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周五宜下班
鄭一川:“哦……”
語綿繼續說:“百度上的合同模板,確實找起來比較方便。但是勞動合同有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印制的版本,或者司法局也有合同模板,都是至少一式三份,個人、單位各一份,檔案存檔一份。咱們現在用得模板最后寫得是一式兩份,以后如果有丟棄毀損,備案也是問題啊。”
鄭一川:“嘶,有道理……”
語綿翻過合同,待要再說,一抬眼嚇了一跳。她專心看著內容的時候,所有人都圍了過來,聚精會神地聽她“講課”。
她低頭看了看合同,抬頭看了看大伙兒,眨了眨眼睛:“那什么……展開說就有點復雜了。這樣吧,我先把官方合同下載下來,大家重新簽一次?畢竟存在法律風險,大伙兒關系好,更不能因為這些細枝末節影響了。”
眾人連聲應下來。
財務邱松銘調侃著撞了撞鄭一川的肩膀:“老鄭,我說你不靠譜吧,百度找合同不和百度看病似的,你也真敢信!”
大家哈哈大笑,鄭一川不好意思地高舉雙手:“我的鍋我的鍋。這,主要我看這寫得也挺正式的,而且我確實不知道合同法并到民法典里頭了……”
他說到這里眼睛一亮,轉頭看著語綿:“語綿,你要不干脆再受受累,給我們講講民法典吧!”
一秒的安靜之后,應和聲此起彼伏。
語綿頭都大了:“不是我不愿意講啊川哥……民法典一千多條呢,又頒布不久,我確實怕自己沒學好,反倒給你們講岔了。”
眼見他們又要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語綿連忙找補:“要么,咱們正好趁著這個由頭,先從勞動法開始一起學習?勞動法加上附則一百多條,循序漸進也好。”
“行行行,我看行。”鄭一川拍板:“那就辛苦你,先把合同這個事兒解決解決。之后咱們再找機會,聽語綿老師上課!”
“好!”
大伙噼里啪啦開始鼓掌。語綿保持微笑,一起拍手,心道這是來工作的嗎,這是來做法律培訓的啊。
“上什么課啊,這么熱鬧?”
十幾個人圍在一塊熱火朝天,誰也沒聽見門禁打開的嘀嗒聲響。
語綿雙手定格在雙手合十的姿勢,循聲看去,來人單手抱著頭盔,另一只手胡亂捋了捋頭發,露出光潔白皙、五官出眾的一張臉來。
我去,皮膚ᴶˢᴳ真好。
語綿第一反應是慕了,隨即飛快跟上眾人的問好:“老大!”
她話一出口就恨不得立即撤回。抬眼,正對上那人探詢的眼神,趕忙自我介紹:“葉總好,我是新來的法務姜語綿。”
“啊,你好。”
葉游走近,禮貌地伸出手:“歡迎。不用叫葉總,跟他們叫就行。有什么問題找老鄭。”
語綿和他握了握手:“好的。”
“比我想得見到新同事的時間早啊。”鄭一川攬過葉游肩膀:“我以為你至少十天半個月不出現呢。”
“我記得呢大哥。”葉游瞥了他一眼:“下周 HIBO 成立一周年,你們不等著我請客?”
“哎——”
大家異口同聲地熱鬧起來。葉游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轉身往樓上走:“地點你們定。記得問問……新同事,想吃什么啊。”
“啊,好的!”
語綿條件反射般立正回答。葉游一頓,轉身看她,又默默回身離開。
后勤部孫思蕎笑著拍拍她:“別緊張啊語綿,老大又不吃人,雖然話少了點兒,但是很好相處的。”
語綿回過神來苦笑:“我這屬實是打工人的肌肉記憶啊。”
“你原來的單位那么嚴格啊?”邱松銘好奇:“見人還得敬禮打招呼的?”
語綿嘆了一聲:“不敬禮也差不多了。我之前的辦公室前后門都開著,我桌子正好朝著后門。領導總是從后門悄無聲息地進來……中午吃飯他都進來!你們能想象嗎,明明知道飯在一點一點冷下去,而我還站著和領導說些并不緊急的話,就因為他的盒飯還沒送上樓……”
思蕎渾身一抖:“這——實在是太痛苦了!”
“哇,這是他自己不吃飯,也不許你們端碗啊!”邱松銘身臨其境,看著語綿的目光多了幾分同情:“苦了孩子了,你是剛出校門又掉進魔窟啊。放心啊,咱這辦公布局一溜朝門,就是后座的都瞧不見前座在搗什么鬼。你在座位上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怎么吃怎么吃,螺螄粉榴蓮臭豆腐……”
語綿和思蕎忍俊不禁,思蕎一掌拍在邱松銘背上:“邱大哥你注意點兒啊,別打擊我們語綿上班的積極性!”
語綿擺手:“不會不會,不存在積極性。”
三人又笑了一陣,說得口渴,各自回到座位上喝茶。
語綿坐下,突然有點恍惚。在原來的單位工作了兩年,她好像還沒體會過這種在上班時間和同事談笑風生的感覺。
從前的辦公室里,有確定的找不痛快的人,還有隱藏的打小報告的人。她帶個按摩抱枕、貼個鍵盤膜,都會被人表面夸獎實則冷嘲熱諷的說很久。在他們眼里,通過這樣的小東西,在辦公場所里獲得一些樂趣,是很不可思議、很不能理解的事情。
所以她后來也撤掉了一切“個性”的物件,融入千篇一律的格子間里。
她原本以為,都該如此的。
可在 HIBO 的辦公室里,她一路走過看過,每個人的工位都極具特色。養生的、養花的、泡茶的、拼圖樂高的。形形色色各不相同,又多多少少摻雜著別人的東西,一看就是互相分享的結果。
語綿看著自己樸素簡單的座位,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水。
她想了想,給電腦換了個動漫壁紙。
當天下午,語綿改好了勞動合同。她正要最后再檢查一遍,桌面就被輕輕地敲了敲。
語綿一驚,抬頭看去,正是鄭一川。
“川哥。”
她心道不妙,這是來催進度了,不料鄭一川說得和她想得全不沾邊:“今天周五,路上堵車。你沒什么事兒的話也走吧。”
她這才發現,辦公室里不知何時已經空空蕩蕩了。
此時下午四點半。