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坤寧宮,皇后正在逗鸚鵡。
奴才來報,尚書府林夫人來了,皇后立馬一笑,叫人宣她進來。
姜芙俯身一拜,“臣婦林姜氏,拜見皇后娘娘。”
“快快請起,閉上門來你我是家人,嫂嫂何須多禮。”
皇后賜座,姜芙卻遲遲不坐,皇后蹙眉疑惑問,“嫂嫂,這是怎么了。”
姜芙跪下,她一字一句在大殿之中響亮,“臣婦今日前來,是向娘娘請罪。”
皇后一愣,“嫂嫂,何罪之有。”
“臣婦管教子女不嚴。”姜芙將腦袋抵在地上,她想起那日在大梵山,林驚雨說的話。
她決不會讓那個卑賤之女,騎在她女兒的頭上。
她姜芙就算是沒有尊嚴,也要為她的女兒爭,為她十月懷胎的骨血,只有婉婉才配當儲君之妃。
“臣婦管教子女不嚴,叫府中庶女勾引太子。”
皇后一笑,“本宮當是什么,皆是林家血脈,太子若喜歡,一并收著去也好。”
一并收了去,林驚雨心思縝密,善于心計,若入后宮怎能得了。
“娘娘有所不知,那庶女之母,原是瘦馬,此女出生時提前了整整兩個月,說是早產,但究竟是入府前與人茍且足了月份瞞不住也說不定。”
皇后吃驚,姜芙繼續道:“況且,此女品行不端,常惹是生非,沾花惹草,三年前,她勾引齊二公子,害得齊二公子與齊大夫人母子反目,氣得齊夫人在床病了十日。”
“臣婦是在怕,這心思歹毒之人讓娘娘與太子生嫌隙,惹出大禍。”
皇后思索,太子不是她親生的,若叫那尚不知林家血脈的女人,害得她與太子離心,與林氏一族離心,那確實是個禍害。
于是她道:“嫂嫂放心,本宮定不會叫那個庶女進東宮,只有血統正的林氏嫡女才是未來皇后。”
姜芙這才放心,她磕了個頭,“多謝娘娘。”
“不可。”
蕭筠的聲音響起,他不知何時入殿。
“兒臣已對林二姑娘情根深種,此生非她不娶,還望母后成全。”
皇后望著跪在地上的太子,這是他第一次違抗她,為了一個庶女。
她勃然大怒,“好了,本宮心意已決,取消林驚雨參加選妃的資格,你莫要再說。”
蕭筠抬頭,“母后。”
“來人,將太子帶下去,選妃之前不得出東宮。”
蕭筠繼續喊著,“母后!”
宮人圍上來將太子拖下去,蕭筠頭一次,痛恨自己是太子,痛恨自己的平庸,因為是太子,所以成為皇后的掌中寶,鞏固林家地位,因為平庸所以無權,成為皇后的提線木偶,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決定不了。
*
林府門前,一眾人跪在圣旨面前。
到后來,載著圣旨的馬車揚長而去,消失在視線之中。
林驚雨呆呆地望著石獅子,蕭筠說只要在選妃大典上,接下他給的牡丹,就能嫁給他,成為太子妃。
可選妃名單上沒有她的名字,她該如何參加。
她努力了,她用自己的手段,讓蕭沂愛上他,讓自己名聲大漲,讓百姓愛戴贊賞她,甚至都讓帝王對她稱贊不絕。
可一切都如那個騙子道士所說,功虧一簣。
為什么,這就是命嗎?
“因為你是庶女,注定卑賤,永遠都比不過我的婉婉。”
林驚雨抬頭,姜芙嘲諷地望著她,一字一句羞辱她。
那張臉,真丑惡。
“鄭小娘給你選的夫婿不錯,我已稟告老爺,將你許配給張竹允,你就乖乖待在府里等著嫁人。”
林驚雨冷著眼,她一動不動的,淡然,似是一個死尸。
姜芙當她傻了,該認命了,冷笑翻卷裙角離開,林驚雨依舊毫無生氣跪著,只是呆呆地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
姜芙院子里的下人,笑她麻雀想變鳳凰,不知天高地厚。
京城開始下起小雨,淅淅瀝瀝的,淋濕了她的衣裙。
“小姐,我們回去吧。”
林驚雨緩緩爬起,她回到自己的院子,依舊不說話,眼神空洞,臉色蒼白得不像話。
探枝擔憂道:“小姐,你說說話吧,探枝怕。”
可隨即,探枝更怕了。
她看見她家小姐將桌子上的東西盡數推翻,最后她家小姐拿起剪刀,將自己一針一線親手繡的紅蓋頭給剪碎。
探枝慌忙去攔,可林驚雨卻極近瘋魔。
她雙目通紅,將怨氣用摧毀曾經付諸期盼的紅蓋頭來宣泄。
為什么,為什么她付出那么多,最終還是得到這樣的結局,只因她是一個瘦馬生的庶女嗎?
就因為這一子,就要滿盤皆輸。
就要認這該死的命。
認這始終低人一等,永無翻身之日的一輩子?
林驚雨嗤笑。
“我偏不認命。”
她緩緩伸手,用割破血的手撿起碎紅布,她淡然地將線穿好,又一針一線縫起,攏聚她龐大的野心。
探枝顫抖問,“小……小姐?你還……好嗎?”
林驚雨擦去淚珠,她坐在窗前,風吹起她的青絲,她身后是挺拔的樹木,樹枝在風中招搖。
而她盈盈一笑,如以往。
“我很好。”
比任何時候,都要好。
*
太子選妃前三天,皇后特地將叫林瓊玉入宮,于是坊間有了傳言,此次太子選妃,林家嫡女入選,是板上釘釘的事。
彼時,窗外雨連天,細雨蒙蒙,湖面如紗。
船艙內,林驚雨執茶觀景,湖面微風徐徐,悠哉閑樂,直至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打破寂靜。
“皇兄選妃在即,林二姑娘倒有閑情逸致在這喝茶。”
林驚雨抬頭,那公子一身墨畫長袍,與山水共畫,唯一不和諧的是公子拄著拐杖,一瘸一拐走來。
聽太醫講,蕭沂的腿要過一段日子才能好。
林驚雨一笑,“坊間皆傳,這次太子妃非林瓊玉莫屬,殿下不也不慌,來這喝茶?”
蕭沂坐下,借林驚雨的茶水一抿解渴,他望向林驚雨一副悠哉的樣子,“林二小姐好似一點也不急,聽聞選妃大殿上可沒有林二小姐的名字,而且坊間言,林尚書有意將林二小姐許配給張侍郎,過幾日就要交換庚帖。”
林驚雨抿了口茶,“山人自有妙計,我已有法子可渡此劫。”
“哦?有何妙計。”
林驚雨遲疑片刻,此事若告訴蕭沂,他定然會阻攔她,再嘲諷她上不得臺面。
她已然想象到他那副嘴臉。
于是她道:“我不告訴你。”
“那我拭目以待,林二小姐的妙計。”
蕭沂繼續喝茶,林驚雨盯著他問,“阿姐馬上要嫁給你皇兄了,殿下一點也不著急?”
“本殿已在這山水無路里,尋到一舟破困水,且舟很穩,急作甚。”
林驚雨覺得,他是在故弄玄虛。
她問,“有何破困水之法?”
蕭沂揚了揚唇角,淡笑道。
“既然林二姑娘不說,那我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