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切西瓜
一舉一動都被場邊媒體緊緊盯住的此刻,誰也沒想到,葉游會是先動作的那個。
他轉頭看向胡鳴,先豎起拇指,隨后食指緩緩展開,作出比槍手勢,只沖前方的賽道。
“不服氣——賽道上見真章。”
觀眾們被這幾乎帶著挑釁意味的手勢刺激地瘋狂尖叫。
頭盔下,胡鳴臉氣得通紅。他險些丟下車上前直接給葉游一拳,被守在場外的其他墨點車隊選手看出端倪,連聲喊住。他想起這段日子來所有人都在告誡他謹言慎行、不要失去基礎粉絲盤的那些話,強忍住豎中指的沖動,改為同樣的比槍手勢,卻是直直沖著葉游而去的。
火藥味十足的開場白中,競賽紅燈定時熄滅。
巨大的轟鳴聲驟然響徹云端。
葉游以優異起跑沖進第 1 彎,然而兩圈后在第 4 彎,因速度太快,路線跑開,反而由胡鳴率先出彎。第五圈時,葉游看準時機,醞釀反擊反超胡鳴并試圖拉大優勢,但胡鳴在幾個危險地段依舊全速前進,如同背后靈一般緊緊黏在葉游身后。
隨后幾個彎道,胡鳴都嘗試超越葉游。賽事后半程,兩人開始出現肉搏。車身偶爾碰撞的刺耳聲即使在嘈雜的背景音中依舊清晰可聞。
最后一個 S 彎道,也是最后反超的機會。葉游進彎時,胡鳴瞄準機會,幾乎橫沖直撞地捅入內線——這是與上次決賽如法炮制的伎倆。
葉游被這一撞失去了自己原本的行車線——但他卻早有準備一般,巧妙的控制住了車子,切過緩沖區,在胡鳴因前輪失去抓地力而轉倒在地的時間里,直接沖線!
觀眾席上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
P 房內,語綿死死握緊的拳頭終于松開,手心后知后覺的疼痛和突然涌上眼眶的淚意接踵而至。
她被思蕎推著走出去,遠遠瞧見葉游也被簇擁在人群之中,香檳噴灑,笑容明亮。
她在與葉游對視的前一秒抹去眼淚,然后笑起來,在萬眾矚目中,跑向他,撲進他的懷里。
這個熱烈、執著、不顧一切的擁抱身影,與那時賽場上的真情實感,逐漸重疊。
人們只愣了短短幾秒。幾秒之后,鋪天蓋地的口哨聲、尖叫聲,再度此起彼伏。
男主角乘勝追擊,力證英姿,女主角顯山露水,走到幕前——還有什么比這許久難遇的體育與娛樂合一的盛事更博人眼球呢?
高清攝影鏡頭一窩蜂的涌上來,此時此刻,得到 HIBO 公司甚至葉游欽點的奧潤新聞,得以占據最佳位置,就分外惹人眼紅了。
于是,對比慘烈的,在無人在意的角落里,胡鳴被趕過去的墨點車隊隊友狼狽扶起,氣急敗壞,摔著手套、頭盔,一路直沖被圍在人群中的葉游而來。
他推搡間摔掉了幾臺價格昂貴的攝影機器,搞得攝影師叫苦不迭,倒想往他臉上招呼拳頭。
胡鳴卻顧不得那些,被人拉著向后退,脖子卻不死心的向前抻得很長,目眥盡裂:“葉游!觀察我是吧?戰術是吧?故意給我機會切內道然后躲開是吧?!”
“未雨綢繆,有什么不對嗎?”
鄭一川攔在前面,抱臂斜睨他:“承認吧胡鳴,只憑真本事,不搞那些歪門邪道,你上次根本不會贏!做人得輸得起!”
“輸得起?!”胡鳴怒極反笑:“你們要是真輸得起,怎么會有今天的比賽!搞清楚是誰先輸得!仲裁委都已經判了,你們在不服什么!”
他這一句話嘶吼出聲,在全場屏息凝神聽著他們爭執不下的安靜中,格外清楚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朵。
是啊,這一次非官方的、私下約定的競賽,與正式賽的含金量怎能相提并論呢?
即使葉游贏了這場一對一,也不會捧回之前那座獎杯。
一時間,眾人的心聲竟不謀而合。
語綿就在此時上前一步:“通過空拍畫面,明顯葉游一直處于領先位置,并沒有因為‘切西瓜’而得利,屬于合法勝利——這是與 FIM 亞洲公路錦標賽仲裁委判決的比賽事故同樣的情形。但是,仲裁委沒有裁判的,影響最終成績與最終結果的事還有很多。例如,是否有人違規使用在運動賽事外也禁用的違禁藥品。”
她滿臉平靜,說出這句威力十足,足以令一切局勢天翻地覆的話。
所有人靜默一秒,隨后驚詫地倒吸涼氣聲、竊竊私語聲、驚嘆驚呼聲匯集重疊,每個單獨的聲音都不大,卻足夠在空曠的場地中掀起驚濤駭浪。
胡鳴面色猛然一變。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語綿,嘴唇顫抖了兩下,半響才找回聲音:“你、你說什么?……信口雌黃……”
“好啦好啦,比賽已經結束,和本次賽事無關的話題,咱們容后再議,啊。”
高策出來打圓場,示意人把胡鳴和葉游分開帶下去,對著鏡頭堆笑:“感謝各位觀眾對 TRACER 賽道和兩位車手的支持!今天的直播就到這里,大家趕快都回去休息,路上注意安全……”
胡鳴保持著魂飛天外的見鬼模樣,被墨點車隊其他人領走。葉游和語綿被 HIBO 的大家圍在中間,在記者和觀眾瘋狂的追問中ᴶˢᴳ回到休息室。
“得,看反應,高策肯定知道。”
一關上門,鄭一川就憤憤不平地把手上的東西一摔:“我就說怎么之前練習賽之類的,從來沒見過胡鳴的體檢信息。敢情是和高策里應外合規避了!”
他話音未落,休息室的門被人在外面輕輕敲了敲。邱松銘離得近,打開門,馬丁站在門口一臉忐忑糾結:“游哥,語綿姐,川哥……高經理請你們過去一趟。”
語綿因為他的稱呼怔了怔,剛要說什么,見他身后跟著兩個墨點車隊的選手,立刻明白過來,示意鄭一川冷靜。
“如果是慶功宴,那墨點車隊的車手應該不必參與。如果是要興師問罪,墨點或胡鳴自己可以來找我們,何必勞煩高經理居中調停?”
語綿淡淡地看著那兩個墨點車隊的車手:“高經理叫我們去得用意,和在場的人會有誰、會發生什么一樣,我們不得而知。如果真有迫不及待要商談的事,請高經理拿出誠意。我們就在這間休息室。”
她態度堅決,反應也快,倒打得一看就不懷好意的兩個墨點車手有些措手不及。
馬丁看看身后的兩人,露出為難的表情:“可是,高經理那邊……”
兩人中的一個直接強硬地打斷他:“讓你們去就去,哪那么多廢話!”
“‘讓’?”葉游轉頭:“剛剛馬丁說,高經理是‘請’我們過去——‘讓’我們過去的是誰?我是 HIBO 公司的老板,更是獨立車手。我倒想聽聽,誰,以什么立場和地位,要求我和他對話。”
他冷著臉面無表情說話的時候,氣勢透出生人勿進的冷冽和鋒芒。
墨點車隊的兩人被問得啞口無言,片刻虛張聲勢地丟下一句“你等著”,轉身快步離開。
思蕎眼冒星星,看著葉游和語綿:“老大,你現在說話調調和語綿真像!一語中的,一針見血!”
“嘶,”葉游恢復常態,抱臂疑惑,“我以前難道不酷嗎?你們老說我冷場,難道不是因為我說話切入要害了嗎?”
大伙兒聞言沉默。
語綿禮貌微笑,拍拍他肩膀:“聽話,握不住的沙,那就揚了它……”
葉游呆滯。
十分鐘后,高策、胡鳴,去而復返的馬丁以及墨點車隊的幾個車手到了 HIBO 休息室門外。
胡鳴走路有點一瘸一拐,大概是剛剛摔車的影響。
墨點車隊的林鑫森緊緊跟在他身邊,生怕他一個暴起上前揍人。
高策笑瞇瞇地抱拳:“我聽馬丁轉述了,是我考慮不周啊!有事請教游哥你們,當然得恭敬上門才是。咱們坐下來慢慢談,怎么樣?”
HIBO 這邊當然沒有理由再次拒絕。胡鳴被墨點車隊的人拉著,半推半就地坐下,全程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高策當先問:“我也不繞彎子了。姜法務剛剛在賽后說得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鄭一川冷笑:“什么意思你應該清楚,還要再重復一遍?”
高策面不改色:“場上太亂,確實有些沒聽清。”
語綿低低嘆了一聲:“高經理,我理解您大概有難處。只是剛才在媒體、在所有觀眾面前,我既然說了那句話,就代表無論是直播還是錄播,都已經實時、詳細的完全記錄下了每個字。我也不怕告訴您,此時此刻,HIBO 每個成員的手機,都打開了錄音功能。所以,如果您與墨點車隊想要通過現在的錄音,篡改我們的談話,恐怕不太可行。”
葉游毫不客氣,直接將手機擺上桌子。鄭一川、邱松銘緊接其后。
對面眾人面色同時一變,胡鳴就要按捺不住出口辱罵,被高策和林鑫森拼命拉住。
“不愧是律師,深謀遠慮。”
高策笑容收了收:“但是 HIBO 這樣的行為,是不是敵意針對的太明顯了?”
🔒42.結局
“針對?明顯?”鄭一川仿佛聽到了笑話,譏誚地挑了挑眉:“FIM ARRC 比賽上,胡鳴對阿游做得損事,是不是針對,明顯不明顯?這一件不夠的話,”他把一疊照片扔到對方面前,“其他車隊的車手,屢次三番被他惡劣故意撞倒的行為,夠不夠明顯?!”
胡鳴嘴唇一顫,伸手夠過一張張散落的照片。
他眼睛瞪得通紅,正要抬頭說什么,葉游慢吞吞地開口:“這些證據,有網友提供的,但是其中那些最關鍵、最清晰的,是其他深受其害的車手提供的。自從上次的風波之后,幫助我們收集這些材料的朋友,實在不在少數。我都不知道是我人緣太好,還是你人緣太差。”
——一語中的,一針見血。
思蕎與語綿對視一眼,眼里有些笑意。她很快說出自己的臺詞:“當然,你們可以辯稱這只是不斷重復、屢試不爽的戰術,事實上,賽事官方也并沒有對這種行為做出什么懲罰。但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果把這些確鑿的、角度清楚的材料公布到車手圈里……”
后面的話,已經不用再多說。
胡鳴自覺再沒什么可以忍耐的,猛地站起來,劈手把照片丟到地上拼命踩踏:“你們敢!信不信老子找人把你們……”
“胡鳴!”
高策低斥一聲,示意馬丁按住他:“既然 HIBO 愿意坐下來談,就說明任何事都還有轉圜的余地!別自己把路堵死,我也幫不了你!”
他少見在人前如此辭色嚴厲。眾人都是一怔,高策轉回頭,對葉游和語綿微笑:“不論出于什么原因,感謝你們沒有立刻將這些證據對外公布。否則不只是對墨點和胡鳴,對于 TRACER 俱樂部而言,也注定會有很大的打擊。”
語綿跟著笑起來:“高經理似乎有言外之意?”
高策定定看著她,片刻,揮手叫人把胡鳴帶出去。
胡鳴不可置信:“憑什么讓我出去?!這是老子和葉游的恩怨,我今天不出這口氣……”
“我進大樓的時候,看到媒體們還沒撤。”高策面無表情:“你猜,再大張旗鼓的多鬧騰一會兒,他們的揣測會到什么程度?”
林鑫森適時小聲補充:“剛剛來得時候,我好像看見有人圍在墨點休息室窗外……”
“……不早放屁!”
胡鳴勃然大怒,起身帶倒椅子,隨著刺耳倒地聲,狠狠剜了葉游一眼:“這個仇我記著!葉游!別以為這就完事兒了!”
他打開門后摔門離開,林鑫森和另一名墨點車隊的選手連忙跟上。
長桌一側,只剩下高策和馬丁兩人。
得到高策示意,馬丁將錄音筆關機,并推到桌子中間。
高策和善一笑:“可以詳細說說了嗎,葉先生,姜法務。關于你們說得,胡鳴使用違禁藥物的事情。”
葉游看著他,半響一笑:“高經理權衡利弊的本領,時隔幾年,還是出類拔萃。”
“FIM ARRC 賽事結束的那陣輿論風波中,有幾條很有意思的留言。提醒我們可以從胡鳴的身體狀況入手,調查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語綿雙手放在桌面上:“阿游自己也是車手,一看到這句話,立刻反應過來,胡鳴曾經或正在使用的藥物中或許有端倪。”
“但車手的身體狀況,除非經本人授權,賽事的任何成員未經 FIM 的參考和授權,不可向除直系親屬外的任何第三方陳述。”語綿從包里取出一沓材料,翻出醫療規則那幾張,展示給高策看:“我在查到這一條規則時,本來已經覺得,即使明知事情不對,也無能為力了。可我轉眼,又看見了這么一條規定:
“‘任何車手在接受非賽事團隊醫生的治療后,希望參加比賽,必須首先獲得賽事 CMO 或其代理人的授權,應向其提供任何調查或干預報告,并考慮治療醫生的任何建議。’”
葉游抱臂:“川哥他們查看了胡鳴所有比賽的錄像,發現胡鳴在每次比賽中,都分外注意保護自己,不受哪怕一點傷害。所以,對于‘任何受傷的車手都必須首先由官方賽事醫務人員進行緊急治療和評估’的規則,完全可以規避。這不是很奇怪嗎?一個以激進手段內線超車的車手,如果戰術始終保持一致,就應當做好受傷的準備。但事實上,但凡觀察到角度不合適,存在一點受傷的可能,胡鳴都會放棄超車。”
鄭一川聳肩:“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查到這里,往前再調查,發現胡鳴其實在定期接受私人醫生的治療,不是困難的事。而從他的私人醫生開始,有趣的事情逐漸出現。”
他帶了幾分譏誚:“語綿帶著我們一點點捋關系之后發現,墨點車隊、胡鳴選手的私人醫生,他任職的公司中,有名股東的丈夫也投資了幾家公司。逐一再排查下去,竟然順藤摸瓜,找到了 FIM ARRC 賽事本次的主辦方——TRACER。更有意思的是,與ᴶˢᴳ這些復雜關系關聯的公司中,有一名董事的名字很熟悉,正是本次 FIM ARRC 賽事的 CMO——是由主辦方指定的。”
高策閉上眼睛,默默嘆了一聲。
語綿平靜道:“覺得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嗎,高經理?股權結構固然復雜,但是事情只要做了,總是有跡可循。在查到這些關聯后,我們又到裁判文書網查詢了那名 CMO 所在公司的訴訟情況,發現這家公司曾經因只接收胡鳴私人醫生的那家公司的債權,而未接收債務而被訴諸法庭——一切都能圓起來了。換個方向調查,結局依舊如此。”
安靜半響,高策睜開眼睛:“所以你們找到了胡鳴的私人醫生——是威逼還是利誘他說出了真相?”
“脅迫或是許諾好處,確實可以是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葉游目光微冷:“但不是我們會用的方法。事實上,我們只是找到了他,說明了來意,列舉了他的行為所不合規的地方。我們甚至都沒有說明身份,他就非常流暢的、毫無保留的,將胡鳴所違規使用的藥物名稱和開始使用的時間告訴了我們。”
高策瞪大眼睛:“難道……”
語綿點頭:“沒錯。這名私人醫生,很快會向賽事委員會官方檢討自己的錯誤。”
“……你們沒用任何手段嗎?哈哈,我不相信。”
高策身體后仰,滿目不可思議:“這是他履歷上不可磨滅的一筆,他會心甘情愿,親手毀掉自己的事業?”
“或許,在沒有大的事故發生前,選擇自己做那個出來說出真相的人,才是規避風險的最優解。”語綿看著他:“現在坦白,最多是警告處分,不能再參與此類行業工作。而如果真的有別的情況發生,他作為知情人,甚至是‘幫兇’,后果只會更加難看。”
她最后一句沒有提高策,實則字字都在點他的名字。
高策盯著她,許久呵呵一笑:“我不可能和他一樣。投機、賭博,這才是想要成大事者應該做得事。我不會因為未知的變數,和不定時的炸彈,主動繳械投降。”
他向后一靠,變成全然放松的架勢:“拿出你們最后的底牌吧,我不肯讓事情留有任何詐胡的可能——胡鳴違規使用的,是什么藥品?”
“美托洛爾,一種選擇性β受體阻滯劑,在治療高血壓、心絞痛、心肌梗塞、心律失常等方面有一定療效。”
葉游語句平穩:“體育用途則是可以在沖刺時刺激爆發力,縮短興奮的時間。還有什么問題嗎?”
高策閉了閉眼睛,呼出一口氣:“我不得不夸獎……你們的有備而來。”
他聲音低了些:“其實很久之前,胡鳴在下賽道前就會出現心律失常的情況。嘗試了幾種藥物,都不理想,本來我已經準備放棄他,改為著重培養和投資葉游你……誰知道又出了獨立墨點車隊,和你離開 TRACER 組建 HIBO 的事。”
“我知道你心氣高,走了就不會有被勸回來的道理,只能孤注一擲,繼續想辦法維持住胡鳴的成績。”高策嘆氣:“幾經嘗試……發現倍他樂克,也就是美托洛爾的功效,不僅能緩解胡鳴頭昏心悸,眩暈胸悶的癥狀,還能使他在比賽中興奮起來。”
“……你以前也是職業車手,應該很清楚,這個選擇意味著什么。”
葉游面無表情:“胡鳴就沒有提出異議嗎?”
“他?”高策一笑:“他和你不一樣,葉游。何況——這也不是我的選擇。你的目標,是完成每一次比賽,享受過程,即使對結果有執念,也是將重點放在自己的實力上。胡鳴的目標,只是獲勝,僅此而已。過程如何,手段如何——只要結果符合他的預期,他會主動撲上去。”
鄭一川皺眉。
時至今日,時至此刻,高策是否把責任都扔到了胡鳴頭上,似乎已經沒那樣重要。
他擺出正式商談的架勢:“這種事既然有暴露的可能,我也早就做好了預案。這件事只是胡鳴自己的錯誤,與墨點、與 TRACER 都毫無關系——要你們這樣說,條件是什么?”
語綿片刻微微笑起來:“高經理,我想您還是沒明白。HIBO 和每一位成員,對外都不會說出任何評價。但是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向賽事官方提交證據公示后,世人的看法,我們無力左右。”
“不過,”她趕在高策說話前,氣定神閑地開口,“如果在這次風波后,HIBO 能夠成為 TRACER 的大股東之一,從而在 TRACER 的某些事項上享有一定權利——我想,某些爭端和討論,也會不攻自破吧。”
高策一怔:“HIBO……成為 TRACER 的大股東?”
“是,同時,我們一直認為,或許 HIBO 自身的股權結構,也需要有一些改變了。”
語綿得體一笑:“自然,這只是我們初步的設想。在商界,您是前輩,個中利弊如何考量,只會比我們更加通透。這件事,決定權在您,我們不會強硬要求。”
高策和她對視,片刻轉轉目光,一一看過在場每個人,意味深長的笑起來。
次日,HIBO 車隊將搜集到的關于胡鳴違規使用藥物的舉報遞交 FIM ARRC 官方,同時胡鳴的私人醫生也向賽事委員會主動坦白。多重證據下,胡鳴的嘴硬也不能扭轉事實,經過縝密調查后,最終被判終身禁賽。
經此一事,墨點車隊元氣大傷。知道其組建伊始事端的人都在暗戳戳等著看 TRACER 俱樂部該如何對此事收場。
誰知又過一段時間,在 TRACER 公司年報上披露的最新的股權架構中,HIBO 公司赫然在列。HIBO 董事長葉游與法務姜語綿一起出席了 TRACER 董事會。
風向因此扭轉,相信 TRACER 對此毫不知情的人愈來愈多。同時,墨點車隊空降 TRACER 本部的得力干將方達作為新隊長,但據傳聞,方達有退居二線的意圖,倒更像是被派去培養車手林鑫森接班的。
在隨后的 CSBK 中國超級摩托車錦標賽中,葉游以絕對優勢奪冠,方達奪得小組冠軍,而林鑫森表現同樣不俗,似乎也印證了這一傳言。
夏天的那場風波,逐漸平息下去,只偶爾出現在人們茶余飯后的津津樂道中。
葉游再度捧起獎杯的那天,熟知內情的人們得空一起聚了聚。彼時已榮升 TRACER 人事部主任的馬丁,因為某些原因和林鑫森關系不錯,兩人喝著喝著湊到一起。
幫忙收集胡鳴以卑劣手段獲勝的證據,出力最多的董佳倩,在葉游和語綿舉杯來敬酒時坦然接受。
三人聊了幾句,聽見梔音在后面有開始嗑思蕎和邱松銘 CP 的傾向,語綿緊急向董佳倩說了一聲,殺過去解救臉羞得通紅的思蕎:“王吱吱——你又開始了是吧——”
女孩們笑作一團,董佳倩端著酒杯搖一搖,斜睨著看向語綿滿臉笑意的葉游:“遇見語綿,真是好事哦?”
“是。”
葉游笑著回答,目光未曾挪開。
對面,語綿一邊笑著,一邊下意識看向葉游。
兩人眼神交匯,笑意更濃。
日月拂過時鐘與鮮花,年歲流淌催促葉片翻卷,推動時針向前。
一切,恰如遇見你時,被照亮的那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