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高專篇(3)
這個山和上個星期他們撈出觀南鏡的那座山還是不同的,這里明顯有很多人類活動的跡象,但同時自然災害侵擾的痕跡也更明顯。從觀南鏡創造出的信道里出去后,他們就進入了山林腹部,正好站在半山腰。從這個視角能發現這座山是一個凹字形的構造,村莊在凹陷的內部,目前看起來房屋結構還算完整,但沒有一個人在外面活動,不知道里面的情況如何。
入口兩側的山峰全都倒塌了,才會正好把進入山村的唯一道路給封鎖住。
剩下的地方雖然也有些塌陷,能看到殘缺的石塊,但并不嚴重。
關門打狗,甕中捉鼈。
“是有意識的咒靈嗎?”夏油杰若有所思:“感覺不是意外啊。”
觀南鏡蹲了下來,揪了一點土壤起來,輕輕搓了搓:“下雨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了。”
五條悟左手插在褲子口袋里,一直在沉默地看不遠處的村落,過了一會兒才忽然張嘴喊人:“鏡。”
“嗯?”
“你——會害怕尸體嗎?”銀發學長平淡地問。
夏油杰愣了一下:“那里面?”
“比預想中還要糟糕點,這可能已經不是準特級案件了,而就是特級。”五條悟聲音低沉地說:“我暫時……還沒看到活口。雖然也有可能是他們躲到地下了,但還是先按最壞的打算來吧。”
大風吹起,空中隱隱有驚雷聲。觀南鏡依然抱著夏油杰給他的那個會噴火發熱的保暖咒靈,臉龐和眼神中都看不出什麼動搖的痕跡,乖乖的樣子,仿佛有點不懂他為什麼會這麼問:“生死無常,前輩,尸體沒什麼可怕的。如果遇到的話,我們可以把他們在這里就地安葬。”
夏油杰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倒是不需要……”
五條悟卻是笑出了聲:“真不錯,是我喜歡的答案——那快點走吧!能救一個是一個。”
下到山村里的路也變簡單了,觀南鏡先是變了一長條樓梯,然后嫌還是太慢,試著把它們變成了光滑的甬道,宛如滑滑梯,于是他們就順著滑了下來。夏油杰的態度凝重了很多,五條悟腿上跑得快,嘴里說得也慎重,心情卻仿佛還是無憂無慮的,真像是在玩超長滑滑梯似的,一邊滑一邊舉起手歡呼。
山谷死寂,他豪放的笑聲回蕩在風聲中,有種別樣的恐怖感,夏油杰真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扭頭看看后面的觀南鏡還是一聲不吭,老老實實的樣子,曲著膝蓋,手里溫柔地抱著噴火小咒靈往下滑,臉貼在上面,柔軟的黑發被風吹得全飛在后面,露出凍得楚楚可憐的小臉,看不出一點情緒波動。
他忽然就覺得有點頭疼。
前面那個太癲,后面這個太乖,此時給人的感覺卻是一樣的瘋。夏油杰偶爾會在這種縫隙中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做咒術師的天賦,不是能力,而是心理——五條悟這種從小到大看慣了這些東西的家夥也就算了,觀南鏡這麼看起來又乖又弱,不諳世事的小乖崽又為什麼可以如此平靜呢?
太懂和完全不懂也許都是好的,只有像他這樣過了十幾年普通人的日子,再來做咒術師,才會陷在兩種狀態中拉扯得疼痛。夏油杰敏感而迅速的胡思亂想被落地打破了,一分鐘的時間他們已經從半山腰滑到了地面上。五條悟正在和觀南鏡說讓他等會兒做個纜車好上山,觀南鏡問那是什麼東西。
“好吧,你這個術式最大的限制可能還不是你的咒力,而是你貧乏的小腦殼。”五條悟邊走邊抱怨。
“我會好好學習的,前輩。”觀南鏡認真道歉。
“不要太捧著他啊……”夏油杰幫他理了一下亂七八糟的頭毛,無語地從后面踹了一腳五條悟,沒踹到。
他們挨家挨戶搜查了村莊,確實一個活人都沒有,但奇怪的是這里也不像死過人:咒靈殺人是極其暴虐的,要麼扯住生吃,要麼殘害著玩弄,絕不可能像是高效殺手一樣給人來個痛快。
但這里毫無血跡,房子狀態良好,牲畜們除了顯然很餓外都好好地待在圈中,并無被驚嚇的痕跡。有一戶人家的鍋里甚至還放著紅豆飯,看樣子應該是柴火燒了一天一夜終于全燒完了,飯菜尚且留有最后的殘溫。
一切都顯得無比正常和安寧,仿佛他們不是消失在了封閉的大山中,而是一起出門趕集會還沒有回來。
只有村末的一棟可能沒人住的小房子坍塌了,還落著厚厚的灰,顯然和近日的災禍并無關聯。
“被咒靈抓走了嗎?兩百多人,要毫無聲息地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到,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事……”夏油杰面色凝重。
“不。”五條悟到處張望:“那樣的話,不會一點咒力殘穢都沒有的。”
觀南鏡還是蹲在地上看土,看了一會兒后搖搖頭,咒力輕輕浮去土地上積攢漂浮的灰塵,露出下面模糊的腳印,指給他們看:“他們是自己走出去的,很多人——”
道路被逐漸掃清,雜亂重疊的腳步一路蔓延,往南邊最高的那座山頭去了,而他們是從西邊進來的。這條的模糊的,也許是通往漆黑死亡的道路,在凄厲的山風中,顯得更加可怖。夏油杰想到了另一件事:“來的路上我搜了天氣預報,這個縣這周以來其實一直在下雨,我們剛剛進來前外面也在下……山里怎麼會幾天都沒雨?”
“有趣……”五條悟摘掉墨鏡,抬頭看向烏云密閉的天空,一雙眼睛在暗淡中依然閃閃發光,銳利不可當,仿佛在和什麼東西對視:“沒準,我們正待在什麼玩意的‘肚子’里呢?”
驚雷落下,兇狠地在他們半步外炸開了一塊石頭!觀南鏡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五條悟攬住肚子一把圈了開來,碎石塊瘋狂地沖向他們,他忘記了自己可以使用咒力,本能地捂住了臉,然而卻無事發生——它們仿佛停留在了咫尺之遙的地方,無論如何也無法到達兩人身邊。與此同時,夏油杰已經召喚出一只巨大的鷹似的咒靈,沖他們喊道:“上來!”
山里遲到了多日的暴雨忽然趕來,天地變色,觀南鏡不懂領域是什麼東西,他還沒學到這個,但用他普通的眼睛也能看得出來他們是被蓋在了什麼東西里。五條悟一把將他甩了上來丟給夏油杰,自己則是在最后關頭也抓住了鷹的爪子翻身上來。
“順著腳印往南邊去!”
他把無下限開啟了,三個人連帶著咒靈安然地在狂風暴雨中迅猛穿行。觀南鏡揪住夏油杰的衣服才勉強能在高速飛行中保持住平衡,聽到身后五條悟的聲音一點都沒亂,甚至有點興致盎然:
“這東西可能真的是特級,兩百口人可不應該弄出這麼個玩意來——山里肯定有古怪,我們現在就去。”
夏油杰在前面喊:“你別把山炸了就行——鏡,抓緊點!我們還能再快一些。”
觀南鏡盡力了,簡直是環著夏油杰的腰試圖固定自己,但還是抓不住,要不是有五條悟在后面一邊嘲笑一邊牢固地擋著他,他絕對已經掉了下去。腳步在大雨中已經迅速消失了,這里的土壤確實是那種非常容易流失的類型,難怪會年年發泥石流災害。南山頭除了看起來黑了點,也沒什麼太特殊的地方,但五條悟一眼就指出了一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大石頭:“那個!”
這是結界口。他們在雷劈下前極其勉強地滾進了一個山洞,洞口像是有生命一般勃然大怒著重新轟隆轟隆封住,生長出石頭尖刺來把他們逼進了一個從高度上來說極其矮小逼仄,但從寬度來說卻非常大的圓坑里。鷹形咒靈重新回到了夏油杰的身體里,只留下了淡淡的黑霧。五條悟已經把墨鏡完全收起來了,撫摸著膝蓋下粗糙的石頭坑底,在這麼矮的空間中甚至站不起來,卻忽然怔愣住了:
“什麼香味?”
觀南鏡扶著石頭緩了一會兒才爬了起來,感覺掌心頓頓地痛,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剛剛砸下來的時候按到了一塊石頭的尖銳的棱角,此時流了不少血。
鮮紅的血液順著手腕緩慢滑下,但是他并沒有聞到什麼味道,連自己血液的腥氣都沒有。
再一抬頭,看到兩個人都盯著他。
在這一刻,他本能地脊椎發冷發毛,但卻克制著沒有躲開,只是小聲問:“前輩?”
“手給我。”五條悟蹙著眉頭和他說。
觀南鏡微微發顫,卻還是選擇把手掌交給了他。五條悟沾了一點點鮮血放到舌尖上嘗了一下,接著就不舒服地抖了下。夏油杰則是屏住呼吸,脫下高專的黑色外套,利索地扯斷了兩片袖子上的布來幫他包住了傷口。
這份讓人不舒服的香氣終于變得沒有那麼明顯。
“……這怎麼回事啊。”五條悟滿臉驚悚地說:“我知道‘混沌體’對咒術師很有用,但我沒想到是這種有用——你知道你是生物意義上的好吃嗎?而且咒力好像也增加了一點。所以那些人花一個億買你可能真的是為了煮煮吃了……”
夏油杰呵止他說夠了,又在繃帶外再纏繞了一層,把整個手都裹成了小木乃伊一樣。他不看觀南鏡,只是垂著頭低聲問:“那天聞起來還不是這樣的。”
觀南鏡沉默了一會兒,到底說道:“那應該都不是我的血。”
他對死亡似乎并沒有充足的恐懼,但對生命又始終有著一絲小小的眷戀與遺憾:死前想要上一天學,上了一天學后又想要認識同級和前輩們,認識后又想要和他們一起出門,出門了想要看檢票臺和鐵軌線,看完了想要吃銅鑼燒,吃完了想要……
欲望很小,但一直在延續著。他這次沒哭,只是覺得能滿足這麼多心愿才去死,已經很幸運了,于是小聲問:
“前輩……要殺掉我了嗎?”
別說夏油杰了,就連五條悟都愣住了,緩了一會兒才震撼道:“不是啊!你在想什麼?”
舌尖還掛著血液過于香甜的味道,讓他有點煩躁地用虎牙剮蹭著口腔肉來緩和這種錯誤的焦渴感。坑里太矮了,實在站不起來,他就著半跪著的姿勢去捏住了觀南鏡的臉,和他說:“要殺你早殺了,我給自己找事干啊,還多養你幾天,我圖什麼?”
“……我不知道。嗯……也許是,圖我可以長胖點……”觀南鏡仿佛是被老師問了課業的小學生,非常認真又使勁地想著合理的答案。
夏油杰差點沒笑抽過去:“哈哈哈哈哈哈哈,悟,你也有今天……”
五條悟正揪著觀南鏡氣急反笑:“好啊,你看你再長20斤后我吃不吃了你吧!”
他們還沒來得及再繼續吵下去,整個圓坑就開始動了。觀南鏡這會兒反應了過來,第一時間從頭頂的石頭里匆匆變出三個把手給他們仨抓住了掛在半空,下一秒他們剛剛踩著的石頭就塌陷了,掉下來相當可怖的高度,仿佛四分之一的山都被挖空了似的。下面露出的景象讓三人都沉默了:
巨大的山洞像是什麼亂葬崗或是特殊的祭祀場所,他們剛剛跪著的坑變成碎石落入其中,砸斷坑底累累白骨和已經不太新鮮的碎尸,激起一片血肉骨灰構造的煙塵。有一個沒穿衣服,渾身是血的小孩子正坐在中間哭,凄慘的哀嚎在山洞中不停地回蕩,還帶著“救救我” “救救我”的嗚咽。
五條悟無動于衷地回應,清朗的少年音在洞中一層層擴散開:“我倒是想救你啊,可你早就死了吧?”
那玩意不哭了,只有淡淡的回音還在山洞中流動。觀南鏡雙手交握才勉強掛在了石頂上,看到五條悟和夏油杰都單手背在身后擺出了結印的姿勢,努力思考自己現在應該做什麼。然而此時,那個“小孩”竟然發出了尖銳的笑聲,抬起臉來,長著碩大一個頭,上面拼著七八張嬰孩的臉,同時張嘴口吐咒力,竟然是一只雙目赤紅的白龍沖著他們沖了過來!
“是兩個咒靈!”夏油杰高喊:“一個特級,一個一級!”
虹龍正和描述中一樣,堅不可摧,鱗片刮到堅硬粗糙的石頭上,頃刻間像削豆腐般把它們肢解了,整個山洞都開始搖晃起來。觀南鏡實在掛不住了,往下墜落,但虹龍襲擊的目標仿佛正是他!五條悟踹了夏油杰一腳,把他也往那個方向踹了過去,大聲喊:“特級歸我,一級歸你!”
一般來說,這種情況下,咒術師對同伴往往罵的是:“要你逞強?你他爹的別隨便死了!”
但夏油杰罵的是:“你別把它隨便弄死了,我還要吸收的!”
他在空中極其神奇地貓一般扭轉脊椎,翻過了身,用咒力加速墜落。碎石狂舞,觀南鏡無法自控地下墜,想不出該用什麼辦法來阻止自己砸進碎石中身亡。其實他身上的咒力正在失控,心臟跳得都扯得胸口肌肉疼,仿佛在狂躁著想要延展力量,控制住整個場面。但他的視線里,夏油杰又出現了。他的頭繩可能被碎石塊刮斷了,臉上也擦了一道血口子,半長的黑發飛舞,眼神卻無比堅定,正沖著他俯沖而來,在混沌又可怕的世界里,沖他伸出手掌。
這是我可以握住的嗎?觀南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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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又寫多了,三千字已離開nina的世界,我是廢話王(大震驚)又到周三了,一周才過了兩天忽然就累得不行啊啊,每周都在盼望周末,每個周末都感覺還沒休息好就又要周一了,在這邊經常懷疑上學是不是比上班累,什麼時候三休和work from home的風能吹進課堂,世界欠我的中產白男人生怎麼還。
然后今天還有一件晴天霹靂的事情!雖然收藏很少但是這本的點擊一直挺穩定的(從后臺來看),剛美美欣賞,美美自我夸贊,就發現12到13章中間忽然就跑了一半的媽咪!昨天的更新更是完全沒人看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寫了什麼天雷滾滾的東西把媽咪們全嚇跑了!!!nina哭死了嗚嗚嗚嗚嗚,晚上一直感覺自己是苦情小白菜,哭汁抹淚地寫,結果寫著寫著因為三人組太可愛了又笑了出來,真的寫笑了,不懂為什麼就是覺得靜靜很可愛。我好愛他,他是我現在最愛的小寶,直到大聰明開了,那魚魚將成為我的新·心頭肉。米蘭加?真不熟,感覺已經是上輩子的兒子了(……)
總之,我回想起來我一直在按照xp寫很多天雷滾滾的東西,立刻又原諒自己了,并感覺還有這麼多媽咪留下在看已經很幸福,我其實已經好被溺愛了(戳手)所以今天也要感恩媽咪們,你們每一次點進來都是nina的福氣!許愿明天也可以見哈哈哈哈哈,愛你們,啾咪啾咪
第16章 高專篇(4)
隨著夏油杰和觀南鏡伴隨著被虹龍撞碎的石頭落入更深的地方,戰場被切割成了兩個部分。
五條悟在上面單挑那個奇怪的多臉咒靈,他們在下面解決虹龍。
對于夏油杰來說,在小范圍內和虹龍這種速度快,硬度極強的咒靈作戰是非常麻煩的。一方面是空間限制讓他不能釋放很多咒靈,光是躲避虹龍迅猛的攻擊都已經目不暇接,另一方面則是每一次交手都在破壞現有的空間,他不能肆無忌憚地使用自己最強力的招式。
而是不得不慎重起見,考慮自己會不會被一整座山壓在下面。
如果山真被他們在內部搞垮塌了,他自己也就算了,上面的五條悟也沒關系,死不了,最多是出去后無法和外面的人交代為什麼做個任務把山給做沒了……但他們身邊還帶著一個觀南鏡,不知道為什麼還正好是虹龍的攻擊目標,這就又不一樣了。
對方往下掉的時候雖然有點發懵,但好歹靠著本能或是某種極限思考粉碎了砸他的石頭,現在倒是沒什麼大礙,只是躲在他旁邊不停地造了石頭墻出來幫助他們抵擋虹龍,很快就被撞碎,于是他再造,一整個水龍頭一樣嘩啦啦地浪費自己的咒力。
夏油杰一邊叫出了一個具有粘性和腐蝕性的章魚狀咒靈出來和虹龍糾纏,試圖先控制再打輸出,一邊分心沖他喊:“試試不銹鋼!”
就和面對五條悟“做個纜車”的要求時一樣,觀南鏡困惑地問:“那是什麼?”
夏油杰:……
他意識到觀南鏡術式的缺點在哪了,竟然真的在他“貧瘠的小腦殼” ——他對世界毫無認知。他不是真的造物主,畢竟他的術式也不是“幻想成真”這一類東西,而是混淆真假虛實。如果一個人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是真,自然也創造不了假。
看顧著這邊的功夫里,他也沒耽誤手里的動作,章魚勉強纏繞住了虹龍,黑色的粘液流下,轉瞬間就把他們腳下的石頭又腐蝕了一大塊,卻對虹龍仿佛閃爍著振金偏光的堅硬鱗片毫無作用,還被對方一個扭頭狠狠撕咬住!
明明都是一級咒靈,實力卻亦有差距。章魚極其痛苦和激烈地扭動起來,在它破碎前,夏油杰極限將它回收了,一個翻身卷起觀南鏡,在虹龍甩尾抽死他前抱著他一把滾開!
虹龍發出咆哮怒吼,伴隨著它尾巴擊打的動作,石塊又狂動著落下,再加上遙遠的上方仿佛有爆炸聲,觀南鏡把手按在石壁上,試圖做個路直接出去,卻發現不行——這麼顛來倒去地翻騰了半天,他早搞不清他們的位置和方向了。而且下一波攻擊飛快又到,根本沒有給他仔細思考和改變地形的時間!
它的硬度確實匪夷所思,但只要是個咒靈就不會沒有弱點,夏油杰冷靜地把小學弟的頭按在懷里,原地出腿變換重心,帶著人甩了半圈,在虹龍沖上來前撕咬住觀南鏡前護住了對方。
在這個極度接近,幾乎能按上對方森寒牙齒的距離,他極其冷靜地,直接用咒力簡單粗暴地刺入了它的眼睛!
剛剛還威風凜凜的咒靈翻滾起來,發出了今天的第一聲哀嚎。夏油杰毫不留情地趁著這個機會又弄碎了它的第二只眼。虹龍終于恐懼起來,蜷縮著往上往后游動躲避,但是夏油杰之前在上面掛上的整整二十多個蜘蛛咒靈終于完成了他們的工作,正窸窸窣窣地沿著網爬回主人身邊。
它們結出的密密麻麻的網絡讓瞎眼虹龍盲目地亂創,盡管這些蜘蛛網的強度依然無法阻攔它,卻到底是密密麻麻地黏連在它身上,或是隨著它的沖撞斷裂掛落到各種石頭上,對它繼續實現更可怕的攔截。
終于把它逼入了困境。
但怎麼了結掉它依然是個問題,此時此刻立刻浮現在夏油杰腦子里的選擇是“跳上去” “抓住它的角” “順著它的眼睛灌入咒力” “直接讓它爆炸” ——雖然違背了他想要盡量安靜無害地處理掉這家夥的念頭,可暫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然而下一秒他的袖子卻被輕輕拽住了,一低頭,觀南鏡掌心血跡斑斑,之前的傷口已經開裂,又添了許多新的裂口,像是割傷。伴隨著滑落的鮮血,強烈的香味也在擴散,陷在蜘蛛網中的虹龍仿佛更狂躁了,絕望地發出嘶吼聲。
夏油杰屏住呼吸——纖弱顫抖的手心里,正躺著一片銀白璀璨的鱗片。
“雖然很硬,但找到角度就能拔下來。”觀南鏡努力忍耐疼痛,聲音里帶著細微的顫抖:“所以我會做了……”
咒力涌動,鱗片在他的手心中延展著,變成了一把雪亮的尖刀。他松開手指,平攤手掌,舉起給夏油杰:“前輩,給你。”
被自己的鱗片劃開腹部是什麼樣的感覺?夏油杰動手時,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這個問題。他明知道自己不應該共情咒靈,也確實厭惡著它們,卻還是情不自禁地共情了,因為他知道即將到來的吞噬會把這種惡心,恐怖與痛苦的感覺加倍送還給他的。都說善惡有報,夏油杰堅信自己在踐行善舉,但他卻總是在承擔現世報一樣的東西。
難道殺死咒靈是我的罪孽嗎?
不然為什麼我要忍受著吞掉它們呢?
在哀嚎中散去的虹龍被吸入他的掌心,逐漸轉動成為了一顆漆黑的咒靈球。到這一步還不算收服完成,要吞下去才可以,時間不能過太久,否則咒靈球就潰散了。
從想要收服咒靈的角度來說,他將會變成白忙一場。
但夏油杰還是把球揣進了褲子口袋,第一時間只轉身跳回去,去看面色蒼白縮在那里的觀南鏡的情況:“手怎麼樣了——”
他話音還沒落地,上頭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就先落了。兩個人皆是一驚,一抬頭就看到山洞是真的崩了,不知道是從哪里開始徹底無法支撐的,但反正目所能及的地方,兩側,頭頂,腳下的山壁都正飛速龜裂出巨大的縫隙,向他們瘋狂倒來!!!——
不會真是山塌吧!
該死,現在哪怕把虹龍吞下去也遲了!擋不住!穿山遁地的咒靈也不能用,往下鉆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夏油杰在腦子里急速過了一遍,幾百只咒靈沒一個能扛得住這場面的,他咬著牙,撲到觀南鏡身邊按著他的頭護進懷里,閉目身上咒力暴漲,撐出一個連簡易結界都不算的,純粹的咒力護盾,試圖硬抗過這一遭!
然而巨大的,宛如天地塌陷般的恐怖聲響落在耳邊時,他卻發現自己毫無感覺,甚至覺得聲音像是被某種材質隔絕在外,有種空洞的回響。他怔愣著睜開眼,雪亮的光幾乎要刺痛眼睛:
無數銀白的鱗羽包裹成了一個球,護著他們安然無恙地承受這一切。
觀南鏡從他勒得過緊的臂彎里勉強鉆了出來,空間太小了,幾乎是貼著他的臉在喘氣:“對不起,前輩,我造不出更大的了……”
鱗羽延展出的地方還沒有和他的手掌分開,甚至像是扎在他的肉里。血好像流得更嚴重了,在比金屬還光滑堅硬的鱗片上滑動,染紅了高專藏藍外套下的白色襯衫袖子,他整個人都在克制不住地發抖。
密閉空間內他血液的味道刺激到屏住呼吸仿佛也還是能聞到,夏油杰呼吸都加重了,努力不把視線下移,只是盯著他頭頂的發旋說:“鏡,你得給自己止血——你應該能記得自己的手原來是什麼樣的才對——”
觀南鏡也在小聲喘氣,可憐得像是泣音:“不,完全不記得,生命線多長都不記得了……”
夏油杰:……
萬幸,在他失血過多或咒力透支前,轟隆隆的恐怖撞擊終于還是停止了。伴隨著三十幾秒后一頓沉重的悶聲和周圍嘩啦嘩啦的泥土沙石流動聲結束,結構似乎終于穩定了下來,糟糕的崩塌告了一段落。
觀南鏡也確實是撐不住了,他對咒力的運用還很不熟練,所以浪費太大。更可怕的是血液流走時像是把他的能量也帶走了,按照夜蛾上課講的內容來說,咒術師明明應該身體素質很好的,不是嗎?可是他卻像得了血友病似的,這麼老半天了傷口的血還是止不住。
這時他倒是后知后覺地理解了五條悟說的“等到又冷又餓的時候再后悔沒吃飯就來不及了” ——如果有的選,他一定在車上吃掉所有銅鑼燒……
“鏡。”他的胡思亂想被夏油杰輕柔的聲音打斷了。
“嗯?”
黑發披散的學長換了換姿勢,讓他往自己腿上再靠點:“騰出點地方來,我給你包扎。”
空間依然很小,好像也沒有新鮮的空氣涌入,真不知道他們落到哪里了。夏油杰雙掌結印,召喚了一個傘狀的水母咒靈撐在了他們頭頂,又放了幾條游魂一樣的透明咒靈出去看情況,然后脫下外套給觀南鏡墊在脖子后面,防止碎石頭把他皮刮破了,繼續撕袖子來給他當止血帶。
除了頭發散了,他其實狀態很好,臉上刮出的一道血痕都結痂了,再不送醫恐將迅速消失。他外套里面的襯衣甚至依然潔白如新,帶著他的體溫和某種植物洗衣液的清香。歸根結底一級咒靈只能給他找找麻煩,很難帶來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和虹龍再打一百回也沒有被半座山壓在身上險惡。他應該保護好的觀南鏡卻渾身破破爛爛的,看著都讓他感到挫敗,深感自己失職。
即使對方的術式很強大,他也是在年齡上,心智上和經驗上的弱者。
理應柔弱,理應被保護,不應該反過來一心擔心比他更強大的人。
“這樣當然不太衛生,但應該不會引起感染的,因為咒術師的身體素質很好。”地方太小了,夏油杰幾乎是把他圈在懷里才騰出一點地方動手:“哪怕有什麼問題,硝子會解決的,所以再遇到這種情況的話,先止住血就好。”
說著,他卻頓了頓:“不,不會再有下次了。”
去探情況的咒靈也發著光又回來了,根據它們挪出去的時間和角度,夏油杰基本可以肯定是半座山被炸塌了,而他們現在正被壓在幾乎最底下(…)他本來還覺得是他們和虹龍的打斗造成了太強的破壞,現在這種懷疑卻立刻一掃而空,只剩下了牙癢癢的無語——
肯定是五條悟那家夥在上面終究沒耐得住手,大炸特炸,大炸特炸!!!
那個特級鐵定是不能給他吸收了也就罷了,他倒是想想還有個可憐學弟在下面啊!
觀南鏡乖了一會兒,老老實實地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又逐漸被裹成了小木乃伊狀。大概是怕弄疼他,夏油杰包扎得緩慢又細致,半長的黑發垂下,偶爾從耳后滑落遮住一點臉,更顯得他專注又柔和。
因為能感覺到他的態度很溫柔,觀南鏡的安全感不知不覺就上升了,像每一個被關愛的小孩子一樣情不自禁地在家長(不是)幫自己弄手手時候走神。他仰起頭看了一會兒仿佛在呼吸的淡紫色熒光水母咒靈的花紋,又好奇地貼著石頭聞了聞其中微弱粗糲的泥土氣味。
他又開始想往左邊看,卻被一只溫熱的大手直接捂住了眼睛。
外面的雨好像還在下,這里只是悶,但并不是完全不透氣不透水,有滴滴答答的聲音在遙遠的頭頂響起,應該是外面的水滲進來了。溫度依然很低,幸好此時此刻他們面對面靠坐在一起,夏油杰體溫明顯高一點,觀南鏡便不太冷。
他乖巧地任由人捂著,連原因都沒問,仿佛對他做什麼他都很信任。他柔軟的額發落在夏油杰手背上,手心是他的睫毛在微微煽動,都是一樣的輕微的癢。夏油杰另一只手從口袋里拿出了那個咒靈球,再不吞就失效了,他缺少虹龍這樣硬度強悍的咒靈,他該毫無遲疑地吃下去的。
可是他只是圈著學弟,在他血液的強烈香氣中,仿佛凝固在這里。
吃下去啊,他勸誡自己,為了變得更強大,去拯救他人吃的痛苦不叫痛苦,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忍受不了呢?你已經夠幸運了不是嗎?有著強大的術式,很少在任務中受傷,不會年紀輕輕就死亡……你要做的就只是忍受這麼一點點不舒服罷了。
“前輩?”
他安靜的時間太久了,觀南鏡有點困惑地喊他,柔軟的嘴唇血色淡淡,更顯得唇下小小的點紅艷。世界寂靜,他們陷在地心,可以玩弄真假的人卻毫無保留地信任著他,于是他忽然就失去了遮掩和說謊的欲望。夏油杰慢慢松開了自己的手,給觀南鏡看了仿佛還在緩慢流動,內在像是有個腐爛生命的咒靈球:
“其實,我吸收咒靈的方法是把它們吃下去。”
觀南鏡看了一會兒,用完好的右手摸了摸它,又聞了聞,才慎重地發表了研究報告:“好像很難吃。”
夏油杰笑了起來:“只有這種感想嗎?”
真是個小孩子,但……
“確實不美味。不過沒關系,連這種事都忍耐不的話,我也不會成為咒術師了。”
他到底還是平復了心態,深呼吸后決定一口悶。但一直很乖的觀南鏡卻在這會兒按住了他的手腕,因為失血而變得更蒼白的手指搭在他的動脈上,仿佛被這種奔騰河流般的生命震動感燙到,就縮回了手指,轉而虛虛罩在了咒靈球上方。
“換成前輩來閉眼睛吧,好嗎?”他看著夏油杰說,綠眼睛在水母投下的朦朧光線里,好像流動著水波一樣,帶著清澈的懇求。
人不該拒絕這樣的一雙眼睛,那太殘忍了。
“三秒就好。”
三秒后咒靈球消失了,一朵小小的雛菊出現在了觀南鏡纖細的手指間,脆弱柔軟的花瓣舒展,光亮得像一顆白黃交間的糖,散發著屬于春天和純潔生命的清香。
觀南鏡素白漂亮的小臉上流露出一種簡單又真摯的歡喜來,像是由衷地為自己能幫上忙而開心。
他溫柔地看著夏油杰,舉著小花放到他唇邊。
“這樣就不臟啦。”
雨點啪嗒一聲,砸落在他們頭頂的石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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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杰的心情大概就是:我被愛了(大受震撼)
靜靜完全不是加那種沒有世俗道德概念/親疏界限的天然渣,也不會搞曖昧,他是真的很愛大家,愛得清白端正又純潔無污染,于是所有凝視,動搖,迷蒙,壓抑,克制,渴望和遺憾的戲份都給別人了hhh。
雖然和主流定義完全不一樣,不是雙向狂愛1v1,也不是大家都毫無x魚,但對于nina自己來說我在寫我最喜歡的酸甜口純愛風味啊啊啊,青春純愛物語!我不管,這就是我心里的青春純愛物語!!!(發瘋)(耍賴)(滾來滾去)(滾去滾來)
差點都保存了才想起來沒和媽咪們問好!(從地上爬起來)(整理好頭發和衣服)(假裝沒有發瘋)(又人模人樣了)(抱住媽咪)謝謝媽咪來看,媽咪們明天見啾咪啾咪
第17章 高專篇(5)
“呀,學弟是怎麼回事。”
夏油杰輕輕張開嘴用舌頭壓住小雛菊吞下后還沒有半分鐘,他們頭頂的石塊就在物理意義上被掀飛了——手里拎著當時那個裝銅鑼燒的紙袋,里面裝著不知道什麼的五條悟從天兒降,一腳踹開了擋在他們身側的最大的一塊石板,第一時間俯身湊近觀南鏡聞了聞,語調可愛地抱怨:
“又流血了?——不是啊,杰,你不行的話就早說啊,讓我來不就好了……”
剛剛那種溫馨安靜的氛圍蕩然無存了,夏油杰感覺自己恨不得現在就把虹龍叫出來把五條悟撞飛:“你還好意思說?明知道我們在下面還把山給炸了,你瘋了嗎,事后報告怎麼寫?”
“當然是說突發地震啊,理由我已經找好了。”五條悟打了個響指,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語氣很積極地說:“我本來也沒想這樣的,但是那家夥打算把人質都弄死了,我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夏油杰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來還有村莊人口的事,一時間為自己竟然能如此冷漠而懊惱萬分:“他們……”
“雖然遇到特級了,但因為它產生了比較清醒的神志,這些人反而走運了。和名單比對,只少了一個,剩下的只是昏了過去,沒什麼大事。我都把他們都丟回村口了——善后的事情不用我們管。”
五條悟漫不經心地說:“雖然不懂是為什麼,可它打算把這些人囤到今天再一起弄死的,不然就趕不上了——真是好命啊,這些家夥。”
“區區兩百口人,怎麼會產生特級咒靈……”夏油杰用手整理頭發,把它們抓到腦后,從口袋里拿出備用皮筋捆好:“虹龍也就算了,好歹是這附近都很出名的地方傳說。”
五條悟沒回答他,只是先伸手揪住觀南鏡后脖那兒的衣領,把人提了上來,像是討厭他身上的灰和血似的甩了甩。
觀南鏡滿臉懵逼地任由他像甩抹布一樣甩自己(…)然后就忽然趴到了一個很有安全感的肩膀上,完全不用使勁,就被托得穩穩的。
他不小心蹭到了對方看起來很翹很不聽話,但其實光亮又柔軟的銀發,迷惑地嗅了嗅香波的味道。
“走不動了吧?畢竟咒力也都用完了。”五條悟拖長聲音說:“快感恩前輩的大恩大德,竟然愿意背著你,沒有把你放在天上飄,也沒把你抗到肩膀上顛——”
“謝謝前輩。”觀南鏡迷茫地說。
“好沒趣哦,乖過頭啦你。”五條悟遺憾地說:“鏡完全沒有娜娜米欺負起來好玩,灰原那家夥更是腦子一根筋得嚇人,根本沒法開玩笑……”
“你也知道自己是在欺負后輩,別這麼理直氣壯啊。”夏油杰整理好頭發,沒好氣地沖著他伸出手:“喏,給我吧。”
觀南鏡沒反應過來這個“給我”缺失的賓語就是他:……五條悟反應過來了,但很困惑地挑了挑眉頭:“你干嘛,我都背身上了,我又不是在裝。”
夏油杰愣了愣:“不是,你為什麼要背鏡啊。”
“我為什麼不可以啊,雞媽媽。”五條悟瞪大眼睛:“這家夥的負責人又不止你一個!”
“你一點耐心都沒有,是個玩弄學弟的慣犯了,一點都不靠譜!”
“哇,是哪個靠譜的家夥把他自己和學弟都弄得狼狽不堪啊?是誰平時明明也很喜歡逗后輩玩啊,不會是偉大的夏油杰同學吧,不會吧不會吧——”
觀南鏡不知道他們后面都吵了什麼,因為他趴在五條悟的肩膀上睡著了。這里又溫熱,又平穩,又香噴噴,自帶搖搖床一樣的舒適晃動感,還正好可以放腦袋,實在是很適合青少年睡覺的一個風水寶地。在他睡著好一會兒后兩個拌嘴狂才停了下來,一起趁著天黑前最后的暗淡光線,安靜地走在出山的路上。
萬籟俱寂,只有風中草木窸窸窣窣的拂動聲。
反正已經塌了一大半了,這下倒是有了塊平坦的出山路線,真讓人感覺是地獄笑話:……
“手里裝著的是什麼?”
夏油杰把手插在口袋里,輕聲問。
“骨灰,小孩子的骨灰太少了,全挖出來也只有一點點。”
五條悟語氣平淡,紙袋扣在他纖長有力的手指間,在雨水中依然干燥安穩:“這地方直到大概五十年前都還在流行活童殉葬,把孩子帶到山洞的坑里活活燒死,來祭祀山神虹龍——很有用,因為虹龍是真實存在的,該死……”
“五十年前沒生出特級咒靈來,現在更不該有。”夏油杰看著遠方飄飄搖搖,黯淡模糊的路,不知道在抵抗著什麼樣的可能性。但五條悟并不允許他逃避,或者說他不認為這是夏油杰承受不的東西:
“上一個月災害頻頻,有一起死亡報告,一個孩子的父母砍柴的時候死在泥石流里了。但是村子里的人覺得是他們引得虹龍發怒,于是這一次再發災時,就把他們的獨生子……‘獻祭’了。你看到村尾那個房子嗎?就是那家人的,不過我搬開看了一下,已經燒空了,沒什麼意義,沒有玩具熊,沒有書,沒有電動——總之就是沒有能陪小孩子下葬的東西,所以我就只拿了點灰混進來。”
寂靜,很漫長的寂靜,植物的聲音也消失了,只有腳踩在爛泥里,哭泣一樣的小聲咕唧。
“……從哪里問來這些事的,那些村民……你不是說他們都昏厥了嗎?”
“是昏厥了啊,我問完后把他們打昏的。”
他們久久無言。天徹底暗下來了,褲腳從沾水的,夏油杰的整個心腸都濕漉漉地墜落著。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自虐一樣,還是不甘心地,非常輕地問:“那孩子是咒術師……是嗎?”
普通人死后,怎麼會化為那麼強力的詛咒呢?就像他說的那樣,如果過去幾百年稚童的怨恨都沒能結出怨靈來,現在就更不該有。
這是個掛了問號的陳述句,五條悟沒有答,他也不會說“不是哦”這種假話來安慰朋友,只是扯開話題說:“叫兩個能點火的咒靈出來,有用。”
走出山,踩踏到一塊已經長了新鮮嫩草和小白花的地上,他把后背上的觀南鏡抱到了前面來,舉辛巴一樣舉著他甩了甩:“喂,醒醒,學弟。”
觀南鏡睡得倒是淺,一下就醒了,就是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呆呆地看著茫茫暮色中,五條悟仿佛自帶光芒的眼睛:“‘就地安葬’的情況來了,你不是小和尚嗎?來念念經吧?”
“我不是小和尚,因為還沒到剃發修行的年齡……但我可以做法事。”觀南鏡問:“剛剛沒找到的那個人已經死掉嗎,前輩,他被咒靈殺害了嗎?為什麼?”
五條悟沒有回答,只是摸了摸他的頭發。夏油杰在一聲不吭地挖坑,泥土濺到他的眉心,倒像一顆黑色的佛痣。
紙袋打開,帶著銅鑼燒殘存的食物香氣,青白的骨灰被撒進濕漉的泥土中,頃刻就化了進去。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唎都婆毗……”
觀南鏡恢復了一點點咒力,化了香合在手中,平心靜氣,長念往生。咒靈點的火和咒力合的香在水里也不滅,像一盞激流上的蓮燈一樣,在大雨中孤獨地搖曳。
五條悟和夏油杰沉默地看著大雨中他蒼白虔誠的臉。
直到香末了,才靜靜地落入這小小的坑,終于離開了群山,可還是湮滅在遼闊黑暗的大地里。
“所以你們瘋了吧,五條你尤其是,不要讓他淋雨能怎麼樣?累到完全開不了無下限了嗎?身上裝一把傘會累死嗎?我怎麼看不出來?”
然而他們最終也沒能多一天休假,只是連夜回到了高專,因為觀南鏡才到山腳下就發高燒了(…)五條悟和夏油杰像兩個挨訓的小弟一樣老老實實地并排站墻根,被硝子難得的怒火噴得不敢還嘴。
“我都說了不要太粗暴,他心臟有問題——”
“到底是什麼問題?我不是要氣你,我是真的不知道。”等她發完脾氣,五條悟才舉手投降:“他可是個很強大的咒術師哎,現在不是在逐漸和他的咒力相處了嗎,身體素質應該在每天都變得更好才對啊——”
“我要是能搞明白的話還用叮囑你們嗎?我直接就給他治好了。”硝子嚴肅地說:“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不能再這樣了,否則他不能跟著你們出門了。”
“哈???”五條悟眼鏡都要掉下來了:“硝子你是大獨裁家嗎?這只是意外情況,還沒有到這種禁足的地步吧,不要這麼兇啊……”
家入硝子不和他扯皮,皺著眉頭,視線卻是挪動到了一直異常沉默的夏油杰身上:“你又是怎麼回事?看起來像病了三天三夜一樣慘白。”
“……啊,你在問我?我沒事。”夏油杰像是遲緩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輕聲道:“我只是有點累。鏡現在沒事了嗎?”
“我們杰今天帶孩子可是很辛苦的,他父愛爆棚呢。學弟的話……也很開心哦,你都沒看到他的樣子,他連檢票機都想從頭到腳摸一遍。”五條悟也打了個哈欠:“你不要把我們想得太壞。”
家入硝子嘆了口氣,揉著眉心說:“行了行了,都回去睡吧,明早再來看情況——夏油?”
夏油杰只坐著一點床邊邊,正低頭看著觀南鏡,陰影在墻上投出好大一片。他一抬頭看著站在門口,被燈光照得亮堂堂的兩位友人,才終于感覺回了點魂似的,抱歉地笑了笑,最后幫小學弟掖了掖被子:“來了來了。”
盡管非常累了,可他今晚睡得還是不好。早晨模模糊糊從粘稠的噩夢中驚醒,莫名感覺聽到隔著回游式庭院中樹木摩挲,流水嘩啦的動靜,住在他們后面那排的一年級生宿舍里像是有人在尖叫似的。
誰的聲音……好像是灰原……一大早的在喊什麼……
他捂著臉,燦爛的陽光穿透遮光窗簾的縫隙涌入進來,叫他感覺面上發燙。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天不遂人愿,他的意識卻越發清醒了,腦子像是在刻意去分辨聲音內容似的:
“觀南同學為什麼變成女孩子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啊?
“五條前輩!五條前輩!你不要掀人家衣服啊!——”
他猛地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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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忽然變女孩了下章說hhj。5掀衣服是假掀啦,我覺得高專5是這種類型,別人對他“可能惡作劇”的驚嚇/羞惱的反應才是他覺得有趣的地方,真的霸淩人他沒那個興趣,簡單來說就是一款貓,不愛人,但愛逗人玩……
終于到周五啦啊啊啊啊nina高興得晚上都快睡不著,明天上課也不痛苦哈哈哈哈哈哈。今天也喜歡媽咪們!我一個大大的抱和親親親親親親親親親!啄木鳥親親親親親親親親!明天見哦媽咪們,祝你們周末快樂啾咪啾咪
第18章 高專篇(6)
觀南鏡早上起來時,其實完全沒發現他把自己變成女孩了。
說起來,他和自己的咒術相處得還不是非常好——因為在過去的人生中,并沒有這麼個東西存在,所以他并不用控制自己的所思所想,反正它們就和普通人正常的花火般轉瞬即逝的思緒一樣,并不會產生任何后果。
可現在事情不一樣了,過于豐沛的咒力隨時都會溢出,清醒時需要一直努力克制這種感覺。他昨天后半夜高熱就退下去了,病來得快去得也快,誰讓硝子是個神仙醫療。迷迷糊糊的狀態中,觀南鏡的大腦在過于活躍地回放白天的事——這一天的信息量比他過去十幾年里接觸到的東西加起來都多,所以感覺cpu有點過熱也是正常的吧。
東京,轎車,鐵路,銅鑼燒,咒靈,學長……還有感覺好像在俯身檢查他眼睛的硝子學姐。
夏油杰安靜閉著眼睛吞下花朵的樣子和五條悟結實的后背仿佛又出現在了他臉邊,他翻了個身,腦子里開始播放和這兩人相關的所有東西。回憶和情緒無序地拼湊在一起,莫名跳躍到了五條悟問他“能不能變成女孩子”,還有說他“腦殼貧瘠”的時候。
能不能呢……觀南鏡陷入沉睡,最后的思緒是:我想要能做到更多事。
“果然是你的錯啊。”硝子聽完后的第一感想就是這個。
“是他的錯。”夏油杰一邊給觀南鏡罩外套,一邊堅定點頭。
“五條前輩……”灰原雄一副還沒從“早上醒來我的同級變美少女了”的沖擊事實中緩和過來,臉紅眼飄的樣子,卻依然試圖理解學長:“你也不是故意的吧,不用太自責……”
“不,他就是故意的,現在應該開心得很呢。”七海建人渾身低氣壓。他其實很煩一大早被扯進奇怪的事情里,但撇了一眼滿臉無辜,又小又安靜的漂亮女孩(…)觀南鏡,又像是被燙到一樣挪開了視線,轉而還是把憤怒的目光投射到了五條悟身上。
“當然啦,我是真的很好奇才會這麼要求啊,現在為什麼不能開心?”五條悟像貓咪一樣翹起嘴角,舉起來觀南鏡像搖面條一樣左右晃,高興宣布:“竟然真的變成女孩了,太棒了!我目前人生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學妹!”
“給我停手你這個混球——”夏油杰一邊頭疼地想要解救觀南鏡,一邊急得忍不住和他喊:“你倒是也反抗啊,鏡!”
觀南鏡不懂他“咒術事故”了這種事有什麼好讓大家這麼激動的,不懂灰原為什麼要尖叫,不懂硝子為什麼要煩躁,不懂五條悟為什麼要開心,不懂為什麼要反抗開心的學長,也不懂夏油杰為什麼要生氣。
他此時唯一能理解的就只有靠著柱子打哈欠,滿臉被迫早起所以很累的七海建人,因為他也還挺困的。
不過雖然不懂,可是夏油杰發話了,他也就聽從并敷衍著表達了一點態度:隨便晃了兩下腳表示抗議,并透過半滑下來的墨鏡看著五條悟的眼睛問:“前輩,可以先把我放下去嗎?”
對方眨巴了一會兒長睫毛看他,反應卻是一把將他摟住,用力蹭了蹭臉,白毛和他柔軟的黑長發貼在一起,貓吸貓似的滿臉幸福道:“真的好可愛!”
夏油杰忍無可忍地出拳了。
等到他們因為一大早就聚眾斗毆而被班主任夜蛾正道逮捕時,觀南鏡也還是沒能變回男孩。他完全不記得自己在睡夢中是怎麼做到的了——和改變外物不同,想要撤銷對它們的影響,只要把咒力也收回就好了。可是現在他在塑造是他的自己,咒力依然在他的身體中流動著,他完全不知道要怎麼辦。
夜蛾感覺一早上的就有點想死,把目光轉到了五條悟身上,語氣嚴肅地說:“悟,你應該能看出來才對,告訴他。”
對方正捂著眼睛做盲人狀,語氣中充滿無辜:“什麼,看到什麼?悟什麼都不知道,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子高中生……啊!老師你看杰!在你面前他就敢打我!”
他們倆一黑一白坐在一起又開鬧,仗著身高,在觀南鏡的頭上表演了一波全是殘影的空氣貓貓拳,把夜蛾看得感覺他要在三十五歲的青壯年得心臟病了。
“停手!”他崩潰大喊:“今天都別上課了,給我禁閉去!——觀南你跟著五條一起,什麼時候你變回來了,什麼時候他不用帶著你!”
然而三個小時后,觀南鏡卻已經下山進城again,站在隊伍漫長的每日限量熱門甜品店前面,滿臉懵地看著學長大飆演技,店員含淚熱邀他們直接進門免排隊。
事情的始末還得回到他們剛溜出來時。
“關禁閉的意思原來是說下山到銀座來嗎?”穿著硝子給他的備用制服,很乖地跟在五條悟身邊,無視掉路人向他們頻頻投來的視線好奇地到處觀察著車水馬龍的都市,觀南鏡由衷欽佩道:“外面的世界就是不一樣呢。”
五條悟說對對對,沒兩下就繃不住了,笑得都快直不起腰。
觀南鏡已經習慣無視他過于跳脫的心情了,又認真問他:“前輩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來?”
“他不愛吃甜點,纏著他出來再排隊的話他會很不耐煩。而且他昨天好像很累,今天給他放個假吧,我真是超——好心吧?但是……你這是什麼壞習慣。”
五條悟習慣性想揉他頭發,手放到小腦殼上才發現,變成黑色長發后,他的仿佛發質也更柔軟了,像軟軟的緞子,于是他沒像之前那樣隨意弄亂,只是小拇指壓著順了順,倒是難得溫柔一下:
“我們都有名字, ‘前輩’前面要加名字,不然誰知道你在喊誰。”
說著,他俯身貼近了他的臉,透過墨鏡又能看到一點他掛著笑意的冰藍色眼睛。
語調因為還沾著笑意的余溫,于是像帶著小小的,愉快的鈎子:“前輩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呢嗎?”
路人充滿震撼地走過了,又很一致地捂著嘴偷摸回頭看看俊男美女好像在這兒搞曖昧:
這是干嘛,愛豆拍綜藝還是什麼新偶像劇?制服好小眾啊一看就不是周圍學校的。四周有隱藏攝像頭嗎?也會拍到我嗎?
美女學弟毫無自覺,在這種突破社交距離的距離下依然很冷靜。飽和度有點低,以至于在陽光下仿佛帶了點金棕色的深綠色瞳仁像安靜的植株一樣,在五條悟的近距離凝視中依然枝葉舒展,毫無顫動:“我也有名字,前輩也不叫我的。”
他沒有在生氣或“報復”,只是陳述著事實,仿佛就和名字一樣,真的只是面鏡子,在反射著周圍人對他的態度似的。
五條悟“哦——”一聲,舉起雙手:“真是的,原來是在怪我啊,好吧,舉手投降了——現在我能恢復姓名嗎?‘五條前輩’,要這麼叫我才行,我不要和杰那家夥在一個稱呼里混淆……”
他說話的功夫里,觀南鏡卻控制不住表情也笑了,揮下了他的手,趁著最后幾秒綠燈跑到了路對面。黑發被早春的風吹,制服裙也是,眼睛亮亮的,像是被這份安全距離賦予了勇氣,他雙手放在嘴邊聲量放大喊道:
“前輩,剛剛是騙你的——其實我就只是喜歡這麼喊——”
“呀,你這孩子。”五條悟真有被驚愕到,然后笑出聲了:“什麼時候學壞的啊!”
杰那混球傳染他了!他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觀南鏡喊完就全力逃跑,等了整整三十秒紅燈的五條悟卻還是只用十幾秒就追上了他。一個假裝要打一個假裝要躲,莫名其妙就心情非常好地在大街上鬧成一團。
觀南鏡是真的很興奮,昨天因為是第一次出門,兩個學長互相說話個沒完,注意力不太在他身上,夏油杰又感覺是非常嚴肅正經的人,所以他非常拘束。今天被沒個正形的五條悟帶出來,敏感地察覺到了對方真的是個不喜歡生氣,也沒什麼規矩的人后,他才終于流露出了一點屬于這個年紀的調皮勁。
雖然也就是站在井蓋上跳兩下,偷偷用腳去路邊踢樹葉還有從螺旋門里轉一圈再出來這類幼稚得不得了的事,但還是眼都亮了,臉紅撲撲的,仿佛這些都是什麼超級刺激的活動。
捂著心口走在路上,十個人要回頭十二次看他——洋溢著幸福感的漂亮女孩實在是太有視覺沖擊力了,讓人情不自禁就多看兩眼。
要不是她旁邊大概是男朋友的家夥身高壓迫感太足,還一頭染過似的非主流白毛,又帶著一副盲人墨鏡,感覺很不良的樣子,估計早有人來要電話了。
不良本人完全沒注意到這些,他的心里只有淡淡的震撼之情。
好家夥,荒山野嶺殺咒靈超度亡魂,他心如止水;城市中心踩井蓋推旋轉門,他激動萬分。
這到底是什麼品種的小男孩括弧小女孩限定中括弧啊?
看得連他都非常罕見地有點操心了:“你胸口不疼吧……悠著點啊,不然我可沒法和硝子交代。”
觀南鏡沉默了:“……好像,是有點疼。”
他們倆在路口大眼瞪大眼地互相凝視一會兒,僅年長一歲的家長五條悟無情地剝奪觀南鏡小朋友探索世界的自主權:“你不能再玩了!過來,我們現在開始要慢慢走,吃點甜品,買好東西就回去。”
觀南鏡哦了一聲。
觀南鏡有點萎靡。
觀南鏡默默走在他身后,又變成了乖巧的樣子。
五條悟沒看他,但是從褲子口袋里拿出了左手,向后展開,晃了晃。
觀南鏡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好暖和。
觀南鏡重新微笑起來。
“怎麼手這麼冷啊!硝子給你的衣服你沒穿全嗎?不要凍感冒不要凍感冒啊啊啊你這個處處給我挖坑的小混球——”
觀南鏡剛笑了沒兩秒就被按頭了。
觀南鏡被五條悟當街揪住,對方要扯開他的衣領,看看他里面穿沒穿毛衣背心。
在五條悟被路過的警察逮捕前,觀南鏡握著學長的手又逃跑了。
這就是他們到達甜品店時觀南鏡面色蒼白,神情恍惚,步履緩慢,眼含霧氣,楚楚可憐,仿佛命不久矣(…)的緣故了,只要是參加過一千兩百米競賽或者十二分鐘跑的普通人類一定能理解他感覺自己被跑步謀害了的痛苦感。他不得不手撐著玻璃緩緩,順便讓五條悟有時間看一下這家店的今日菜單。
但他的形象實在是太容易讓人誤解了,就連臉上跑出來的紅也被店員自動理解為了冷風吹出的悲慘紅暈。于是對方剛送走手里這一個客人一扭頭時,看到的就是一個如此可憐的小女孩趴在店外面眼巴巴地隔著玻璃墻看,仿佛因為知道來遲了吃不上,已經難過得快哭了,眼里存著水霧,黑發可憐地在風里微微發顫,和人一樣。
她旁邊那個高大英俊,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瞎了眼的男同學還不男朋友,也是隔著墨鏡都能看到一臉無奈惋惜,正低頭耐心地哄著她什麼。盲猜也知道是“沒辦法啦,咱們下次再來吧”這類的話。
但是!命運是無常的,也許就是病弱女孩去世或搬出東京回老家養病前最后一次有機會吃到夢寐以求的點心了。說出這段話的男生在八十歲時會老淚縱橫:這一份蛋糕,以為隨時可以來吃到,實際上卻再也不可能了……
光是看畫面就腦補出了整整28集生死虐戀大劇的店員差點沒把自己感動哭,暫時掛了牌阻止了下一波顧客進來,充滿愛憐之情地隔著玻璃墻敲了敲,和他們擺了擺手示意進來。
正在撇著嘴和觀南鏡撒嬌哭訴今天肯定買不到限定了前輩我的心都碎成一塊檸檬味一塊草莓味一塊巧克力味的五條悟:……
這個場合……
怎麼感覺莫名熟悉啊?
本該已經忘在腦后的,幫他們買了整整三份大滿貫銅鑼燒路人姐姐的臉,忽然又浮現在腦海里,并和面前這個男人的表情重合起來。
他們的臉上都寫著“可憐孩子”,就等于“讓我來幫你一把吧”,就等于“幫你插隊了”,就等于“今天能吃到限定蛋糕了!”。
五條悟緩緩低頭看著真·懵逼,顯然完全沒發現別人是覺得他很可憐所以大發善心的觀南鏡,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表演了一整套“驚訝——驚喜——感動——寶貝你快看好心人——我們快進去吧!”的大戲,沒讓自己狂笑出來。
這一刻,他忽然醒悟了。學妹這種東西,只是發現自己擁有的那一瞬間很激動,激動完了就沒有感覺了。男孩女孩,都還是一樣的觀南鏡,所以他本來打算今天玩完就告訴對方該怎麼處理咒力變回去的。
可是,只要學弟能偶爾變成學妹,他不用排隊就能買到的蛋糕卻是無窮盡的,于是他的幸福也將是無窮盡的。
“鏡。”
用同樣的招數掃蕩了所有五條悟想去的店后,他們一起坐在路邊的一個長椅上,伴著一大堆打算帶回去的點心,夕陽,晚風和路過的薩摩耶一起挖巴斯克蛋糕時,他忽然用腳碰了碰觀南鏡的腳。
他今天穿了很酷的亮面黑皮切爾西靴,仿拼接線條故意放在了鞋兩側,流暢又瀟灑,漂亮得很騷包。觀南鏡的棕色樂福鞋也來自硝子,是她最接近制服鞋的一雙,在大小和質感的襯托下都完敗了,連帶著他的腳也像是小孩子的腳放在大人旁邊。
“嗯?我在。”觀南鏡挖得正認真呢,蛋糕里放了太多陌生的香料,他很仔細地在認識它們,像是又在與這個世界打招呼。但五條悟叫他,他就很認真地第一時間放下了小勺子,仰起頭看學長。
“你看。”五條悟笑著,又碰了一下他的鞋子:“腳變小了也就算了,還正好和硝子正好一模一樣大——還沒反應過來嗎?你是不是昨天睡著前看到她了,照著她變的。”
“啊!”觀南鏡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鼻尖上又沾到東西了,這次是一點奶油:“真的!”
想想也是,他生命中唯一見過的女性也就是硝子,歌姬和冥冥三位學姐,根本也沒有別的參考案例。
搞清楚了這個,他卻莫名煩惱起來,仿佛很遺憾似的:“為什麼我沒有和硝子前輩長得一模一樣呢?”
“那就成恐怖片了好不好啊。你都不關心怎麼變回去嗎?第一反應怎麼是這個。”五條悟啼笑皆非,還是沒忍住伸出手去找面紙:“還有,怎麼對硝子又愿意喊‘硝子前輩’了,明明是我連著兩天特意帶你出來玩哎,偏心——”
他幫觀南鏡擦掉鼻子上的奶油,順便晃了晃他的鼻子:“偏心小鏡。”
雖然又笨,又偏心,還脆弱到讓他時不時覺得真的很麻煩……但是人生在世就是這樣嘛,要接受很多意外。病懨懨的蘭花給他養了,他雖然嘴上抱怨,手里也還是要澆水的,會希望它好歹別死。
要是再開春能健康起來,抽出兩片葉子,就算報恩了。
他對觀南鏡并無期許,唯一的一點遺憾都在現在了。
告訴他怎麼變回去以后,可能都不會再愿意變成女孩子了。畢竟現在性別概念和社會評價的概念還不強烈,才是這麼隨心所欲的,沒有被框框架架弄拘束的樣子吧?
“我來告訴你怎麼變回去,你按照我說的回路去找你的咒力,就能明白該怎麼撤回了。”
他傷感地嘆了口氣,抱住最喜歡所以還沒舍得吃的一款草莓蛋糕隔著蓋子親了親,向短暫的,美麗的, “不排而獲”的幸福說再見:
“好可惜……下次再有時間排隊吃到你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可能明年了吧……”
“為什麼要明年?”觀南鏡正在吃這一款,感覺也是最喜歡的,發出了不理解的聲音:“我們有時間不可以再買嗎?”
說著,他從口袋里掏出了寫著小紙條的電話號碼,和五條悟說:“前輩去付款了所以沒注意,那個店長和我說想吃的話就打電話,他會留一份的,或者直接插隊進去也行。”
過了兩秒后他手頓住了,抽走了紙條放回去,又拿了一張新的出來:“對不起,我記錯了,是這個。那張是賣黑糊糊的甜品,叫什麼來著……啊,賣布朗尼那家的。”
五條悟:……
觀南鏡晃著腿問:“變回去以后我還能變成女孩子嗎?穿裙子好舒服啊,腿好自由……我的制服為什麼不可以和硝子前輩一樣是裙子……”
“鏡。”五條悟打斷了他的話頭,充滿感動地握住了他的手:“從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最心愛的學弟啊!”
觀南鏡愣愣地看著他:“……啊,謝謝前輩。”
“當然了,我和杰那家夥可不一樣。”五條悟真情實感地信口胡謅:
“你看,你變成女孩子后他就不喜歡你了,他都不摸你頭發了,也不帶你玩,還催著你變回去……但我還是一樣喜歡鏡哦,對不對?所以你下次不要在他面前變成學妹了,但和我出來買蛋糕的時候可以。”
雖然感覺夏油杰不是這樣的,但又說不出五條悟哪里講的不對,于是觀南鏡呆呆地點了點頭,乖巧應:“前輩對我真好。”
此時此刻,正在莫名猛打噴嚏的夏油杰捧著餐盒,特意在里面放了兩個抹茶大福,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后才輕聲隔著門敲了敲,向里面喚:
“鏡,開下門吧?雖然說是關禁閉,但吃飯是正常的哦。我給你拿了晚飯來,吃一點。不要太擔心五條那家夥,他只是喜歡逗人玩,可不會一直刁難你的,今天事情一定能解決,你不要擔……”
他忽然發現不對勁——里面也太安靜了,安靜到像是沒有人似的(…)而且現在天都暗下去了,門縫里也沒透出燈光。
他直接擰了門把手,發現沒鎖,迎著淡淡的,帶著苦味的檀香進入觀南鏡的房間時,他小心翼翼地避免看到太多他的私人空間,然后一抬頭就發現視線前掛著一張紙條:
“杰,我帶學弟朝硝子借了衣服下山玩了,你繼續關緊閉,晚上去老頭那兒匯報一下,說點話糊弄過去。點心你不愛吃所以我就不給你帶了,晚上你正常吃飯吧,不用擔心嗷。愛你兄弟!”
末尾甚至畫了個豎起大拇指擠眼睛卷著舌頭的“絕贊·五條悟!”小人頭,非常生動活潑,仿佛本人正在他面前做這個表情。
夏油杰:……
“五條,你在哪里?今天玩夠久了,學弟也該累了,你們速上山。”硝子打著哈欠撥通電話傳喚他:“你再不回來,夏油能把你屋都劈了,我沒開玩笑。”
五條悟忙著接電話的功夫,觀南鏡也在擺弄著自己的新手機,是夜蛾正道送給他的。他操作還很生疏,但畢竟年齡小,接觸新事物并不困難,很快他就大概理解了原來自己收到了人生中第一條短信,發信人是夏油杰,內容是:“回來后找我一下。”
觀南鏡:……
忽然好緊張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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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好像那種在爹咪面前乖巧懂事,轉頭跑出去和不良男友鬼混了半天然后被抓包了的小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杰哥不是真就這麼嚴肅,而是這一會兒他給自己的定位是要端著,要照顧弱勢小鏡,雖然整個高專篇可能就是他一路破防徹底做爹失敗想做情哥哥也失敗的事(不是)
周五的快樂好像一下子就結束了,周六日就兩天,卻好多作業, nina一下子又悲從中來了嗚嗚嗚嗚嗚,不想讀書了,不想讀書了!(在地上打滾)(滾進媽咪懷里)(變成牛皮糖)(索要親親)(明天見哦媽咪們!)(牛皮糖nina很愛你們!)
第19章 高專篇(7)
夏油杰也不懂自己為什麼好像有點特別動肝火。
可能是因為五條悟不知道為什麼在觀南鏡的事情上異常我行我素,根本不把他的意見和想法放在眼里,哪怕對方是他們的共同責任,哪怕明明他們才是關系更親密的朋友。
可能是因為觀南鏡莫名其妙地就對五條悟的不合理舉動也非常順從,對自己變成女孩子這麼麻煩的事毫無自覺,病都不知道好沒好,轉頭就和對方跑出去瘋。
也許是因為他被欺騙和拋下了,明明應該一起關禁閉,他一邊擔心觀南鏡有沒有自閉,一邊擔心五條悟有沒有欺負人,思索著怎麼讓他們倆和好——結果真正在房間里沉思著浪費了一整個美麗假日的只有他,另外兩個人親熱得很,跑出去又玩又吃,不要太開心,連知會他一聲的意思都沒有。
硝子也不告訴他,明知道只有他一個倒霉蛋在傻乎乎關禁閉,也一直幫那兩個隱瞞,明明他們走掉后她可以來告訴他不是嗎?難道她覺得告訴他這件事他就會跑下山去把那兩個人揪回來嗎,他是這麼討厭的人嗎,她怎麼會這麼想他呢,怎麼會連硝子都對他有誤解呢?
怎麼連最公平的硝子,都一點也不在乎他的感覺呢?
就因為他表現得像是不會在意這種小事,嘻嘻哈哈就過去了,所以他們也就默認他不該在意嗎?
不是事情本身,而是友人們仿佛嬉鬧著把他隔絕在外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但夏油杰無法承認這一點,因為這聽起來太幼稚和可憐。他才不該是這麼小肚雞腸的家夥,如果真的為這種小事生氣,不要說朋友們會大吃一驚,不知道怎麼處理,他自己都會責備自己的。
也許只是昨天太累了,今天還沒休息過來吧……
他告訴自己:這只是一點沒道理的情緒,把它們藏起來就好。
所以觀南鏡已經變回男孩子,小心翼翼來敲他門的時候,雖然隱約聽到了五條悟不以為然的“不用太擔心,杰不會真的生氣的”時感覺火氣更足了,但他還是強行把眉頭舒展了開來——他的壞心情和觀南鏡并沒有關系,沒有任何道理讓對方感到不安。
但小學弟好像敏感地看透了他心情不佳的本質,可憐巴巴地把帶給他的蛋糕給他后,就十分拘束地坐在小椅子上一動也不敢動,眼睛也死死垂下看著地板,仿佛多看這屋子兩眼都是冒犯似的。他這模樣看得夏油杰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
“別這麼緊張,我沒生氣,只是想確認一下你一切都好……蛋糕也是,不是帶回來自己吃的嗎?不用特意分給我,我確實不愛吃甜的,鏡自己留著就夠了。”
為了防止這種拒絕禮物的話聽起來太生硬,他還刻意放緩了語氣,好聽的聲音像低低的小提琴,十足的溫柔,又伸手摸了摸觀南鏡的頭發作為安撫。但對方在他的手掌下搖了搖頭,柔軟的手感像小松鼠在動:“不,就是給前輩買的,我自己的已經放好了。”
小松鼠很乖地抬頭看他,稍微有點怯,但還是充滿信任的樣子:“吃的時候就在想……想要前輩也嘗嘗味道。”
“杰是不會喜歡的,不喜歡甜的就是不喜歡,再怎麼吃也一樣。不會因為你第一次吃覺得很開心,就認為他會一樣啊。”五條悟當時是這麼評價他的想法的:“所以送他這個也只是浪費。”
觀南鏡不敢反駁,卻還是堅持,抓著他的袖子看他的樣子怪可憐,眼神里寫滿請求,一句話沒說就讓五條悟當場投降老實刷卡了——反正又不是他要送,讓觀南鏡自己實踐一次他就該摸得清夏油杰的脾氣了。
此時此刻扎著丸子頭的黑發學長也確實并不如何感動,只是無奈地笑了笑,仿佛這是種甜蜜的負擔——他接受心意,但依然對禮品本身不怎麼感興趣。為了避免讓觀南鏡再更緊張,他也沒強迫對方非要起來換位置,而是也扯了椅子過來,在他面前坐下:
“謝謝鏡……下次不用這麼費心,我確實是不愛吃甜食,沒有說謊哦。硝子也是,也不用給她買。”
“給硝子前輩帶了新款的煙。”大概是從小跟著和尚們念經念多了,觀南鏡說話有種特殊的節奏感,慢條斯理的輕柔:“前輩喜歡什麼呢,我可以知道嗎?”
夏油杰撐著下巴,微微笑了笑:“沒必要這麼在乎我——你是后輩,我們要多照顧你,但你不用反過來這麼做。能理解嗎?今天想和你說的其實也就是這個:你不用太慣著悟那家夥,不用事事都聽他的,有點小脾氣也沒事……”
他很耐心,很溫柔地看著觀南鏡的眼睛說:“對我也是一樣的——在外面玩得開心嗎?這是很好的事情,我并沒有對鏡生氣。下次想要出門的話也可以找我,如果我有時間就帶你出去。”
觀南鏡看了他好久,久到夏油杰眨了眨眼睛,說了句俏皮話來緩和氣氛:“怎麼了,我看起來就這麼沒有可信度嗎?”
“不是。”漂亮的小男孩微微蹙著眉頭,因為專心而不自覺地身體前傾一點:“對不起,我有點走神了……我只是忽然發現前輩眼睛底下有點青,昨天沒睡好嗎?”
他纖細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眼睛做為示意,像翡翠上蓋了雪。夏油杰一愣,有點本能地按了按太陽穴,笑著遮掩:“沒事哦,只是稍微有點累……”
觀南鏡的眼睛里流露出擔憂,但并沒有反駁他的話,只是詢問道:“前輩需要安神香嗎?”
夏油杰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對小學弟的開導環節忽然就變成了對方反過來勸睡,但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觀南鏡已經去拿了個小香爐和香來,背對著他站在窗邊靜靜地點香。窗簾沒開,燈光穿過他纖長的手指,像是穿過一塊半透明的羊脂玉,淡白的煙淺淺升騰起來,和他傍晚時在對方房間中略微聞到的那一點一模一樣。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阻止,也許是因為觀南鏡太認真了,再拒絕他的話對方會很可憐,也許是因為他確實完全睡不著,這個香氣聞起來有種奇特的安定感,于是情不自禁地寄希望于它確實有用。
他陷落在真皮躺椅里,高大的身體在疲倦中融化,骨節小聲地咔嚓咔嚓舒展,感覺這一切帶上了夢境一樣的模糊光暈,輕聲問:“哪里來的香?”
“夜蛾先生給的,高專里也在供佛。”他的耳朵里,來自觀南鏡的聲音更輕飄了:“前輩,你還沒告訴我你喜歡什麼呢。”
喜歡什麼?夏油杰并不指望從觀南鏡身上獲得任何東西,不需要,也不想要他滿腦子想著怎麼“討好”前輩,于是借著困意信口胡謅,聲音卷起,像他即將落入的夢境一樣繾綣:“月亮。我這個房間看不到月亮。”
但觀南鏡認真地聽進去了。
他安靜地把香慢慢地全部剪碎添進去,回頭時不出意料地發現夏油杰已經睡著了——對方與其說是困,不如說是情緒大起大落后精神極度疲倦,這種情況下最容易一安神就入眠。他輕輕地抱了小毯子來替對方蓋上,細細地塞了角落,防止他滑下去。一抬頭發現對方的嘴唇蒼白又干涸,有隱隱的裂紋,便在指尖上用咒力化了點沒味道的油,替他沾了沾。
好可憐啊,前輩。他由衷地想:又辛苦,又敏感,不開心了也不和別人說,還是一門心思要照顧別人。
所以才會覺都睡不著吧。
不喜歡蛋糕也沒關系,雖然坐在心情沒有辦法分享出去,但觀南鏡沒有感到遺憾,而是覺得自己非常幸運——問到了他想要什麼,這個東西還是他可以送的。
以后果然要直接和前輩一起出門才行啊。觀南鏡心腸很柔軟地想,直接一起坐在椅子上,一起吹風,一起吃蛋糕,一起看日落……直接分享這些事情吧。
說到底,他想送給夏油杰的不是蛋糕,而是咬下蛋糕的那一刻,希望他也坐在旁邊的心情。
夏油杰這一睡就是六七個小時,醒來時正好是夜半三點。他還困著,但精神好多了,腦海中的噪音仿佛少了許多,嘴唇也不發緊了。關了燈屋里太暗,香早熄盡了,爐中連微弱的火點都沒有,咒術師的視力比普通人要好,幾乎是漆黑一片中他也準確地走到了窗邊,骨節分明的手掌掀開香爐蓋,用小夾子撥弄了幾下里面的灰燼。
撒到外面的月季里去好了,他想著,于是拉開窗簾。
窗簾像舞臺的幕布一般優雅撤開,皎潔的月光頓時鋪滿整個屋子,像在他的世界里落了一場盛大的,銀色的雪。一輪彎月以不可能的角度掛在了他屋外的天空上,看起來和普通月亮別無二致,只是看起來——畢竟觀南鏡不可能真的捏了個月球扔到太空里去。
可這依然太超過了。
夏油杰久久地抬頭看著它,幾乎成了一尊啞巴石頭像。直到香爐從他手里掉了,當啷一聲砸在地板上,灰撒了他一身,他才猛地驚醒過來,垂著火燒似的臉胡亂地翻手帕。
摸遍了全身,才想起來這身衣服沒有一個兜。
“雖然不想承認,但我真的對杰肅然起敬了。”
一周后,終于從連軸轉的任務中回歸高專的五條悟第一時間就是把觀南鏡這些天幫他存進冰箱的甜品全拿出來大吃特吃!大吃特吃!一邊吃一邊和來摸魚放風一會兒的硝子瘋狂吐槽:
“我要煩死這些事了,他又接了一個一級的任務——明明京都那邊有人能做的!我說我不管了,天塌了我也要回來吃飯睡覺,他說沒關系,他自己能搞定,然后真去了。現在可能還在東北那片逛蕩吧,不知道明早能不能回來。”
硝子坐在桌子上翹腿,感慨地晃了晃腳:“不得了,干勁十足啊。”
“誰知道他吃了什麼興奮劑。”五條悟趴在桌子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學弟呢?”
“問哪個?”硝子故意笑。
五條悟從墨鏡下面露出蒼藍的瞳仁來,拖長聲音說:“你——猜——”
“真沒趣,人家有名字的,你干嘛不叫。”硝子懶洋洋地說:“在上課,或者自己一個人讀書吧?你們倆這周太忙不能帶他,他當然也不能出去。同級的話……灰原和七海也忙,昨天去大阪了。”
“真寂寞啊。”五條悟喃喃道:“好吧,雖然老子已經非常困了,但大慈大悲的五條學長還是決定先不睡了,從孤獨的地獄之中拯救笨蛋學弟!”
“扯什麼,你就是單純想讓他陪你買點心吧。”硝子跳下桌子:“記得別讓他咒力使用過度,我這兩天一直在看他情況。”
“是,硝子大人——”五條悟拖長聲音嚷道。
他確實哈欠連天,但觀南鏡在見到他時驚喜得差點沒撲上來的表情,看得他好像又沒那麼困了。
“什麼嘛,想抱就抱啊。”他美滋滋地張開手臂,驕傲道:“我還能接不住你嗎?”
擁抱。甚至是五條悟說完后,觀南鏡才明白了原來他歡呼雀躍的本能在喊是的擁抱。他從來沒有被擁抱過,也不曾擁抱他人,這個可能性忽然讓他感到一種震撼。他當然是不可能沖進學長懷里,可是遲疑著伸出手,被對方攬進溫熱的臂膀中,感受到另一顆心臟的震動時,擁抱本身的震撼又超越了他剛剛的所思所想。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神奇的感覺呢?
他還沒有搞明白,就被揉了揉腦殼:
“抱一下還不夠嗎?太粘人了你。走了走了,帶你出去玩,在這深山老林天天和班主任那張黑臉作伴,你不要憋死了啊?”
五條悟興高采烈地規劃了一路先吃什麼,后逛什麼,再買什麼,最后帶什麼的完美計劃,然后連帶著觀南鏡第一次坐地鐵都還沒坐明白呢,計劃就夭折了。
【京都高專發布:特急】
【京都私立醫院出現疑似準特級咒靈,三十多名病人被困,已有兩名京都高專的三年級生犧牲。】
【任務級別上升為特級。現抽調東京高專一級咒術師五條悟立刻前往支持,并以下三人輔助:……】
“該死。”五條悟的目光冷了下來,啪地一聲合上了手機蓋子,拉著觀南鏡從最近的站點下了車,聯系輔助監督用最快的速度開車來接。掛完電話后他抱著手臂靠在電線桿上,揪了揪觀南鏡的臉:
“我們要去京都了。”
觀南鏡輕聲問:“我要不要……”
“不行,你只能和我一直在一起,這是你出門的必要條件。”五條悟稍微緩和了點語氣:“先和我一起去吧,事后任務報告會說明情況,把你也放進去的。”
“這次的咒靈會很可怕哦,大城市的醫院,是全日本怨氣最重的一類地方……已經有兩個同伴被它殺掉了。”他又湊近了觀南鏡,透過墨鏡一眨不眨地打量他:“害怕嗎?”
“不害怕,前輩。”觀南鏡的神情也依然毫無動搖,甚至帶著一種殘酷的,天真的平靜:“死生有命,對誰來說都一樣。”
五條悟看了他一會兒,卻用手指攏了攏他的頭發,平靜的話音中帶著不自知的傲慢:“不一樣哦。比如我不想要你死,你就不會死。盡情害怕好了,鏡,恐懼也不會把你引向死亡,只要……待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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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噶了的那一天你會不會想起這一句死生有命, 5.
雖然是自己寫的劇情,但還是忍不住嘆息一聲(假裝滄桑點煙)
媽咪們周日晚上好周末是真實存在的嗎, nina感覺根本沒來得及休息,也沒做完作業,就又結束了(眼淚噴出)現在的心情就是什麼都不想干了,只想放圣誕假啊啊啊啊(尖叫)媽咪們周末過得好嗎?請告訴nina一些快樂的事情讓我吸吸快樂能量!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一頭鉆進媽咪們懷里)
第20章 高專篇(8)
“咒靈產生的原因?初步懷疑是近期沸沸揚揚的網絡輿論關注的那件事——有二十幾個病人家屬在論壇發帖爆料,說京都醫內部有大型醫療安全事故,害死了他們的家人。”
“是真的嗎?”五條悟翹著二郎腿,雙手枕在腦袋后面,打了個巨大的哈欠,又湊起來想撥車上掛著的御守玩,發出清朗的笑聲嘲笑他天天和咒靈打交道怎麼還信這種東西。
這個輔助監督就是他們把觀南鏡接回高專時開車的那一個(…)因為他雖然只能勉強夠上四級咒術師的水平,但飆車水平一流,所以總是在做比較緊急的送人工作(…)雖然已經習慣了咒術師中問題兒童非常多,但一出生就是天之驕子的下一任五條家主竟然如此不著調這件事,總能讓他對權勢滔天御三家的那股子魔幻感破滅。
真要說誰更像大家少爺,反而是那邊安安靜靜坐著,眼睛被光照得半透明的觀南鏡吧。
真典雅,真寧靜啊。但其實只是個從山里被救出來的孤兒。
只能說我們這種平民不懂他們少爺的事,大少爺都是奇形怪狀的……
輔助監督一邊吐槽,一邊回答他:
“假的,真正的醫療事故只有一起,家屬不愿意接受賠償,把事情鬧大了。但是人心又分不清真假。謠言非常恐怖,在全國內迅猛流傳,已經造成輿情,引發群體性的恐慌和癔癥。”
全部都是咒靈力量的來源。
五條悟在座位上不安分了半天,總算稍微安靜一會兒,忽然又從多動癥變成氣質超絕美少年了:“京都的那兩個是怎麼回事?”
輔助監督愣了一下,眸光中閃過一絲黯然:“……一開始任務的評級是一級,所以一位一級咒術師和一位二級咒術師前往,原本就該夠了……”
“明明只是站在外面遠遠地看兩眼就行了,也看不明白,為了敷衍工作結工資。或者討好上級,隨便在紙上亂寫。”五條悟撐著臉,語氣平淡:“瞎眼的人做什麼‘窗’。”
明明不是自己的錯,輔助監督卻還是感到了羞愧和悲傷。
“夏油杰同學剛剛聯系我,也在趕來的路上了,他主動申請了介入此項任務。”他低聲說著,岔開了話題:“你知道了嗎?”
五條悟從鼻子里嗯了一聲,手里拎著手機轉動著玩。里面最新的一條短信就是夏油杰發給他的,內容是“咒靈能留給我就留一下。還有,硝子說鏡和你一起出門了,任務危急,別帶他去。”
五條悟的回復是:“已經揣口袋里帶著了,擔心你兒子就腿腳快點吧,夏油papa(無辜臉顏文本)”
另外三個被官方抽調的咒術師還在趕來的路上,春日因為季節性抑郁很嚴重,也是一年中咒靈的第一波活躍爆發期,目前唯一一個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偏偏是個從來不做任務跑在國外的不靠譜家夥,所以寥寥無幾的一級咒術師基本全散落在外面。五條悟和觀南鏡反而因為第一時間響應,變成了到得最早的。
現場可以說是焦頭爛額,京都醫本來就身處鬧市區,周圍人員密集,人流量大,現在身陷謠言,忽然停擺,還有一些病人和醫生在其中滯留,實在是驚天動地的國民大事件。警方抽調了不知道多少人手過來,才勉強緊急維護住了事態,以“應對輿情,對京都醫進行封鎖檢查”為理由,暫時糊弄住了情況,把周圍幾條街道好歹清空了。
他們到達時,遠遠地就看到了那一片落下了一個巨大的帳。
可最關鍵也最揪心的人質問題得不到解決的話,事態將會一潰千里:什麼封鎖檢查會害死幾十條人命啊?人在醫院是治病的,醫生在醫院是上班的,現在被拖出來時候卻全變成一塊一塊的了。
光是想想警方就快崩潰了。
“他是誰?多大年紀?他不在名單上,不能進去,你做這種事情需要提前打報告啊五條咒術師……”
京都這邊有整整四個輔助監督正在負責現場情況,見五條悟來了近乎是撲了上來,抓住這救世主。但下一秒他們就發現了救世主身后還掛了個拖油瓶,雖然穿著東京高專的制服,但是沒見過的生面孔。
那就意味著對方既不是咒術師世家出身,也還沒做過什麼有分量的任務。
而且看起來就弱得令人發指,有咒力還這麼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那咒力得多差勁啊。
“你們這些家夥連咒靈的級別都看不清,又怎麼會看得懂咒術師的。”五條悟滿臉不耐煩,手直接伸進觀南鏡腹部前的外套口袋里,從里面抽出了他的學生證:
“這孩子——如假包換的一級咒術師,準確來說是準特級的評價,和我一樣——現在可以放行了嗎?你們打算讓里面的人都被咒靈吃光了,再讓我們進去擦地板嗎?”
大夥為這種可能性打了個巨大的冷戰,沒人敢再攔。
醫院的物理情況看起來并不糟糕,和上次他們在山里解決虹龍和怨嬰時那驚天動地的大陣仗完全不一樣。大樓非常完整,沒有任何被損毀的痕跡。
只是非常寂靜,而且燈全部熄滅了。
帳內本來就暗很多,他們又在樓層中,仿若置身淩晨三點的廢棄醫院,走廊里只有安全出口還在霧氣一般的迷蒙中散發著極其模糊的光,遙遠的盡頭是不知道做什麼的放射檢查室,門燈上亮起紅色的叉號。
如果非常非常仔細地聽——能模糊地聽到,里面有規律的“滴答,滴答”聲。
是水,還是血呢?
“手給我。”五條悟站在觀南鏡身前,左手還插在口袋里,右手抬了起來,隨口說。
有點涼的纖細手指這一次卻沒有輕輕放進他的掌心。觀南鏡搖了搖頭,仔細觀察兩人面前的平面圖。這個醫院是一個翅膀一樣的形狀,分東西兩片樓,中間靠著長方形的大廳和電梯等連接起來。他按在正中間的位置上,和五條悟說:“這里太大了,兩人一起會很慢。我和前輩分開兩邊,前輩去東樓,我去西樓,我們盡量先找到幸存者,把他們帶出去。”
“你沒有決定權,你也不是來干活的,別給我額外找麻煩。好不容易長點肉出來,你要是被咒靈給吃了,我不是虧死。”
銀發學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摘下了墨鏡,像是在運轉著無窮的藍眼睛垂下來看著他,明確地沖他抬起手掌:
“別讓我說第三遍——手給我。”
觀南鏡有點蔫吧了,但沒有再抗議,只是乖乖地牽住了他的手,和他一起在醫院中穿行。有人質和需要保護建筑財產的任務是五條悟最厭惡的一種類型,一方面是因為六眼不是物理透視眼,他可沒法透過層層疊疊的大樓看到到底哪兒是哪兒。正因為他的眼睛即使被遮住也能看見像是紅外掃描儀一樣立體清晰的咒力殘穢,所以建筑物中咒力痕跡重疊在一起,反而造成了遮擋和污染。
另一方面是考慮到人質的安全性,他就不能隨意使用能量,否則早炸開整個樓,刨地三尺把那個咒靈揪出來殺了。
哪里還用順著咒力殘穢慢慢找,在這兒玩個勾八的捉迷藏。
他心情不甚美妙地走得飛快,皮鞋在瓷磚上踩出啪嗒啪嗒的脆響,牽著觀南鏡徑向走廊盡頭的檢查室走去。猩紅的叉號隨著他們靠近越發快速地閃動著,門也忽然響起了消防警報一般恐怖的嗚嗚嗚聲,在這片走廊中回蕩,仿佛是某種凄厲的哀嚎。但兩人都不為所動,在大門仿佛要蠕動著滲出什麼東西前,五條悟已經單手結印,咒力準確而澎湃地涌動起來:
“術式順轉:蒼。”
門被轟隆一聲炸開!在這一聲爆響中,仿佛也變成了普通的大門,沉重地敞開著。
煙淡淡散去,五條悟卻是撇了撇嘴,嘖一聲:“不在這兒。”
這里大概是骨科用的拍片室,墻上掛著大腿骨的x光片圖。到處的電都停止了,這里的一臺計算機不知怎麼,倒是還亮著光。他們倆還沒走近,就忽然聽到背后傳來規律的“滋啦——滋啦”聲,一回頭,卻是放在門后的打印機在寂靜的塵埃中忽然開始工作了,燈光掃出一條淡淡的灰塵柱。
吐出了很多x光片。
觀南鏡本能地想要走過去看一下,卻被五條悟拉住了。他目光淡漠地隔著玻璃凝視著另一邊有著儀器的空蕩房間,凝視著這團泥沼般丑陋猙獰的黑暗。打印機還在嘔吐,他捂住了觀南鏡的眼睛,傾身過去扯住了一張,拽過來就著機器寡淡的燈光看了一眼——
畫面里是顆,被壓成爛泥的人頭。
“少兒不宜。”他把這些x光片收攏收攏,扔回打印機上,直接一起用咒力摧毀了:“不準好奇。”
打印機咯吱一聲,冒出了一陣青煙,和門一樣,雖然壞了,但又變回了普通的,物理的模樣。
“前輩也還沒成年。”觀南鏡困惑地說,又不敢扯下他的手掌,于是被帶著踉蹌了兩步,揪住他胸口的制服才保持住了平衡。五條悟就這麼夾著他推門進了隔壁室內。果然,在機器的掃描臺上,血肉模糊,悲慘不堪地躺著一具尸體,手腳發白,軟綿綿地垂在臺邊,頭已像被拍西瓜一樣破碎在機器正下方。
但是他不是病人。
白大褂,胸口別著名牌,和門口值班表上寫著的名字如出一轍。
是一位醫生。
一看就很年輕,會不幸滯留在醫院,也大概率是因為在加班。
屋里血腥味太濃,再怎麼捂眼睛觀南鏡也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沒忍住抬手扯下了五條悟的手,在這幅景象中沉默了兩秒。他們沒時間在這兒耽誤,觀南鏡雙手交握在一起,低聲念咒,憑空握住了一個灰色大袋子,費勁巴拉地拖著人把他裝進了袋子里,然后就因為撐不住這個重量被掉下臺子的尸體帶得也往下一跪,又擦擦臉爬了起來。
“腦袋還能拼起來……”他看了一下臺子里血肉橫飛,腦漿四溢的情況,還是沒忍住要伸手,然后就被五條悟握住了:
“碎掉就是碎掉了,你有多少咒力夠用?術式拿來騙別人就夠了,不要用來騙自己。”
“那東西殺了他后直接順著縫鉆進了上面……”五條悟指著咒力殘穢給他看,黏蟲拖行一般的軌跡,看殘留的量,應該已經過去很久了。他語氣淡淡地說:“給天花板開個洞,我們直接上去。”
可能因為樓層管道設施復雜,又多次重新裝修整理的緣故,這棟醫院大樓結構異常精巧脆弱,讓他們倆必須得小心翼翼,也讓這個滑不溜秋的咒靈有了過于自由的活動空間。他們順著痕跡一路在樓里開天花板超近道追,幸運地解救到一些散落在樓層中躲起來的普通人。其中一個老人可能是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得到照料了,情況十分危機,要不是有個護士一直在冒險陪著她,恐怕早已不是被咒靈害死,而是自己撐不住了。
觀南鏡已經學會了怎麼做纜車,在醫院這種高度屬于是殺雞焉用牛刀,吊索結構搭起來再做個簡易的就從窗外把他們運了出去。有幾個二級和三級的咒術師在帳里面的邊緣協助他們,此時便非常迅猛地沖過來接出受害人,然后再次回到安全邊緣待命。
他們的進度比想象中順利,才半個小時的功夫,已經毫發無損地救了14個人,確認了1具尸體,總共15名群眾生存狀態已確認,只剩下一半左右的量了。隨著樓層上升,咒力殘穢越來越新鮮,又陸續發現了兩具尸體,但都沒有被吞食的痕跡,只是純粹的虐殺。
咒靈仿佛一個肢解蚊子的殘酷孩童,在這種活動中興奮地娛樂著。
整棟樓高18層,到了第13層西面末尾的兒童病人活動室時,他們停住了:
地上……勉強能在血污中認出有一些被撕碎的布料。整間屋子的墻壁和天花板上都濺滿了血液,已經變成了烏黑的顏色。咒力殘穢在這里變得極其濃郁,顯然是在十二小時內發生過激烈的戰斗。觀南鏡走到糖果柜前,遲疑著拉開——他沒聽錯,這里面確實有小小的動靜:
四個小孩子正擠在這里,好像都在接受化療,因為都沒有頭發。他們瑟瑟發抖,滿眼滿臉都是淚:“有一個大哥哥和大姐姐,讓,讓我們躲在這里……”
一個小孩子嗆出了一個鼻涕泡,慢慢張開自己的手心:里面躺著兩枚暗金色的紐扣。和他們脖頸下的花紋略有不同,但風格如出一轍,是京都高專的紋章,代表著咒術師的身份。
“那東西被他們弄傷了,難怪沒有在下面作亂。”五條悟沒過來,他掃了一眼柜子確認無異常后就不管人質的事了——觀南鏡干這個比他更合適,那些家夥都更喜歡他。此時他正站在靠門口的墻壁,在極其雜亂的咒力殘穢中仔細地用手指丈量那咒靈離開的痕跡,推算它的狀態,輕聲說:“但是再往上,就不好說……”
他話音還沒落,就異變陡生!!!
從糖果柜角落的極小的蟲洞里,突然冒出了一只青黑紫脹的大手,從兩個孩子的頭頂穿過,一把握住了觀南鏡的腦袋!!!
“蠢貨!”它發出沙啞的笑聲!
五條悟背對著這里,卻依然在這一瞬間縮緊了瞳孔,人還沒轉過來,手中結印,喊了一聲“蒼”,然而還是慢了一步!
這只手已經在收緊,脹大的手腕末端,長了一張巨大的嘴,嘴里是一只眼,里面沒有牙齒。
難怪它要把人都弄碎了才吞食。
在被捏碎腦殼的這短暫到可能只有幾十毫秒的瞬間,觀南鏡忽然陷入了一種異常的,極端的顫栗感中,他對死亡的認知是淡泊的,可生物生存的本能讓他。普通人在死亡前可能會看到咒靈,其實不過是瀕死狀態下大腦的異常激活,對于咒術師來說其實也一樣。他一直對自己身體中忽然多出來的這些咒力懵懵懂懂,弄不清楚,像是多長了兩只手,多生了一只眼似的,確實是自己的東西,能用,可普通人做手工和藝術家做手工的熟練度能一樣嗎?
但他忽然感覺自己明白了一些什麼之前根本不明白的東西,就在這一瞬,就在這一瞬。他還沒有辦法弄清楚自己到底明白了什麼,已經來不及了,來不及再繼續思考了,他必須要立刻,立刻——
“空!”
在仿佛聽到自己的頭骨咔嚓碎裂前,他喊出了咒言,身邊的一切忽然像是被扔進了某種虛空洗衣機一般扭曲了起來!
握住他腦袋的咒靈發出了凄厲的哀嚎,同樣慘叫的還有四個孩子,但他們下一刻就被五條悟一手兩個一起撈了出去,直接飛了出去,下一秒他們剛剛身處的房間就發生了爆炸般的動靜,被撐爆,往外碎裂的玻璃卻沒有掉渣子下來,強烈涌動的紅色咒力往外急速蔓延,支配著的一切都仿佛有了生命,在無序地扭曲變形!
和他去救觀南鏡那天的山頭一模一樣。
“該死……”五條悟收緊手臂,讓四個孩子趴在他懷里,在下落過程中少吹點風。帳邊緣的咒術師們惶恐不安地看著上面忽然發生的事情,還以為那是咒靈的手筆,看到連那個六眼五條悟都從樓上掉了下來,深覺事情不妙。
都說不能帶拖油瓶進去!
那個看起來就沒經驗的高專新人,不會是死了吧?
五條悟落地時根本沒有碰到堅硬的水泥地面,即使看起來他像是要變成人肉肉墊護著幾個孩子悲慘砸地。援護咒術師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把孩子丟給了他們:“帶出去!所有人都出去,外面的也別進來!!!”
有人愣了一下:“可,可是有兩位馬上就到了,夏油同學也……”
“都待外面!”
五條悟背身,不光是說,還身體力行地上了一重保險:他竟然在帳中,又施放了一個結界!
咒術師們不明所以,帶上孩子們跑到外面,面色驚恐地奔走相告:“真的是特級咒靈!帳的強度不夠,五條甚至要放結界來抵御咒靈的沖擊,他帶來的那個新人好像也出事了——”
“你說什麼?”
剛從車里沖出來就聽到這個的夏油杰失控地揪住了他的衣領。
觀南鏡感覺很糟糕。
他周圍的世界在破碎,變形,扭曲,重組,十足混沌的世界,他什麼都聽不見,耳朵里轟隆著不停息,仿佛自己把自己的鼓膜沖裂了,在短暫失聰。他的意識勉強是清醒的,頭疼欲裂,天旋地轉,他以為自己正在烈火中寂靜地被燒灼,心臟泵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巖漿,但接著就意識到這不是火焰,是他自己的咒力。
他忽然回想起了忘掉的一切,回想起了僧人們是如何在他面前被殺死,被“詛咒師”放出的許多蟲子啃掉。回想起了刀柄是如何也貫穿過他的心臟,卻在下一刻變成尖刺,穿透了它的主人。
他回想起那些惡毒的,貪戀的,而后又寫滿難以置信的人類的臉。
回想起這些紅色的咒力,是如何從自己的身上瘋涌而出,血液一樣滲透進整個山脈。
是他……是他殺死了他們。
剛剛還不可一世地握著他透露的咒靈已經被扭曲成了一塊棒棒糖似的,而且被越壓越扁,也許是在慘叫吧,可他聽不見。
血液,他滑跪在地板上,蜷縮起來,嘴里咳出血液。他雙手發抖著擦,視線里煉獄般晃動灼燒,分不清這是什麼,是他的血液嗎,是他的咒力嗎,是別人死亡后留下的最后的痕跡嗎,是他的罪孽嗎?
還有人在這里嗎?孩子們去哪里了,前輩呢?
我把他們也害死了嗎?
他痛哭起來,聽不見自己的哭聲,分不清自己是真聾了,還是啞巴了,只感覺五臟六腑都在劇痛中快要寸寸碎裂。但是有藍色的咒力在這一片混沌中沉靜地沉入,是巖漿里的冰塊,地獄中的蓮花。對方單膝跪下來,捧住了他的腦袋。
觀南鏡抽噎著,分不清這個五條悟是真的,還是自己制造出的幻象。他被血水嗆得快窒息,眼里全是透亮的淚,不像快把這里化為廢墟的罪魁禍首,只像世界上最無措的羔羊。
本能地用悲哀的眼,祈望仁慈的父。
“才兩三分鐘,就把自己弄成這樣。”
五條悟抱怨:“你真的難養過頭了……”
他輕輕撩開觀南鏡臉上被汗水黏住的頭發,捧著他的臉說:“看著我的眼睛,鏡,這是你造不出的真東西——我在這里,真的在這里,沒有離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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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5:學弟太容易死了,看不到我,死一下。沒我陪著玩,死一下。陪著玩但玩激動了,死一下(苦惱)這麼難養的學弟真是超級麻煩啊,不建議領養,尊嘟不建議!這個苦頭我替兄弟吃了,兄弟怎麼反而不感激我(小手絹抹眼淚)
夏:……
媽咪們!今天是不是很長!本來寫到x光片是個頭那兒就正好三千字想湊一章的,轉念一想星期一已經這麼苦了,媽咪們一打開看到短小的養胃nina不是更苦,于是就二合一拼了個六千多字的哈哈哈哈!很感激媽咪們昨天和nina分享的周末生活,我一早起來就看了,還沒來得及回,但真的都非常感動非常喜歡嗚嗚嗚嗚,愛媽咪們!瘋狂啾咪啾咪啾咪!
有件事要和媽咪們報告一下,最近寫同人入v的線不知道怎麼降成700收藏了,以及靜靜收藏比我想象中多了好多(大震撼),所以明天要從15章開始倒v,已經看過的媽咪們記得不用買哦!不用因為喜歡nina就額外多買的,畢竟已經看過了hhh,也算是一款追更福利吧!繼續愛媽咪們(捧住親親)
說起來這個時間忽然入v, nina也很意外。這本書是沒有預收開的,我以前也沒寫過漫畫的同人,所以沒指望有人看的,本來是打算自娛自樂愛發電,想寫什麼寫什麼,能申個完結v就算大成功了。一開始我掐指計算是,一天漲十來個收藏,寫一百天三個月都不一定能湊到一千(以前是1000收藏入v),到時候我都完結了,就沒考慮什麼入v字數啊時機啊,所以也沒控制字數什麼的,結果誰知道收藏很正常地到v線了,哪怕還是1000馬上也夠了,可能是咒的熱度高所以攢收藏容易吧,我真的大驚失色啊啊。之前根本沒有控制一天三千字這樣,是按爽了寫的,結果到今天才寫了二十章就要十一萬字了哈哈哈哈哈,一整個尬住,所以只好倒v了。就是和媽咪們解釋這麼個倒v風云的始末……明明是好事情但莫名感覺哭笑不得的,我好糊涂哈哈哈哈哈哈。為了慶祝一下,今天評論都有紅包包!最后還是愛媽咪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