白,齊硯聽了也不知道她想解決什么事,只隱隱猜測肯定和話本有關。
當年秦家這一樁爛事,不知眾人結局如何,更不知那《靈異話本》又在其中起到了怎樣的作用。看秦玥怡不停在夢中一次次尋找它的樣子,感覺它很關鍵,可在真實發生的事上卻應該又沒有露頭。
“改天換命。”一直隱去身形的白卿只有在晚上才會公開出現,她坐在齊硯身邊,緩緩道:“或許秦伯之設下的這個陣法,最后反而無意中鑄成了千年來流傳在人世間最大的邪惡。”
這妖道是有些真本事的,否則布下這改換命格的陣法也斷不能成功,鳳女命格已經替換到秦玥怡身上,就證明這陣法是有效的。白卿想著,這改天換命的陣法只需從中稍作改變,就可以轉變成生魂的陣法,成為《靈異話本》的助力。
齊硯一愣,問:“那若是我們在夢境中破除了這陣法,可代表著阻斷了話本生靈的機會?”
白卿搖搖頭,嘆氣道:“阿硯你這是關心則亂,這里是夢境,并非時光倒流回到了過去的現實。這夢境由秦玥怡的執念而生,即便在這里破除陣法,也不過是助秦玥怡在夢中完成執念,在她圓夢那一刻,我們或許就會被她的力量帶回現實中。夢境中發生的一切都無法左右現實,我們沒有追本溯源的力量,沒法回到過去改變既定事實。”
進入這個夢境,大概是找到話本本體唯一的通路,齊硯明白,解決這場夢之后,還會有之后的問題。
兩日后,秦伯之才終于帶著人回到府上,他從前帶妖道來府上都是沒有公之于眾的,布下這陣法的時候,他不可能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計劃,所以走得都是密道,還利用了自己兒子的書房。可今天絕對不同,秦伯之必須讓所有人看見道士進了自己府中,吸引到更多的目光,方便后續操作。
他的主意打的很好,只要道士入府就把消息散出去,就說是德高望重的高人見了鳳命祥瑞身在刺史府,所有目睹妖道進入秦府的百姓都是人證。等這道士離開之后再把秦玥怡鳳命女的消息散播出去,再有平陽侯回京操作一番,他家與皇長子的婚事便能定下來了。
秦伯之算盤打的好,卻沒防備早就被人偷了家。
要說起來,那妖道也確實是修為高深之人,白卿見他一眼便看出他是邪修,光是他身上背著的亡魂煞氣就數不勝數。想來也是,能布下如此精妙的換命陣法,其能力肯定是足夠強,而且會的邪術也多。
那妖道站在后花園的陣中,單手掐訣另一手拂塵掃過起了陣勢,后花園頓時狂風大起,原本在夜晚才會出現的傅墨蘭抵抗不住妖道的力量猛然從枯井中現身。
提前隱藏在后花園中的齊硯下意識看向拱門處,那里有常人看不清的灰色光形成一道門,直接將后花園與外界隔絕,外人恐怕看不清里面發生的事。
秦伯之所站的地方被妖道設下結界庇護,齊硯詫異地看了眼秦伯之,心道為什么他一定要在場?
直到妖道手中拂塵揚起,千絲萬縷的絲線直奔秦伯之而去,白卿才突然道:“這陣法需要秦伯之的血為祭,他和秦玥怡是親父女,他的血很管用。”
白卿話音一落,齊硯也顧不得多想,直接沖破藏身的符咒直沖而出,揮手甩出凝思筆斬斷妖道拂塵延伸而出的絲線。
這一變故太過突然,秦伯之和妖道皆大驚失色,二人如何都沒想到這后花園里竟然還藏了人!
齊硯直奔秦伯之而去,凝思筆帶著神力劃破妖道設下的庇護結界,帶著她只沖秦伯之面門。
“道長!”秦伯之驚嚇之余大喊出聲。
妖道只得飛身而出去救他,秦伯之是他的金主,也是供養人,眼前形勢突變,他必須要救這人,還不是放棄他的時候!
只不過他來不及沖過去就被一道飛出的白色身影攔住,他甚至連那人樣貌都沒看清,已經被冰冷刺骨的劍氣直接擊退。
“哼,不堪一擊。”白卿踏空而至,她靈力早已完全恢復,連吞噬了契約人的鳴蛇都不是她的對手,何況是面對妖道這般還是肉體凡胎的邪修?
這里說到底是秦玥怡的夢境,并非話本世界,沒有如相凝那般強大的鬼王boss,以如今白卿的能力對付眼前這妖道,也不過是幾招之間的事。
齊硯用凝思筆畫出鐵鎖將秦伯之牢牢束縛,又叮囑白卿劍下留情別真的把妖道砍死,她們還需要把他倆當禮物獻給秦玥怡示好,人家是夢境的主人,她們若想離開,全需要獲得秦玥怡的信任。
第158章 悲泣時 17
齊硯去找秦玥怡的時候, 她根本不在府上,她出門只帶了碧雅一個侍女。問過唐珊珊之后才知道, 她是去了周將軍府上。
去找周萱了?
感覺不像,之前她也總出去找周萱,可幾乎都是去莊子或城郊游玩,去周將軍府上還是頭一次。她這不像是去找周萱,反而更像是去找周將軍。
結合這個時間點,齊硯有個大膽的猜測, 于是決定讓白卿把秦伯之和妖道綁在后花園,并且好好看著他們防止作妖。
妖道再怎么厲害,那也是在普通人眼里的厲害, 跟白卿這個千年妖怪比實在不夠看,被制住之后連反抗的余力都沒有, 被齊硯畫的捆妖索綁了個結結實實。
秦玥怡出府好久都沒回來,齊硯也不著急, 就在她書房里等著,看上去四平八穩的。
尹新是個急脾氣,在房里來回踱了兩圈, 還是忍不住問:“不會出什么事吧?”
出事的概率有, 但應該不大。而且為了保險起見, 霍錚已經摸去了周將軍府,一旦秦玥怡有什么危險,他和琥珀就會動手保下她。
事情已經到了最后一步,齊硯可不希望夢境的主人出任何問題, 到時候夢又要重新循環, 還不知道玩家的記憶會不會又刷新呢。
又等了三刻鐘的時間,太陽已經漸漸西斜, 齊硯她們才總算把秦玥怡等回來。而跟著她一起回來的除了帶出去的碧雅,還有周萱、霍錚、以及一個高大威猛蓄著胡須的黑臉男人。
男人壓迫感極強,帶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往那一站宛如一座小山,巍峨屹立。
齊硯一眼猜出他的身份,周萱的父親,秦伯之的好友兼下屬——周將軍本人。
目光在秦玥怡和周萱之間轉了兩圈,齊硯心道果然和自己猜測的一樣,秦玥怡主動去找周將軍,是要向他告發父親的罪行。之所以去了這么久才回來,必然是因為周將軍不信她,她須得仔仔細細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事無巨細告知周將軍,一點點化解他的懷疑。
然而即便現在周將軍跟她回了府,心里其實依舊是不信的,他過來是為了看證據,因為秦玥怡說她有證據,他才跟著她來的。在周將軍心里,秦伯之是兄長,是忠君愛國的臣子,更是對秦玥怡千依百順的好父親。
秦玥怡就是要徹底粉碎他的幻想,他心里那個秦伯之,不過是偽裝好的一個完美形象罷了。真實的秦伯之虛偽卑鄙,寡廉鮮恥,跟忠君愛國和重情重義沒有半點兒關系。
這會兒看見一身正氣的周將軍,齊硯這個外人都想沖他耳朵大喊清醒一點,別被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給騙了!
雖然他一直被騙吧……
秦玥怡向齊硯確認了目前的情況,然后帶著周家父女去了后花園,幾個玩家自然也跟著,這熱鬧不看還等什么?
當周將軍在后花園看見被五花大綁的秦伯之和妖道時,那一直自欺欺人的一顆心總算是徹底跌落谷底。
“兄長,你……你怎會……”周將軍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定是這妖道蠱惑于你!”
人啊,想承認自己長久看錯一個人、做錯一件事是很難的。尤其是周將軍這樣,這輩子都沒怎么犯過錯,始終走在規規矩矩的道路上的人。
秦玥怡遠遠看著他不停逼問那妖道,試圖從他嘴里聽到是他蠱惑了秦伯之,結果那妖道只是又一次讓他清醒面對現實罷了。
“周伯伯和他算是過命的交情……哦,應該是在周伯伯眼里,在他眼里……所有人都只是利用的對象罷了。”秦玥怡趁著周萱跑過去安撫父親,低聲對站在身邊的齊硯等人說:“阿萱、周家,就是導致我不停在夢中循環的另一個執念。”
秦玥怡真的非常清醒,她清醒的知道一切過往,也清醒的經歷一次又一次循環。可她又是很糊涂的,明知自己在執念的深淵中沉淪,卻依舊放任自己墮落。
“或許你們會覺得我愚蠢,明知是虛假、明知是無止境的牢籠,我卻依舊一次次在里面沉淪,不肯掙脫。”秦玥怡苦笑道:“因為只有在這里,我才能一次次看見她,鮮活的她。”
她從不求解脫,解脫無用,清醒也換不回她沒來得及說出口的愛。
齊硯也沒想勸她,換位思考的話她能理解。如果是自己和白卿……齊硯下意識撫摸手指上的戒指,好在她們倆是幸運的。
在秦玥怡的坦誠下,過去真實發生的事浮出水面。秦伯之的計劃一開始是成功了的,秦玥怡被一道圣旨賜婚嫁入京城,她與周萱面對的是痛苦的生離。在原本的故事中,她和周萱沒有互通心意,所以直到她被送進京城,周萱都不知道她心里的痛苦。
那時候秦伯之為了防止夜長夢多,于是干脆在圣旨到達揚州第二天就先遣人啟程送秦玥怡入京,后續陪嫁之類的東西再慢慢整理好送過去。
一切都在按照秦伯之預計的發展進行,秦玥怡很快在京中和被冊立為太子的皇長子完婚。待到將來太子登基,秦家就會被重新召回京城,秦伯之的官位會更加輝煌顯赫。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事,這強行改天換命得來的鳳女命格相當脆弱,一旦離開陣法中心就會加速秦玥怡的死亡。在她入京之后,身體肉眼可見開始崩壞,和皇長子成親不過一年就像一朵衰敗的花迅速枯萎下去。
皇長子對她禮遇有加,從不曾有一絲怠慢,可她的身體卻像是破了洞的麻袋,裝在里面的生機不停流逝。皇長子摸不著頭腦,秦玥怡自己卻很清楚自己在經歷什么,她有一種得到解脫的感覺,甚至在期待加速這種生命的流逝。
只是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她請求皇長子,希望可以見見幼時一同長大的密友。她想在死前再見一見周萱,可她也沒有其他的身份,就只剩下密友這一條。
皇長子很快給揚州去信,可得到的結論卻是……周萱在她大婚后就被嫁去了湘西……秦玥怡心底的悲慟更深,病情也跟著加重。
后來她輾轉聽說,是她的父親設計將周萱嫁去湘西的,似乎是因為當初周萱試圖阻礙她入京的婚事……
可一切她都已經不能知曉了,秦玥怡纏綿病榻的最后幾日,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只是感覺皇長子府上總有人不停進出,到最后甚至連她這副病體殘軀都被人挪動了。
秦玥怡在彌留之際,似乎聽到了皇帝在訓斥皇長子,說他聯合外臣行巫蠱之術,欺君罔上,論罪當削爵斬首。
在這場至高權力的斗爭中,所有人都可能淪為被犧牲的棋子。而秦玥怡這步棋,到最后也沒成為秦伯之期望的那樣,反而還成了插在秦家的最后一把刀。
改換鳳女命格是欺君大罪,論罪當誅。秦家被抄家,秦伯之斬首,帝念其自小一起長大情誼,免了家眷死罪,無論男女全部流放。
這樣的結局是秦伯之活該,可周家……秦玥怡放不下的是周家!
因為周將軍和秦伯之私交甚篤,皇帝以欺君為名一起處置了周家,不僅周將軍問斬,周家也跟著被抄家流放,就連去了湘西的周萱也不得幸免,直接死在了湘西。
這后續的事都是秦玥怡變成孤魂野鬼后知道的,其實周家哪至于這么大的罪?周將軍都不知道秦伯之搞的那些東西,可皇帝忌憚皇長子,這是在清掃皇長子一脈的親信罷了。
“所以在這夢中,我想讓周伯伯親自告發秦伯之,只有這樣,才能保全他們一家。”秦玥怡說出自己的目的,嘴角還噙著淡淡的笑。
幾個玩家面面相覷,其實大家心里都有同樣的疑惑,只是誰也沒真的問出口。
這是一場執念而生的大夢,秦玥怡自己也知道這是夢,可她卻偏執在改變當初的事。即便夢中成了真,也改變不了現實……
秦玥怡不知是猜到了玩家們的心思還是怎么,自己笑著說:“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可這是我自己的執念,只是想要讓自己在夢里能圓滿一次。”
就像她執著的在夢中與周萱表明心跡,一遍又一遍,只要循環,她就去說,她不能再留任何遺憾。
齊硯想到夢境無數次的循環,突然問:“所以那《靈異話本》究竟起了什么作用?你為何一直找它?只要找不到就重啟這場夢?”
秦玥怡垂眸盯著地面,道:“那里困著我母親的魂魄,還有秦伯之和妖道的。”
“什么?!”
玩家們驚詫不已,萬萬沒想到話本本體和秦玥怡故事的淵源在這個地方。
提到話本,秦玥怡眼底也滿是疑惑不解:“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可它確確實實吸納了我母親和秦伯之的魂魄,是我親眼看見的,甚至還有那妖道……”
秦家被抄家,那妖道卻沒有被抓住,等秦玥怡再見到他的時候,他手里就拿著那話本了,而話本中是有她母親和秦伯之的魂魄的,她是死后就立刻成為鬼王的,魂魄極為強大,自然能感知到所有魂魄的狀況。
“那妖道說他在煉靈,只要成功,別說皇帝想抓他了,他就是想當皇帝都沒人阻攔的了他。我自然見過那話本的威力,所以在這夢境中,我總是最先去找話本的所在,只要找不到,我的潛意識會自動讓夢境重置……也就是你們所謂的循環。”
第159章 悲泣時 18
聽秦玥怡的意思, 《靈異話本》至少在她那個年代之前就存在了,而且本身就已經蘊含了強大的力量。
齊硯多問了一句:“你第一次見那妖道拿著話本的時候, 話本可生了靈?”
秦玥怡是死后立刻成為鬼王的鬼,真要比能力的話,她是現實中的鬼,可能比話本里的相凝還要強。所以只看一眼,她便看得出那話本到底是怎么回事。
齊硯本以為話本早就生了靈,可秦玥怡卻是搖頭否認:“沒有, 那時候話本里沒有靈,或者說正在生出靈體的過程中,它是沾染了太多鮮血和執念之后才生出靈體。”
秦家滿門獲罪, 秦府直接被皇帝夷為平地,那《靈異話本》一直呆在藏書閣閣樓的角落中, 毫不起眼。若非整個秦府被皇帝拆了,它恐怕無法面世。而它面世之后在機緣下聚集了秦府大量鮮血和魂魄執念, 這才慢慢生出靈體。
人死之后,魂魄會歸鄉,執念也會隨之而去, 若有機緣, 執念最終會依附在能感知陰陽的事物上, 《靈異話本》就是這樣一個存在。而最先被話本吸納的必然是一直被困在后花園無法解脫的秦夫人傅墨蘭,第二個就是秦府被處斬的主人秦伯之,這夫婦二人生前相看兩厭,沒想到死后竟然還呆在一起了。
那妖道本事不小, 秦府被皇帝毀了之后還偷偷回去過一趟, 他算出有邪祟降生,想利用這股力量, 貪婪驅使他一步步走進更深的毀滅。
齊硯有些無語,這妖道要是趕緊跑路興許還能茍活,可他卻偏偏湊到了話本跟前,簡直是送上門的活養料。
秦玥怡看著眼前的一切,淡聲道:“夢境的結局會有修改,我的執念在此夢中消解,這夢估計以后都不會存在了……”
白卿看看她,突然問:“夢境雖然假,但你自己也說了,在夢里不停循環永無止境,你就可以一直見到心上人。這夢是屬于你自己的,不會傷害到任何人。你既然想同她一直見面,又為何一直在有意識的消解執念?執念散去,夢境便也不會再出現了。”
秦玥怡看向周萱,目光深邃,低聲說:“在現實中也不是沒有辦法再見,過去的遺憾已了,前塵散去,我也可以回歸現實。”
齊硯眉頭一跳,道:“湘西,那是周小姐的墓室?”
“嗯,我化作鬼后尋著本能找去了湘西,最后落在了她葬身的地方,她是被皇帝發配去了那里。那片沼澤地全是瘴氣,哪里是人能生存的地方?倒是適合修墳建墓,更利于鬼魂滋養。那地方是皇帝親弟弟選的陵地,所有被發配過去的人都是修陵墓的,但去那的人都活不長,那陵墓經過十幾年才修的七七八八。我搶了那陵墓給阿萱,把瘴氣弄得更加厲害,莫說凡人,鬼怪妖族也都難以進入。”
秦玥怡早就有了往后的所有規劃,她在夢境中不斷循環,只是被執念所困,她也想消解前塵,在現實中與周萱的魂魄團聚,做一對鬼鴛鴦也是幸事。
那之后的事玩家們更像是以旁觀的視角在看,夢境的規則已緩慢出現裂縫,因為周將軍的參奏,秦府開始走向滅忙。事情發展十分順利,就像真的在做夢一樣,后續的一切都如走馬觀花,快得讓人難以置信。
“秦玥怡想要改變的事都在這一場夢里實現,夢境即將坍塌。”白卿站在齊硯身邊,輕輕牽起她的手,道:“我已經能聽到文姨和參婆的呼喚,想必在夢境碎裂的時刻,我們就會立刻離開這里,并跟隨秦玥怡回到現實世界。”
齊硯手指微動,和她十指相扣,道:“我們應該會跟著秦玥怡被送進那片沼澤之中,大概率就是我太爺爺最后去過的那個墓室。但是我不認為一開始就能找到話本的本體,我們得先在里面找到秦玥怡。”
夢境中的秦玥怡是強大的執念凝合,而非她真正的魂魄,那里是周萱的陵墓的話,秦玥怡的魂魄肯定在主墓室中。
夢境很快徹底坍塌,玩家們眼前一黑,跟著是熟悉的天旋地轉,而后等雙腳落地再睜開眼時,齊硯看見自己眼前的一片磚墻。
她回身看了眼,跟在自己身邊的只有隊友和白卿,連霍錚也不在這里,應該不是同隊的人都會分散。其他玩家情況如何她不清楚,還有那個鳴蛇……按說在夢境里死亡并不算真的死了,但那是最后一次循環,再沒有機會重來,不知道秦玥怡這種夢是什么情況。
江淼已經拿出道具在檢測面前的磚墻,而后說:“這墓的修建比之前《開發商》里孟靈均的墓精致多了。”
孟靈均為天下蒼生窮盡心力一生,最后修墓都免了,作為一代帝王,著實讓人欽佩。
而她們身處的這墓室,光是堆砌的磚石都比孟靈均那個結實。
回到了現實世界,又是墓室,這里可以說是江淼的地盤,沒人比她更加專業。
“我國山川廣袤,里面藏了數不勝數的考古學珍寶,幾乎每一個墓室都能還原一段不為人知的歷史。”江淼連說話的語氣都很興奮:“像這個墓,如果光看這些磚石和修建的規模,我可以直接斷言它絕對是大朝代的帝王規格陵墓。然而咱們知道了這段歷史的真相,所以這里必然也沒有埋著皇帝。”
“帝王規格?”齊硯有些詫異:“不說是皇帝為親王修建的墓嗎?”
“天高皇帝遠,又在這偏遠山區之中,就算是墓主人偷偷修高級一點皇帝肯定也不可能親自過來看。”尹新嗤之以鼻:“古代人本就迷信,越是權力大地位高的人就越迷信這些。他估計琢磨著,這輩子死后住進帝王規格陵墓,興許他下輩子就真當皇帝了。”
“行吧……”齊硯對這和故事無關的某親王心思不感興趣,她更想知道主墓室會在怎么地方。
江淼手里拿著專業的勘測道具,那是她花積分從商鋪購買的,話本商鋪出品必屬精品,用著還是很趁手的。
“這墓室沒修建完畢就被秦玥怡給站了,當年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但看那外面環伺的沼澤和毒瘴,原本的墓主人必定會放棄這里不再使用。所以這墓道都沒完全修建完畢,原本的壁畫也沒畫完,可惜了……”
作為古墓研究歷史的價值直線下降,江淼看著墻上殘存的壁畫痕跡,再次搖頭:“歷史上究竟是哪朝哪代的親王留下了這么一個墓室,我還真挺想知道的,不過這墓恐怕是給不了答案了。”
尹新順著墓道往前走,說了句:“就算有研究價值,你們想要開墓室研究的話,也得看人家秦玥怡能不能給讓地兒……她在這杵著,來考古不是送死?”
齊硯也跟著笑道:“況且她布置在陵墓外的沼澤和毒瘴常人都無法突破。”
江淼啞口無言。
“不過因為陵墓還沒修繕完畢,所以這墓道反而不復雜。”江淼不再想些其他的,走在前面帶路,說:“探測過程中沒有發現什么異常,這里邊反而比孟靈均的墓室更好走一些。”
白卿抬手揮出,靈力化作冰雪屏障選在前路,道:“這里有兩股強大的氣正在交手,秦玥怡回來之后很可能已經向話本動了手。”
她能感覺到這墓中兩股強大力量在互相撕扯,目前還挺膠著的,秦玥怡竟然能和那書靈平等較量。
齊硯想了想,說:“或許這也是秦玥怡千年來被執念困入夢境的原因。”
她指了指白卿那冰雪屏障上逐漸出現的裂紋,說:“她太過強大,當年剛剛生靈的話本對她有忌憚,如果她在這里的話,肯定會與書靈交手,耽誤書靈想要生出魂魄的計劃。如果把她的執念凝合困入夢境,秦玥怡的魂魄也喪失了攻擊能力,對話本來說是最好的。”
秦玥怡一日不破除執念回歸現實,話本就一日不用懼怕她,更不用分心對付她。
“如今秦玥怡突然回來,而且立刻出手對付它,它勢必要分出力量與之抗衡。這也是咱們最好的時機。”
《靈異話本》將玩家困在話本中,最后死在里面的玩家則成了它的養料,上千年來有無數人死在里面,全部被它吞噬掉,它的能力可想而知。
可同時,它維持那么多話本世界已經需要消耗極大的靈力,即便有玩家不停死在里面給它提供新的靈力,它的消耗也依舊很大,此刻的它絕對已經不是堅不可摧的。
齊硯她們在江淼的帶領下成功找到了主墓室,見到了飄在墓室中央正在不停釋放出鬼氣的秦玥怡。
與此同時,各地身處不同話本的玩家們都感受到了一股神秘的力量,這力量是她們熟悉又陌生的。熟悉是因為她們立刻就能感應出這是話本釋放出來的,她們無數次在話本的規則中感受到過。而陌生則是因為規則的出現往往都是瞬息間的事,從未有過如此洶涌又不可控的時候。
不僅如此,就連話本世界都在此刻出現了動搖。玩家們眼前的景象甚至有斷斷續續的崩壞,就連她們身邊正在相處甚至是互相攻擊的NPC都停止了動作。
就像是游戲程序突然出了bug被入侵,里面的世界和NPC全都處在被破壞的邊緣。
而破壞話本游戲規則的秦玥怡已經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她回到現實世界也是帶著夢境中的全部記憶的,自然知道齊硯她們是為什么出現在這里。
話本有吞噬魂魄的力量,秦玥怡非要把它摧毀的理由也很容易猜到,它不僅吞噬了傅墨蘭的魂魄,大概還有周萱的。此地是周萱的陵墓,話本會吞噬魂魄加以利用,就像它抽走白卿的天魂地魂一樣。
秦伯之和妖道死就死了,哪怕魂魄被完全吸收就此魂飛魄散秦玥怡也不是很關心,但周萱和傅墨蘭不同,她還是要想辦法救出她們。
其實被話本吞噬的魂魄不一定還存在,也許已經被話本吸收掉了,但秦玥怡卻能感覺到,在這巨大的陵墓之中有無數魂魄被囚禁。而從現實世界卻無法直接找到這些魂魄,只有將話本規則打出裂痕才能找到痕跡。
齊硯自己是不清楚的,但她太爺爺經歷過一次,真正的《斗獸場》話本最后設置的地點就在這墓室中。不一定是現實的這里,大概率是話本用靈力創造的幻境。它吸收了那么多魂魄和玩家肉身,會一些魘魁的術法并不稀奇。
回想著太爺爺在日記里詳細記載的內容,齊硯突然高喊:“墓中有鎖靈陣!秦小姐可能看出陣的方位?”
鎖靈陣是話本將拘來的魂魄困住的陣法,這種陣可以把現實和虛擬融合,對話本來說最為方便隱藏困住這些魂魄。
魂魄本身應該是被鎖在這個墓室中的,可因為用了鎖靈陣,它們又被這陣法與話本緊密連接到一起,就是所謂的現實與虛擬融合起來。它們既存在于現實的墓室中,又隱藏在話本的世界里。
“鎖靈陣共有六方陣眼。”白卿上前一步,抬手祭出雪骨,長劍閃著晶瑩剔透的光躍至上方,冰晶揮灑而下,暫時接替秦玥怡與書靈糾纏。
秦玥怡得到短暫的空閑,忙回答齊硯的問題:“這陵墓很大,呈六芒星狀,正是鑄造六方陣眼的絕佳地貌。”
再加上此處本就是當年親王墓的選址,風水自然是上等的,六方陣眼再配上這絕妙的風水,鎖靈陣極為強大。這也是話本千年來未能被任何人尋到并摧毀的原因,它招惹了那么多妖族,其中甚至包括白卿這樣昆侖境妖王的級別,至今未有任何妖族主動從中逃脫,可見其陣法多么強大。
白卿微微蹙眉:“六芒星方位鎖靈陣,要破解需同時斷除六方陣眼,咱們剛好六個人。”
齊硯她們四個玩家,再加上她和秦玥怡一妖一鬼。
齊硯有些猶豫,她自己倒是無所謂,但讓其他三位隊友單獨行動,她總是會擔心。就這最后臨門一腳了,決不能出什么亂子。只可惜霍錚和琥珀不在,否則她們好歹分配上還能有伴兒。
其他人看得出她的猶豫,尹新先道:“時間緊迫,顧不上那么多,咱們趕緊安排一下分頭行動吧。”
江淼也說:“就是,已經到了這一步,速戰速決才好,別猶豫。”
唐珊珊盯著高懸在上空與話本靈力抗衡的雪骨劍,說:“拖的時間太長的話,白姐姐的消耗會很大吧……”
確實,雪骨要不停釋放靈力與話本對抗,靈力來源于白卿,她雖然表面看上去沒什么,可內里的消耗只有她自己清楚。
齊硯當然也擔心自己老婆,眼前的局勢就是一觸即發不能再猶豫,她很清楚這一點,優柔寡斷是最忌諱的。
秦玥怡又不合時宜地說:“光是六方陣眼被破也不夠,還需要一人趁陣法破除時將書靈直接拽出來,再用盡全力打散它還未凝實的魂體。”
六方鎖靈陣是為了書靈能凝成結實的魂體才存在的,而她們要在此處獲勝,最關鍵的除了破除陣法解救出所有被困的魂魄,還要直接將書靈打散,摧毀《靈異話本》的本體。
本體藏在這墓中,秦玥怡能感知到它的方位,但她沒有把握能一擊制勝。
“如今這書靈已經十分強大。”她看向白卿,道:“在場的人只有你最有可能一擊打散它已經凝結出一部分的魂體。”
她不是做不到,而且沒辦法在一瞬間做到,只要給了書靈喘息的機會,就有極大可能讓它遁走。
言罷,見幾人還在沉思,秦玥怡又道:“其實你我二人合力是最穩妥的,但我們人手實在欠缺……”她也看得出白卿缺了兩魂,力量并不是徹底完整,哪怕她靈力已恢復至巔峰,但缺少兩魂魄還是會造成一定影響。
眾人陷入沉默,一時間沒人說話,都在思考怎么做最好。
齊硯喚出凝思筆,那筆靈越來越淘氣,正是一個對世間一切都好奇的時候,漂浮在齊硯身邊不停轉著圈。
看到它,齊硯突然拍了下手,說:“差點兒忘了,我可以畫出文姨和參婆來幫忙!”
那兩人正好就在陵墓沼澤附近,只要她現在畫出畫像交給白卿,就可以在關鍵時刻喚出她們的神魂來幫助白卿合力打散書靈。
聽了她的話,白卿雙眼一亮,“這確實是個辦法!”
秦玥怡不知她這筆有什么奇妙之處,之前見以為就只是普通能當短刃使的武器。此刻聽了她的話,感覺原來還有其他妙用。
“文姨和參婆同我很有默契,不必再多與她們說,阿硯,你需要多久?”
凝思筆生靈后齊硯用她畫東西就更快,幾乎只需要她自己腦子里有個雛形,凝思筆就可以自己動手。
“很快,我這就畫。”她說干就干,直接拿出紙開始畫。
白卿也不再打擾她,轉而去想六方陣眼該怎么分配。她這邊尚在猶豫,卻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墓室外傳來,秦玥怡眼神一變,沖出去便將人抓了進來。
可惜人她沒抓到,反而跟一只妖打了起來。
看清來人相貌,白卿連忙攔住秦玥怡:“秦小姐,是自己人。”
那邊琥珀也被霍錚拉住,雙方還沒過兩招便被分開,琥珀瞪了秦玥怡一眼,板著臉不吭聲。
他們倆一出現,眼前這局勢就又發生了變化,明顯對她們有利了許多。
白卿留在主墓室對付書靈,秦玥怡、齊硯、琥珀各自負責一方大陣眼,江淼和唐珊珊負責一方,霍錚和尹新再各自負責一個小陣眼。
六芒星陣眼有四大陣眼和兩小陣眼,小陣眼重輔助,并不會太危險,讓霍錚和尹新兩人去正合適。
秦玥怡作為熟悉這陵墓構造的人,把需要注意的事告知了所有人,一切準備就緒,齊硯的圖也畫完了。她看了眼雪骨的狀態,忙把畫遞給自家老婆。
“媳婦,你怎么樣?”
兩人有靈契相連,白卿狀態如何她自然能感覺到,可還是忍不住詢問一句。
白卿笑了笑,說:“放心,沒問題。”
眾人就此分散,齊硯去了離白卿所在陣中最近的陣眼,所有人都使用話本中的通訊道具進行聯絡,霍錚也在這個時候脫離了鳴蛇的隊伍被拉進她們的隊里。除了秦玥怡之外的人全都能聯系上,秦玥怡則有她自己的辦法,身為這陵墓中的鬼,她的想法可以借由墓道傳遞到任何角落。
齊硯在自己的陣眼站好,等待其他人全體就位。如今的時間分分秒秒都很寶貴,每一秒的拖延對白卿來說都是極大的消耗。這陵墓中的壓迫感已經越來越強,齊硯感覺的到,話本正在回收力量。哪怕是放任正在進行的話本處于嚴重的bug狀態,它也要回收力量專心對抗白卿,足見它是真的急了。
想想也是,能不急嗎?都已經被人打到老家來了,眼瞅著水晶就得爆,是誰都得急眼。
陵墓中聚集而來的靈力越來越多,可想而知白卿的壓力有多大,齊硯正忍不住焦慮的時候,其他幾個人的信息陸續傳達。
“到達。”
“到位置了。”
“小齊,可以開始了。”
“……”
六方陣眼六波人,幾乎同時十分出靈力破壞掉陣眼,陣眼是一塊琥珀色的磚石,碎掉之后里面漂浮而出的是話本的一片靈體。
話本靈體中存有無數話本世界鬼怪的力量,幾乎瞬間齊硯便感覺到BOSS級的力量撲面而來,她二話不說揮出凝思筆以神性壓制住對方。她們的計劃進行很順利,只要能在此同時控制住所有話本靈體的力量,就是給白卿創造了最佳的攻擊機會。
頃刻間,主墓室爆發出巨大的轟鳴聲,整個陵墓都搖搖晃晃起來。秦玥怡一邊壓制話本靈體,一邊吐槽了句:“稍微注意點,我還不想搬家。”
白卿哪里顧得上這些?六方陣眼被破,話本書靈從主墓室現身,與她同時出現的還有話本的本體,那本封面漆黑泛著濃郁黑霧的古書。
外形是白卿再熟悉不過的,畢竟齊硯手里就拿著一本話本的分身,之前她們為了研究話本的力量日日翻看,都快刻在腦子了。
只不過與家里那本分身不同,眼前這本包裹著濃郁的黑霧,周身還有透明的靈體纏繞,只看一眼白卿就知道這絕對是話本的本體。
機會都是稍縱即逝,白卿深知這一點,那話本正在凝聚陵墓中的力量,它想要強行吸收囚禁在此的所有魂魄,絕對不能讓它得逞。
“雪骨,劍來。”
白卿破空而去,自身如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來,同時左手扔出齊硯畫好的畫像,召喚出文霜和妖參的神魂,兩人將力量完全附著于她體內。
雪骨在她的召喚下沖天而上緊隨其后。白卿右手揮出的瞬間,雪骨以自動到達她手邊與她回合,人劍在此刻合為一體,她身后九尾的影子不停閃爍。
“九尾——狐!”
書靈突然爆發出怒喝哀鳴,聲音震得整個陵墓都在顫抖,仿佛是滔天的恨意和不甘,它身上的黑霧越來越盛。
白卿根本不給它更多機會,雪骨本就是她一條尾巴所化,此刻回歸本身,九尾狐真身顯露,全盛期的靈力匯聚一體,她把自己直接化作一柄巨大的冰劍破空而出,直直斬落漂浮在空中被黑霧保護的話本。
話本本體與書靈合為一體,它想要全部的力量,可也正因為它們在一起,才給了白卿一擊必中的機會。
“不不——啊啊啊啊!”
哀鳴聲在陵墓中回蕩,山間發出陣陣地震,而此刻,原本被困在各種話本中的玩家發現話本世界竟然在崩塌!
玩家們恐慌又有些興奮的迎來了熟悉的黑暗和旋轉,一個個幸存的玩家被同時拽出了話本世界。
有的感知力強的玩家突然流下眼淚,她們有一種預感,也許話本以后都不會再出現了。
齊硯拿出隨身攜帶的話本,發現那話本的分身就開始一點點碎裂,而后變成粉末消失在天地間。
再一抬頭,白卿不知什么時候找了過來,她身上還有兩道影子正在閃爍,應該是找回來的天魂地魂正在融合。
齊硯此刻還有些恍惚,她試圖呼喚出導語,可已經沒有人能應答她,那些在話本中獲得的道具也跟著消失不見,只有她的凝思筆還在她身邊。
一切都不是一場夢,又好似是一場夢,如今已經到了徹底該夢醒的時候。
“阿硯。”白卿身上的魂魄已經不再像影子一樣閃爍,她沖著自家年輕的戀人伸出手:“走吧,該回去了。”
齊硯揚起最明媚的笑,伸手握住她的,道:“好。”
兩人并肩往外走,途中遇到了其他隊友,大家狀態都不錯,看見她們就一起圍了上來。
“竟然真的就這么結束了。”
結局到來這一刻,所有人都會感到有一瞬恍惚和難以置信。
“秦小姐呢?”尹新問。
唐珊珊指了指主墓室的方向:“我剛才看到她牽著另一個姑娘回了墓室。”
是啊,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走吧咱們,也該回家了。”
第160章 終章 01
一大早, 齊硯就被突然上門的快遞吵醒,她揉著眼睛去簽收, 看清寄件人為“文彥齋”之后回想起了這是什么東西。
她最近在練字,軟筆書法。其實她學國畫,書法自然也是會的,只不過終究比不上活了一千多年的老狐貍,時常被白卿嘲笑字寫得幼稚。
齊硯本著不蒸饅頭爭口氣的精神,發誓要練出一手漂亮的行書來給自家老婆看看。
白卿對她如此有雄心壯志表示高度支持, 并且二話不說就給她買了一整套的文房四寶。
其實她家里都有這些,而且她還有凝思筆在,至少筆是真的不用再買。
可白卿不同意, 非說凝思筆會幫她作弊,她都不用自己真的動手, 裝裝樣子那筆就已經把字寫好了。
為此凝思筆中的筆靈表示了抗議,但抗議無效, 白卿就是決定讓齊硯練字用普通的筆。
自從解決了《靈異話本》,齊硯的生活終于回歸的往日的平靜。說起來她現在還有了老婆,日子過得比從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原來她父母天天飄在外面浪著, 她偶爾會覺得自己一個人有點兒孤單寂寞, 可現在有了白卿, 還有唐珊珊她們這些在話本里結下深厚友誼的朋友,單是精神層面就比從前滿足了許多倍。
她也不太需要出門上班,畫漫畫得到的稿費使得她一直以來都有比較客觀的存款,養活自己和老婆完全不成問題。更何況她老婆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千年大妖有的是積蓄, 雖然被話本封印了百年之久,可白卿從前留下的財富隨便拿去任何古董鋪子或者典當行, 都能收到豐厚的現金,那可是真貨!
齊硯把買回來的文房墨寶放進畫室,家里就她一個人,白卿估計是出門買東西了。她記得昨天睡覺之前,白卿說今天想吃火鍋,并且主動攬下了買菜的任務,想來是一早就出去了。
算算超市開門的時間,她應該也快回來了,齊硯先去簡單弄了點兒早飯吃,然后就等來了自己老婆。
白卿進家門時拎著一個大的購物袋,看那架勢里面八成不止有今天的食材,還有別的東西。
“老婆,買什么了都?”齊硯很是好奇,接過她手里的購物袋。
白卿道:“都是些生活用品,你去收拾一下吧。”
各式各樣的東西應該擺在合適的位置,齊硯歸置家里的能耐比她強太多。
白卿買的東西還真不少,而且其中很多還都是兩份,比如柔軟的情侶靠墊、一粉一藍兩盞氛圍燈、情侶馬克杯等等,這些都是要擺在客廳的。
齊硯邊收拾東西邊樂,兩個人在一起久了,白卿身上也越來越有“人情味”,她不再像從前那樣更多的時候是孤高的妖族王者,而更像是一個接地氣的、尋常人家陷入了熱戀中的女子。
購物袋里的東西見了底,最后是一對情侶牙刷,齊硯高高興興把它們擺進衛浴室里,把舊的扔掉,把款式相同顏色不同的新牙刷擺進去,完事站在那對著鏡子哧哧笑起來。
“越來越自戀了小朋友,對著鏡子都能笑成這樣。”
就在齊硯自己傻笑的時候,白卿悄無聲息出現在她身后。
齊硯被她嚇了一跳,而后又嘟起嘴看她,指了指并排擺放的牙杯牙刷:“你才自戀,我哪是對著鏡子笑?我明明是在看這兩個牙刷!”
“對著牙刷傻笑明顯也不是什么聰明人干得出來的舉動。”白卿依然嘴上不饒人,但目光卻明顯更加溫柔。
齊硯哼了聲,說:“看在你買了這么多情侶用品的份兒上,就不跟你計較了。”
那狐貍卻還在傲嬌:“該換牙刷了。”
“哦?那馬克杯呢?靠墊呢?也都是該換了?”
“……”
傲嬌的狐貍沒話說了,目光瞥向別處,泛紅的耳朵將她此刻的心思暴露無疑,惹得齊硯撲上去狠狠揉她的耳朵。
午飯自然是要吃火鍋的,廚房是齊硯的戰場,還得她去收拾,白卿只能打打下手,幫她洗洗菜之類的。這已經是她進步了很多了,最開始的時候妖王大人可是什么都不會的。
洗完菜,白卿又無所事事了起來,齊硯從冰箱里拿出一瓶老酸奶投喂給她,這是白卿目前為止最愛喝的“人間飲料”,而且要冰冰涼涼的。
看著白卿在一旁認真喝酸奶的樣子,齊硯突然彎了彎眼睛。想到曾經自己家里連冰箱都很單調,里面只有近兩天要吃的食材,多余的東西一點都沒有。可自從有了白卿,這個家越來越溫暖,就連曾經單調空洞的冰箱都一點點被填滿,變得越來越有生活氣息。
不過說起來,齊硯本身就是個比較愛吃零食的,如今來了個白卿,她雖然對零食不是很感興趣,但對冷飲和冰激凌情有獨鐘。或許是生長在雪山上的狐貍吧,天性就是愛這些冷冷的。
說她偏愛冷食,可又喜歡火鍋這類熱騰騰的食物,眼下已經開春,雖然家里還有些陰冷,可外面的溫度已經比較高了,還在這種時間吃火鍋,這狐貍也是真不怕熱。
午飯過后,白卿主動去收拾廚房,齊硯看看她的背影,心底的幸福抑制不住地瘋狂生長。這個家里,因為眼前這個人,變得越來越溫馨。而自己,也同樣因為她,找到了人生存在的意義。
齊硯突然克制不住,走上去從身后抱住她。
白卿動作一頓,而后低聲問:“怎么了?”
“想抱抱你,困了。”
“那收拾完我們去午睡?”
“好。”
白卿很快把廚房收拾干凈,然后牽著齊硯的手回到臥室,兩人齊齊躺在床上。
齊硯窩在她懷里,手指卷著她的長發,突然說:“我想換個房子住。”
“換房子?”白卿一下沒反應過來,“去昆侖境嗎?”
“不是,就是把這棟公寓換成帶小院的房子。”
“可我們在昆侖境的房子不是就這樣?別折騰了,換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況且你爸媽要是回來了怎么辦?”
齊硯也不過就是突發奇想,換房子哪是那么容易的?真想實現可不是動動嘴這么簡單。
“那在睡覺前,我還有一個請求。”
“什么請求?你這睡覺之前的要求也太多了些。”
“一點兒都不多,我想抱著你的尾巴睡!”
那雙已經合上的異色瞳緩緩睜開,白卿眼底滿是拒絕:“你都抱著我了還不夠?還要專門抱尾巴?”
尾巴是狐貍的敏感區,在一起這么久,齊硯怎么會不知道這一點?因此,她很清楚白卿拒絕的原因,但也更加想要得逞。
于是便開始不懷好意地到處點火。
“老婆,我現在有一個愿望。”
“什么?”
“親我一下。”齊硯手指點在自己唇上,眼神和語調都充滿誘惑。
白卿禁不住她任何刻意的非刻意的挑逗,幾乎在話音剛落的瞬間,熟悉的味道和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齊硯睜著眼睛看她,近在咫尺的那雙藍金異色瞳,是燦金色的暖陽,亦是碧藍廣闊的天空,兩者皆給予她無限的包容。
“不夠。”原本只是帶有目的的挑逗,卻無形間真成了點燃一切的火種。
她抬起手臂環住白卿的脖頸,將她無限拉近,身上的衣物全部糾纏到了一起,再沒有一絲一毫的縫隙。
柔軟的唇彼此觸碰,繾綣的愛意自唇齒間無限蔓延,彼此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明明只是說好了要睡個午覺而已,到最后卻因為某人的撩撥完全變了味道,整個臥室內都點燃曖昧的火焰,在這個春季的午后沸騰燃燒。
狐貍的尾巴和耳朵都是極其敏感的,在極致快樂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顯露出原型,齊硯已經不止一次在做某件事的時候見到那雙耳朵和大大的尾巴。
又一次得償所愿的齊硯饜足地舔舔嘴唇,在白卿陷入沉睡前伸長手臂擁住她。尾巴在空中輕輕掃了掃,而后垂下來十分自然地將她二人都圈在其中。兩個人同時陷入柔軟又寬厚的狐貍尾巴中,就像是沒化形的狐貍睡覺時會把自己的身子圈住一樣,只不過它現在還要連同自己的愛人都圈在一起。
在睡著之前,齊硯突然想,這樣的日子以后會長長久久。她們之間甚至都沒有妖和人相戀必會產生的壽命論悲劇,她吸收了神仙樹的仙骨,擁有了遠超普通人的壽命,她們之間是歲歲年年,長相廝守。
或許應該找個好日子出去玩一趟,不是回昆侖境,而是去遠處走一走,甚至可以去拍婚紗照。齊硯從前沒想過自己會有想拍婚紗照的一天,在遇到白卿之前,她甚至沒想過會談戀愛。她整日窩在家里,用畫筆描繪筆下角色的人生和愛情,從未想過這些有朝一日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而且還是如此的美好,讓人無限倦戀。
連窗外的艷陽都不忍吵醒這一對彼此相擁而眠的戀人,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向西而行。
微敞著的窗戶將春日午后的微風送入房間內,帶來了滿是的溫情暖意,清風拂過幸福的戀人,仿佛在傾聽她們的心意。
再也沒有隨時降臨的話本,沒有鬼怪的威脅,也不必擔心白卿缺失的魂魄和不能恢復的靈力,更不用再幻想不知何時就要丟掉性命。此刻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動人,都是最為幸福的人生。
凝思筆悄悄自床頭柜上升起,一道燦金色的神光灑落在二人身上,將她們溫暖的包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