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外大亂,連通秘境結界的水幕全部灰暗,看不清半點畫面,中央天壇的天空像是被撕裂一般出現巨大的混沌裂縫。
不少人認出了這道裂痕,赫然與各地出現的天災相關。
而那兩百個參加比試的選手還在秘境里。
四方大會的試煉是分開進行的,現在還是第一層級的選手比試時間,這讓不少人暗自慶幸。
“白玉,你那邊怎么樣了?”
姚祝余失真的聲音從通訊符中傳出,伴隨著呼嘯刺耳的氣流,她與妘瑾、姒瓊珠在趕來的路上。
清川仙君讓姜雪青把小寶護好,這會兒孤身飛至半空,被無形的力量封鎖在裂痕外面。
指尖微動,一把長刀便握于手中,下一刻,磅礴霸道的靈力與刀氣齊發,狠狠砍上這層屏障,然而就如同石子落入大海,被吞噬得無聲無息。
姜白玉閉眸,竭力壓下心中焦急:“進不去,這道裂縫只能從里面破。”
她掃視周圍,不少修士也在對著裂痕進行攻擊,但皆無功而返。
逐漸的,開始有人哭泣,有人忍痛離去。
清川仙君的腳好似在半空生了根,僵立于原處,被冷風一吹,額角發痛。
她的阿寶還在里面。
光是想一想那個最喜歡撒嬌耍賴的孩子在里面遭遇不測,渾身血液都仿佛瞬間停滯住了。
“裂痕秘境?”
姜鹿云走到窗邊,剛剛還是一片暖陽,此刻卻天色陰沉、狂風大作,街上難得的幾個行人也慌亂逃竄進屋。
她臉色微沉,指尖的傳送符不管怎么輸送靈力都沒有反應,確實是斷絕了與外界的聯系。
想要從裂痕秘境中出去,就只能先完成任務。
“我們得快點兒尋找太白星君的廟宇,秘境里面的情形會變幻,拖得越久越不利。”
“方才我和妘棠出去打聽,太白星君還挺有名。此地異獸頻出,據說曾經是太白星君鎮壓那些怪物,才讓這里的百姓得以太平。”
姚天姝思索著:“其實,太白星君這個名字我聽說過,但她好像是千年前的前輩,又是散修,渡劫失敗后身死道消,門中藏書也記載不詳。”
姜鹿云輕敲窗沿:“那知道廟宇在何處嗎?”
“問題就在這里,她的廟宇有很多。這兒的人態度很奇怪,好似一面崇敬她,一面又懼怕憎恨她,不肯直說。”
“星君不是救過此地百姓嗎?為何會被懼怕憎恨?”
這一點,姚天姝也很不解:“不懂。”
最后還是妘棠開口做了決定:“先臨近找一處廟宇看看。”
“也好。”
兩人都沒意見,縮在這里討論不出什么東西,不如去實地勘探。
那邊林喜的小隊伍也商議好準備出發,走之前林喜朝姜鹿云一揮手:“阿寶,有姜鹿云消息了記得叫我!”
姜鹿云笑意溫吞真誠,頷首應下:“放心。”
放心,絕不會告訴你。
姚天姝挑眉,玩味重復:“有姜鹿云消息記得叫她?”
“你又干了什么?”
阿寶抬手摸摸自己的脖子,搖頭輕嘖:“好頭顱,誰當斫之。1”
回應她的,是姚天姝的一個爆栗。
外面街道空無一人,霧霾彌漫,將前路遮掩得模模糊糊,周圍盡顯陰森,姜鹿云擰眉留意四方,感覺白霧后有什么東西在暗中窺覷。
城門口的一面旗幟忽而飄落,邊緣早已泛白破舊,仔細瞧去,上邊刻著的吳字中央有幾道血跡。
小蛇盤踞在姜鹿云的肩膀上,豆豆眼不復尋常,豎瞳兇戾,向著霧霾張嘴露出利齒,不斷哈氣。
如姚天姝所說,太白星君在此地似乎十分有名,廟宇隨處可見。
三人再次出城,選了一條與來時相反的路,走走進荒涼枯林,沒多久,耳邊兀地傳來幾道細弱的嗚咽聲,是年幼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像被誰捂著嘴,有些發悶。
姜鹿云瞇眸望去,聲音傳來之處散著火光。
她回頭與二人對視一眼,不曾猶豫,快步趕去,身形輕盈如羽、落地無音,借著濃霧掩藏蹤跡,片刻后便看見了那兒的情形。
正是一座小廟宇,里面有幾個男子手握生銹砍刀,抓住兩個看起來方七八歲的女童,逼迫她們朝前方石塑的神君像下跪。
姜鹿云抿著嘴角,見他們揚起砍刀,指尖當即輕彈,兩道風刃劃過,將他們的刀擊碎。
此舉一出,表情本就有些神經質的男人們瞬間驚恐,紛紛對著神君像跪下求饒,隨后竟是直接丟下了那兩個抱著瑟瑟發抖的女孩頭也不回地踉蹌跑進迷霧。
“他們為什么這么害怕?”
阿寶靠著樹干,捏住眉心骨:“方才那幾人是想在神君像前殺這兩個孩子?”
姚天姝盯著廟宇中的那尊神君像,眸中閃過幾許疑惑,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時沒有開口。
“這兩個孩子怎么辦?”
妘棠手不離劍,警惕環顧身旁,最后看向那兩個因為恐懼不斷顫抖抽噎的女孩身上。
“要不帶走問問怎么回事兒,看能不能把她們送回家?”
這白霧太過詭異,天氣也格外森冷,阿寶手指一抹,這樹上零星的幾片枯葉都結了冰,背地里不知道有些什么魑魅魍魎藏著。放兩個穿得如此單薄的孩子在這兒,姜鹿云怕她們在被鬼怪吞下前先活活凍死。
“也行。”
妘棠和姚天姝都沒異議,她們也不可能把孩子丟在這兒,好歹把女孩送回城。
這兩個孩子身上穿的都不能算是衣服,只是幾塊破布縫在一起,稍微能遮住些身體部位而已,手臂和腿都露了大截在外邊。
阿寶在戒指里找了找,取出兩件披風,飛快跑過去用衣服把女孩們包裹住,將拖下來的衣料團了上去,又對著被驚嚇到的孩子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們不要出聲。
不知是不是在她身上沒察覺惡意,兩孩子很配合地忍住淚水和驚恐,捂著嘴不敢啃聲。她們都瘦得跟小猴子似的,阿寶一手抱一個,剛起身,就聽見后面姚天姝高喊:“阿寶,躲開!”
姜鹿云側眸,步如殘影,霎時飛身閃避,躲開了從廟宇中襲來的攜著腥風的攻擊。
等她再回頭看時,略微一怔,從廟宇中走出來的怪物漆白的臉上只有一張長滿獠牙的嘴,身上居然穿著神君道服,利爪中捏著一把拂塵,方才朝她襲來的正是這把拂塵。
這怪物的氣息,是元嬰后期巔峰。
白霧中的東西開始躁動,姜鹿云抱著孩子不好拔刀,只得轉身向后逃去,妘棠的劍光與姚天姝的火龍已至,為她暫且擊退那些如幽靈魂魄般的鬼怪。
“得趕緊把孩子送回城!”
“好,我們拖住這些鬼怪掩護你!”
阿寶注意到,城池里仿佛有什么威嚇住了這些東西,方才出來的路上這些鬼怪就蠢蠢欲動,但仍舊按耐到現在。
就快接近了,阿寶幾乎使出最快的速度,借助無形的風飄一般地沖向城門。由于動用神通,一直到現在她也沒完全恢復,體力消耗得比往常要快許多。
“跑進去躲起來!”
她察覺到了身后的波動,將女孩們放下,叮囑她們進城找地方躲藏。隨后護在她們身后,反手拔刀去擋,出現的高大影子正是那神君袍的怪物,而在它身后是趕來的妘棠兩人。
也不知它怎么做到的,身形瞬息移動,目標明確地越過阻攔它的妘棠兩人,直接攻向姜鹿云。
雖然它沒眼睛,姜鹿云總疑心它這會兒正貪婪地盯著自己,很想把自己咬碎吃下去。
拂塵襲來時堅硬無比,在觸碰到她的刀后,陰寒之氣順著刀柄涌入筋脈,姜鹿云只覺得肢體陡然發冷無力,被元嬰期的一擊打得向后飛退,用刀插在地上停住身子,喉嚨一堵,吐出大口血塊。
阿寶撐著刀半跪,眼前發黑,隱約聽見了姚天姝呼喊她的聲音。
脫力感復起,偏那怪物的身影已近,拂塵再次攻來。
在這兒死了,還能出去嗎?
阿寶下意識偏頭想擋,卻被突然出現的蛇女先行擁入懷中護住,熟悉的香味彌漫鼻尖,眼前覆上一只微涼的手。
“別怕。”
肩上一輕,巨蛇憑空出現,粗壯蛇尾憤怒甩下,將那柄拂塵直接擊碎。豎瞳中殺意翻騰,無聲嘶吼著沖向怪物,幽藍冥火熊熊燃起,將四周鬼怪頃刻間燒為齏粉。
死里逃生一回,姜鹿云呼吸有些不穩,胸口又冷又痛,額角開始冒出細密薄汗,她死死攥著胸前的衣襟,長刀墜落砸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阿寶?”
當初小蛇是以姜鹿云靈寵的身份進來的,姜熹借著與小蛇相同的氣息混入秘境,修為也被壓制到了元嬰后期巔峰,才追過來,就看見姜鹿云身臨險境,想也沒想地出手,心中生出后怕。
這會兒擁著姜鹿云,見她有異色,趕緊握住她的手腕查勘片刻,豎瞳驟冷,也不管趕來的兩人,毫不猶豫地劃開自己的筋脈,擠出血液喂到阿寶嘴邊。
“尊上?您……”
“外面水幕灰暗,裂痕秘境一出現我就闖進來了。”
大妖簡單解釋了句,瞧著姜鹿云無意識吞咽下自己的血,臉色稍有好轉,立即緊抱著姑娘起身,轉頭進城。
“先進來再說,阿寶中了陰毒,得趕緊逼出。”
她有騰蛇血脈,雖靈根屬水,卻身攜冥火,血液能壓制這毒。
然而還是得盡快逼出毒素,否則阿寶就得遭罪。
姜熹分了靈力給小蛇,這會兒小蛇所化的巨蛇將怪物撕碎,甩著尾巴急匆匆趕回來,重新變成原來的模樣,看著阿寶蒼白的臉和染血的唇,豆豆眼里瞬間滾落淚珠,哭著撲到姑娘懷里。
大妖早看它不順眼了,指尖一動,一道靈力將它彈飛。
“沒用的東西。”
小蛇在空中翻了好幾下才穩住身子,怒瞪蛇女,剛想說什么,就見大妖懷中的姑娘咳了下,唇角又溢出血絲。
它立馬飛過去,輕輕落在阿寶的肩骨上,用腦袋蹭阿寶的脖子,給她傳自己所剩無幾的靈力。
“尊上,阿寶怎么樣了?”
她們重新回到方才的客棧,這里的老板都不知藏到哪里去,大廳里空蕩凄清,只有兩根殘燭還閃著光。
妘棠取出一顆夜明珠,與姚天姝一齊圍到姜鹿云身邊,見那蛇君將阿寶放在椅子上,伸手按在姑娘背后,沒多久,姜鹿云就倏然蹙眉嘔出黑血來。
“逼出寒氣就好了,不必擔心。”
姜熹給姑娘喂下丹藥,又取出干凈帕子輕柔擦拭她臉上的冷汗。
小蛇乖乖纏在阿寶脖子上,豆豆眼里滿是淚花,強忍著不曾落下。
“那就好。”
姚天姝蹲在阿寶身邊,握著她的手,目光凝重:“方才進城時我們去找那兩個孩子,結果不曾找到,不曉得是不是躲起來了。”
姜鹿云清醒了不少,仰頭緩了緩,抬手捂住額頭:“但愿她們沒事兒,我懷疑那些人把她們抓過去是為了人祭。”
可人祭在修真界里屬邪修手段,若太白星君是造福一方的大能,怎會有百姓人祭?
還偏挑了兩個女孩。
“神君像為什么會變成怪物?”
阿寶揉了揉眉心,這任務還真是越發撲朔迷離起來。
蛇女安靜遞過一壺清水,姜鹿云抬眸瞥了她一眼,心知不是問的時候,安撫摸了下發抖的小蛇,只接過水低聲道謝。
紅衣服法修遲疑了一會兒,最后還是緩緩開了口:“其實我看見廟宇的時候就想說了,門中書籍記載太白星君的內容雖少,但有一項卻清楚得很。”
“太白星君分明是女修,為何廟宇中供奉的神君像卻是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