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就到了要入宮赴宴的日子。這宴席雖在晚上,可一大早整個陸府便忙了起來。連平日里從容溫婉的蘇紈和端莊冷靜的宋文清也有些六神無主。
陸承仲躺在榻上喝著茶,看著蘇紈忙前忙后的模樣,不覺皺眉,道:“慌什么?今日是給太子殿下相看太子妃,又不是相看你。”
蘇紈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這些小輩們都是頑皮的年紀(jì),做事沒輕沒重的。這一入了宮,若是闖下什么禍?zhǔn)聛砜扇绾问呛茫康綍r候,別說是他們受罰,就是你的烏紗帽也難保。”
陸承仲道:“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的人頂著,你當(dāng)庭之是吃素的?再者說了,我瞧著那幾個孩子都不錯,不至于犯錯。”
蘇紈懶得理他,只道:“盈盈是那樣沒心沒肺的性子,雅芙也是個暴脾氣,菱歌雖比她倆強些,可到底沒見過什么世面,萬一進了宮慌了神,可如何是好?”
陸承仲說不過她,只道:“你說人家慌神,我倒覺得人家好得很,反倒是你,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要我說,選上選不上的都是命……”
話還沒說完,他便見蘇紈臉上多了一抹慍色,趕忙住了口。
蘇紈見耳根子清靜了,才出門去張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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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門,正看見宋文清和陸齊叔領(lǐng)著陸予和走了過來,他們二人已穿戴齊整,陸予和更是滿身都穿了新制的衣裳,忝著一張肉乎乎的臉,越發(fā)像年畫里的福娃。
眾人相互行了禮,宋文清才道:“嫂嫂,怎么不見二哥?”
蘇紈恨鐵不成鋼道:“在屋子里歇著呢。”
陸齊叔笑著道:“還是二嫂心疼二哥,不像文清,一大早便將我扯了起來。”
蘇紈嘆了口氣,道:“我也是沒法子,他閑著我還能做些事,若是他忙起來,只怕我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宋文清和陸齊叔抿著唇笑,又道:“孩子們都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雅芙和盈盈都在我那里,都穿戴好了。”
蘇紈道:“我去瞧瞧。”
宋文清點點頭,道:“我陪嫂嫂。夫君,你帶著予和進屋里和二哥說話吧。”
蘇紈又忍不住囑咐道:“再過半炷香的時辰也該去府門口坐車了。”
“噯。”陸齊叔應(yīng)道。
宋文清道:“別誤了時辰,去吧。”
陸齊叔求之不得,忙不迭的拉著陸予和走了進去。
宋文清見狀,亦是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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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行至宋文清的院子里,還沒進院門,便聽得里面歡聲笑語不斷。
兩人相視一笑,都有些無奈。
這樣的性子,怎么看也不像能耐得住深宮寂寞的。
屋子里,陸盈盈和宋雅芙正對著鏡子梳妝,陸辰安和陸予禮倚靠在窗前說著話。
陸予禮笑著道:“別化了,就是再化也化不成天仙。”
陸盈盈隨手將梳子扔到他身上,笑著道:“你再多嘴我就把你押過來好好裝扮裝扮,興許我們兩個沒被太子殿下看上,你倒先被寶慶公主選上了呢!”
“不許胡說!”蘇紈剛踏進屋子,便聽到這句話,當(dāng)即便沉了臉色,道:“皇家的人也是你們能打趣的嗎?”
陸盈盈也不怕,只嬌聲道:“娘別氣,我也是在這里說說,在外面絕不敢的。”
蘇紈的臉色也和緩了幾分,道:“你自是知道分寸的,可既然下定決心入宮,便該時時刻刻謹(jǐn)言慎行,萬不可得意忘形。”
陸盈盈道:“是。”又小聲道:“還不一定選得上呢。”
蘇紈搖搖頭,又看向陸辰安和陸予禮,道:“妹妹無知,你們做兄長的也該規(guī)勸著些,萬不可跟著胡鬧,知道嗎?”
陸辰安和陸予禮齊聲道:“是。”
宋文清深以為然,便也囑咐宋雅芙道:“雅芙,方才二嬸母所言,你也須記得。”
宋雅芙回過頭來,道:“是。”
宋文清此時才看清楚她頭上戴著的東西,不覺有些詫異,道:“你頭上這紫玉釵子哪里來的?”
宋雅芙笑著站起身來,走到宋文清面前,道:“是菱歌借給我戴的。”
宋文清盯著那釵子,仔細(xì)看了片刻,又看向蘇紈,只見蘇紈也是一臉茫然,微微的搖了搖頭。
宋雅芙猶然未覺,只撥弄著那釵子,悄悄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越看越覺得滿意。
倒是陸辰安看出了她們的心思,便道:“聽盈盈說,這是姑母留給菱歌的東西。”
宋文清這才略略安下心來,道:“既如此,你戴著時須得小心些。”
宋雅芙點點頭,道:“姑母放心。”
她說著,又轉(zhuǎn)了一圈,道:“姑母,好看嗎?”
宋文清淺笑著點了點頭。
陸盈盈見狀,便也走過來展示道:“娘,好看嗎?”
蘇紈感懷道:“好看。”
這個年紀(jì)的姑娘都如花朵一般,哪里會不好看呢?只是舍不得她們?yōu)槿颂暨x罷了。
“菱歌沒來么?”蘇紈問道。
陸辰安道:“方才覃秋已來回過了,說菱歌待會去府門前與我們會合。淮序年紀(jì)小,又怯場,今日便不去了。”
“也好。”
蘇紈說著,又為她們理了理衣裳,見她們身上再挑不出錯處了,方道:“時辰不早了,我們走罷。”
言罷,便帶著眾人一道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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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府門前停了兩輛馬車,皆是重新布置過的,馬兒身上的毛被梳理得紋絲不亂,車上繪著陸氏的家紋,車輿上掛著新制的銅鈴,隨著風(fēng)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陸老夫人由曹嬤嬤扶著,緩緩走了出來。
陸家眾人見狀,忙迎了過來,蘇紈道:“老太太怎么出來了?此處風(fēng)大,仔細(xì)吹傷了身子。”
陸老夫人笑著道:“這么點子風(fēng),吹不著我。”
她說著話,目光卻落在了陸盈盈和宋雅芙身上。
蘇紈等人知道她是在打量她們的姿容是否能選得上太子妃,便也不打擾她,陸盈盈和宋雅芙更是低眉任由她看著。
陸家老太爺出身雖一般,陸老夫人出身卻不凡,她祖父是開國功臣,輪到她兄長時雖已家道沒落,可她年輕時卻是見過世面的,連宮中也出入多次了。因此,于這件事上,她是最有發(fā)言權(quán)的。
陸老夫人端詳了一些時候,便上前正了正陸盈盈身上的釵環(huán),道:“去吧。”
蘇紈和宋文清有些摸不準(zhǔn)她的意思,又不好出言去問,只得道:“既是老太太相看過的,這衣裳裝扮定是出不了錯的了。如此,媳婦們便也放心了。”
陸老夫人道:“你們兩個只照看好孩子們便是了,旁的事都是命中注定,但求無過便是。”
蘇紈和宋文清應(yīng)著,道:“老太太放心。”
陸承仲聽了這話,心底便明白了幾分,道:“選得上選不上的,兒子倒不強求。要我說,女兒家去那削骨蝕肉的地方也沒什么好的,倒不如留在自己身邊。”
“又開始胡說了!”陸老太太啐道:“若再胡說,我便讓你媳婦掌你的嘴!”
陸承仲有些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臉上訕訕的,道:“娘,在孩子們面前給我留點面子。”
陸老夫人道:“你少說混賬話,我便燒高香了。你啊,倒比那幾個小的更不省心。”
蘇紈笑著道:“老太太放心,我會看好他的。”
正說著,便聽得周遭突然安靜了下來,隱隱還能聽到有人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眾人一回頭,正看見菱歌自府門前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