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入腹,一股溫暖的暖流好似也隨之流遍了全身,如沙漠中的甘霖,洗去了全部的疲憊。
明明是在幻境當中,這茶水竟然也能真實地起到作用。
顏夏有幾分震驚,但回過神來,又覺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畢竟,對面坐著的可是秦家老祖。
傳聞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個年頭,各種珍惜的寶貝自然是數不勝數。
顏夏安靜地喝完了一杯茶,才緩緩地將茶杯放在了桌面上,抬頭看向了青年。
她的皮膚很白,是暖玉一樣的白皙柔軟,襯得那雙剔透的杏眸烏黑明亮,清澈地倒映著一切。
“老祖……”顏夏輕聲開口,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斟酌著說辭。
青年并未讓她為難,而是體貼地溫聲道:“你想要什么?”
他的神色很淡,面上的笑意很輕。
溫和有禮中帶著淡漠疏離,又含著幾分恰到好處的縱容,令人忍不住想要坦誠一切。
顏夏沒想過自己能瞞得過秦家老祖。
哪怕算上上一世,她的年紀也遠遠比不得秦家老祖的一個零頭。
妄想在他面前耍心機,無疑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因此,她只坐直了身體,任憑一頭烏黑如瀑的長發披散在腰間,笑盈盈地開口。
“老祖,我要什么都可以嗎?”顏夏像是在打趣,又像是在認真。
青年沒急著回答,神色仍是平淡中帶著幾分笑意。
他狹長的鳳眸平靜幽深,不緊不慢地又斟了一杯茶水,推向了顏夏的身邊。
顏夏眨了眨眼睛,一雙水靈靈的杏眸里面像是蘊著漫天的碎星。
白皙的膚映襯著瑰粉色的紅唇,像是覆著一層水潤的胭脂。
“老祖,我想要一個護身符。”
她俯身,手肘撐在桌子上,單手托著下巴,瑰色唇瓣微微上翹,面頰兩側的梨渦柔軟。
青年的視線自然地落在了顏夏的那只手上。
少女的手生得很漂亮,根根纖細雪白,如削蔥根,圓潤的指尖凝著嫩粉色。
皓腕凝霜雪,纖細而脆弱,手背上的肌膚很嫩,隱隱可以看見黛青色的血管,像是一個藝術品。
在說話的時候,顏夏的臉上一直是帶著淺淺的笑容的。
眼尾微微上翹,形狀姣好的杏眸里宛若盛著春水,波光瀲滟。
青年眉眼低垂,動作微不可見地頓了頓。
見他一直沒有回應,顏夏自然地笑了笑。
正打算轉移話題,卻見青年伸手,慢慢地將她的另一只手腕握在了掌心。
他斂眸,骨節分明的手指一寸寸地觸過少女的手背,帶來幾分微涼的顫栗觸感。
隨著他的動作,一個神秘瑰麗繁復的圖案逐漸成形,流動著神秘的淡銀色色澤,光華流轉。
最后一筆落下,完整的圖案環環相扣,亮起了一束淺淺的微光。
而后慢慢消失在手背中,像是干涸的山水畫,隱去了蹤跡。
“護身符。”青年的嗓音淡雅似玉,是平淡的陳述語氣。
顏夏有些怔楞,收回手時仿若還能察覺到幾分殘存的質感。
“……護身符?”
她不確定地問,輕輕地戳了戳被青年觸碰的那處肌膚,能隱隱感受到隱藏的能量流動。
“嗯。”青年耐心地頷首,姿態清淡疏冷,只垂在身側的指尖,微不可見地繃緊了剎那。
說護身符竟然真的就給了護身符,還是現場制作的那種。
顏夏還是有眼力的,自然能看得出來,這是極其復雜的一種護身符畫法,對畫符者消耗巨大。
她濃密而卷翹的睫羽上下撲閃,水靈靈的杏眸生動:“謝謝老祖!”
她無比乖巧地道謝,白軟的膚映著象牙白的色澤,泛著健康的粉色。
“那……我還可以有第二個請求嗎?”顏夏試探性地伸出了第二根手指,指尖圓潤粉嫩。
青年沒說話,只耐心而縱容地看她,似是傾聽的姿態。
顏夏權當他是默認,眨巴著眼道:“我還想要符咒,攻擊的、防御的、輔助的,金木水火□□符……”
她一口氣把自己知道的全部符咒都說了出來,眼神里裝滿了亮晶晶的期待。
青年默了默:“我明天讓人送給你。”
他回答得很快,并沒有任何猶豫。
從他的反應中,顏夏窺出了三分不一樣的意味,纖長的羽睫遮住了眼底的漣漪,面上仍是單純而干凈的笑。
她半仰著頭,膚白唇紅,巴掌大的臉蛋小巧,精致如畫,上揚的唇瓣好似覆了一層碾碎了的艷麗花汁。
“第三個請求,也是最后一個請求。”顏夏豎起了第三根手指,笑意瀲滟:“老祖,你會一直庇佑我嗎?”
青年抬眸看她,狹長的鳳眸里映著少女巧笑倩兮的面容。
顏夏仍是一派自若之色,仿佛并沒發現對方的打量:“無條件的庇佑,無論我做了什么事情,老祖都會站在我的身后,保護我,做我的后盾。”
前面兩個條件只是試探和鋪墊,這一個請求才是真正的目的。
自始至終,顏夏都是“貪心”的,想要自己的付出,得到最大的回報。
這些言語堪稱冒犯,說是貪得無厭也不為過。
但顏夏有一種莫名的直覺,秦家老祖對同族的小輩有著充分的包容和縱容心。
她雖然并不姓秦,但在秦家老祖看來,應當也算是秦家的半個小輩。
正如顏夏所料,青年并無任何生氣之色,反而添了幾分無奈:“你知道,這代表著什么嗎?”
代表著什么?
顏夏的心中驀地生出了幾分古怪的違和感。
但她沒有太過在意,而是直白又坦誠地說:“老祖,你不是說,我的體質特殊,對你有很大的吸引力嗎?”
“而且,你是需要陰氣的,陰氣對你是有效果的,對不對?我為您提供陰氣,您為我提供庇護,這是一場很公平的交易。”
青年認真地看她,溫聲問:“你真的想好了,不后悔?”
“對,我想好了,不后悔。”顏夏毫不遲疑地點頭。
“好,我答應你。”青年的嗓音低沉帶著磁性,清冷而淡雅,像是古琴奏出的樂章。
只是令顏夏稍有些奇怪的是,開口的時候,秦家老祖一直專注地直視著她,語調平穩正式,好似什么莊嚴鄭重的承諾。
沒等顏夏想個明白,周圍的情景剎那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霧氣蒸騰,幻境中的人物和背景一點點化為了虛影,轉瞬間支離破碎,水面無風起浪。
所有的能量盡數回歸青年的身體。
與此同時,似乎有什么紅色的絲線凝聚而成,一邊牽扯著青年,另一邊卻融入了顏夏的身體里。
她眼前一黑,大腦不受控制地眩暈,陷入了昏迷當中。
在昏迷之前,她仿佛模糊地窺見了青年的神色,縱容而無奈,極輕地嘆息了一聲。
“秦夙。”
淡淡的兩個字傳入顏夏的耳邊,這是顏夏失去意識前聽見的最后一句話。
秦夙,這是秦家老祖的名字嗎?
顏夏的心中極快地劃過這個問題,下一瞬間便暈睡了過去,思緒恍若被包裹在了什么層層疊疊的繭子中。
·
顏夏昏睡了過去,一了百了,卻不知道自己今晚的動作在秦家掀起了怎樣的波瀾。
秦家老宅,中央祠堂。
原本安靜肅穆的神龕忽的發生了變化,一條大紅色的絲線從神龕的內部延伸而出,連向了不知名的遠方。
整個中央祠堂的顏色都發生了變化,翻滾蒸騰的霧氣逐步化成了鮮艷喜慶的大紅色,點綴在每個角落。
“怎么回事?”
“神龕發生了什么!老祖怎么了?”
“怎么可能!據古籍記載,這……這是……”
秦家地位最高的乃是眾位長老,他們在秦家身居高位,掌握家族大權,各個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但此時,他們齊聚一堂,神色是罕見的震驚和不敢置信,目瞪口呆地看著中央祠堂和神龕的變化,像是石頭雕成的雕像。
古籍記載,這明明是強大的鬼王締結婚姻契約的場景。
這些長老們倒是對秦家老祖的身份知之甚清,乃是鬼身成的半神。
可……可……
天地認可的婚契,需要雙方的同意,再怎么想,也和秦家老祖根本扯不上一點兒關系啊!
老祖……老祖怎么可能締結婚契!締結的對象是誰,他們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收到!
一眾長老們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每個人都是一臉懷疑人生的表情。
就連平日最嚴肅古板的長老,都忍不住使勁地揉了揉眼睛,擔心自己是老眼昏花,所以出現了幻覺。
“我是在做夢嗎?”幾個長老面面相覷,瞪大了眼睛看著祠堂和神龕的變化,眼神里都是驚疑。
祠堂里的喜慶大紅霧氣已經慢慢散去,那根空氣中的紅色絲線也逐漸消去了蹤跡。
只剩下神龕上那一抹鮮艷的色澤,還在鮮明地昭示著存在感,訴說著一切。
在眾人長老瞠目結舌的視線中,青年的身形緩緩凝聚成形。
他仍是一身墨黑底紋的長袍,寬肩窄腰,身形俊秀挺拔。
如墨的長發足踝,五官融合了清冷和溫和的氣質,漆黑鳳眸,高鼻薄唇,幽深神秘。
“老祖!”幾個長老們恭恭敬敬地行禮,等青年頷首后才起身,皆是滿臉欲言又止的遲疑之色。
看出他們的神色,墨黑長袍的青年淡聲道:“是真的。”
……是真的。
……是真的?
……是真的!
短短的三個字,卻愣是讓在場的所有長老們仿佛被驚雷劈中,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這……這……”一個長老張了張嘴巴,許久才艱難地發出了聲音:“不知道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